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 发布的文章

李娟

让所有人好好看个够

村里只有我们一家汉族人,遇上库尔邦节啊开斋节啊等穆斯林节日,也会跟着一起高兴高兴。汉族的旧历年却似乎很多年都不曾正经地过过。但今年却决定认认真真过个年。于是我从城里买了几个大大的烟花,决定大年三十也热闹一下。五百多公里的路,倒了三次车。一路上很怕会被发现。带烟花爆竹上车是违...

这初秋的大地,过于隆重了

蜜蜂来了,花盘瞬间达到金色的巅峰状态。金色王国城门大开,鼓乐高奏。金色的高音一路升调,磅礴直指音域最顶端。在万亩葵花的照耀下,夏日宣告结束,盛大的秋天全面到来。想起外婆孤独的赞美:“真好看啊!到处都亮堂堂的。”忍不住再一次猜测她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舍得离去……外婆你看,你放弃...

去到最远:远到从未去过的地方

我在腊月二十九晚上回到家。大年三十我们大扫除了一通,晚上我们边吃年夜饭,边商量明天怎么过年。后来妈妈想出一个主意来,她说:‌‌“我们一大早起来,穿得厚厚的,暖暖和和的,把家里的三条狗也带上,一起穿过村子进入荒原,一直向南面走,直到走累了为止。‌‌”她还说:‌‌“这一次要去到...

此生只向花低首

早春时节,江畔的梅花开了,淡黄的腊梅,艳丽的红梅,有寒香盈袖。午后,天空落了小雪,空气清凛。雪中的梅花格外好看,仿佛穿着红衣的女子立在雪中,贞静、高洁,别有风骨。让人想起丰子恺先生的画,一个穿长衫的人站在梅树下,仰着头赏梅,白雪落红梅,有动人心魄的美。寥寥几笔,散淡雅洁,道...

一家三口三个女人

我们第一次随转场的牧民来到沙依横布拉克那一年,刚刚下车就对这里不抱信心了。那时,这里一片沼泽,潮湿泥泞,草很深。一家人也没有,只有河对面远远的山坡上驻着两三个毡房。在卸货之前,我们想找出一块塑料布垫到沼泽上再卸,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估计给压在那车货的最下面了。而司机又在一个...

一万亩金灿灿的葵花地

种子播下之前的大地总是孕育无穷的语言。种子播下之后,大地才安静下来,并对每一个前来者竖起食指在唇前。一我们这里的河流全靠积雪融汇,而农民种地,又全靠从河里引水灌溉。因此在我们这里,一遇到降雪量少的暖冬,第二年肯定大旱。这一年正是罕有的旱年,比起往年,乌沦古河水流量少了一大半...

这一次要去到最远:远到从未去过的地方

这一次要去到最远:远到从未去过的地方我在腊月二十九晚上回到家。大年三十我们大扫除了一通,晚上我们边吃年夜饭,边商量明天怎么过年。后来妈妈想出一个主意来,她说:‌‌“我们一大早起来,穿得厚厚的,暖暖和和的,把家里的三条狗也带上,一起穿过村子进入荒原,一直向南面走,直到走累了为...

李娟:灾年

乌伦古河从东往西流,横亘阿尔泰山南麓广阔的戈壁荒漠,沿途拖拽出唯一的绿痕。荒野中所有的村庄、草场、耕地都紧紧傍依在这条河的两岸,像冰天雪地中的人们傍依着唯一的火堆。什么都离不开水。这条唯一的河被两岸村庄和耕地源源不断地吸吮,等流经中下游我们的阿克哈拉小村,就已经很浅窄了。若...

我一直都想不通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酒鬼什合斯到我家店里打酱油,真是令人惊讶。我妈问他:‌‌“为什么不是来打酒的?‌‌”他问答得挺痛快:‌‌“2000年了嘛,喝酒的任务嘛,基本上完成了嘛!‌‌”可是才过几个小时工夫,这家伙又来了,他把我们家门一脚砰地踢开,眼睛通红,头发蓬乱,外套胡乱敞着,上面扣子一个也没有了...

寻常

有人问画家黄永玉,您的人生哲学是什么?他只回答了两个字:寻常。说得多好。烟花三月,我坐在书房读书,窗外的鸟儿在桃花丛中谈天。累了,倚着窗子向外张望,就看见小区的围墙外那户农家。春日的午后,老婆婆抱着一个小婴孩,哼着小曲,哄他睡觉。院中的水池边,年轻的女子在浣洗衣物。墙角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