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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起源多半和某位历史名人有关联:屈原与粽子、苏东坡与东坡肉、杜甫与五柳鱼,诸如此类。而我说的美食,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草根美食,乡土味道,更贴切地说就是母亲的味道。即便是母亲炒的一碗新鲜的野菜,马兰或者是苜蓿菜,都是醇香可口。飘荡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总让我陶醉其中。

那些年,虽然日子过得很艰难,母亲却不辞辛劳,打理着一日三餐,为我们想方设法烹制可口的饭菜。就是普普通通的刀切面、疙瘩汤都让我回味至今。在记忆中呼之欲出,好像就在眼前,闻之香气缕缕,萦绕舌尖!

刀切面,就是母亲嘴里说的小刀面。上世纪六十年代,城里居民吃粮、油,都是定人定量供应,凭粮本子购买。买粮食不光是供应大米,其间还搭过山芋干或者面粉。有面粉吃最高兴,母亲擀的面,拉的疙瘩汤(母亲说老鸹头),伴随着我的童年,特别是过生日的时候,还能吃到一碗青椒炒肉丝的盖浇面,心中溢满了幸福。

母亲做的小刀面,吃起来又软又滑又劲道。功夫全在和面上,平时和面用凉水就行,天气特别冷时可用温水和面。水不要急着一次加入面粉中,要徐徐加水,能把面粉都揉到一起就可以了。揉面时要掌握住面里的水分,揉到软硬适中最好。

擀面时双手用力要均匀,面擀开后,用擀面杖从前往后卷着擀,为了不让擀出的面片粘到案板和擀面棍上,可以不时往面片上撒一些面粉。然后用擀面杖将擀好的圆面片卷起,一层一层地将面片叠起来。叠得不要太宽,叠出的宽度不超出刀的宽度就可以了,这样才好下刀切面,面不要切得太细,小拇指宽就行。

接着烧水下面,放些小青菜,加点油盐,香味扑鼻的刀切面起锅了。每人满满一大兰花碗,就着用酱油豆干、辣椒糊、胡玉美蚕豆酱放在一起烹制的辣酱,个个吃得满头大汗。吃得锅空碗空,似乎还觉得意犹未尽。

除了刀切面,母亲还常常做疙瘩汤给我们吃。疙瘩汤还有个有趣的故事。相传很久以前,一位老妇人去看望远嫁他乡的女儿,到了中午该做饭时,女儿却犯了难,按说母亲来了该做点儿好吃的孝敬母亲一番,可是母亲来的突然走的匆忙,吃了饭就要往回赶路,一来自己来不及准备,二来婆家的日子也过得紧巴,这可做点儿啥呢?女儿灵机一动,有了办法。她把家里仅有的一点儿白面盛到碗里,加入丁点儿的水,用筷子搅拌成稠稠的面糊,等锅里的水烧开后,把面糊一勺勺放到沸腾的开水里。又搜寻一些大葱、香菜等放入锅内,煮熟后放了点油盐,便做成了一锅香喷喷的面疙瘩,小心翼翼地端给娘亲,母亲品尝后赞不绝口,女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母亲问女儿这叫啥饭,女儿说这是我来到婆家后学会做的饭,名叫‌‌“疙瘩汤‌‌”。从此,这种经济快捷而又方便的美食就传遍了千家万户。

母亲做的疙瘩汤,经常放些新鲜的瓠子或者葫芦,味道更加鲜美。冬日的黄昏,一家人围坐桌前,吃着热腾腾的疙瘩汤,缭绕的香味氤氲在老屋里,驱散了严冬的寒冷。这不起眼的家常便饭,在消逝的时光里,依旧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不思量也难忘。

 

 

位于新奥尔良马里尼近郊的法国人街(Frenchmen Street)夜店、酒吧、餐馆汇聚。周日的下午,这里一片宁静。人们要不还在睡懒觉,要不正享用着略迟的早午餐来缓解宿醉后遗症。手风琴、单簧管、低音号等乐器奏响的爵士乐曲调在街道上悠悠飘扬。街旁的房屋色彩绚丽,像彩虹一般与湛蓝的天空相映成辉。

可一切景物里最具新奥尔良风情的是我手中端着的纸杯,里头并不是来此地的游客必品的‌‌“飓风‌‌”鸡尾酒——一款味道甜腻的朗姆鸡尾酒。恰恰相反,纸杯里装着的东西能解酒,它的昵称是‌‌“喝不醉‌‌”,据传它是宿醉克星,能缓解酒醉。

‌‌“喝不醉‌‌”虽然装在纸杯里,但它不是一款饮料,而是面汤或者说是汤面。因为面比汤更多。这道食物味道浓郁,口感辛辣,里头配着拉差香甜辣椒酱(Sriracha)、新奥尔良水晶辣椒酱(Crystal hot sauce)与塔巴斯科香辣酱(Tabasco)三重辣酱调味,再搁上几块鲜嫩多汁、啤酒瓶盖大小的鳄鱼肉。

说起鳄鱼肉的味道,新奥尔良当地居民格林女士(Linda Green)的评价最贴切:‌‌“鳄鱼看起来凶狠,但它的肉却美味无比。‌‌”格林是一名主厨,她是新奥尔良菜系的标志性人物,以‌‌“琳达女士‌‌”的名号为人熟知,她也被称为‌‌“面条汤西施‌‌”。

面条汤(读作'YAH-kah-main')是那种如果你不是土生土长的新奥尔良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听说过的食物。但同样可以肯定的是,一旦你知道了它这辈子就离不开它。可惜的是,绝大部分人都没听过,只能过着没有面条汤的生活。

面条汤的做法听似简单,在家就可以做——如果买不到鳄鱼肉的话,最常见的版本是以牛肉代替鳄鱼肉,尤其简单易做。(琳达女士听我说在他们当地常见的鳄鱼肉在别处居然不好买还挺吃惊的。)具体做法是将吃剩的牛肉块过水后(若是聚餐时与朋友家人们吃剩的烤肉就更地道了),加入盐,黑胡椒和蒜粉,用文火炖。

在碗中或杯里放入煮好的意面,牛肉块,切好的青葱和煮熟的鸡蛋后,倒入汤汁再摇匀让汤汁的味道浸入整碗面里。吃前可依个人口味,适当加些辣椒酱。面条汤就做好啦!

正如所有的当地特色美食在本地才最正宗最地道,新奥尔良特色的‌‌“面条汤‌‌”离了新奥尔良就不叫‌‌“面条汤‌‌”了。可不仅仅是因为新奥尔良人喜玩乐爱喝酒,离不开这碗解酒的面条汤;也因为有着‌‌“大快活‌‌”(The Big Easy)之称的新奥尔良其多元文化蕴育了面条汤的独特风味,端着杯子嘬面条的风格更展现这座城温暖又随性的氛围。

面条汤的传奇地位甚至还体现在新奥尔良人对它的迷信上——‌‌“喝不醉‌‌”可不单纯是个昵称而已。

琳达女士说:‌‌“信不信由你,偶尔我们总会觉得是时候来点面条汤了。而当尝到面条汤的那一刻,就立马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我女儿有时跟朋友出去玩通宵,第二天早上一到家就喊着,‌‌‘妈,我要吃面条汤,快给我吃面条汤!’然后我就要给她做。‌‌”

同新奥尔良的很多东西一样,面条汤是大杂烩,因此很难考究。而越来越多的高级餐厅会在店内供应面条汤,贝尔(John Bel)所在的莫吧(Meauxbar)餐厅就是其中之一。作为新奥尔良当地人同时也是餐厅的主厨,贝尔说道,‌‌“没人能准确说出面条汤是怎么来的‌‌”。

令人费解的是别处也有类似面条汤的食物,比如与之相似的越南粉、拉面等。若你把面条汤误认为是跟弗吉尼亚东南部的某种食物同样的东西也情有可原。弗吉尼亚东南部有种食物叫有客(yock),是有客面(yock-a-mein)的简称。它是中餐外卖的一种。

主食用的是鸡蛋捞面,而不是意面,配料则有面条汤里不会有的香肠和洋葱等。有客面的精髓是番茄酱,而不是面条汤里点睛之笔的辣椒酱。顾客还可依个人喜好加醋。弗吉尼亚版本的‌‌“面条汤‌‌”的形成或与中国移民有很大关系,但是它看起来或尝起来与正宗的新奥尔良面条汤截然不同。

若非骨灰级吃货或伯尔顿(Anthony Bourdain)的旅游与美食节目《伯尔顿不设限》(Anthony Bourdain:No Reservations)的粉丝(该节目在2011年某期节目中就介绍了琳达女士和她的面),新奥尔良之外鲜少有人听说过面条汤。

莫吧餐厅的面条汤很美味:配上味道鲜美的酱油,一大把芹菜末,少许辣酱油(Worcestershire),汤的滋味比别处的面条汤更足。因为汤头实在极好加之莫吧本身是个高级餐厅,兴许是环境使然,我还是配了个勺子喝汤,但实际也是做做样子而已。

琳达女士制作的面条汤滋味无穷,里面有两种特别的材料。其一是爱,这听起来有些像是商家营销常用的陈词滥调,但她对此深信不疑,而我们也只好相信了。她说,‌‌“烹饪时我在汤里放入了爱,很多很多的爱,真的!‌‌”第二种食材则是绝密的,据说是她外婆和妈妈传习下来的秘方。她说这是个连对家里人都不能透露的秘密,她为此还签署了保密协议。不过,根据她的暗示,里头应该有很多调料混和在一起。

不论她有什么秘诀,结果相当显而易见。‌‌“非常好吃!‌‌”我喝了一口后,琳达女士从我洋溢着惊喜的脸上看出了赞许。‌‌“有时候吃着面条汤我会问自己,‌‌‘天啊,这是谁做的?味道如此惊艳,到底是谁做的?’‌‌”制作者当然是我们的琳达女士。

面条汤的解酒功效并不只是迷信,而是有科学依据的。前些年的一个学术会议上,食品学家米歇尔(Alyson E Mitchell)介绍说,面条汤可以缓解宿醉。面条汤里头有煮鸡蛋,鸡蛋含有半胱氨酸,这种氨基酸有利于清除体内乙醛(一种酒精代谢产生的毒性物质,被认为是宿醉的成因);而肥厚的肉块则可以减缓酒精的吸收。

因此,无论是在饮酒前还是饮酒后吃面条汤都不错。再者,汤里的盐分一方面可以补充酒精利尿作用后随尿液大量排出的钠离子;另一方面摄入盐分后会想多喝水,这样也能预防酒后脱水。

米歇尔说:‌‌“面条汤是‌‌‘直觉科学’(intuitive science)的力证:它作为一种民间偏方却非常有效,但其科学依据在多年后才被揭开。‌‌”

见完琳达女士,我沿着波旁街(Bourbon Street)漫步。虽然夜幕还未降临,但这儿的氛围却仿若一场不会停歇的派对:不论晨昏,霓虹闪烁不停,乐声悠扬不止。几个美国黑人小孩用油漆罐当鼓敲出带感节奏,引得众人驻足欣赏。一群年方二十左右的白人女孩身着芭蕾舞裙走在街上。脖子还戴着狂欢节珠珠项链的一对老夫妇正拄着拐杖散步,。

长夜漫漫,有好多事可以做。是去爵士乐酒吧,还是去畅吃生蚝(happy hour oysters)呢?我还没想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明天我得来杯面条汤!

 

 

提到舌头,很容易想到五味——甜、咸、苦、酸、鲜。当味蕾细胞表面的受体被食物激活,并触发了大脑中的味觉神经时,人类便会产生味觉,感受到美味的烧烤或新鲜的草莓等各种味道。但舌头的功能远不止于此。它还能感应温度和压力,以及模拟这两种感觉的化学物质——很多食物中都包含这些化学物质,由此产生的古怪味觉被称作化学味觉(chemesthesis),你大概每天都能尝到一些这样的味道。

作为亚洲烹饪技法中常用的一种调料,四川花椒就是其中一种最为古怪的例子。如果饭菜中加入了这种调料,你很快就能感觉到,因为你的嘴巴会感受到温和的刺痛,还会感觉莫名的麻木。这其实源自一种名为‌‌“花椒麻素‌‌”的化合物,它会附着在舌头神经细胞膜内的触觉响应渠道上,从而产生触觉幻象。

事实上,在2013年的一篇论文中,研究人员就在志愿者的嘴唇上涂抹了这种物质,之后又将他们的指尖放在能够以多种频率震动的设备上,让他们描述与花椒的感觉最接近的震动频率。志愿者一致给出了50赫兹的答案。研究人员认为,这表明此种感觉是由某种对这一频率十分敏感的神经造成的。

辛辣

另外一种‌‌“不是味道的味道‌‌”是辣椒素的灼热感,辣椒的辣味正是源自这种分子。辣椒素会附着在负责探测温度的细胞受体和向大脑发送信息的细胞受体上。

胡椒素和异硫氰酸烯丙酯也会激活相同的受体以及与之相关的其他受体,前者来自黑胡椒(你可能会在早餐时往鸡蛋上撒一点这种调料),后者则是芥末酱和小萝卜的‌‌“辛辣‌‌”来源。

食用这些东西时会感觉灼热,是因为这种受体通常会在42摄氏度以上的环境或者酸性环境中触发,警告我们当心自己吃到嘴里的东西。然而,辣椒素和其他辛辣食物不会伤害你的舌头——你可以尽情享用。

事实上,你或许已经注意到,即使食用了大量辛辣食物,这种灼热感也不会对你产生太大影响,因为受体最终将停止对这种化合物作出如此强烈的反应。

这种现象被称作辣椒素脱敏,而由于这表明辣椒素能缓解疼痛,因此长久以来都吸引了很多科学家的兴趣。例如,科学家现在已经开始使用辣椒素治疗关节炎引发的疼痛。但由于会令使用者感到异常灼热,所以科学家还是放弃了一种试图通过关闭受体实现镇痛作用的药物。

乙醇可以降低辣椒素受体的激活温度,正因如此,喝一杯酒会令人感觉灼热。或许也正因如此,如果你喝一杯温热的饮料,便会进一步加强食物的辣度,这也是冰镇饮料受人欢迎的原因。乙醇还有另外一项特性:当乙醇与舌头接触时,你的嘴巴会更容易受伤,这或许源自受体和疼痛感受器之间的联系。

与之类似的是,薄荷中的薄荷醇所带来的清凉感受也源自一种独特的巧合。当你嘴里有薄荷醇时,原本在温度骤降时才会触发的口腔受体也会被激活。

当然,这些作用并不仅限于人的嘴巴,皮肤上也包含同样的受体。如果你在洗澡水中加入四川花椒,也会感觉相同的刺痛,而辣椒水进入眼睛同样也是一种令人难忘的经历。

但我们已经适应了食物引发的各种丰富感受,因此的确有必要关注这些古怪现象。下次当你再吃中餐,或者体验芥末的刺痛感时,请记住,这些感觉都来自嘴里的非味觉受体。

 

 

北平是个五方杂处,人文汇萃的地方,所以山南海北,各省各县有名的大小饭馆儿,也就应运而生,北平人哥儿几个一凑合,讲究下小馆乐和乐和,花钱不多,还得充肠适口。所以进饭馆吃饭,无论是整桌的燕翅席,或者是叫两个小炒,会吃的都有个一定之规,让堂口到灶上都知道您是位吃客,灶上的调和不敢随便乱配,堂口的堂倌更不敢欺生慢客。

北平老饕进饭馆,讲究可多啦,有的吃堂口,有的吃灶儿上,吃灶上还分是吃红案子还是白案子。譬如说吃堂口,那就是堂倌伺候殷勤周到,处处给主顾省钱做面子。您进饭馆一入座,堂倌一看您同来的朋友,有几位生脸色,再一听是外路口音,您一点菜又是价码高的场面菜。堂倌就明白今天请的什么样的客,是什么样的目的啦。一方面替您出意,一方面往外报柜上今天准备的时鲜菜。等菜点的差不多,堂倌又开口了,柜上还有两个敬菜,大概也够吃啦,如果不够再找补。要是叫太多吃不了也糟塌,堂棺这们一说,客人觉得柜上一定跟主人有交情,主人平素出手一定很大方。做主人也觉得脸上有光彩,既省钱又有排场。等一上菜,堂倌先上敬菜,一定都是时鲜拿手名菜,还要报出一声是柜上做的,当然等算帐上的时候,主人心里有数,除了把菜价算到小账里,还得老尺加二。可是吃完之后,客人吃得其味醰醰,主人面子十足,堂倌身受其惠,真是三方面皆大欢喜。可是有一样您一坐下,叫的是家常豆腐,三和油拍黄瓜一类的菜,人家堂倌可也不能拿烹虾段烩乌参一类贵菜给您当敬案的。

馆子最讲究吃熟,假如您今天没饭局,信马游疆您走进那个饭馆,自己也想不出吃什幺来,您谈堂倌给想点吃儿。可巧正碰上今天柜上有酒席。堂倌可能说您甭管啦,我给您颠配颠配吧。呆一会将吃的等于是一桌小型独坐酒席。人家席上有什么,您也吃什么。您吃完堂倌也不会给您算账,多给小费就成啦。可是有一宗,这种堂倌一定要是堂口的大拿,上海所谓‌‌“能博温‌‌”,不但平时支工钱,到年终还得劈花红才行呢。话又说回来啦,他要不是看准了您是个大主顾,他也不肯干。这种吃法叫吃飞,就是别人的菜飞到您这来了。照这们一说那人家办酒席的主儿,岂不是吃了大亏吗。其实也不尽然,有人吃飞堂口老早就关照灶上多留点杓把儿了。

有一般大爷们;天天上馆子,胃口都吃倒了。三五个人一进饭馆谁都不愿意点菜。后来谁也不点,每位多少钱,让馆子里自己配,喝酒就配两个酒菜。不喝酒索性全是饭菜。北平各大饭馆子,很时兴了一阵子,这种叫‌‌“自摸刀‌‌”的吃法(我想这个名词,一定那一位牌友兴出来的,由自摸双而连想自摸刀,也不怕割了手,一笑)到了民国二十三四年北平丰泽园一客自摸刀,最好的要四十块钱一客,那是真宰人啦。北平自从与了一阵子女招待之后,添了好多邪魔外道的小馆,您同朋友小吃,一入座堂倌就?着您,什么菜贵让您点什么。两人吃饭,他能给您上个十寸盘红烧虾段。他为什么死气白赖?您吃红烧虾段呢。因为他们冰箱里的对虾已经有味,虾头都快掉了,再卖不出去,祗有往脏水里倒啦。碰了这样堂倌,也有法整他。您说不爱吃红烧虾段太腻人,清爽点你给我来个黄瓜炒对虾片,或者来个对虾片鸡蛋炒饭加莞豆。他马上麻啦爪子,不提让您吃对虾了。因为他们对虾,可能绝到不能切片,即或能切片,拿黄瓜莞豆绿色一比,他也端不上桌见了。

北平人请客吃饭,讲冠冕当然是整桌酒席。可是有一类客人,打算套近乎,请他用酒席,又显著生份了点。临时现点菜又觉着有点不够礼貌,所以有一种吃法叫宾主尽欢。方法是主人先到饭馆点个大菜,像红烧乌参白扒鱼翅啦,再不黄鱼四吃梅花热炒,或者烤只填鸭,来个鸳鸯双羹核桃三泥啦。等客人一到齐,那就要看堂倌的火候如何了。他首先要把主人已经准备的几个大菜报出来,然后依序请示主客陪客点什么菜吃,所报菜名要跟主人点的菜配合,不能冲突。也不能专报贵菜,让主人花钱太多,要是座中有利巴头的客人乱点一通,堂倌还要委宛说明菜已够吃,还得顾虑怕客人挂不住烧盘。这种宾主尽欢的吃法,最好宾主对吃有点素养。否则不是点的菜不够吃,就是菜叫多啦吃不了都剩下。

北平的饭馆,跟目前台湾的饭馆可不一样。山东馆就是山东菜、江浙馆就是江浙菜,甚至于同是山东馆,你家的拿手菜别家绝不做。例如拿渖鱼江豆腐说吧,那是广和居的名菜,等广和居关门,灶上原班人马,到了同和居,要吃渖鱼江豆腐,您得上同和居去吃,别家山东馆都不会承应的。现在倒好,北平馆卖清蒸鲥鱼,江浙馆卖挂炉烤鸭,简直全乱了套啦。因各家馆子有各家的拿手菜,所以在北平下小馆儿点菜,就成了一门学问。笔者有位至好的南方朋友到北平来观光,平素久闻东兴楼是北平著名山东馆儿,少不得约上几位熟朋友,在东兴楼给他接风。既然是至好,要叫整桌菜,觉得有点不够意思,所以采用宾主尽欢,点几个菜吃。那知堂馆一请点菜,这位爷点了个火腿鸡皮煮干丝。当时堂倌就打了个楞,等大家把菜点完,堂倌把我请到房外廊檐下说他是特客,柜上没有这个菜,又不便驳同,您看怎幺办。我告欣堂倌,这是淮扬馆最普通的菜,咱们客人是吃惯了扬州富春花局的煮干丝,他认为这个菜你们还不会做吗。不要紧,赶快派人到锡拉胡同玉华台叫一份,跟你们的菜一块上就行啦。这件事经笔者这们一调派,才算了局。否则的话,大家岂不都僵住了吗。由此足证常常下小馆的朋友,对于点菜之道总得研究研究。

 

 

我以前是玩洋兰的,就是蝴蝶兰卡特兰之类。洋兰花大色艳,又好养,又便宜,北京有暖气,冬天正适合洋兰开花。国兰总感觉老气,甭说别的,就那些刻着“清香”的紫砂盆,看着就不属于我这个年龄段。而国兰原生在南方,北京又干又冷,要怎么伺候才好?不知道。

一次,我买洋兰的时候顺手买了一棵杂交兰“红双喜”,是墨兰和大花蕙兰杂交的,我主要看中了它艳红的大花。到手后只有叶子,先养着吧。越看越发现,叶姿完完全全就是国兰的飘逸样子。细细长长的,先起来,再垂下,像钓到小鱼的鱼竿。每天看看它,再看看洋兰们那些歪歪扭扭,宽大粗胖的茎叶,我悟了。中国人选择养国兰是有原因的:它不开花也好看!

一盆国兰摆在那,居室立添山野气。什么叫山野气,说白了就是国兰像一丛草。真正玩国兰的都爱称兰为草,我这四苗草怎么怎么样,你这个品种易草不易花(容易发新苗,不容易开花)。山里确实很多草都长得像国兰,细细长长的。一盆兰花放在家,就像裁回了一巴掌大的山野地面。

但你要真种一丛草行不行?不行!这就是国兰厉害的地方了。它像草,但高于草。它是草的理想形态。你去草堆里找去吧,找一颗姿态最美的草。费劲巴力找着了,一看什么样?就国兰那样。而且草开的花实在没品,只能称之为穗儿,插标卖儿时才用得着。而国兰要是开花,那还了得!就像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戴上了钻石冠。你以为已经好到头了,结果还能再好。

国兰的叶片细而韧。这样就可以伸出盆外很长。植物占据了比盆大得多的一方空间,这就造成了气场。盆放置的空间可能只有碟子大,可整个气场有脸盆大。这可是大部分盆栽做不到的。最值钱的是,这种气场只由几条细叶构成,不会使人感到头重脚轻。

光是这盆杂交兰,就给我看出这么多感悟了。要养上几盆真正的国兰,我得美成啥样啊!赶紧查查,在北京养什么国兰合适。

春兰其实是我最喜欢的,株形小,一杆一花,是国画里最标准的兰花。但是它需要春化,也就是冬天时需要在0℃上下冻几个月才会开花。我家到处都是暖气,只能割爱。蕙兰、春剑也要春化。莲瓣兰有人说要春化,有人说不用。

烦啊!光是暖气这一条,就和大部分好国兰无缘了。还剩建兰、寒兰、墨兰。墨兰花太黑,而且叶子冲上指,不够飘逸。寒兰以前日本人玩得多,最近是中国市场新贵,名叫寒兰,却是国兰里最怕冷的。只因在冬月开花得名。这样看很适合我。寒兰叶细出挑,花开出架,花瓣细长,也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搜了下,没几个成熟的栽培品种,都是在赌花,连卖家都不知道开出来是什么颜色。我怀疑里面有大量的下山兰,也就是从山上挖的野兰。“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中国人一直喜欢山采兰花,期望获得自然变异的新奇花色。国兰的野生资源因此枯竭。我可不能干这事。寒兰也先不买了。

那就剩建兰了。建就是福建,其实周边好几个省也产。建兰不用春化,四季开花,对空气湿度要求也不太高,是古人培育的一大主力。至今已有大量稳定的园艺种,不用担心错买到下山兰。网上一堆北方人问养什么兰好?回答清一色是建兰。

建兰里有许多素花品种,也就是花瓣纯白无纹的,介绍素花的资料里,一般都有句话:“素花无下品。”但越这样说,我越不想买。有优点就说优点,素雅、正格(形状端正)、香气怡人,都算优点。非说素花无下品,那感觉就是“实在找不到优点,但就是高档”,北京话讲“穷横穷横的”。逛商场我觉得这衣服不好,要走,售货员在后面喊:“这个好,牌子的!”我不但不会停,还会跑起来。

被这句话败了兴,先不买素花了。来一株“状元红”,很多新疆、甘肃人在室内种它都没问题,越长越多,一开开一大串红花,好!虽然也是杂交种,但好养就行。再来一个“小桃红”,这是建兰里最最基础的入门品种,易草易花,很多人一养就是几十年,不停分盆送亲友。花朵淡绿中带粉点,叶尖带金边,清幽可人。再来一盆“市长红”!我怎么跟红干上了。它是被台湾基隆市的市长培育出来的,名字难听,性状却最有趣:新长出来的苗子是通红的,然后长出韭黄色的新叶,等展开后,叶色才变绿。满带变颜色的。花朵是非常纯粹的粉红色,很多贵价兰花才有这样的品相。

最后,我把一个品种“铁骨素”反反复复地放进购物车,又删除。这种是素花,但让我好想破素花戒。它的原种产自潮汕,叶子革质厚,如贯铁骨,根根不垂。潮汕人粗养它,混着山土栽进破脸盆,放在院子矮墙顶上,暴晒,越晒花越多。这个脾气快赶上仙人掌了。但其他地区的人都说它离了潮汕水土不爱开花。最终,我还是决定不买铁骨素。毕竟自己在北京,不要期望过高。

收到货后,多了一个报纸包。打开一看是店家的赠品:铁骨素。得!该着我养它。

养兰花的盆我早就准备好了,没用那些贵的紫砂盆,而是一个土窑里烧出来的黑色陶盆。湿手往盆上按一下,手印马上吸没。这种盆,兰花住着爽快。

配土。先是按通用的法子,兰石加珍珠岩加火山石加发酵树皮。养了段时间,怎么不爱发苗啊?倒出来一看,肉质根一捏都空了。这叫空根,说明土太干了。我掺进去保水的植金石和泥炭,果然好使,兰花开始发苗,叶片油亮起来。

每个礼拜,我都把它们搬到浴室,用花洒浇一遍。花洒的水最细,每根叶子每粒土都有水喝。浇完之后,你就听盆里那些植金石“滋…”地叫唤,吸水呢正。把兰花们关在浴室一晚,第二天早上再搬出来,你再看,全精神了。搬进搬出的时候,兰叶有弹性地抖来抖去,如同活物,我最爱看。不对,本来就是活物。

铁骨素被我放在露天阳台的树荫下晒,其他兰花放在屋里南窗台。每天看着叶子,想象着开花会是什么样。没养兰花前,我以为最开心的时刻会在开花时。这可是在北京养开的国兰呀!但养了以后,我反而最享受等待的过程。喝茶之前,挑一罐茶叶,开盖,抓茶叶,放进茶壶,做水,沏茶,等着。到此还没喝着茶呢,但比喝茶好玩多了。花心思地做着一件注定错不了的事,这就叫有盼头。

一天早上我走到客厅,闻到一缕幽谷之香时,我没有兴奋,而是欣慰。那口茶下肚后浑身通泰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