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是烫酒的季节。一壶酒,烫热了喝,就着一盘下酒菜,别提多舒服了。可如今烫酒喝的人越来也少。
记得小时候,街头有一小酒馆,冬天的时候,柜台上除了装满散酒的酒坛,就是小烫酒壶,白瓷的,口小肚子大,一个个排着队站在柜台上。
冬季,时不时地会下雪,这是小酒馆人气最旺的时候,挑开厚厚的棉被帘,雪花也跟着进来。来人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向掌柜的说道:日他娘,今年冬天真冷,城河都上冻了。
因为是老熟客,谁喝多少酒,爱吃啥下酒菜,掌柜的都记在心里,所以也没有废话。直接拿起酒提子,掀开酒坛上的盖子,只见酒提子一沉,一提,斜着把酒倒进了小烫酒壶了。
小酒菜没有啥挑拣的,炒的花生、打牙的青萝卜,还有麻花啥的,几乎都是“硬菜”当然,如果腰里有点钱,也可以要一盘荤菜。
小酒馆的烫酒工具就是一个瓷缸子,有的还是掉了瓷的。瓷缸子加一半开水,小酒壶往里一放,不一会酒就热了。这个时候,经验老道的喝家会把汤酒壶拿出来,因为他深知,如果酒温过高,酒的香味就没有了,如果感觉酒凉了,再放进去,如此反复,虽够麻烦的,但却把酒的温度拿捏的死死的。
一般来说,在小酒馆喝酒的人,大多都是闲人,所以喝的也都是闲酒,很少有一饮而尽的。酒烫好了,把烫酒壶提起来,再瓷缸子沿子上刮一下带出来的水,这才提起烫酒壶往倒酒,只见一线玉泉涌将出来,流进酒盅,待要满时,酒线愈细,至盅沿,戛然而止。然后,端起酒盅,“叽”的一声,半盅下肚,随后嘴巴“吧唧吧唧”的品味一番,这才想起来捏起一个花生,剥壳、捻皮,送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一脸的幸福。
热酒,小菜、之后自斟自饮,得意之形,胜似神仙。
写到这,突然想起来鲁迅作品中的一句话:温一碗酒。细细品味,这鲁迅说的温一碗酒,肯定不是白酒,而是黄酒,因为鲁迅是绍兴人。而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温一碗黄酒,几粒茴香豆下肚,顿时觉得满世界都是温暖的。
按说,北方人喜欢喝白酒,但前些年,我所居住的这个皖北小城莫名其妙地的流行冬季喝黄酒,尤其是吃鸭煲的时候,两瓶花雕,噗通噗通的倒进不锈钢小壶,直接上炉子炖热了喝。
按照南方人的说法,烫黄酒可以加入话梅、姜丝等。特别是黄酒中加入话梅,会滋出一种雪中赏梅的情趣。可北方人认为,喝酒就是喝酒,能切几片生姜放进去就算不错了,再放这么多的东西进去,这还有酒味吗。
说起来有意思,能喝白酒的人,特别是北方人,初与黄酒相逢,好比大丈夫遇见了小女人似的,必会小瞧它,不免要逞能多喝几杯,等到酒劲上头,已晚,不一会,昏沉沉醉倒,真可谓是温柔一刀。
其实,烫一壶酒喝,存在于各个社会阶层。比如文人到冬季也烫酒喝,但需要前提条件。白居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讲究的是新酒、火炉,但具备了这二个条件还不行,最好窗外能飘一场雪。对于文人来说,这样喝起酒来才有意境。这比起绿林好汉“切二斤熟牛肉,烫一壶好酒”的喝法,真的是费劲多了。而宋代王炎的“温酒浇枯肠,戢戢生小诗。”更将烫酒描绘的诗情画意,这比醉后发酒疯文明多了。
不过,无论是下里巴人、还是阳春白雪,当窗外白雪纷飞、寒风袭人,邀上二三知己,置四五个小菜,烫一壶小酒,彼此之间倾吐畅谈,实在是人生的一种乐趣和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