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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行为改变大脑” 这事,在之前另一本书里也看到过,那本书里讲的更加详细一些。说咱们的神经网络,刚开始就跟无数的山间小路似的,稀稀疏疏。后来有些路用的多,有些用的少。

经常被用的那些通路上,就被裹上了 “腱鞘”,变成了高速公路,到了三十来岁就慢慢固化,形成了类似很多国家的整体格局似的,有大动脉级别的高速路,有不那么繁忙省道,还有不咋宽的县道,最末梢是水泥的村道。

形成 “高速公路” 这些路径会涌现出 “自发性”,我们可以一边用筷子吃饭一边唠嗑,另一只手还在那里刷微博。这事咱们看着没啥,其实在不会用筷子的人眼里,难度和你踩着独轮车写 ppt 差不多。

不断地重复,会把人逐步往 “无意识” 方向塑造,也就是重复的次数多了,大脑会形成 “硬链接”,从此不用意识参与也能自动驾驶。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为啥能在双轮的自行车上保持平衡,我们也能轻易做到不看键盘就噼里啪啦码字码代码。可能当你仔细想为啥能在自行车上保持平衡的时候,反而容易摔下来。

此外新手开车的时候喜欢看 “点位”,在后视镜里看到哪个点的时候该怎么拐。但是等开个几万公里,慢慢就自己也说不上来凭借什么依据做决策,却总能做到 “擦边而过”,面对复杂路段也能做到心里有数。

当然了,骑自行车、不看键盘码字和开车这事依旧属于低层次的行为模式,有时候咱们还可以看到更高层次的 “自动驾驶”。

大家一定听说过这样的说法,说象棋大师们都可以做到下一步就看清了接下来十几步,我在很长时间里对这个说法也深信不疑。不过后来看了好几个象棋大师的访谈,比如那个中村光,卡斯帕罗夫,卡尔森等等,发现并不是真的。

他们都说自己顶多能预测两三步。大师们下棋并不是在那里跟人工智能似的,看一眼就推断出来了接下来的所有可能性。

他们下棋跟你骑车差不多,战术和目的是清除的,但是具体操作过程全靠感觉,看一眼棋盘,就能发现某个位置闪闪发亮,可能还没来及思考,已经落子了,这也是为啥他们能做到同时对战十几个人。

反倒是两个顶高手对局,他们经常思考的问题是,“我为啥一眼就想往那个位置落子”,“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等等。也就是先有感觉,然后才思考那样下子合不合理。当然了,这种类似直觉一样的东西,是他们长年累月跟别人对战和研究棋谱形成的反射机制,需要大量的练习,顶级水平还需要很高的天赋。

这就给了我们一种理论上的支持,某件事你做的不太好,可能并不是咱们笨,可能就是单纯的重复次数太少。

更关键的是,只要你不断去重复,潜移默化就有改变,大脑会变得很擅长干那件事。只是这种改变太过细微,每天的进展用显微镜看都看不到,大部分人很快就放弃了,只有极少人能走到最后。

更重要的是,类似记忆力这些我们一直以为天生的东西,也和大量的训练强相关。已经有非常严肃的研究发现,伦敦的出租车司机海马体确实变大了,退休之后又变小了。

在以前没有导航的年代,在密如蛛网的伦敦开出租车是一个非常富有挑战性的工作,需要记忆大量的街道信息,负责记忆的海马体一直在忙乎,可不是变大了,司机们的记忆力也就变好了。等到退休,长时间不用又退休了。

这也告诉我们一件事,无论是对我们自己,还是对孩子,平时少说类似:

“我的记性不行”;

“我数学不行”;

“我家孩子天生学不会 xxx”

这些暗示、标签化或者 “定义” 会让人自然而然地放弃使用某个技能,因为自己不行嘛,时间长了,大脑里对应的那部分果然退化了,确实不行了。

按照这个逻辑,如果每天花大量时间刷短视频,可能不仅仅是浪费时间的问题,那种持续的短暂刺激,可能进一步影响人的神经回路。确实有不少人刷那玩意太多之后发现对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没法集中注意力,可能大脑生理结构上也被短视频给影响了。本文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标题,随便从这里起了一个。

不过短视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里依旧说的是 “过量”。

另一个问题就是习惯的养成问题。

那本书的作者说,习惯的养成是基于频率而不是时长。

比如咱们想养成一个天天跑步的习惯,可能不少人第一反应是给自己制定一个目标:每天跑步五公里。

这种操作大概率会因为前期太艰苦,跑几次就彻底放弃了。其实大家反思下,就能发现曾经绝大部分下定决心要搞的东西,都因为琐事而中断,中断了再捡起来就会感觉非常抗拒。因为每次想到 “跑步”,第一反应是肺在燃烧,腰酸腿疼,心理本能地抗拒。

真正的做法应该是,把每天的目标定的足够小,然后重复一百次,先让大脑把基础反馈链路铺设起来,脑子里冒出 “跑步” 这个词的时候也没那么痛苦了,才算是培养习惯的第一步。

而铺设反馈链路的办法,其实就是 “次数” 和 “频率”,每次剂量小一些,坚持的天数长一些,慢慢做到 “无痛下楼”。有跑步习惯的小伙伴都知道,下楼才是最难的那一部分。

这个意义上讲,“培养新习惯”,有点类似器官移植。

一个病人需要一个新器官,跟一个身体不好的人需要加强锻炼差不多是一样的,前者需要一个符合自己配型的器官,后者需要一个适合自己的新习惯。

但是 “移植” 完之后,才是大麻烦。正如身体会对新器官产生巨大的排异反应,咱们往自己的生活中注入了一个新习惯,也会产生持续的排斥。于是接下来就需要一个 “内化” 的过程,把这个新习惯变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而这个内化的过程,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 “无痛”,把行为难度使劲降低,然后增加频次,比如先定个小目标,每天跑步五分钟,先坚持 100 天看看情况。习惯了再加量。

这一点我还有个身边的案例,我的一个同事他和老婆以前都在大学教书,后来太缺钱,他出来干私企,他老婆继续留在大学教书。几年前周围的人都让孩子学钢琴,他们家也送了过去,但是他老婆每次开车来回一个多小时,只让孩子练二十分钟,到时间就撤。他一度还跟我们抱怨,说他媳妇就是矫情,教书匠看书太多脑子固化了,不知道从哪看了些奇怪理论,这不浪费钱嘛,因为哪怕你只弹五分钟,人家也是按照一个小时收钱的。

这不几年过去了,其他人绝大部分都放弃钢琴了,他家孩子反而在继续。现在每天弹四十分钟,都不用家长提醒,每天到时间自己就去练了。大家不要觉得每天四十分钟也不多,凡事每天能做这么久,时间长了积累起来是非常可怕的。

尾声:

假期其实写了一篇别的,今天这篇是有感而发,所以不准备写太长。

最大的体会,还是我们在过去的时间里,用习惯给自己做了个笼子,形成了稳定的行为模式,慢慢生活也就变得一成不变,也不想改变了,任何变化都让人痛苦不堪。

不过有些事还是必须要做的,比如中年人,尤其中年男性,绝大部分身体状态都一塌糊涂,可一家老小指望你,你躺医院去,那成啥了?

大家知道 “住院部第一定律” 吧?医院的住院部有个说法,说是你只要因为某个病住进去一次,今后还会因为这个病再住进去第二次,还有第三次。

所以还是得好好想想,改掉一些小毛病,培养健康的生活习惯,身体尽量不要出问题。同时有了理论武器,也可以帮助孩子改掉一些小毛病什么的。

还有句话想跟年轻的小伙伴分享,世界上 99% 的工作都是熟练度的问题,除了前端科研,那玩意是真拼智商和悟性。绝大部分工作只要入了门,有了相关的资源和平台,连头猪都能胜任。

所以我们应该做的,是不要随便定义自己,多去练,多去重复,等着大脑也发生优化,积累优势,很少有什么东西是真学不会的。

你为啥不要命地刷手机?

科技上瘾

Netflix最近推出了一部纪录片The Social Dilemma,它的中文名被译成《监视资本主义:智能陷阱》,这一译名有待商榷。本文用它的英文原名来指代,不擅作翻译。纪录片采访了许多著名科技企业的前高管、相关部门的前员工还有畅销书作者,援引不同声音,形成均衡报道。除了理论层面的解说,片子还伴随专业演员演绎的小剧场,直观展示科技上瘾给个人、社会带来的影响。

不断发展的科技,造成人类行为上瘾,这一话题早有讨论。亚当·奥尔特的畅销书《欲罢不能:刷屏时代如何摆脱行为上瘾》就提出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观点:现在,数字时代的环境和氛围比人类历史上的任何时代都更容易叫人上瘾;上瘾之事的清单如此之长,超过了人类历史上任何时期。很多人把长时间刷手机,理解为自控力差,但事实上,‌‌“屏幕那边有数千人在努力工作,为的就是破坏你的自律‌‌”。人们将更多精力花在屏幕上而不去应对生活中出现的真正的问题。不管何时我们感到沮丧、不开心、累、有压力的时候,我们都会拿起一块屏幕,久而久之,这一行为导致了我们都习惯了一个又一个自己创造的‌‌“数码安慰,这导致人们处理、应对情绪的能力退化,最终导致无法掌控自身情绪,甚至生活。

The Social Dilemma里提出的科技上瘾理论,有一些和《欲罢不能》相似,比起书的优势在于,纪录片把纸上的文字用可视化的形式展现,使得科技对人操纵性的可怕,更具冲击性。而且,片中进一步指出,这种上瘾的源头并不是设计本身,简单通过人有意识地自控,就可以抵制。它的根源是科技企业的商业模式。‌‌”如果你没有花钱买产品,你自己就是产品‌‌“。现在大家使用的很多软件,都是免费的,那么谁在为这些软件付钱?——广告商。广告商才是客户,而使用者,则是被售卖的商品。人类的的注意力、时间被打包卖给广告商。‌‌”全世界只有两个行业把他们的客户称为users,一个是毒品行业,另一个就是软件的用户‌‌“。

这些被精心设计、擅长利用人性弱点的算法,不断精益求精,意在建立人们的行为预测模型,精巧推荐让用户感兴趣的广告,让人不知不觉就花钱购买。片中也指出一个值得讽刺的现象,很多科技巨头都不让自己的孩子接触自家风靡全球的产品,也不让孩子们拥有任何屏幕时光,‌‌”要知道这些软件并不是由儿童心理学家或教育家设计,用来有助于你孩子成长。它们是由一大堆算法设计出来,只为善于推荐下一部可能让你感兴趣的电影,或让你过于迷恋美颜滤镜‌‌“。

比让人花费时间、付出金钱更可怕的是,算法会影响甚至塑造人的思想。它让人为了获得‌‌”点赞‌‌“而焦虑不安,将自我价值建立在外界评价、别人看法之上,不健康的心理及价值观形成,抑郁、孤独等现象逐年加剧。

强迫性刷屏行为不仅会蚕食人的专注力,在被动接受信息的习惯影响下,人们独立思考的能力会进一步丧失。麻省理工学院有一项研究发现,‌‌”假新闻‌‌“比真实新闻的传播速度快6倍。更糟的是,‌‌”假新闻‌‌“由于信息极端,容易引起煽动,造成个体越来越偏激、对立群体越来越分明,美国近来的暴力集会、打砸抢事件,很多都是由于‌‌”假新闻‌‌“的煽动。这一切将引发社会矛盾越来越难以调和。‌‌”科技的能力会把社会的最黑暗面激发出来,社会的最黑暗面,就是人类存亡的威胁‌‌“。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纪录片里一个采访者说,他担心会出现美国内战。

问题源头

这部纪录片的前半部分,让人充分看到了人类大脑在科技巨鳄的系统技术和盈利目标面前的脆弱,但如果仅仅论述现象,The Social Dilemma的评分不会这么高。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提出了解决方案:要扭转局势,谷歌、脸书等这些科技巨鳄必须从源头上改变它们的商业模式,摒除现在这种贩卖人类注意力去获取巨额利润的模式,改变产品设计,让设计本身不那么使人上瘾,更人性化、更具有道德。‌‌”是我们自己制造了这些科技,如今,也是我们的责任,去改变它们‌‌“。

这部纪录片的主要采访对象崔斯坦·哈利斯,是谷歌的前任伦理设计师。在为谷歌工作的那些年,他生发出一种感慨:‌‌”每天,是由我们这群20-35岁的白人男子,在加州做出影响20亿人口的决定‌‌“,但是,却很少有人想到,他们这群人做出的决定,会多么让人上瘾,并由此改变人们的行为模式。崔斯坦开始思索科技设计中‌‌”人文关怀‌‌“这个主题。他和行业中深有同感的一群人——这些人以往都供职高薪巨饷的科技企业,有些甚至做到了总裁、CEO这样的高位。这些人不约而同觉得现行模式,必须得到改变,科技企业有解决如今这些问题的道德上的责任。于是他们纷纷从大厂离职,一起创办了‌‌”人文科技中心‌‌“。这些人参与峰会、做公众演说、把这一观点带到议会,试图上升到立法层面。他们在全社会范围呼吁科技巨头在设计中引入‌‌”道德设计‌‌“。‌‌”我们并不是想毁掉谷歌、脸书这些大企业,我们是希望能改革它们‌‌“。

这其实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设想,也很理想主义,当然会招来质疑。有人认为反抗的一方太微小了。仅凭几个有良心有理想的硅谷人,如何能撼动这些盈利巨大、维系数千万人生计的企业?但是,反抗就算再微小、看上去再以卵击石,反抗也依旧必须得实行。如果不是这样,人类历史的很多重大发展、转折,根本不会发生。片子拍到最后,它的主旨也似乎不言自明:只有出现呐喊的人、质疑的声音,改善才有可能。

片中一个采访对象的话非常有力:‌‌”如今,我们生活在一个树死了比树活着更值钱的世界;生活在一个鲸鱼死了比鲸鱼活着更值钱的世界。但是,现在要注意了,人类就是下一棵树、下一条鲸鱼,我们的注意力正被开采、渔利。最终这样下去,我们只会变成成天盯着屏幕看、把注意力都贡献成广告商的僵尸,从而错过自己本可以拥有的美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