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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一种自己的“上海生活”

我现在对上海这座城市有了一些新的生活体悟。我已经大半年没去看过什么展览,没逛过什么买手店和艺术集会,吃饭也很少吃什么网红店,什么黑珍珠米其林之类需要提前好久定位的餐厅,我通通都没去过。不仅没去过,我甚至完全没有了解过。我出门要么就是吃家门口很熟悉的餐厅,要么就是随便找一家吃,好吃难吃无所谓,吃完拉倒。我的休闲活动也基本上是压马路,骑共享单车,逛逛免费公园。

可以说我几乎和‌‌“最上海‌‌”的所有元素都失之交臂了,但挺神奇的,我并没有觉得错过了什么。

我前几年觉得在上海生活压力特别大,两个人出去玩一天几乎要花1000块钱,看个展览随便一张门票都是100甚至150,喝杯咖啡38甚至45,吃顿brunch要三四百,再随便逛点买点,这一天花掉了好多钱。我甚至一直都不知道除了‌‌“花钱‌‌”之外在上海要怎么玩,要怎么生活,因为上海的一切体验是你花钱才能拥有。但花了一天的钱有多开心嘛,也真的没有,很多东西都是同质化的、重复的,在国际化的华丽外壳包装下其实空空如也。看了十场展览,有一场有真东西就不错了,吃了十家网红餐厅,有一家可以再吃一次都不容易。那些品牌快闪店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搭建一堆精美的空壳舞台,然后找一堆人载歌载舞,另一堆人围观打卡拍照,第二天就拆成一大堆垃圾。我在愚园路上,每周都能看到不同品牌的不同垃圾堆。

总之上海每天都在开新店,有新的展览,新的派对,也在不断打造新的体验,稍不留神,就已经错过了五六七八个。但现在我真的不感兴趣了,我不是非要去参与这些才能过‌‌“上海生活‌‌”,我的‌‌“上海生活‌‌”甚至是绕开这些东西建立的。有时候别人讲起上海这个很火那个很火的时候我也会很坦然地说:我不知道哎。别人约我去看各种新展览,我通常也没兴趣。因为大部分展览在我眼里就是个空壳皮囊,并不是过周末就非得去给他们送钱。

不过五六年前的我,还会专门从杭州坐高铁来上海,花这一天的钱买‌‌“上海lifestyle‌‌”对我来说很重要。但现在的我渐渐有了一种自己的‌‌“上海生活‌‌”,看起来也许枯燥乏味甚至抠门,但我感觉我只是知道了什么东西是真正重要的。

 

 

年轻人至少还在消费

现在还在因为年轻人不买房不买车不生孩子不还贷不创业,每天除了上下班想着的都是出去玩、去烧香拜佛、去迪士尼、去环球影城、去团建甚至是去长沙吃小龙虾,跨国去骑小摩托而忧心忡忡的大明白们,再过两年会发现现在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这已经是最好的时代了。

年轻人至少还在消费,还在为了获得快乐而花钱,还在为了满足情绪价值享受心理按摩而打工,还在活个乐呵,凑凑热闹,散散德行。我们与时代已经互为因果了。因为最喜欢储蓄最喜欢买房最喜欢劝学考试最喜欢阶级跃迁的中国人现在已经看明白了,现在买不起房的,以后买房也是不可能买房的,现在不生孩子的,以后生孩子也是不可能生的,该生孩子的90后也已经生差不多了,会生的继续生,不会生的一个也不生。

当代年轻人已经打算过上日韩年轻人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房子着火我拍照人生乱套我睡觉有一分钱也要花在自己身上的消费人生了,以后他们到底是半夜在街上喝多了蹦迪还是骑电瓶车我养你还是做宅男宅女沉迷于虚拟生活,对比其他失业率高涨的国家的犯罪率来说,已经是福报了,是加分项,是儒教秩序社会的余晖。真是不能要求更多了。

延伸阅读:

@老Q在上海:同意每个字,我和队友自从绝了换豪宅的梦过上租房的日子,啥梦都敢做了。

网络热帖:

你一个月挣2万人民币,以前贷款30年连二线城市的二居室都买不起,买了还要跌,家庭财务极其脆弱,一家三口期望全都在孩子高考和房地产里;

现在你一个月挣2万人民币,除去一点点房租,剩下的钱完全可以高频率吃外卖、吃海底捞、吃日料、吃和牛、喝奶茶、换手机、买冲锋衣,买奢侈品牌包包和鞋子,买大牌化妆品和护肤品,听演唱会、坐飞机,到三亚和泰国旅游,买新能源汽车,泡夜店,直播打赏,游戏充值,加入粉丝团上舰长。

换一种生活方式,重新计算一下,你会发现2万人民币是一笔巨款,如果每个月全部花掉,就能提升巨大的幸福指数——只要你认准了‌‌“不买房、不结婚、不生娃‌‌”的三个大前提。

现在所有人都惊讶于2023年第一季度中国年轻人的消费疯狂程度,简直是‌‌“末日狂欢‌‌”即视感,旅游到处都是人,中高档饭馆排长队,奶茶喝不完,淄博烧烤一座难求,游客们疯一样涌向香港/泰国/三亚/新加坡,以为年轻人是‌‌“疫情三年在家憋疯了‌‌”——其实恰恰相反,是疫情三年刚好遇见了房地产崩盘和人口快速老龄化,年轻人顺水推舟,索性亲自帮助这个进程加速。

 

 

不要赌

当年一位著名京城三代影视投资人被某导演带到澳门,本意是想随便玩玩没想到输了上亿,最后是他妈妈押了一个四合院才把他接回北京的...从此电影圈少了一位金主。

@虾Vi:在广东沿海的县区专门有一群人盯着出去做生意的同乡。只要谁家走正路发财了,他们就去围猎他,搞不定他就去搞他直系,搞不定直系就搞旁系,总之永无安宁。所以很多生意人都必须有公检法的朋友,这又是另一种“围猎”。

@新丁囡:我说个真实的事,广州白云区某村。有开厂老板被人看中,用个美女用美人计钓去澳门赌,然后把厂房都输掉……

@跃迁9667:2016年在北京链家当中介,当时永定门外的一片平房拆迁。这么说吧,拆迁定了,拆迁款谈完了,但是还没打到卡上,这时候就已经有人被骗去把拆迁款赌输完了。最后是被人盯着,签字收拆迁款后马上转给“债主”。房子没了,拆迁款没了,邻居欢天喜地拿着钱去四环边的新房住去了,留下他们原地捡垃圾睡危房……

@车昆车昆儿:我家有个邻居八九十年代跟着政府搞工程的,我们那一片也是城中拆迁,家里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被人带着去澳门赌,后来据说欠债几千万,她爸被债主堵上门气得吐血送医院没多久死了,自此家里晚上从来不见灯光,前年听我姨妈说那个二女儿在某家小餐馆洗碗。

@哈妹儿0123:我男朋友公司前老板的儿子去澳门输了3千w被人在公司大门拉横幅,老板低价几个亿就把公司卖了,买家转手20多亿又卖了,公司今年上市,败家娃娃啊。

@heyblair11:武汉这边城中村拆迁户,拆迁款还没捂热就赌博输光了。另外一个贵州的家里做生意,年收入百万,儿子赌博输了几百万,自己妈帮忙擦屁股。

@当一个开民宿的cpaer:我小学同学,拆迁那会开了4S店,后来网络赌博开始赚了,最终输了2千万,店都赔进去了,人也不见了

@网友零零西二号:我们那有个老板去澳门赢了大几百万,给他当跟班的一个邻居直接开了台玛莎拉蒂回来。结果第二次没忍住又去,老板破产了,邻居也从玛莎拉蒂换成二手普桑了

@啊啾凉:现在想起朋友的朋友,开店赚了挺多的,隔两年就听到迷上赌博,家产全部输光,还欠了好多钱

@鱼咸加点糖:我叔就是风口灰色产业赚了几百万,被本地人骗去赌博,现在倒欠几百万,还想堵,还怪我家不借钱给他。

@流浪的军刀的坎肩:早些年在长沙,拆迁户一周内把所有钱输光都不是新闻。后来公安局严打了一段时间,总算是没那么嚣张了。但是小有小吃法,街边麻将馆里的低端叠码仔照样玩得人妻离子散。

@覔亖甴•曐砉:我一朋友的发小,家里拆迁拿了2000万+三套房,有人引诱他不到一年就都输没了还欠一屁股债,后来跳楼了。

@色甘酸本色:广东的包租公和包租婆有智慧,穿人字拖,开电动车,拿钥匙串去收租,但是一定要做点事,开个面馆,当保洁保安也要上班。上班就对了,有正事做就不容易上贼船。武汉好多城中村的拆迁户,拿到了几辈子赚不到的钱,还没有捂热就送别人了。

 

热爱生活是需要花时间的

热爱生活是需要花时间的,个人日常生活的时间成本:饮食:买菜,做饭,洗碗,清洁灶台,干饭,处理垃圾,规划菜谱,一日三餐合计 2h

锻炼:早上做操,中午拉伸,晚上健身,算 1h

家务:洗衣服晾晒,简单的打扫卫生,整理东西,算 0.5h(大的卫生项目不算在内,这个没底)

照顾猫咪:陪玩,喂食,清理,种猫草,算 0.5h

个人卫生:洗漱清洁等等,隔天洗头吹头尤其麻烦,算日均 1h

阅读:看点实体书,忙了这项会砍掉,大概 0.5h

娱乐:睡前看小说,刷手机,打游戏,1h 起步上不封顶,大概每天 2h(这很重要!)

饭后散步购物拿快递瞎溜达:0.5h

总计:8 小时。

这八小时是无论如何也必要的,实在太忙就会把三餐外包给外卖,省点时间。

其他还有一些小爱好,倒腾键盘键帽,自己做美甲,做护理,整理图书,听视频课程(一般做家务时听),必要的人际交往(和朋友聊天),突然清点家中物资库存的日期情况以及补充清单…… 统统要时间。

996 是反人性的,它在榨干一个人的生活,996 的状态里人根本不可能热爱生活!

好好生活就是很花时间!


@自我的 SZ: 很多网友认为的智商税产品,但在消费这个产品人的眼里,并不是智商税。

我上次和朋友说过,富人是从来没有智商税这个概念的。他们消费的很多东西,一定有自己的逻辑和价值点支持。不在他那个层次的人,就完全理解不了也看不懂。做生意也是一样,你永远不可能赚到比你阶层跨度很高消费群体的钱。

你是小富,你生意消费者也是差不多,或者群体向下。但是不可能向上跨很大做富翁的生意,因为你了解不了这个群体真正的需求。我有个朋友是行长,他说行里存钱很多的私行客户家里是做高端消费奢侈品产品的,涉及面比较广泛,相当于把一个富人圈的很多高端消费全包了,了解一下,你就是进入了有个圈子,你自己没有这个消费能力你也玩不转,因为你超出了你的认知。

就像网上有人搞什么私董会,你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花几十万几百万进会,人以为别人是钱多消费不了。但是那么多有钱人都进去了,他们对这个的认知远远超过你认为的割韭菜和智商税,好比有个笑话,农民认为皇帝家用的锄头是金锄头,你看所有人都跳不出自己的认知。

我也经历过一些小小的阶段,体会到以前认为的智商税无用论等消费,等自己的阶段到了,却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因为认知跟了上匹配。这就是很多人要往上走的原因,到了这个阶段,认知一定会发生改变,没有到,怎么想都是盲人摸象,而且,从来也不知道象是什么样子的人在摸。

图|半米高的香菜

在这个家中,男女主人用尽可能低的支出维持家庭运转。林华在媒体工作,李朵在互联网的外包岗位,两人的薪资都算不上太高。刨去8000 元的房贷,他们一个月开销只占到收入的十分之一。

这座房子里,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除了四堵墙、一个天花板和家具,几乎都是‌‌“薅‌‌”来的。

在这个家的垃圾桶里,除了烂菜叶和用过的纸巾,再找不出其他的垃圾。阳台也塞满了用编织袋、塑料袋包好的物品。这些都是不同亲戚和朋友送的旧东西,它们被当作这个家待使用的物品保存。

鞋柜旁的餐桌下,有两个已经被磨出毛边的纸箱,里面装满了夫妻俩的战利品:通过在各种平台签到打卡换来的纸巾、湿巾等日用品。这所房子里到处都能看到纸箱子,且用途不一。长而窄的箱子在卧室床尾充当床头柜,上面摆着插排、台灯和纸尿裤;方正的纸箱则发挥了本职的收纳作用,里面装着孩子的衣服、纸巾等日用品;小一点的则被压扁整齐叠在厨房冰箱旁边,他们准备再攒一点就拿去卖。

维持基本的饮食,李朵和丈夫只需要三个锅。一个老式电饭锅、一个炒锅和一个经过多年使用,已经被灶火燎得发黑的蒸锅。蒸锅里,两个各吃了一半的馒头,干枯发黄地放着,等待下一餐继续被食用。

一周蒸一次馒头,主食就够了。李朵介绍起这锅馒头语气略带骄傲:蒸锅是用信用卡积分换的,0 元,鸡蛋是经营网络农场游戏兑换到的,0 元,面粉也是银行卡和话费积分换的,一袋2.5 千克,花费2 元。蒸馒头用的垫纸,0 元,是每天到网购平台签到用红包换的。他们对金钱换算相当熟悉,能够随意计算出一顿饭菜的成本。

李朵的备忘录上,详细记录着每天到各大平台签到的顺序,密密麻麻记了十几条。夫妻俩可以为了12 卷卫生纸,连续去某平台签到28 天。他们甚至将0 元薅到的东西,转手卖出去,比如一个护肤品小样卖15 元钱,够一家人两天的伙食费。

这个家里唯一的奢侈品是一双运动鞋,那属于林华。不过它的第一任主人并不是林华,而是他的一位同事。鞋子旧了以后,同事给他送了过来。但同事的脚比他小了一号,林华只好把鞋跟踩下去,把运动鞋当成拖鞋,时常穿着在小区里溜达。

这房子如果是租来的,就更合理一些。但事实是,这是男主人林华婚前靠节俭生活省下的积蓄,首付200 多万买下的房子。不过,连他自己也会感慨,屋内的陈设,‌‌“甚至还不如有的出租屋。‌‌”

家中仅有的超脱基本生存需求之外的物品,是几个动画角色的公仔。年代久远,公仔们经过多次清洗,脸颊和身体都不同程度地起球。李朵说,‌‌“这几个娃娃是我小时候爸妈给买的,结了婚我就从天津带过来了。‌‌”

2016 年,附近房价疯涨的前夕,36 岁的林华买下这套二手、约100 平米的两室一厅的房子。

买房的时候,林华没有花太多钱添置家具。他计划着等结了婚,按照妻子的审美重新布置。为了省钱,他跑遍了北京便宜的家具市场。由于展品长期暴露在外,经过客人试用、触摸等,往往有瑕疵,一般客人都不愿意购买,他却专挑瑕疵品和二手的买。最终,所有的家具加起来不到1 万块钱。

婚后,李朵想起林华买房时的计划,忍不住发笑:‌‌“没想到娶了个我吧。‌‌”她说,林华当初一定没想到这个家的女主人也‌‌“抠门‌‌”。于是,婚后,屋子仍以当初随意的样貌保留了下来。

餐桌上,摆着一个在城市里并不常见、发白的暖水壶,那是男主人林华7 年前买的。如今,他们依旧烧水喝,因为觉得用饮水机买桶装水喝不划算,还要给饮水机24 小时通着电。‌‌“塑料桶也不健康‌‌”,林华补充道。

2022 年,李朵和林华生了孩子。怀孕期间,李朵和林华也没有因网上制造的母婴需求焦虑,盲目消费。当‌‌“买贵就是买好‌‌”的观念诱导着部分人打开钱包时,他们认真对比成分、产地和商品评价,坚持要在合理范围内以最低价格买到最好的产品,‌‌“我女儿的奶粉是我找了渠道,直接从荷兰发货的,比官网买便宜了47 元。‌‌”

在这个新北京人家中,衣物控制在一定的数量。家里添了一个人,衣柜依然不拥挤。‌‌“我们每个季度的衣服不会超过5 套,鞋子只有春夏秋冬4 双,全靠袜子薄厚调节温度。除非衣服穿烂,或者非常有必要,才会买新的。‌‌”李朵扯了扯自己的上衣,‌‌“比如这件哺乳衣,15 块钱,是我去年唯一的新衣服。‌‌”衣柜里至今还挂着她初二时买的两件大衣,它们仍背负着李朵在春天出门的体面。

女儿的衣服大多都是别人送的,‌‌“干净、暖和就行。小孩儿感觉不到衣服新旧的,很多大人不停给孩子买不必要的东西,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李朵说,她和丈夫很少给女儿买衣服,认为这无法阻挡爱意的表达。有关孩子身下的小棉被,夫妻俩的记忆出现了误差,李朵声称这是邻居不要的,林华有些疑惑:‌‌“剖腹产套餐里不应该送一条吗?‌‌”

他们曾在小区群里免费领到一个婴儿餐椅和一辆推车。等到需要用的时候,他们发现餐椅靠背太过陡,孩子根本坐不稳。李朵有些迟疑:‌‌“要不去买一个吧。‌‌”林华看了一眼闲置的、发旧的推车问:‌‌“那不是斜的吗?‌‌”而后,那辆推车就成了孩子的餐椅,原本的餐椅摆到了床头,充当了床头柜。美中不足是稍微有点高,拿放东西可能还得起身。

在孩子开始上学之前,育儿成本很低。孩子出生后,他们收到不少礼物。亲友们的善意也不被浪费,送的玩具、衣服和婴儿推车等礼物,都是夫妻俩提出来的。李朵在好友面前更为直接:‌‌“给他们看购物车,省得他们猜,东西也都实用。‌‌”

2

‌‌“抠门‌‌”夫妇

‌‌“没什么难堪的。‌‌”李朵代表夫妻俩发言,‌‌“我们‌‌‘抠’不是因为穷。‌‌”相反,因为节俭的生活,提升着夫妻俩的存款增长速度。每月生活费控制在1000 元以内,其他的收入存进银行,小部分购买理财产品,这样的生活让他们心安。单从屋内陈设判断,很难相信这对婚后三年的夫妇已经手握百万元级别的存款。

要不是因为相同的生活方式,很难说李朵和林华会不会走到一起。

2020 年,两人经朋友介绍认识。在见面之前,林华就听说李朵每天坚持带饭,他对于这次相识颇有期待:‌‌“一个90 后女孩居然自己带饭上班。‌‌”

当时李朵才26 岁,刚随公司从天津搬到北京,朋友打趣要帮她介绍对象,她全没放在心上。一次,朋友问起她最大可以接受多大年纪,她说是35 岁。朋友又问,能否接受超出范围一点,她想了想,说可以。隔天,那位朋友就把林华的联系方式推了过来。一聊才知道,林华已经40 岁。李朵有些失望,但怕驳了朋友面子,她还是赴约了。

在烧烤店的第一次碰面,无论是期待这次相见的林华,还是悻悻赴约的李朵,都没料到会遇到一个和自己过着如此相似生活的人。吃完饭,林华送李朵回家,当时接近晚上九点。快到家时,李朵提出要绕路去超市买些菜,做第二天带去公司的饭。林华回忆,当时他确信,两人如果恋爱,绝不会因为生活方式发生争吵。

在两人此前的恋爱经验中,很少有同龄人能接受这样的生活方式。被恋爱对象劝告后,他们都偶尔想过为了感情退让一步。但最终生活理念上的摩擦,让之前的感情无疾而终。林华一直到40 岁都没遇到合适的。

正式恋爱后,两人约会的地点常在家中。他们不在意约会的地点是否浪漫,最重要是性价比。免费的公园,便宜的奶茶店、家常的菜馆,都是很好的场所。周末,两人会一起去菜市场对比菜品价格,回来再慢条斯理地做上几顿饭。时至今日,除非为了某道特别想吃却不会做的菜,夫妻俩几乎不点外卖。

后来结婚,钱也能省就省。他们家里的电视柜上,至今还摆着两把用于婚礼拍摄、红色的中式扇子。那是李朵花了24 元从网上买的材料,自己一针一线制成的。婚纱照花了大价钱。起初,两人打算租借衣服,找朋友帮忙拍摄婚纱照。细究下来,发现妆发、灯光等都是大问题。最后两个人花了3000 元拍了婚纱照,‌‌“毕竟婚纱照可能一辈子就拍一次。‌‌”李朵说。

图|李朵自制的扇子

这段婚姻三年过去,两人从恋爱、结婚到生子,从未争吵过。两人可以为了研究去哪里买东西更实惠,一起讨论到深夜。李朵很喜欢这默契的感觉。

李朵和林华的‌‌“抠‌‌”各有缘由。

林华出生于安徽农村,家里五个孩子里,他排第二。幼年时家中贫寒,时常饿肚子的经历,让他养成了珍惜物品的习惯。后来林华从名校毕业、找到体面的工作,也时常害怕不努力工作就要回到从前的生活里去。于是在工作后,他始终不敢松懈,决意要把钱攒下来,实现阶层跨越。

李华的节俭生活则是一场意外。1994 年,她出生于天津市一个普通的双职工家庭。因为是独生女,父母从不吝于给她零花钱,‌‌“他们觉得我不瞎买没用的东西就好。‌‌”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得‌‌“抠门‌‌”。

她回忆不起大学时一个月生活费是多少,只记得没钱了父母就会一两万地打到卡上。那时候网购刚兴起,李朵的桌子上总堆满了还没拆的快递,衣柜也一直被塞得满满当当。打开柜门的一瞬间,总是一大堆衣服掉出来。大二时,她眼也不眨地买了一个一万多块的相机。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大学大四那年。

李朵的母亲在一次检查中,被确诊为乳腺癌晚期。第一次治疗,药费、路费、住宿费、化疗费用等,前后花费加起来将近60 万,几乎是掏空了家里的积蓄。好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病情有所好转。父女俩原本计划着把母亲接回家静养,但一个下午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他们叫来救护车,结果母亲没能挺到抢救,就在医院门口去世了。

承受着失去母亲的痛苦的同时,李朵领悟到此前富足的生活其实并不牢靠。她把几乎全新的相机以半价出售,却无人问津。买过的东西根本没办法再变回钱。母亲离世后,李朵丧失了在消费中获得快乐的能力。她望着自己买过的衣服、鞋子、包包,完全没有研究怎么搭配的欲望,只觉得碍眼。

同年,李朵回到天津,开始了她并不顺利的求职之路。找不到工作的日子里,她总是口袋空空,但再也不好意思伸手向父亲要钱。那时候,她只敢租月租房,白水煮面条拌黄豆酱,经常一连吃好几顿。她很坦诚地说:‌‌“最初抠门就是因为穷,但后来有钱了也舍不得花了。‌‌”攒钱带来的安稳感和底气,让她不再惧怕生活中的意外降临,因为起码在金钱这方面,她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3

‌‌“抠门‌‌”落户北京

李朵从工作开始,就养成一个习惯,每搬一次家,都会想法子在短期内进入小区的二手交易群。这个对于大部分人如同鸡肋的群,对她来说却是个薅羊毛的好地方。李朵搬进丈夫家后,便开始了在跳蚤市场的蹲守。同时,在这里她也从群里的蛛丝马迹中窥见与自己完全相反的另一种生活,也就是大多数北漂选择的生活方式。

群里每到年底或者‌‌“金三银四‌‌”的时候,都会有人转送或者转卖各种用品。北漂族来的来,去的去,失意者离开,得意者搬走,在这样一个以北漂族为主的小区,再正常不过。群里出现的大多都是些不方便携带的东西,衣架、鞋柜、没用且占地方的毛绒玩具……

这些曾经带给漂泊者们快乐的物品,在他们离开时全成了垃圾和累赘。李朵看到用得上的免费东西都会毫不犹豫地上门去取。如今,家里不少东西都是邻居送的,他们从不认为这是乞讨或吝啬,恰恰是物尽其用。

在二手群里,李朵也卖出去过一些东西。大三时,学长学姐在操场搭起一个‌‌“跳蚤市场‌‌”,李朵路过花10 元钱买下一个接近全新的紫色瑜伽垫。从南昌毕业后五年,她从天津辗转至北京,始终都背着那个瑜伽垫。前段时间,她发现实在用不上,就小心翼翼刷干净,然后挂在小区的二手群里,10 元钱卖了出去。也许,买下这个三手瑜伽垫的女孩也是个北漂,等她搬走了,又会把这个瑜伽垫挂在这个二手群里卖掉。

有时从群里收到东西,李朵会在心里为原主人感到可惜。这东西在她眼里明明还有很多用途、还很新,怎么在别人眼里就是没用的呢?同为北漂的一位朋友告诉她,自己搬家时很多东西都会扔掉,总想着:‌‌“这又不贵,大不了买新的。‌‌”李朵记得公司搬来北京那天,她和同事一同租了辆大货车,她的东西是最少的,但也是最全的。她把锅碗瓢盆都带去了,其他同事没有一个带的。

李朵身边的大部分北漂的朋友,都不会拘泥于这样的小钱,甚至有不少是‌‌“月光族‌‌”,他们信奉的主义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们并不指望通过攒钱实现阶层跃迁。毕竟,在北京买房、落户,对大部分普通工薪族都过于高远。可林华不这么想,他毕业后曾在南昌工作了三年,那里常年下雨,冬季湿冷,且工资低廉。之后,他来到北京工作一段时间后,不断看到大城市的优点,尤其是在教育上。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在北京落户、买房,让自己的孩子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夫妻俩一直致力于‌‌“抠门‌‌”。当然,身处消费主义泛滥的社会,他们或多或少都动摇过。李朵曾经看上一款两万多的托特包,当时的她手里已经有几十万的存款,完全买得起。但在犹豫许久之后,她还是选择守住自己的底线,在网上买了个80 块钱的仿制品,开心地背去上班。有一天,她发现同事背了个一模一样的,感到一阵心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背这个包。再后来,她想明白了,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没什么错。她又背起包包,有人问起,她坦然回复:‌‌“这是假的。‌‌”

林华和李朵居住的小区,是北京通州区梨园镇的一个中档小区。虽未处于城区,但周围设施配备较为完善,有不少餐饮店、超市等,出小区过条马路就是地铁站。由于交通便利,加上租金低廉,小区成了不少北漂族的落脚点,但和他们一样能‌‌“上岸‌‌”少之又少。

图|被当作床头柜的纸箱

夫妻俩时常能看到小区里一些穿着光鲜的年轻人,他们很少在超市买菜遇到这些人。小区门口消费一次大约三四十元的快餐店里,挤满了这些北漂族的孩子,楼下的垃圾桶每天都堆积着各式各样的外卖袋。

他们的家在一楼,每到傍晚,操着各地口音的老头、老太太就会带着孙子、孙女在小区里玩耍。孩子们在外追逐打闹的声音,在家听得一清二楚。李朵曾在物业群提出异议:‌‌“在家看看书也好啊。‌‌”邻居回说,现在小孩正是玩闹的年纪。李朵听后忍不住为女儿的未来忧心:‌‌“这样的环境里,孩子得有多强的自控力才能好好学习啊。‌‌”

她想到自己小时候学习成绩不好,一直浑浑噩噩,身边都是学习差的朋友,导致中考成绩不够理想。父母花了不少钱让她借读在一所很好的高中,她才幡然醒悟,非常刻苦地弥补才上了一所211。在她的记忆中,这种从零开始的过程十分折磨。而那些向来成绩优异的同学,看上去似乎不那么费力,也能考到985 甚至前十的大学。

李朵不愿女儿再经历这些。小区内部有幼儿园,她考察过,教学质量一般。她觉得女儿真在这里就读书会比别人差一截,‌‌“通州的教育水平跟市里差一截,最好的学校也只能跟市里一般的学校打个平手。‌‌”

攒钱的欲望在女儿出生后迅速加强,他们有了新目标——要在北京二环买一套学区房,让孩子能够上百年名小,‌‌“让她成为二环胡同里长大的北京孩子。‌‌”在他们看来,百年名小里的学生们都很自律,那样的环境下,女儿也一定会耳濡目染。

如今,他们的目标快要实现了,但长期以来的习惯让夫妻俩变得像生活在现代城市里的古人。比起大部分北漂族居无定所的生活,他们稳定得多,他们有房、有存款。和北京本地人相比,他们又显得紧绷。他们没有大部分北漂那样‌‌“挣点钱回老家、出来只是见世面‌‌”的心态,也不具备北京本地人‌‌“在自己家‌‌”那样的自如。李朵想,也许自己很难过上正常的北京人的生活,但女儿可以,这就足够。

李朵和林华知道自己追求的东西和眼下的生活方式似乎是矛盾的,但对于普通的北漂族而言,这是个鱼和熊掌的选择题。显然,夫妻俩选择看向更长远的未来。他们像是在冬季蛰伏的动物,长久地埋头抵御风寒,期待一个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