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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气渐凉,秋意愈发浓厚。去路边菜店的时候,看到大白菜的身影,圆圆滚滚的,却似乎还少了一份丰满。对于这种平常到不值得一提的食材,我却总能在记忆里翻出一个个如在昨日的场景。拼不出故事,不过是在感情过滤后留下的片段罢了。

小时候,爸妈为了赚钱供我和哥哥念书,常年四处做工。我初一的时候,每天往返不算近的学校上学,哥哥已经开始了高中寄宿生活,而奶奶就每天在家张罗我的一日三餐。说起来那会儿物质还是很匮乏的,中午面条,早晚稀饭和馒头成了日常饮食标配。那时,我自然是意识不到饭菜的乏味的,在奶奶的用心呵护下,一直都吃的很开心,不在乎长肉,不在乎吃相,永远是怎么开心,怎么吃。

寒冷的冬日里,天色已黑,我在刺骨冷风中骑自行车赶回家,放下书包,就会直奔亮着灯的灶屋(我们对厨房的称谓),一推门总能闻到奶奶刚炒好的大白菜的清甜香气。转身再关上门,就已觉身子开始暖和了起来,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寻觅一些吃食来满足瘪瘪的胃。

冒着热气的汤锅里是刚煮好的稀饭,先盛出一碗,凑着碗沿,呲喽呲喽(ci lou)两口,然后拿起筷子,朝奶奶已关火的炒锅里夹起一筷,热腾腾的白菜叶被我送入嘴中。味道简单却有着淡淡清香,没有过多的调料提味,就是大白菜本身的味道。

再把奶奶借炒菜锅的余热和蒸汽放入锅里盖上锅盖热好的烙(luo)馍拿起一张,折起一小半,放入一溜儿的白菜,然后卷起来,握在手里,热乎乎的,咬在嘴里,软乎乎的,三下五除二送进了肚里,却不尽兴,喝两口稀饭,再是一张烙馍,然后把半碗稀饭喝完,身子都变得圆滚滚啦。

就这样,我和奶奶都坐在小凳子上,围着热气的炒白菜,吃着馍,喝着稀饭。映衬在昏黄灯光下的这样一幅画面,已深深的印入我的记忆深处。还记得夹白菜的时候,我喜欢吃白菜叶,奶奶却总是夹白菜帮(白菜叶梗)。我有一次抬起头问奶奶,为啥总夹白菜帮呢,是不是看我喜欢吃白菜叶,怕我不够吃所以才不舍得吃的呢。奶奶撇了撇嘴,说白菜叶有啥好吃的,团成一团在嘴里都嚼不烂,不好咽下去呀。哦哦,原来奶奶是因为没有牙齿所以才吃白菜叶不方便的,那不是正正好嘛,我们俩就可以各选所爱,吃完一盘菜啦。哈哈哈,不论是真是假,小小的灶屋里,我就这样对着奶奶开心的笑着。

我还喜欢挑白菜里奶奶放进去的小葱段。完全煸炒熟的小葱有着甜香,越是少,我越是挑的很开心,奶奶也从不会嫌弃我什么,任由我去。吃饱喝足之后,我就乖乖的回屋去写作业了,而奶奶继续在灶屋收拾洗刷,全部收完就会进屋坐到我旁边,看我写作业。

北方乡下的冬天,蔬菜贫乏,放在地窖或者特别储存起来的一颗颗又圆又胖的大白菜就是过冬的必备,不论是日常清炒单独成菜,还是偶尔改善伙食,作为配菜与五花肉、粉丝同炖,都是非常家常和温暖的选择,还可以作为煮面的配菜,补充维生素,增加色彩,可谓是整个冬天里厨房的主角担当啊。

现在,奶奶已不在,而我也已长大,虽然成长阶段里也曾有段日子因为大白菜的平凡和略显土气而试图远离,但终归不过是短暂的插曲而已,留在身体里的记忆一直都在,对大白菜的喜爱永远都会是弥漫着满满的暖意的念想。

鳟鱼寿司

富山县富山站,1400日元

富山的鳟鱼寿司是一种箱押寿司,以当季的鳟鱼制成,用新鲜竹叶包裹放在圆形的竹子饭盒内,吃的时候要像切蛋糕一样把它切成楔子形。鳟鱼寿司是神通川流域的特产,有着悠久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平安时代(794-1185年)。鳟鱼寿司自1912年起就作为铁路便当出售,销量很高,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传统产品。

章鱼饭

兵库县西明石站,1080日元

章鱼饭装在棕色的陶瓷罐中出售,形状类似于当地人捕章鱼的诱饵容器:章鱼壶。便当里有章鱼、海鳗、时令蔬菜和米饭等各式美味。

东京便当

东京站,1650日元

东京便当由东京不同餐厅烹制的牛肉、三文鱼、蔬菜和鸡蛋类菜肴组成,广受欢迎。便当内容可能会不断变化,但一定是东京最知名餐厅里最美味的食物。

达摩便当

群马县高崎站,1000日元

群马县高崎地区的达摩娃娃民间艺术非常有名。便当盒外观类似佛教禅宗的创始人菩提达摩。便当盒上描绘的菩提达摩没有眼皮和四肢,这是长期冥想的结果。便当盒在达摩的嘴部有开口,在吃完这份鸡肉蒸蔬菜茶泡饭后可以用作存钱罐。

清酒鱼籽便当

东北地区,1150日元

清酒鱼籽便当是典型的‌‌“包含所有‌‌”风格的餐点,展现同一种食材的不同做法——这份便当包含烤制成片的三文鱼、米饭和三文鱼籽。便当的名字来源于三文鱼亲子饭,字面意思就是‌‌“小三文鱼饭‌‌”。这是日本东北地区备受欢迎的秋季传统菜肴。

回想这半生自己喝咖啡的经历,也算可以印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老话了。想当年念中学熬夜读书(课外书),就只是冲杯即溶咖啡,下很多的奶精,很多的砂糖,这就已经觉得十分幸福了。

那时若要讲究,顶多是一个牌子的即溶咖啡与另一个牌子的优次而已。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多了点写稿打工的收入,买一具百灵牌电动蒸馏咖啡机,喝磨好封装的咖啡粉,更是气派。每天晚上,都有宿舍里的同学闻香而至,人手一杯,一边抽烟一边牛饮,闲聊尽夜,深深感到这才是青春该有的幸福。毕业之后,我又试过方便快捷的电动浓缩咖啡机,沉甸甸的金属摩卡咖啡壶,以及专门请人打制的长柄土耳其式咖啡壶,同时省去糖奶,自己用手磨豆,只差没有学人炒咖啡而已。自以为见尽人间无数,于是返璞归真,每天使用法式滤压玻璃壶(French Press);够了吧,这样就够好了吧。虽然在外喝过不少专门店,也尝遍了维也纳、意大利等各式各样的花款,但总是认为不如自己在家以恰当水温滤压出来的纯粹咖啡,口味纯正,而且不费事。

直到在日本摸进一家巷角小店。那家店的侍应便是老板本人,一脸严肃地走过来,正色警告:‌‌“我们只有咖啡,没别的饮料;也没有糕饼,只有配咖啡的小饼干。这样行吗?‌‌”。这时才发现店里尽管坐了两三桌客人,但没人说话,几乎全像祈祷般地安静,全神对待眼前一口小白杯,沉默恭谨。这家店不像别的日本咖啡馆,全店禁烟;亦不像所有我们熟知的咖啡店,没人畅谈大笑,场面好比教堂。再走出去便是失礼了,面子挂不住,于是硬起头皮点单。

侍应兼老板面无表情地走回吧台后面,挂上围裙,变身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咖啡大师,开始煮水磨豆。对不起,我忘了说他在磨豆之前还得量豆,用一个小秤,仔细斟酌,光是这么测量合宜的豆子分量,就好像过了一整个下午。终于,水烧开了,大师预备烹煮,办法是传统的人手冲调,以绒布滴漏。其中手续繁复,比如说倒进滤布里的咖啡粉,要用小匙在中间压出一个小洞,目的是让咖啡粉更有效率地吸收热水。然而,‌‌“效率‌‌”二字绝对不能形容这个仪式般的程序,因为这种冲调方法不简单,不能只注一次水,而是等吸饱了水的咖啡粉在布网内胀起,闷蒸三十多秒。待粉团中央凹陷,这才二次、三次地注水。与此同时,这位连气都不敢轻喘一口的老板还要跳舞般地一路倒水一路旋动身体,用绕圈的方式朝咖啡粉注水,是为了让咖啡粉全面吸收热水;整个身子跟着转,则是因为单凭手腕的话,水注得会不稳定。除此之外,还得注意手肘提起的高度,以及注水壶与滤网之间的距离‌‌“‌‌”

约莫过了半小时,我的咖啡来了。我知道这是近年新兴的潮流,据说是鉴赏咖啡的至上之道,从美国到香港,都有人走上这条终极的咖啡小径。但我不晓得是不是每个地方都会像日本这样,把喝咖啡变成如许神圣肃穆的仪轨。我也几乎忘了那杯咖啡到底有多好喝,只记得那天下午本来只想找个地方歇脚稍息,但我走出这家店的时候却额头出汗,仿如经历一场考试,遇上户外吹来的晚风,才感到呼吸的恢复。

回到咖啡的原点

日本人总是倾向于把各种事情变成一种神圣的仪式,例如茶道。而茶道,大家都说重要的并非茶味,却是围绕着它的种种程序与心态。与此相反,手冲咖啡虽然也在日本发展为近乎仪式的东西,从冲调师到顾客,人人虔敬严谨,但整套流程的结点还是放在最后那杯咖啡的味道上面;似乎之前一切庄严,都是为了味觉上至细腻至轻微的色彩变化。

话说回来,最古典的咖啡喝法,确确实实是个仪式。咖啡原产地埃塞俄比亚对待咖啡之规整完备,就是种连日本人都要望尘莫及的祭祀。

首先,他们会在你面前现炒生豆,是的,真是把成熟艳红的生豆当着客人的面倒进铁盘,用炭火轻轻焙炒。这是埃塞俄比亚式咖啡先声夺人的绝活,不必亲自跑到非洲,在某些大城市的埃塞俄比亚餐馆就能见识这种奉客之道。这可以想像,如此绝无仅有地由头开始,你对咖啡香气的领会将是何等圆满,那股轻烟由淡转浓,至炉火处渐渐向四周辐射。这杯咖啡未曾真个入口,便已叫人自醉。豆子轻焙,火候就和当前流行的手冲泡法一样,讲究花果香味的释出,保留了原豆微酸轻甘的本色。

但下一个步骤却又再度拉远了它和其他一切咖啡饮用方式的距离,那便是磨豆了。严格地讲,这不是磨豆,是杵豆。因为他们会把炒好的豆子倒进一个窄口高身的石臼里,然后用一根木杵插进臼口杵打咖啡。这么原始的工序,其技巧难度要比机磨甚或手磨大得多,理由是力度不好掌握,若是重击,几下便能叫豆子碎成细粉,待会儿冲泡出来的咖啡就会萃取过度,苦涩难咽。

令人尴尬的是冲泡这最后一环,竟然显得有些反高潮。因为埃塞俄比亚人还真是‌‌“煮‌‌”咖啡,磨好的咖啡豆直接丢进壶里泡煮,虽然不是生水带着咖啡煮开(他们会把咖啡粉倒进沸水之中),但壶底毕竟有明火旺烧,使人怀疑这会不会太过过火。不止如此,我还搞不懂他们为甚么要将咖啡倒出壶口,然后回灌壶中再煮,而且反覆再三,这岂不是煮尽一切咖啡香韵?听说最懂得煮咖啡的埃塞俄比亚人擅长计时,能把这个程序控制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于我看来,确应如是,否则之前炒豆杵豆的工夫就都白费了。

不过,在这套古老的仪式里面,没有人会只把心思放在咖啡的口味,大家更在乎的是气氛。我们在现代都会里的餐厅享用埃塞俄比亚咖啡,虽然也是宾主尽欢,但听他们讲,折扣已经打了许多。东非原乡,女主人一天三泡,他们早上喝临睡前也喝,客人过来串门时喝,一家人夜间围炉休憩时更加要喝,是咖啡还未走出非洲时就早已存在的人类交流方式,乃亘古不消的龙门大阵。我该怎样想像和形容这未曾见过的场景呢?兴许就似闽南潮汕,父老坐在一棵大榕树下,纸扇轻摇,一壶功夫茶道尽古今多少英雄浪淘沙。

煮雪如果真有其事,别的东西也可以留下,我们可以用一个空瓶把今夜的桂花香装起来,等桂花谢了,秋天过去,再打开瓶盖,细细品尝。

把初恋的温馨用一个精致的琉璃盒子盛装,等到青春过尽垂垂老矣的时候,掀开盒盖,扑面一股热流,足以使我们老怀堪慰。

这其中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情趣,譬如将月光装在酒壶里,用文火一起温来喝……此中有真意,乃是酒仙的境界。

有一次与朋友住在狮头山,每天黄昏时候在刻着‌‌“即心是佛‌‌”的大石头下开怀痛饮,常喝到月色满布才回到和尚庙睡觉,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最后一天我们都喝得有点醉了,携着酒壶下山,走到山下时顿觉胸中都是山香云气,酒气不知道跑到何方,才知道喝酒原有这样的境界。

有时候抽象的事物也可以让我们感知,有时候实体的事物也能转眼化为无形,岁月当是明证,我们活的时候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存在的,岁月的脚步一走过,转眼便如云烟无形。但是,这些消逝于无形的往事,却可以拿来下酒,酒后便会浮现出来。

喝酒是有哲学的,准备许多下酒菜,喝得杯盘狼藉是下乘的喝法;几粒花生米和一盘豆腐干,和三五好友天南地北是中乘的喝法;一个人独斟自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上乘的喝法。

关于上乘的喝法,春天的时候可以面对满园怒放的杜鹃细饮五加皮;夏天的时候,在满树狂花中痛饮啤酒;秋日薄暮,用菊花煮竹叶青,人与海棠俱醉;冬寒时节则面对篱笆间的忍冬花,用蜡梅温一壶大曲。这种种,就到了无物不可下酒的境界。

当然,诗词也可以下酒。

俞文豹在《历代诗余引吹剑录》谈到一个故事,提到苏东坡有一次在玉堂日,有一幕士善歌,东坡因问曰:‌‌“我词何如柳七(即柳永)?‌‌”幕士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棹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

这个故事也能引用到饮酒上来,喝淡酒的时候,宜读李清照;喝甜酒时,宜读柳永;喝烈酒则大歌东坡词。其他如辛弃疾,应饮高粱小口;读放翁,应大口喝大曲;读李后主,要用马祖老酒煮姜汁到出怨苦味时最好;至于陶渊明、李太白则浓淡皆宜,狂饮细品皆可。

喝纯酒自然有真味,但酒中别掺物事也自有情趣。范成大在《骏鸾录》里提到:‌‌“番禺人作心字香,用素茉莉未开者,着净器,薄劈沉香,层层相间封,日一易,不待花蔫,花过香成。‌‌”我想,应做茉莉心香的法门也是掺酒的法门,有时不必直掺,斯能有纯酒的真味,也有纯酒所无的余香。我有一位朋友善做葡萄酒,酿酒时以秋天桂花围塞,酒成之际,桂香袅袅,直似天品。

我们读唐宋诗词,乃知饮酒不是容易的事,遥想李白当看斗酒诗百篇,气势如奔雷,作诗则如长鲸吸百川,可以知道这年头饮酒的人实在没有气魄。现代人饮酒讲格调,不讲诗酒。袁枚在《随园诗话》里提过杨诚斋的话:‌‌“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在秦楼酒馆饮酒作乐,这是格调,能把去年的月光温到今年才下酒,这是风趣,也是性灵,其中是有几分天分的。

《维摩经》里有一段天女散花的记载,正是菩萨为总经弟子讲经的时候,天女出现了,在菩萨与弟子之间遍洒鲜花,散布在菩萨身上的花全落在地上,散布在弟子身上的花却像粘黏那样粘在他们身上,弟子们不好意思,用神力想使它掉落也不掉落。仙女说:‌‌“观诸菩萨花不着者,已断一切分别想故。譬如,人畏时,非人得其便。如是弟子畏生死故,色、声、香、味,触得其便也。已离畏者,一切五欲皆无能为也。结习未尽,花着身耳。结习尽者,花不着也。‌‌”

这也是非关格调,而是性灵。佛家虽然讲究酒、色、财、气四大皆空,我却觉得,喝酒到处几可达佛家境界,试问,若能忍把浮名,换作浅酌低唱,即使天女来散花也不能着身,荣辱皆忘,前尘往事化成一缕轻烟,尽成因果,不正是佛家所谓苦修深修的境界吗?

我小时候经常去大姨家玩。

大姨离婚了,前夫带着他们唯一的女儿走了。她去市场抱回一只白猫与自己作伴。爸妈晚上有事时,就把我托付给大姨。大姨很高兴我去她家。我也喜欢去。她是因为一个人寂寞,我是因为吃。

走进楼洞口前,我总是仰脖看看。大姨抱着猫也从窗口俯身看我。

‌‌“你来啦!‌‌”这是她开门后的第一句。

‌‌“饿不饿?‌‌”这是第二句。

‌‌“我做饭给你吃。‌‌”这是第三句。

关于这例行的问话,我都以三个简单而干脆的‌‌“嗯‌‌”来回答。

大姨放下猫,系了条围裙盖住沾满猫毛的上衣。瘦弱的身影闪进厨房。我在屋里逗猫玩,却心心念念地惦记着这次她又能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停电了。

我怕黑,‌‌“哇——‌‌”地一声哭出来。猫被我吓跑,三窜两跳躲到大衣柜上面。大姨寻声找到我,拉着我的手找蜡烛。她点燃蜡烛,然后把我拖进厨房。

借着昏黄的光线,我看见用洋葱腌好的肉热热闹闹地滑入油锅,又不安分地‌‌“刺啦刺啦‌‌”叫着,直至全身变了颜色。大姨眯着眼睛看着布满油渍的调料瓶。她拿起一个看看,放回去。再拿起一个看看,打开,拈一些均匀地撒进锅里。我看见她的耳鬓生出白发,被烛光晃成银色,泛着光芒;我看见鱼尾纹侵蚀了她的眼角,光线深深地嵌入皱纹中;我看见她的手皲裂起皮,油星溅到上面,她也只是笑笑拂去。

我在长大,爱我的人却都在老去。

‌‌“咋还不来电?‌‌”她抱怨道。炸好的肉片在盘中挨挤着抱团取暖,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孜然、芝麻和辣椒面。‌‌“你就凑合摸黑吃吧。‌‌”她说。‌‌“咋这么甜?‌‌”我尝了一口问。大姨用手抻出一片肉放进嘴里,然后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她说:‌‌“我把糖当成盐了!哈哈,糖都当成盐了你说我这一天都合计啥呢,眼神也不好使了,都能把糖当成盐放了……‌‌”我大口大口地吃着,耳朵屏蔽了她的唠叨。

‌‌“好吃吗?这么甜。‌‌”她问我,不安中夹杂着些许期待。‌‌“嗯。‌‌”我还是这样简单而干脆地答她。‌‌“那就好那就好。‌‌”大姨很得意:‌‌“今天又创造出一个新菜——摸黑肉!‌‌”

后来再去大姨家吃饭,我都点名要吃摸黑肉,而且必须要关了灯才能吃。只不过吃了很多次,都再也吃不到那个夜晚的味道。

现在,大姨的女儿结婚生子了,开始跟她有了联络。大姨又很高兴地去帮十多年未曾见面的女儿带孩子。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给她的外孙做一次摸黑肉,并告诉他这道菜只有关了灯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