安置点村民。图源:陈捷
夏丽芳,56岁,家在团建村,离决堤口约6公里
我家在团建村,在团洲垸的中间位置。决堤前一天,村里安排我们去大坝割草、查险,看到大坝冒黄色水泡就要上报,当时查的没什么事,在坝上巡逻的人也回来说大坝没有进水,加上华容这几天没下雨,我们都觉得很安全,什么提前准备都没做。
直到7月5号看到有人用车搬东西,我才知道倒垸了,那时候已经下午4点多了,我老公在坝上抢险,我一个人搬不起重物,很着急,把两壶油和一些小东西搬到2楼。等我老公回来时,村里催促赶紧转移,他只抢着下了个空调抬到楼上。一楼有冰箱、热水器、录音机......很多东西。家里有年轻劳动力还是能抢得到一些东西,没有劳动力什么都抢不到。
团洲垸在1996年曾倒垸,那一次我们提前防备了,这次没有提前防备,损失要大一些。1996年我结婚3年,家里一贫如洗,住的是我老公的爸爸建的旧房子,房子被大水冲了后,我们在亲戚家这里住两天,那里走两天。我跟老公两个人每天在工地上埋头苦干,2013年,我们攒了18万,建了现在的房子,现在又洗掉了,什么都没了,我50多岁了,做不动了。
我儿子21岁,6月刚从湖南第一师范学院的信息工程专业毕业,一直投简历,在长沙找不到工作,我又让他去浙江看一下,家里根本没收入。
六七年前跟过的一个岳阳的包工头,还欠我们一万二工钱。今天我老公打电话跟他说,倒垸了,我们是两手空空,给点我们当生活费吧。这个老板还是可以的,他说会想办法的。现在不知道多久能退水,1996年那次接近2个月才退水,我老公今天早上4点多就去外地工地上找事做了。
两次洪水,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还没帮孩子成家,都老了,什么都搞不起来了......
安置点村民。图源:陈捷
彭金平,60岁,家在团西村,距离决堤口约12公里
7月5号下午5点多接到村里通知说溃垸了,让我们转移,我们村离决堤口有10来公里缓冲,我马上把东西往外面搬,首先想的是搬日常用品、米面油、换洗衣服和铺盖。5号晚上整村人都在搬东西,住楼房的把东西转移到楼上,我们住平房的就开车拉走或者搬到堤对面的小树林里。
那天晚上村里来了很多救援队的车,把村子和小树林之间的堤坝路堵住了,搬得很吃力,先是从家里把东西全部搬到堤下面堆着,然后搬到堤上等着过车,再全部搬到小树林里。从下午5点多一直搬到凌晨1点多,我没有吃饭,人没力气了,冰箱、洗衣机实在搬不动就算了。我们村离决堤口比较远,村里的水是6号早上5点35分涨起来的,水深了对地面不熟悉,就不敢下去了。
6号白天在堤上看着水慢慢涨上来淹了田,什么心情?欲哭无泪。我种了20多亩黄豆,5月播的种,到了9月本来应该收成,但这样子今年肯定没收入了,肥料人工还倒贴。我还养了鸭子、鸡、鹅一共20多只,没有看到鸡上屋,估计淹死了。还好房子没倒,房子一倒就什么都没了。
我不去安置点住,我的家就在这里,吃点泡面白菜都无所谓,我去安置点能住多久?最后还是要回自己家。在这里毕竟能把东西看着,对面就是房子,我要亲自用眼睛守着。现在房子看起来是没事,但是门窗被洪水撑开了,接下来不知道墙会不会被撑倒。
1996年的洪水比这次的大,那次我们村的房子全部倒了。1996年那时候我还有能力和年龄资本重建,现在快60岁了,得了甲状腺癌,还有两个孙子,拿什么重建?两次洪水,洗掉了一辈子的积累。
留在团西村的村民。图源:吕雅萱
(除彭金平外,文中受访者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