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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岸边看到一家加拿大人。爸爸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姐姐七八岁,弟弟三四岁的样子。

爸爸带着姐姐要去划浆板(就是站着用个浆划的那种板子),妈妈在岸上陪弟弟,看起来很疲倦,估计带孩子也挺累的。

爸爸和姐姐上板之前有问弟弟要不要上,他摇头说不上,爸爸就带着姐姐划了。

结果他俩都划到河中了,弟弟突然说要上,妈妈就叫爸爸。爸爸二话不说就划过来接弟弟了,结果弟弟死活不肯穿救生衣,他们在岸边劝说了一会,只能又划走了。

过一会弟弟又说要上,妈妈就跟他说好了一定要穿救生衣,他答应了。结果爸爸划回来,他又不肯穿,爸爸就又划走了。整个过程爸爸和姐姐完全没有任何不耐烦。

弟弟看着爸爸和姐姐远去的浆板,情绪崩溃了就开始哭。那个妈妈抱着弟弟安慰,一边拍着背一边说:‌‌“爸爸妈妈非常爱你,不希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一定要穿救生衣才能上哦。‌‌”

后来弟弟慢慢平静下来了,靠在妈妈怀里等爸爸和姐姐。姐姐后来靠岸,还给弟弟了两块她从水里捞的木头,一家人开开心心走了。

目睹整个过程的我,怎么说呢,就是上学时候那种看班上不费力气就能成绩好的优等生一样的感觉。

我自问如果是我在岸上陪哭泣的弟弟,我可能只会说,刚才让你上你不上,现在哭也没用呀。你不穿救生衣掉下去怎么办呢,你又不会游泳…之类的。仔细想想反正是充满负面信息的。

我需要花很多力气去学习的非暴力沟通、情绪管理,人家本身就轻松掌握,搞不好是天生就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成长环境有关,有时候这种观察真的挺让人气馁的。


黑猫白袜子:今天坐飞机还被一家人给震惊到。

就是这一家人出门旅游,应该是有一个小孩子证件过期,他的妈妈就直接陪着那个小孩没有登机,而是回家了。可是剩下已经坐上飞机的一家人,所有的行李都是挂在这个妈妈的名下托运了。因为妈妈没有登机所以所有的行李都被拉下去退回了。

相当于剩下的人就背了个身份证,直接光着来旅行了。

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会崩掉,然后如果是我父母,肯定会大发脾气。甚至机上那个人打电话给妈妈的时候,我潜意识觉得一定是特别生气急眼的那种…

结果飞机上那家人完全完全没有生气,就是打了个电话叫人回来拿行李,然后让他们顺便寄个箱子,全程气氛都非常的松弛。

那家人里还有一个可能是初中高中的小孩,遇到这种事情也完全没有任何紧张感。反而是作为陌生人的我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瞬间就开始起反应,胃痛,紧张和恶心。

然后飞机起飞以后那家人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很开心的聊了一下到了目的地后是不是应该买点生活用品,然后这件事好像就过去了。

而我坐在旁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想哭。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松弛的家庭关系…

 

 

不按流程长大的小外甥

我的小外甥今年两岁半,相较于同龄人,开口说话偏晚。

这件事让家里的一些长辈焦虑不已,甚至还在某些短视频的教唆下,想通过藏起他的玩具,拒绝提供零食和回应,用一种将小朋友推至绝境的极端方式逼其发声。

他们丝毫不认为这些手段已近似惩罚,是在拔苗助长,会损伤孩子的情绪和安全感。反倒振振有词地认为,小孩都是这样被逼着快速讲话的,两岁的孩子就该连贯说话了。

还好我姐充满耐心,又足够清醒与冷静。

在通过体检确认不存在生理性问题后,她在增加与小朋友日常对话的引导外,尊重并加入小朋友自成一派的表达体系。

形容大,我的小外甥会伸展双臂,形容小,则会捏紧拇指和食指,想用勺子挖西瓜,他会用手弯成小勺子的模样在嘴边比划,形容一起走,则会用食指和中指贴在一起后,收起其他手指在身前画一条直线。闻到臭味他会抽鼻子,看到不熟悉的食物会先伸手卡在脖子上,和我姐确认是否会卡嗓子。

每一个手势都抽象又形象。我姐不揭晓答案前,我一头雾水,但在揭晓后又觉得无比合理。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日常的想象力拘束又单调。看似伶牙俐齿的表达一切,不过是对语言程式化的运用,脱离这些,只凭我对万物的观察,绝不足以支撑我用双手表达想法。

大概就是因为尚不能熟练应用语言,小外甥需要不断观察后形成相应的肢体语言,这也让他的联想能力超我百倍。

因为喜欢汽车,他能在许多物件上联想到不同的车标,比如看到‌‌‌‌“Y‌‌‌‌”形的纹路,他会一边念着‌‌‌‌“奔奔‌‌‌‌”一边在上面画个圆圈,看到圆形和矩形的组合,会咿咿呀呀说出‌‌‌‌“沃尔沃‌‌‌‌”……

在这个端午假期,他的语言表达能力突飞猛进。

我合理怀疑是因为前期大量的自我观察与思考,让他对语言和内容的对应有非常自然地内化。他对一草一木,一人一景的理解,都是通过一段时间的细致观察与模仿后,再通过语言生成表达出来,而不是照本宣科模仿大人的表述。

看着小外甥按照自己的时钟,一点点成长和变化,再联想到之前一些长辈们的发言,真的让人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当中有太多人是被放在轨道上推着成长的,不会说话就逼着说话,不会读书就逼着读书,没有结婚就逼着结婚,没有产子就催着产子。

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随着履带传送,然后被一道道标准评价与分流。

似乎从出生那刻起,你就要学会按流程长大。

除此之外,个性是累赘的,情绪是多余的,感受是矫情的,安全感是无用的。

我很羡慕小外甥的成长过程,他的个性、情绪与安全感始终都被我姐放在了头等重要的位置,他无需照章办事,也不用随大流的长大。

他有自己小小的成长时钟,保持着最令他舒服与愉悦的节奏,在滴答声中按照自己的意愿抵达该抵达的下一步。

当然我也清楚,这背后需要家长投入更多的精力,更充裕的耐心以及更坚定的内核。能做到这些的家长有多少我不得而知,但做不到的家长却目之所及,多是如此。

只想祝愿世间的小朋友们都能有幸被好好保护。

而已经长大的我们,能在漫长的生活中,再度与自己的时钟重逢,然后分秒皆愉悦,奔向人生的一程又一程。

 

 

最近的雨属实有些多,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春夏交接的季节,因为这连绵阴雨却有了秋天的阴凉味儿。

新区医院门口的商场里放着莫文蔚的《阴天》,低沉沙哑又慵懒随意的嗓音,倒与阴天的沉闷心情颇有不符,商场外来来往往的人涌向地铁口,我和妈被裹挟在人群中,转入地下通道,明晃晃的灯把前方照的透亮,我们却迷失在这左拐右拐的指示牌中,犹豫不决再往下乘扶梯时,我妈已经开始烦躁,责怪我不该带她坐这个陌生的线路,她一直坐的是一号线,适应不了六号线。你看,人真是说老就老,这除了体现在体态上之外,更体现在了对新事物的拒绝态度上。

也就在这一刻,射灯刚好打在她头上,尽管极力打造了蓬蓬的发型,但我还是清晰看到了她的头皮和白发,她扬起脸时,左眼还是红肿的,只因前几日不注意,误把滴甲液当成眼药水,点进了眼睛里,当时就哭的呜呜哇哇的,电话里抱怨自己怎么就糊涂成了这样?可还是捂着又红又疼又肿胀的眼睛,顶着大太阳,坚强地去接娃。如今已经过去五天,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一整天都用卫生纸擦眼,来医院复查后,我劝她去我家住一宿,她坚决不,嘴上说不想看见弄得乱糟糟的环境心里烦,实际上还是觉得不能打扰儿女的生活。我妈的边界感在任何时候都极为有原则,这个原则就是你总是可以麻烦她,而她呢不到万万不得已,便不去打扰你。因她坚持要回家,我打算送她到纺织城,但她又执意自己走,想着她总要学会换乘不同的线路,也只好由着她上了车。

刚好赶上下班时间,人尤其多,地铁上没有座位,我妈进去紧紧抓住中间的扶手,好像有了这个抓手,便不会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地铁点线中。我站在车厢外,看着她,在一帮年轻时尚人群之中越发显得孤单寂寥。铃声响起时,地铁瞬间位移,开出好远。

走出站台,想起以前我上大学时,爸妈送我,一路开车几百公里到了学校,为我铺床叠被,买生活用品,收拾妥当再带我下一顿馆子,一切安排的挺好。可他们要回去时,我便慌了神,哭着不要念书了,不要住宿舍。别人上大学欢喜雀跃,我却因为离不开家哭得直接不要上学。我爸为我擦眼泪:“我娃不要哭,上学呢么,十一就回来了。”我妈叫我回去吧,去宿舍跟同学聊聊天。可我好像定在学校门口一样,硬是不愿回去。他们笑着向我挥手再见,转身上车,那时候我真是充满埋怨。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坐上车后,我妈一直回头看,一路无话。而我爸因为担心我不能适应集体生活,更是两天没有心情吃饭。我妈告诉我这个事情时,我已经在武汉念研究生了,早已习惯了校园生活,也或自己或结伴同学去了很多更远的地方,渐渐适应了必须独立爱上去看更大更宽广的世界这件事情。

然而,每次不管我去哪,要去坐车前,爸妈总会送我到车站,一脸慈爱关怀,站在车旁嘱咐这嘱咐那,有时候车子开出好远,透过车玻璃,我回头望时,还能看到他们站在那里。下雨时,他们打着伞,雨水把两人的裤管打的湿漉漉;大太阳时,便站在阴凉处,摇着手扇;下雪时,路上积满雪街上行人少,他们的黑色羽绒衣上飘满雪花。这种平常片段的送别场景,自从我上大学后便持续了许多年。如今随着地铁的开通,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班车,但每次坐地铁时,仍忍不住朝那个等车的路口多看几眼,在那个路口,我曾经排队等待过很长时间的车,定格过许多次爸爸妈妈不舍的眼神和身影,和我自己说不清的酸涩心情。日子漫长,很多微末的生活细节早已记忆不清,但那个街口的许多声“再见,平安,到了打电话”却深深镌刻进我的生命里,温暖而绵长的提醒我,天地浩瀚,家最妥贴,在最深的失望中,最美的光永远来自那个小小地方。

孙燕姿有一首歌叫《雨天》,她在里面唱,“你能体谅我的雨天,偶尔胆怯你都了解,过去那些大雨落下的瞬间,我突然发现,谁能体谅我的雨天,所以情愿回你身边。”尽管是首情歌,但每次听来,都会想起家人。想起年少时,我们跟着父母,小步蹒跚在后面,跌倒会被呵护照顾,后来,长大念书旅行,大步流星奔跑在前,偶尔回头一眼,他们已年岁渐老,步履蹒跚,但你再跌倒时那双已经爬满老年斑的手,依然在用力拍你的肩。小时候,你哭时她张扬的笑,长大后你笑时,她高兴地哭。你离开她,有了她认为的好归宿,她又哭又笑,说不出是不舍还是欣慰,亦或者感情之复杂难言,牵动了她所有的情绪之泉。这其中携手共度的岁月,她垂垂老去,你却日益丰盈茁壮,等你到了她那个最美好的年纪时,她亦在不自觉中成了那个曾经蹒跚踟蹰的你。

此刻,我看到妈妈,觉得她回到小时候,世界变化之新之快的步伐,她已然赶不上,但还是努力学着适应,在明明标示得清楚她却依然感到没有方向的地铁站里,用心寻找她的那班地下铁,像你当初哭喊着不会做题、不愿离家一样,无奈宣泄情绪过后,哭着向前。“我给你说了我不行,找不到找不到,我在这地铁站里面来来回回能转八圈还没找到。哎呀,弄啥呢么?”电话里,我妈烦躁抱怨,我正准备赶过去时,电话又来了“好了好了,找到了。”语气平缓,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天空放晴时,妈妈回到了家。

但天气预报说,过两天会迎来较长时间雨季,好像又难免湿哒哒的心情,然而生命一往无前,属于妈妈的,属于我的雨季终究不会再来,索性,我们还在学习适应不断变化的天气与生活,祝我们都安好。

我记住了那个金灿灿的鸭梨

快过年了,父亲刚想歇口气,城里的亲戚捎来口信,说要搬新屋,让爹过去打个帮手。爹为人厚道、老实,做事舍得下力气。亲戚家有什么重活累活,都会想到爹。

我嚷着要去。爹说,大冷天,路又远。娘说去吧去吧,娃崽还没进过城呢,爹没再言语。

大清早,娘叫醒爹和我。娘在我脖颈上围上条她出嫁时戴的红绸布,再往我兜里塞了三个刚出锅的糯米饭团。娘做完这些,从一块黑手帕里摸索出五块钱,嘱咐爹买两斤纸包粮,预备散给拜年的娃崽,再买些海带、片糖什么的。爹是个老实汉子。爹说剩下的钱给我买两包丰收牌烟行不?娘说不行,家里有烟叶子呢。我揉了揉眼,不再懵懵懂懂,抢着说给我买鞭炮。娘想了想,对爹说,就依娃崽,剩下的钱你爷崽爱咋用就咋用,我懒得管。

外边很冷。下着雪,刮着风。我打了个寒噤。爹见着了,脱下油黑的棉袄,披在我的身上,我们一老一小,在铺满积雪的路上吱吱呀呀地走着。走了一阵,我有点累,感到那薄薄的棉袄披在肩上好沉。爹便把我背上,我嗅到一股很好闻的汗味。爹的肩背很宽厚,且暖暖的。我觉得自己就像很舒服地趴在床上,不一阵子,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屁股蛋被爹捏了一把,酸酸地疼。我睁开眼,看见好多很高的房子。爹说县城到了。

天刚亮不久,街上人不多,一切都似乎还睡在梦中。我四处张望着,觉得县城没有书里写的那样繁华。几个穿着长长衣服的女人打身边走过,我对爹说城里怎么有穿长褂的女道士?爹说,傻瓜,那不是长褂,是呢子大衣。我回过头去看,依然觉得那呢子大衣和道士的黑长褂没什么差别。走了一阵,我看见一个巷口有几个人围着一口冒着青烟的锅在买什么。我问爹,那是什么。爹说那是油条。我说能吃吗?爹说当然能吃。我再问好吃吗?爹说当然好吃。我吸了吸鼻子,果然有很香的味道。

不觉间就到了远房亲戚家。亲戚家里很凌乱,大包小包这里一个,那里一堆。亲戚问吃过了吗?爹说还没呢。亲戚皱皱眉头,不好意思地说,屋里昨晚就熄了火,带你们去馆铺里吃吧。爹说不忙不忙,还早,先干活吧,反正肚子也不饿。亲戚说也好,新屋离这不远,一会儿就能搬完,到时我好好敬你几杯酒。爹不愧是好劳力,专拣大家伙重家伙搬。我也帮着做,屁股一撅一撅地跟在爹后头。搬了一大半,亲戚对我说,小家伙,挺能干。说完塞给我两个金黄的鸭梨,又给爹两个。我咬了一口,水直冒,满嘴津甜。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梨,不到半根烟的工夫,两个梨就落了肚。爹朝我笑笑,抹抹额头上的汗,递给我一个。我想留着回家吃,但那梨太诱人了,我抚摸了好几遍后,还是忍不住地把它吞进了肚里。

到了晌午,亲戚家的东西就搬完了。新屋拾掇得整整齐齐。大冷的天,爹却满头是汗。我看见爹的汗珠子溅落在好几个大衣柜上,那点点滴滴,一闪,一闪,比乌亮的大衣柜还亮。亲戚端来一盆热水对爹说,洗了手,我们去外边吃饭。刚要走,门口响起脆脆的鞭炮声,一大群贺喜的男人女人便进了屋里。亲戚撇下我们,忙着应酬去了。

爹领着我走出亲戚家,来到一个十字街口。爹说,饿了吧。我点点头。爹说,你吃糯米饭团吧。我睁大眼睛问,你帮亲戚干活,他不管饭吃吗?爹说,娃崽家懂什么?你没瞧见人家忙吗?再说,力气越用越有,我们不计较这个。我虎着脸,噘了噘嘴,不再说什么。见我有些不高兴,爹说,你在这吃饭团,爹去给你买鞭炮,行吗?我开了笑脸。

爹去了,我从怀里掏出糯米饭团,稍稍有些硬,但能吃得下。我一口气吃完了三个饭团,才想起把爹的那份也吃了。爹回来时买了两斤纸包粮,一包海带,还有半斤冲甜酒用的片糖。爹很高兴地把两封短短的鞭炮递到我手上。鞭炮用红纸包着,艳艳地撩人。我高兴得直跳。我说:爹,饭团都叫我吃了,你饿不?爹说:爹不饿,爹吃了油条。

我不信爹的话。爹便从衣袋里拿出用报纸包着的两根油条,说:一根给你,一根给你娘留着,还有一根我伴着那个梨吃了,好香呢。我咬了一口油条,果真味道很香。

回到家时,天一点点黑了起来。娘特意为我们爷崽做了一大盘韭菜炒辣椒,又爽口,又送饭。爹一口气吃了四海碗饭。

第二天一大早,爹就上山背柴去了。娘走进我的屋子,手里拿着一个鸭梨,对我说:你爹给娘买了个梨,你过年吃吧,娘不吃这东西。我望着那个金黄的鸭梨,想对娘说些什么,嘴一动,我的喉咙就硬了。

后来那个鸭梨又到了爹的手里,爹又让给娘,娘再让给我。我们都没有吃。最后那鸭梨烂掉了。

那一年,我12岁,也是第一次进城。县城没给我留下一丝半毫印象,但我记住了那个金灿灿的鸭梨。

 

 

淘宝天猫京东零食格子······近几个月以来,我的购物车里多了好多东西。

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写点东西,来纪念这有趣的一刻:有一天,我竟然会开始定期给我爸我妈买零食。

时光倒流般,一切仿佛轮回原点。

是的,就像我说的: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给他们买这样那样的小零食,教他们学这样那样的新产品;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苦口婆心地叮咛:别一次吃太多啊,别耽误了正经吃饭;是的,我从没想过,时间会让身份的转换变得那么悄无声息,又那么 从容安然。

这个寒假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开始一次次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体会呵护和陪伴的意义。奶奶住院了,就像个小孩子,有时候无理取闹,有时候异想天开。大冷天会突然想出门,到饭点突然不吃饭。哄着,求着,骗着,恐吓着,使出浑身解数。

我给她买新衣服,帮她穿好,她呵呵笑着说淡紫色挺好看;我喂她喝粥,她摇摇头说我不喝粥我要喝牛奶;她说她要出去,我说听话天太冷了你身体还没好呐,她噘噘嘴说好吧我想看电视你得陪我一起看。

那些日子里,看着睡在床上的她,我不止一次在想:面前这个曾经给我冬天做棉裤,过年蒸豆包的老人,现在竟然像小孩子一样调皮而脆弱。好像我对她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3岁到7岁这段时间,那些我无理取闹异想天开,而她哄我、求我、骗我、恐吓我的日子。

什么时候开始,又或者,是从哪一刻开始,她就突然变老了呢?

······

我是过年时候发现他和她爱吃零食的,准确地说,是我从发现我妈边玩手机边吃酒鬼花生,我爸边看电视边吃香菇豆干的时候开始的。

后来我发现,锅巴、薯片、虾条、饼干,甚至是旺仔牛奶和营养快线,这些我已经不那么喜欢的东西,他们都比我上心多了。每一次逛街前,我妈都会提前跟我商量:宝茁儿啊我们去吃好吃的吧,我想吃酸辣粉、我想吃烤鱿鱼、我想吃土豆泥,我还想吃过桥米线。

然后我还发现,在我教会了他们智能手机的各种用法之后,他们会半夜在被窝里偷偷看电视,还看到一两点。有一次被我抓个现行,我爸一脸堆笑,跟我保证下回肯定不看这么晚。

这个假期,我妈迷上了花千骨,迷上了琅琊榜,还开始让我给她推荐好看的剧;我爸迷上了打网游、迷上了聊微信,还让我教他智能电视的人机对战怎么打。

······

我就这样陪着她逛街吃小吃,陪着她网购买买买;陪着他人机大战,陪着他使用长长的自拍杆。

我怂恿她申请微博,我说这样有些段子你就不会看不懂了;我教他认识霍建华和胡歌,我说我们这一代的男神颜值起码要是这样的。

快开学的时候,我妈突然跟我说,哪天你陪妈去书店买本钢笔字帖呗,我没事儿也想练练;我爸跟我说,闺女啊给爸下个修图软件,群里面我的照片太黑了不好看。

我说,好。

那感觉,恍如隔世,又恍如昨天。

······

我之所以想把这些事记录下来,是因为不论零食也好、爽剧也好、游戏也好、明星也好,这都是我年轻时候玩儿的东西,现在我热情退去,却被我妈我爸追捧痴迷,我觉得挺不可思议。

后来一想却又释然,他们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么多好玩儿的东西啊。他们这么努力,这么疯狂,这么喜出望外,不过是想更多地感受生活的美好,尽量弥补上他们错过的,本该精彩的年少时光。

······

我突然很想回到爸妈年轻的时候,突然很想自己能早一点认识他们,就在他们和我一样大的时候认识他们。

我知道这是异想天开,但是就是有那么一些时候,我会拼命这么想。我好想陪着他们一起,补上他们错过的年少时光。

我突然想起《重返20岁》里那句病房外经典的对白。儿子说,你离开了这个家,就别再回来了,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不要嫁给那个短命的丈夫,生下那个不孝的儿子。那个你为他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却要把你送进养老院的儿子。

沈梦君说,如果可以再年轻一次,我还会这样活,因为这样才可以做你的妈妈,你才可以做我的儿子。

他们,永远都是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做些事,来弥补那些我不在的时候,他们错过的年少时光。这也是为什么,当他们小心翼翼地玩手机,当他们兴高采烈地吃零食,我会一边笑一边感到淡淡的心酸。

我妈曾经跟我说,小时候,尤其是你十岁之前,我和你爸工作都挺忙的,每天上班前把你送到奶奶家,晚上下班了再把你接回来。说实话挺累的,但是那时候你就是我们的精神支柱,也是奔忙的动力。真的这不夸张,你爸有一次也跟我说,忙了一天回来看见闺女就什么都好了。

我现在想起这段话,突然很有感触。轮回仿佛让一切重回20岁,现在在外面的那个人是我,定期回家和他们团聚的人是我。我开始一点一点教他们认识我的世界,就像是他手牵手教我走路,她手把手教我折纸一样。

而且,毫不夸张地说,此时此刻他们也成了我前行的力量。

······

所以我的购物车里,又多了三斤核桃、三斤豆干、一箱小饼干和几袋麻辣花生。

点下付款键的时候我心里一暖。突然很能体会,圣诞节前夜我妈偷偷把礼物放进我门口挂的袜子里时,那种满足感。

P.S.

我给我妈介绍胡歌和霍建华的时候,我妈不以为然。她说她们那个时代的男神是许文强,是周润发。

她还说,你爸年轻时候高大挺拔,冬天还总戴一个白围巾,就像许文强那样的,可精神了。

我说,我真想看看啊。

后来,我问我爸。

他说,我那个时候当兵回来什么也不懂,也没有女孩子追过我。

我说,如果当时我在的话,我就追你了。

我爸突然特别不好意思地笑了。

然后他想了想,说:不用不用,太热情了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