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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吃的家常菜是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和西红柿蛋汤不同,一千个人可能煮出同一种味道的西红柿蛋汤,烧出的西红柿炒鸡蛋味道却不尽相同。

我爸烧西红柿炒鸡蛋时,用的是急火快炒。放很多的酱油,鸡蛋翻炒很长时间,一旦停止翻炒,稍微焖一会儿,就能立刻出锅。鸡蛋外表略微焦黄,里面嫩而不油,入口咀嚼非常有充实感般的醇厚;西红柿在酱油的诱惑下,迸发出浓稠的深红色浆液,入口像一层膜覆盖在舌尖,充盈口腔,留下满口酸酸甜甜的享受。

我妈烧西红柿炒鸡蛋时,用的是慢火烹调,且会撒上一些翠绿的葱花。鸡蛋滑腻而细碎,入口像是一刀流苏,迅速穿过舌头,滑向胃里;西红柿和入菜前一样,依然是轻松活泼的浅红色。表皮俏皮地翘起,光线下有一层淡淡的粉色,入口鲜嫩,洋溢着青春气息,伴随着葱香的点缀,清淡而不失回味的空间。

外婆做的,也是用浓浓的酱油烹制出来的,厚重的西红柿汁裹覆着煎老的鸡蛋。由于口味浓烈,吃上去口感丰富,像是舌尖不同区域的味蕾奏响一曲交响乐,牙齿咀嚼着、回味着,指挥着味蕾演奏者们欣然奏乐,直到一餐吃完。甚至吃完之后竟像是喝过酒那样醉醺醺的,口腔中齁咸的味道在一盘菜下肚后才展露无遗。似乎可以得出结论,年纪越大、经历越丰富的人,做出的西红柿炒鸡蛋越浓郁醇厚。也许在这道菜里、在那些烹调出的西红柿汁里面融入了他们的百味人生。

其实不只是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炖牛腩、西红柿烧茄子等等任何有西红柿参与一起完成制作的菜我都很有兴趣。所以与其说喜欢一道菜,不如说我是喜欢它里面的那道食材——西红柿。

我喜欢西红柿温暖而明亮的颜色,也欣赏它鲜红向上的个性。西红柿不在意自己的红和大部分蔬菜的绿格格不入,它应该是有一颗勇敢无畏的坚强的心,这颗心是红扑扑、跳跃着的,让西红柿在植物界漫长的岁月里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存在着。

西红柿的美妙在于它显眼的鲜红色外表,给予人一种亢奋的生活状态。让人们看见它就联想到热情似火的生活,吃下去第一口,酸甜在口中蔓延,刺激内心的情感,让心中的能量得到释放与传播。所以说,一道西红柿炒鸡蛋的家常菜摆在桌上,我总能浮想联翩。品味着它的同时,仿佛看见了欣喜的日出,触摸到了人生的激动、喜悦、希望和勇敢的心。

 

今天晚上22:30的时候,老爸给我打电话,说的无非是天气热了,注意防暑之类的日常问候,我刚洗完澡,正打算去洗衣服,于是聊了几分钟和老爸说我要去洗衣服了,打算挂掉电话,只听这时候电话那头,老妈突然愠怒地说了一句:‌‌“都这么晚了还洗什么衣服?‌‌”我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这么晚洗衣服怎么了,我就是要这么晚洗衣服。‌‌”说完当下我突然愣住了,其实我能觉察到她想表达的是:太晚洗衣服对身体不好,还是明天洗吧?对她来说这是一种担心的情绪,但用她惯用的指责型问句说出来,我的条件反射表达就是:有人在攻击我,赶紧反击。

这不是第一次了,我打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语言环境中,我妈喜欢用反问,责备,嘲笑等类型的表达句式来沟通,我爸呢,说起话来也挺狠的,基本不考虑这话说出来是否会像利刃般伤害到家人。我前几年和伴侣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伴侣也时常觉得我总是在指责挑剔他,对他多有不满,但从我的角度来看,我并无恶意,只是用了不好的表达方式而已。但就是这不好的表达方式,一直在伤害家人间的亲密关系,以至于双方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交流也渐渐少了,彼此的不满多了起来。

有什么样的办法来解决这样的问题呢,有,方法很简单,就是好好说话,认真沟通。去年去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咨询师有推荐了一本书《非暴力沟通》给我,我买回来仔细研读了一番,原来现实生活中的好多问题都是因为没有好好沟通造成的。我举几个简单的例子。

之前他有一个我很不喜欢的生活习惯,下班回来会马上脱了袜子,然后把袜子扔在客厅或玄关的某个角落,我看到臭袜子的第一反应就是责骂:‌‌“哎,你怎么又把袜子扔在客厅,你这个人怎么每次都这么邋遢!‌‌”他通常都会眉头紧皱狡辩道:‌‌“我这一天下来真的好累,你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就指责我,我等下就把袜子放洗衣池还不行吗?‌‌”接下去的内容不用我说,都能知道啥了,无非是一方继续指责,另一方更加委屈。我的初衷真的是指责他吗?好像并不是,我只是希望我能生活在干净整洁的家庭环境中,他能和我一起维护这个家庭环境。我的需求是:他把脱下来的袜子放在洗衣池而已。简单来说就是,直接和他说:‌‌“不干净的袜子放在客厅会影响客厅的空气,把脏袜子脱在洗衣池可以吗?‌‌”这样说完以后,他还会笑着和我撒娇:‌‌“好嘛,好嘛,我马上就去放。‌‌”多说几次以后,他很自然就养成了习惯,之后再也不用我反复提醒他了。

还有一件我印象深刻的事,改变了三十年以来不善与人分享喜悦的习惯。去年的某月,他在公司升了职级,公积金的缴费基数也上了一档,重要的是公积金余额破了六位数。收到短信通知的时候,他马上就截图发给我看了,我瞅了一眼,回了他一句:‌‌“才六位数,这能干嘛呀,都不够首付的,继续努力吧!‌‌”他估摸着有点失落,想和我分享喜悦但没成功,转头又把信息发给了小妹。晚上他回家以后,我拿他手机找资料,看到了他和小妹之间的微信对话,小妹得知消息以后,满心欢喜地祝福他,看得出来比她自己得了钱还高兴。这个时候的我,说不内疚是假的。每次有想要分享的好事,他总是第一个想到我,但我也常是泼他冷水的那个人。虽然小时候父母对待我的方式影响了我如何对待自己和他人,但这并不能作为我泼冷水的借口。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我,开开心心地和他说我升职加薪,他却冷冷地回复我,这才涨几个钱,你就高兴成这样?我的内心必定是失落的。

这件事发生了以后,我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就算是很小的事,他和我分享的时候,我都尽量去感受他想要表达的情绪,喜悦也要,悲伤也好,压力也好,试着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我希望得被怎么对待,就用这样的心去对待家人。慢慢的,人竟然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说话之前过脑子,对于很多人来说好像是挺难的事,就像争吵和愤怒的时候,大脑前额叶控制理性的部分仿佛就直接罢工了,只想一股脑儿把各种伤人的,攻击性的话全部扔刀子似的甩出去以保障自己的安全和自尊。但过了那个劲儿,又因为恶语伤人而懊恼不已,事后悔改也无法改变伤害既已造成的事实。

我是什么时候学会在吵架的时候,停止辱骂他的呢。缘于一次我和他的对话,我问他:‌‌“为什么每次和你争吵,你都不会说很重的话,来反驳或者攻击我?‌‌”他微笑着回答道:‌‌“因为就算吵架,吵完了我们还是要面对彼此的,又不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那说出来的那些话,能当作什么都没有说过吗?不能吧,那我面对你该有多尴尬。再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我舍不得拿来攻击你。‌‌”就是这一句‌‌“那些难听的话,我舍不得拿来攻击你‌‌”,击中了我的心,突然感觉到被爱保护着,就算自己被伤害,也不愿意用同样的方法来反击。虽然他总是沉默不语,压抑自己的需求,这是他从小习惯的表达方式,但也有小小的包容在里面。那一下,我好像和自己握手言和了,开始去理解自己的生命中经历了什么,去接纳那些曾经的痛苦和无力。仿佛内心小小的小孩,渐渐变得结实起来,不再害怕地胡乱攻击一通,变得柔软了许多。

好好说话,不带羞耻地表达自己的爱和需求,其实是一个慢慢练习的过程。也就是社会心理中曾说到的:坦率的谈话。之前阅读《社会性动物》这本书第八章:喜欢,爱与人际敏感性曾提到【所谓坦率的谈话(straight talk),是指一个人在不指责、挖苦的情况下,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和担忧。我们将会看到,坦率谈话之所以非常有效,主要是因为它能使对方无任何戒心地听进去。】坦率的谈话看起来如此简单而又明显有效,为什么我们不常用它呢,除了原生家庭行为习惯的影响,还有就是它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人们在竞争的社会里成长,在成长过程中我们大多数人已学会通过使自己无懈可击来保护自己。这样,当我们受到伤害时,我们就竭力不表现出来。而且,我们也学会要么躲开那些伤害我们的人,要么带着愤怒或讥讽来痛斥他(或她)一番。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这样做往往导致防御性的反应,或者导致迎头反击,于是争执逐步升级。】

还有一方面的问题是,很多情况我们并不完全了解自己的需求,愿望和感情,只有一种模糊的不舒服或者不畅快的感觉,我们很难把这种感觉确切地表达出来,通常存在着错误的归因,这需要一定的觉察能力和表达能力才能做到。这其中的原因,始于我们对情绪的敏感性和觉察性,往深了讲,可能是儿时曾经被压抑或者掩盖的情境和情绪一直深藏未被发掘或理解。这是阅读或反思无法抵达的区域,可能需要专业心理咨询师的协助。咨询师并不能帮你成长或做决定,她能做的主要是陪伴和专业的分析,最后的成长和改变还是靠我们自己。

能够好好说话,对自己和家庭关系的影响是巨大的。所谓关系是一面镜子,当你怎么对待他人,其实反过来你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和自己温柔地对话,正视自己的需求,也这样对待家人,好的关系就能流动起来,自然相处起来就更加舒服安心。

愿你爱自己,也爱家人。

原文

 

朋友R的新房子落成,邀请我们过去暖居,聚聚人气。我们今年也在装修房子,只是尚未搬进去,所以对别人的装修效果特别感兴趣,加上R烧得一手好菜,在双重诱惑下,我和先生高高兴兴地赴约了。

除了我们,她还邀请了另外两对夫妻。R的老公怕我们无聊,拿出两副扑克牌,让我们打升级(南方的一种打牌游戏,有的地方叫80分,有的地方叫拖拉机),R就在厨房里忙活,不时飘出一阵阵地菜香,她老公并没有和我们一起玩,而是在厨房里打下手。

突然“桄榔”一声,东西打碎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头一看,原来是R端着一大盆酸菜鱼,手上有油,一时没拿稳就摔了。

见我们都停下了手中的牌,她非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笨手笨脚的。”

那盆酸菜鱼特别大,又都是油,可以说餐厅几乎是一片狼籍了,R的老公跑过来一看,也愣了一下,R赶紧说:“都怪我手笨,好好一盘鱼就这么打碎了,你陪他们去玩,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但是,这个男人的表现让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感动,他跨过那些油腻和碎片,握住老婆的手翻看着:“平时你不是不小心的人,是不是被烫了才拿不住,给我看看?”

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在场,R有些难为情,想把手抽回去:“没有,刚才盛的时候,不小心把油弄到盆边上了,就一时没拿住,对不起!”

R的老公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谁这辈子还不打碎点东西,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先帮你把鱼端出去再去充电。”

R把老公推了推:“这里都是油和碎片,我先把这里打扫一下。”R说着就要去拿拖把。

她老公一下拦住了她:“你先回房间换身衣服,这里我来打扫。”

R并没有跟老公争,只是看着满地的鱼,无限惋惜,我们赶紧说,有没有鱼都不要紧,随便来几个家常菜就可以了。

R的老公就一个人把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们想要帮忙,都被他阻止了,等他收拾完后,就去厨房给R帮忙。后来,R做了另一种鱼给我们吃,还有10来个家常菜。

那顿饭,是我吃过的印象最深的一顿饭,并不是因为R的厨艺,毕竟当今社会里,再好吃的东西都能轻松办到,而是因为这顿饭充满了爱。

吃饭时,我们还未动筷,R的老公就说:“我最喜欢吃我老婆做的饭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合你们的口味,但我特爱吃,我就不客气了啊,你们也别客气。”

几乎每道菜,他都会夸奖一番R,R被他夸得挺不好意思,羞涩地说:“哪有这么夸自己老婆的?”

R的老公很认真对我们说:“夸老婆有什么不对呢?如果不觉得自己的老婆好,干吗娶回来啊?老婆肯定是自家的好嘛,对不对?”

我们都笑着点头,心中也有些感慨,R的孩子都12岁了,两人的相处却还像新婚蜜月似的,不能不说这是爱的艺术。

想起几年前也曾经在另外一位朋友家吃过饭,但完全是另一副光景,用鸡飞狗跳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忘记那次是为什么赴约的了,只记得女主人每端上来一道菜,男人都会挑剔嫌弃一番:“这菜咸了,你放了多少盐啊?”

女主人尝了一口说不咸啊!男人就不高兴了说你自己当然不会说咸了,天天呆在家里,连菜都做不好,人家的老婆又工作又赚钱,家务还干得利落。

女主人也不高兴了,回敬道:人家的老公又赚钱又帮着老婆干家务呢,你呢?除了会挑三拣四还会什么?你嫌我做的不好吃,那就自己做啊,挑剔别人谁不会?

男人就对着我们说:看到没有,我忍了她十几年了,你给她指出错误来,她从来不会虚心接受,我娶她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我们赶紧劝:小事小事,只是一顿饭嘛,菜怎么样不重要,和气才重要。

碍于我们在场,他们也停止了争吵,但是那顿饭我们真是吃得消化不良啊!因为我们很内疚啊,如果我们不接受他们的邀请,也许他们就不会吵了,但他们完全不觉得,反而在席间说了对方很多不是,让我们评理和声援。

我们默默地吃饭,恩恩哦哦地含糊应着,生怕不小心再把他们的战火给烧起来。吃完之后,赶紧各自找借口溜了。

从R家告辞出来,另一位老公感慨地说:以前我觉得夫妻之间太客套,简直就是虚伪,有什么就说什么才是夫妻,现在突然觉得,越是夫妻越是需要欣赏和赞美,那是恩爱,不是虚伪。

我们纷纷点头,聊了一路夫妻相处之道。

有人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其实我认为应该是反过来的,不幸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夫妻之间不是指责挑剔,就是横眉怒目,不是相互嫌弃,就是相互刺伤。

回想一下当初结婚时,也是这么相互看不顺眼吗?肯定不是,这得对自己有多大的仇恨啊,那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局面呢?

而幸福的家庭却各有各的幸福,也许是生活中的爱侣,也许是事业上的良伴,又或许是兴趣上的盟友。但他们却始终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嫁给你(娶了你),我不后悔,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所以我赞美你,欣赏你,爱惜你!

真的是幸福的人比不幸福的那些人强很多吗?如果单从外在条件上而言,绝对不是,有些人家庭虽然不幸,但是事业出色,经济条件良好,反而是那些过得很幸福的人,也许事业普通,经济环境一般。但是后者往往带了一双发现对方优点的眼睛和一颗珍惜对方的心。

亲爱的,幸福与不幸福之间,其实就差了这一点 。

我母亲很会泡酸菜,因为我和父亲都很爱吃,我和父亲吃菜颇一致,首先每顿都要吃有叶子的蔬菜,第二最好有一碟凉菜,但是在我家一般不是碟,而是碗,用大碗来装凉菜,但是亦会被我们吃完。在吃凉菜上我还胜父亲一筹,一般有了凉菜后我就不大吃别的菜了,就一直吃凉菜。我母亲听说寺里的和尚就专吃这样的东西,对我开玩笑说你去当和尚算了,那样每天都能吃到。我心下一想,颇觉得不错。

酸菜要用青菜来泡,当然白菜也行,不过白菜泡来无脆性,且品相不好,又耐不得酸,一两天就酸得下不了口了。母亲不是非不得已一般都是不用白菜泡的。不过《齐民要术》中说古人就是以白菜做酸菜的,古时的白菜叫做菘,看来古人也没什么口福。母亲不上班时,便一大早就去菜市买来十几斤青菜,然后再去做豆腐的店要些告水(做完豆腐后的水,我们那里方言叫做告水,学名似乎是卤水),都买回来后,将青菜洗净,用大锅烧水,烧开了就把青菜一匹匹放下去烫,烫一下就捞起来晾干,等青菜和告水都凉了后,就将青菜一层层压在桶里,然后将告水倒进去,然后密封一两日就可以吃了。大概就是告水发酵出乳酸,然后将青菜变酸变成酸菜罢,我也不太了解。这告水会变成酸水,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一般来说二三次的酸水是最好的,酸度最适中,泡出来的酸菜最脆性最好吃,三次以后就过于酸了,就得重新要告水。谢镛的《食味杂咏·北味酸菜》也记载了酸菜的制法:“寒月初取盐菜入缸,去汁,入沸汤熟之”,这做法和母亲的做法差不多,只是不知他这里的盐菜是什么菜,谢镛是清朝时的枫泾镇人,就是现在上海金山人,大概酸菜的做法也大同小异吧。只是现在做酸菜已经不限于寒月初了,任何时候想吃都是可以做的(又似乎最热的夏天不行,记不清楚了)。盐菜在《周礼》中指盐和蔬菜,是有盐的,在《晋书》中就是盐渍的蔬菜,也是有盐的,谢镛所说的盐菜就是加入了盐巴的蔬菜吗?假如是这样,那他吃的酸菜就和我吃的酸菜不一样了,但是确切的我也不知道。

记得小时候,这些都是自家做的,青菜是自家种的,告水也是自家黄豆磨出来的,所以味道也好得多,只是现在不大可能了,离故乡既远,程序既繁杂,母亲也不大爱动了,我自然是不会做的。

泡出来的酸菜可以直接吃,我晚上口淡时,便去悄悄摸一匹出来擦擦地咬着吃,酸中带点甜,脆性十足,很好吃。特别是菜心,更是美味。有时候写字到半夜,吃一匹酸菜也是很提神的。有次母亲惊讶地说,酸菜怎么吃得这么快?我便不说话,她哪里知道是晚上被我偷吃了。

当然酸菜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做凉菜了,在黔菜中有道不知道是不是名菜的菜,就叫做酸菜折耳根,即是用酸菜和折耳根凉拌的,加糊辣椒粉,加香菜葱姜蒜,拌匀即可。这道菜西南地区的人都爱吃,但是外来的人却绝吃不惯的,特别是折耳根,折耳根学名叫鱼腥草。上次去成都,我朋友初次尝试鱼腥草,两个人都是吐了的。汪曾祺在昆明那么多年,也是没有学会吃鱼腥草,对他来说或许是个遗憾。母亲就常给我和父亲做这道菜,概是这道菜简单又因为我们爱吃,所以母亲才经常做吧。记得小时候我还和父亲去山上挖折耳根,那时是秋高气爽的天气,现在想来也很温馨。

我开始还以为做这酸菜折耳根是我母亲做得最好,后来去黔东黔东南那边去,发现苗族人做这道菜做得更好,他们大概加入了一种特制的酸,让这道菜风味更好。

当然酸菜也可以直接凉拌,这样滋味就单调些。当然凉菜的关键在于辣椒,而辣椒再也没地方比我故乡的朝天椒最好了,所以就是再不会做菜的人,在我故乡也能做出一道好的凉菜,而我只要一碗凉菜就可以了。想来以后我的妻子会很容易,因为我是很好满足的人,每天给我做一碗凉菜就好了。既然说到凉菜,我觉得那个折耳根和胖头菜一起凉拌也好吃,胖头菜切成粗细合适的丝,凉拌起来很脆性。

我和父亲也是多年父子成兄弟,父没多少父的样子,子没多少子的样子,相处得很融洽。记得有次我吃到了一个很好吃的凉菜,便非把父亲拉去吃,父亲吃了后说不好吃,我失望很久。

当然酸菜也可以煮来吃,用油汤煮可,用清水煮也可,用清水煮的需得打蘸水,这大概又是西南地方的吃法了。母亲很爱吃清水煮的酸菜,我不太爱,觉得不够辣。

有道名菜酸菜鱼也是以这样的酸菜煮的,黔东南的酸汤鱼也会放一些酸菜,酸菜可以解腻,在吃火锅时很适宜。有次母亲煮酸菜鱼,没有自家做的酸菜了,于是让我去买,我不小心买了盐酸菜,一锅鱼都不好吃了。

母亲说他们小时候没有什么菜,便经常吃这个酸菜,每天都是这样,我记得我小时候也吃过这样一段时间,那真是艰难的一段日子啊。

《诗经·小雅·信南山》中有“中田有庐,疆场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的描述,这个菹在《说文解字》中就是指酸菜,可见酸菜的历史是很悠长的。只是我颇好奇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用青菜来做酸菜的,于是就查了一下,说中国栽培青菜的历史很悠久,和印度是栽培青菜最早的国家,看来古人应该很早就用青菜来做酸菜了。

酸菜各个地方都有,有东北酸菜,四川酸菜,还有贵州酸菜,什么时候应该去吃一下试试,看看和我从小吃到大的酸菜到底有何区别。

三鲜酿豆腐。

有段时间因为时运不佳,没什么钱。

但是两个吃货又嘴馋又要补充营养,需要多吃点蛋白质。

那时候我就做三鲜酿豆腐。

做一大盘大概5 块钱的肉,3 块钱的豆腐。

肉加上香菇,木耳,葱,姜末一起剁成馅儿。钱不紧张时我还会放冬笋。但是因为要省着花,就常常只有香菇木耳。放点生抽盐巴胡椒粉调味儿。

豆腐切四方块儿,上面挖出一个个球形小洞。把肉馅儿酿进去。挖出来的豆腐不要丢了,我留着做赛螃蟹。

然后平底锅放油开始两面煎豆腐。煎的金黄了之后锅里下点开水并蚝油,咕嘟咕嘟煮一会儿。汁水收浓就可以起锅。撒点香菜装饰。穷讲究,穷也要讲究嘛。

吃的是3 块钱一斤的普通大米,做起来却一点不马虎:仔仔细细的淘洗3 次,放入比米高一个指头肚儿的水。先不忙蒸。我做米饭好吃是有诀窍的。一是要把米上沾的淀粉都淘洗干净,米饭就不会黏糊糊的。而是要浸泡至少半小时以上再开始蒸,蒸出来米饭要再保温3 分钟开锅,趁热打蓬松。即使这么普通的大米,也是油亮亮,晶莹剔透,米香四溢。吃到嘴里不软不硬,香甜可口。而且只蒸两碗饭,刚好吃饱,一口不剩。

然后切一个黄瓜丁儿,麻油盐巴一拌,就是个爽口小菜。

俩人吃的肚圆意满。才花了10 块钱出头。

我家境不错,我先生年少得志。可是我们偏偏最初相爱的时候,两个人都穷的可以。我刚刚做生意失败,他事业遭遇大落,身体还不好。一天要算计着钱吃饭的日子,我俩谁都没过过,都是去买东西不问价不看称的人,看上什么挑什么,最后只问个总价给钱。之前是踩着云彩过日子呢,谁知道刚刚在一起就一副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戏码。他身体还不好,不能累,要吃有营养的食物补养身体,肉奶蛋少不了,蔬菜水果也要跟上。

所以,只能多花心思。生病的人本来就食欲不佳,要兼顾营养口味与卖相。把预算有限的菜烧的好吃。只是没想到我竟然是一个隐藏的菜市场达人,买菜老板总是给的又足又新鲜,我不说也会抹零打折赠小葱。大半年时间我把先生从病猫喂养成了一个壮汉。体重增加了15KG。面色红润明亮。

后来聊那段日子,他问,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过来的吗?

我说:说实话我忘了,对于能坚持那么久那种生活还是挺神奇的体验,只是那会儿总做三鲜酿豆腐。

炸大虾跟鸡蛋糕。

炸大虾是我家先生的爷爷做的。

过节打电话叫我俩去吃饭,刚走进小区门口:我说,咦!谁家炸虾!好香来!

又走过两栋楼,香味飘飘忽忽,还萦绕不去。

到家推开门,桌上赫然放着一盘炸大虾。裹了很薄的面糊炸的金黄酥脆,有整颗的花椒调味,却不麻嘴。咬一口虾的甜香就在嘴里蔓延开来。一只接一只的吃,根本停不下来。

爷爷还嫌我们吃的不够多,一个劲儿说,多吃点多吃点。

爷爷85 岁了。那是我认识他的第二年,也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年。经历过两次大手术的爷爷,去检查发现癌细胞已经扩散。

我没有太多时间去了解这位老人了,但是爷爷只要自己还能走路,就坚持自己做饭,他做的饭口味好,样式仔细,厨房收拾的明光整洁一丝不苟。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真是一位可敬的老人啊。

我自己的爷爷在我11 岁时就去世了。我的爷爷跟我家先生的爷爷出生年差不许多,都是老革命,我也曾想过,这两个老头儿,要是有生之年能凑到一起该多好,一定能痛快的聊起当年参加的战役,光荣的负伤,痛快的胜利。可惜啊,我爷爷去世的太早了。

我爷爷退休之后,因为家里小姑姑还要念书。爷爷跟奶奶在一个学校门口支了一个零食摊,有一台冰柜。夏天卖雪糕,冬天卖橘子,还沾糖葫芦儿卖。有一年,爷爷奶奶买了一台商用大烤箱,还有做鸡蛋糕的模具。开始卖鸡蛋糕。

爷爷烤的鸡蛋糕真好吃啊,一点水都不放,純鸡蛋和面。鸡蛋糕还在烤制中就香飘十里,我跟表弟俩人都坐不住了,缠着大人问,鸡蛋糕还有多久好?

等到开箱的时候,俩馋猫巴巴的等着,先脱模两个给我俩一人一个。真好吃啊,外面卖的鸡蛋糕都没有这个好。爷爷趁我俩吃的欢,去一边点了根烟解馋。被我看见了:爷爷!不是说戒烟的吗?爷爷又抽烟啦!小表弟跑过去抢下来:不让姥爷抽烟!

爷爷拍着我俩的头,说慢点吃别噎着。并没有生气。

之后20 年,我再也没有吃过鸡蛋糕。

我家先生的爷爷去世后,我跟他两个人扶灵归乡,他的爷爷跟我的爷爷,葬在了同一片山坡上。两个老头儿一定能在一起愉快的聊聊天了吧。烧纸钱的时候,小火苗轻轻的抚过了我的手。却一点都不痛,我的眼泪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爷爷离开我快20 年了,但是感觉我从未失去过他的爱。

就好像我一直记得那个鸡蛋糕的味道,就好像我先生一直记得那个炸大虾的味道。

碎金饭。

有两个版本。极简版跟豪华版。

极简版就是两个鸡蛋几个小葱一碗饭。

豪华版是水发干贝,手剥虾仁,辽参切丝,鲍鱼切碎,鸡蛋跟小葱也是必要的。饭要提前蒸好,丢进冰箱让大米冷掉变硬变松散。

鸡蛋打在碗里,盐适量。米饭倒进蛋液一起搅匀,用最快的速度搅匀,尽量米饭之间不互相粘连。热锅下油,油温上来时米饭倒进去迅速翻炒,如果手慢就蛋可能就会炒老,米饭的水汽又散发不出来吃起来不爽口。等每一粒米都色泽金黄香气迸发的时候,撒进香葱碎,关火拌匀出锅。

豪华版就是把海鲜类的事先炒熟,等蛋炒饭七八成时倒进去一起翻炒。关键点在于海鲜要炒的不出汤,不发干,不油腻。跟米饭一起炒时才不会影响米饭的口感。

说真的。年少时我也曾走南闯北,吃过五星大饭店,蹲过街边苍蝇馆。

但我真的没吃过比我炒的好吃的蛋炒饭。

这跟爱情有啥关系?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吃啊喂,我一个人才懒得做蛋炒饭吃呢!

我一个人就冲个滚烫的乌龙茶泡碗隔夜饭吃而已啊!

罗宋汤。

其实我没有做过太多饭给父母吃过。

我虽然是他们的孩子,却跟他们口味特别不一样。

我做菜是没有流派的,有时候日式,有时候意式,淮扬菜也喜欢,川菜也研究研究,鲁菜也做做。有时候就是随着心情创新杂糅。我父母口味却很传统。我做出来朋友亲戚吃了都交口称赞的菜,我爸妈却有点不感冒。他们就吃着他们习惯的老几样。而且年纪也上来了,吃不了太多蔬菜,经常吃点主食什么的就饱了。

有天我买了几个黑麦大列巴回家。我妈难得产生了一点兴趣,尝了尝说蛮好吃。我先生就煽风点火说:这个配罗宋汤最好吃了。你晚上来做罗宋汤吧!

于是出去买材料。这是改良版的罗宋汤,没有放红菜头。

西芹,洋葱,去皮去籽的番茄,切碎的卷心菜,土豆,跟色子块儿的牛肉,在锅里炖着。

我拿着一柄长勺在锅里慢慢的搅拌,看着汤汁一点点变浓稠,我喜欢把土豆全都煮到溶解在汤里。等土豆煮化了,也就可以出锅了。

爸妈居然很喜欢,一人喝了超大一碗。我很得意的告诉他们:你知道这一碗汤里有多少菜么,至少有两个番茄,一个中等土豆,半个卷心菜,还有西芹跟洋葱!

这些菜要是炒成炒菜,他们是吃不下的。做成美味的汤居然不知不觉的吃完了。

我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小时候体弱多病,少年时叛逆抑郁,成年后跌跌撞撞。

他们偏偏又是那种心思细腻的父母,虽然我喜欢报喜不报忧,但是每每也藏不过去,眼角眉梢走漏了消息。

我爱他们,虽然有时候他们并不理解我。他们时常忧心我的生活轨迹会脱离了他们的理解跟掌控。不能将自己的羽翼永远安全的保护着我。

也许我可以尽量为他们做一些他们喜欢吃的,又有益健康的饭。

让他们周游食物的列国,些许的弥补一下生活忙碌都没时间去看看这个世界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