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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北京这个城市不怎么需要我,但我对这个城市还是比较有感情的,毕竟,从大学算起,我在这个城市也已经待了十几年了。

而我对北京最不满的,就是北京的吃食。

网上很多人都传北京是饮食荒漠,这话确实不错,但如此简单粗暴的说法显然不能够涵盖北京在‌‌“吃‌‌”这个问题上的困窘本质——

北京不仅仅是没有如川鲁粤淮扬那样声名在外的本地菜,

北京最大的特点是,外地的好吃的传到北京来,也TM会变味啊!

相对于别个什么地方的护乡党,至少我认识的北京人从来不掩饰北京就是饮食荒漠这一事实,当我喷北京的东西难吃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和我一起骂,而不是反过来叨我‌‌“这都是因为你没找对地方‌‌”、‌‌“我就知道某某某某犄角旮旯里有一家不外传的店特别好吃‌‌”等等。

但在这么多北京人自己不护犊子的情况下,北京菜仍然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难吃。

甚至难吃到了,如果要去外面约饭,必须得有吃过的人带,否则随便进一家馆子吃饭的话一般都会翻车。

北京的馆子为什么这么难吃?

根据本人多年经验总结,主要有以下原因:

1、瞎凑合事;

2、胡放料;

3、啥店TMD卖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一、瞎凑合事

北京菜为什么难吃,最核心的原因,和诸多的所谓的‌‌“妈妈菜‌‌”难吃的原因如出一辙,就是瞎TM凑合事。

这包括但不限于:

1、看起来弄得差不多就行了;2、有些料难找,那TM就不找了;3、比较复杂的烹饪方法,太麻烦了,随便整整看上去差不多就行。

川菜是受‌‌“北京式烹饪法‌‌”的‌‌“凑合事‌‌”原则荼毒最深的重灾区。

川菜的美味,是靠川菜中几乎独有的那些调味料——泡二荆条、泡仔姜、皱皮二荆条段、泡灯笼椒、泡青小米辣、鲜青花椒、藤椒油、川式红油、川式泡菜(特别是酸萝卜和酸豆角)、盐菜、豉腌青菜……等等等等,撑起来的。

但TM北京的厨子显然不这么想,他们认为,‌‌“看起来差不多就行了嘛,费劲费力整这整那干嘛?‌‌”

我们举几个例子,川菜里的四大经典做法,鱼香、泡椒炒、红油和水煮。

(一)鱼香

川菜的所谓鱼香,就是用四川做鱼的材料来做别的东西。四川位于内陆,吃的鱼一般都是河鱼,原来养殖不发达的时候很多鱼都是野捕的,没法用控制饲料水质的方法来减轻鱼肉的土腥味,非常腥气,就需要用重味的调料,包括泡椒泡仔姜葱姜,来压住这些土腥味。但后来四川人发现,用做鱼的调料,做别的一些食材,也挺好吃,这就有了鱼香的做法。

鱼香的核心配料是泡二荆条(要碾碎了,让二荆条的红色素渗出来)、泡仔姜(切米),佐以葱蒜米和糖醋汁。

但是,北京的鱼香肉丝,90%以上是根本看不到泡二荆条和泡仔姜米的,那么北京的鱼香肉丝是怎么做的呢?

第一种,用湖南剁椒代替泡椒和仔姜。

(说个题外话,不知道北京是不是湖南人比四川人多得多,反正你随便去个菜市场或者超市都能找到湖南剁椒,但基本上找不到泡二荆条)

泡二荆条是乳酸盐水泡,湖南剁椒是直接盐渍,这导致湖南剁椒一是比泡二荆条咸得多二是少有乳酸味,这是一个东西么?这做出来的菜能是一个味道么?

如果说这第一种好歹还是想凑合凑合的,后面两种就TM更搞笑了。

第二种,放点郫县豆瓣了事。

第三种,干脆啥都没有,就是葱姜蒜糖醋汁,没了。

鱼香鱼香,就是用做鱼的方法来做别的菜,后面两种做法,特么鱼香相关的料你一点不放,你还鱼香个锤子。

最搞笑的是,当我吐槽北京式鱼香肉丝的时候,特么的北京人和我一起吐槽,结果有东百人和我急了,意思是:

1、我不是四川人,我无权对鱼香肉丝什么样的正宗什么样的不正宗发表意见;

第一我当年差点当上了四川女婿虽然最后没成但我川菜菜谱看了至少也至少十几本了,第二不是什么地方人就不能评价什么地方菜?那完犊子了,恁以后也不要说肯德基啥好吃啥下架了,毕竟恁也不是正宗阿妹你看老肯塔基人是吧?

2、葱姜蒜糖醋汁一点红色见不到的‌‌“鱼香肉丝‌‌”是东百改良版鱼香肉丝,也很正宗,我仍然无权发表意见。

去柠檬的,‌‌“改良‌‌”还带省料的?鱼香肉丝一共四个字,你一个‌‌“改良‌‌”直接把鱼香全省了,我看你不如更干脆点,肉丝你也改了,你直接弄个葱姜蒜烧糖醋胖头鱼然后说这是超级无敌改良版鱼香肉丝,那更是改良彻底了。

而且改良个屁啊,谁不知道所谓的‌‌“东百改良版鱼香肉丝‌‌”就是大下岗的时候出来摆摊卖盒饭的下岗工人为了节省做菜的成本,把当时还要去外地批发的泡二荆条和泡仔姜省了,换成了更多葱蒜还有老姜,然后把价格高昂还吃时节的竹笋换成了廉价且好保存的青椒胡萝卜搞出的廉价魔改版‌‌“鱼香肉丝‌‌”,改良个鸡儿还改良!

3、最搞笑的是,一谈到东北菜,这种人反而‌‌“正宗‌‌”劲头就上来了,会给我‌‌“科普‌‌”锅包肉必须得放醋葱,放番茄酱的都是不正宗,云云。

笑死,醋葱锅包肉和番茄酱锅包肉都是东北厨师郑兴文发明的,而且这两道菜都是为了外国人发明的。

醋葱锅包肉是因为郑兴文的白俄老婆喜欢吃溜肉段脆脆的口感,但又不大喜欢溜肉段的咸鲜味,于是郑兴文就把溜肉段改大片以粘上更多的面衣让脆的部分更多,然后把咸鲜口改成了葱糖醋口,从而发明了醋葱锅包肉。

郑兴文还是伍连德的朋友,伍连德在东北抗击鼠疫成功后,带清在伍连德的主持下作为东道国举办了万国鼠疫研究大会,郑兴文担任了万国鼠疫研究大会的主厨,当时绝大多数参会嘉宾都是西欧人,口味没有毛子那么重,接受不了醋制锅包肉的醋‌‌“蜇‌‌”味,于是郑兴文为了适应西欧人的口味,又把醋制锅包肉里的老醋改成了番茄酱,进而发明了番茄酱锅包肉。

所以也不知道给谁在这俩俩醋葱锅包肉正宗番茄酱锅包肉不正宗呢?

二)泡椒炒

川菜的泡椒炒有用泡二荆条的和用泡灯笼椒的,但无论哪一种,‌‌“泡椒‌‌”的特点都是香酸鲜而微辣,核心是川式泡椒的乳酸味。

结果北京一大堆‌‌“川菜‌‌”店的泡椒炒,酸味是TM醋酸味(川菜泡椒炒中的晒醋只有很少一点点,是‌‌“咬味‌‌”用的,根本不会替代乳酸的发酵醇酸味),‌‌“泡椒‌‌”放的是特码的野山椒!

就这玩意:这玩意的特点就特么的齁辣,而且很多不是盐水腌发酵(这个过程会去除一定的辣味)的而是白醋曝腌的,放锅里爆炒一下辣的什么味都尝不出来了。

你还泡椒个屁。

扶霞·邓洛普一个英国人,

人家都非常清楚地在自己写给外国人的川菜烹饪书里写了,川菜中使用泡椒炒制的菜肴,绝不可用野山椒代替,因为野山椒奇辣无比的特点会破坏泡椒菜应该有的乳酸味和香味。

结果这么多北京馆子认为野山椒和四川泡椒能互相当平替,我TM也是非常服气的。

(三)红油

红油是川菜凉拌菜的精髓,分为两种,

一种,调色用红油,用好的川椒粉加上芝麻增香然后泼菜籽油即可,可以在给凉菜上色的同时带来川椒的香气,口味清淡的川菜凉拌菜(如川式凉碟),或者豆花的蘸水、峨眉豆腐脑等,用的是这种红油;

另一种,香料红油,即所谓的‌‌“老油‌‌”,用川椒粉和十几种香料熬制而成,用老油拌的菜其实吃的就是老油的味道,例如冷吃菜用的就是老油。

然而,北京式川菜既没有川椒那样的好辣椒(川椒、秦椒这样的好辣椒,泼出来的辣椒油口感细腻、颜色红亮、香气扑鼻,而北京用的辣椒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泼出来颜色难看不说,还全TM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碾不碎吃嘴里和木头渣滓一样),更不可能费尽心力给你熬红油,他们的‌‌“替代做法‌‌”是——用郫县豆瓣炒炒,捞出来的红油就算红油了。

就没人告诉过他们,郫县豆瓣是TM咸的,炒出来的红油也是咸的而且基本没香味么?

括弧,真的有无数的北京‌‌“川菜馆‌‌”认为,只要自己的菜里面或多或少放一点郫县豆瓣,那自己家的‌‌“川菜‌‌”就老地道了。

(四)水煮

水煮菜听起来简单,实际上一点都不简单,川菜的水煮菜,至少要有炒底料、熬高汤、熬老油(水煮菜也会用到老红油)、浇料头(好花椒和皱皮二荆条,浓香而微辣)四个步骤。

显然,对于北京的馆子来说,这实在太复杂了,爆炒菜他们都给你省料呢,水煮菜还能例外?

怎么办?买个市面上的‌‌“水煮肉料‌‌”,肉片放进去煮煮就算成功了。

当然,你说北京有没有比较正宗的川菜馆子,这当然还是有的,甚至不用非得到驻京办这样的地方。

然而,这些正宗川菜馆子的价钱也是相当美的,一盘回锅肉或者火爆双脆之类的东西卖七八十老板还敢给你哭穷说赚不到钱。

二、胡放料

瞎凑合事的重灾区是川菜,而胡放料的重灾区就自然要轮到另一大国菜的代表,粤菜了。

粤菜和川菜相比,常用的调料如豉油、卤水、海鲜酱、面豉、沙茶之类在北京都不算难买,像双蒸米酒用低度白酒平替了也不至于有那么巨大的差异,但这不意味着,北京的粤菜馆子就会因此老老实实做粤菜了,他们仍然是要给你想点‌‌“花样‌‌”出来的。

什么呢?胡放料。

粤菜毕竟是以食材著名的,而只要北京‌‌“粤菜馆‌‌”可以在菜里多放一点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就可以省下一些原食材了嘛!

最常见的北京‌‌“粤菜‌‌”胡放料的料,主要是以下几种:

1、土豆。常见于啫啫煲,还有咕咾肉之类的要过油的菜,上面看着铺了一层,下面放的全是土豆。

不但不可能给你放原食材,也不可能放沙姜干葱,毕竟沙姜干葱比土豆贵多了。

2、冷冻蔬菜,就是玉米豌豆胡萝卜,常见于任何形式的重口味粤菜爆炒菜(黑椒牛柳是重灾区),还有煲仔饭——前者TMD我硬着头皮和酱汁裹一块也就勉强吃下去了,后面那个我就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猫牙米替换成这三样能省下一块钱不,恶心下顾客也要省这个钱是图啥?

3、菜椒甜洋葱,常见于一些口味比较清淡的粤菜炒菜,反正就是放它不放它基本上不会对口味造成影响,但店里一定要给你多放菜椒甜洋葱少放主食材。

当然,胡放料不仅限于粤菜,别的菜也不少胡放料的,甚至有的胡放料放到了让某些素质不大高的北京人认为,胡放料的做法才是正宗,不放就是异端的程度。

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特么宫保鸡丁。

这是本人制作的正宗宫保鸡丁,非常的新鲜,非常的美味:

我认识的北京人素质都是比较高的,但不可否认,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素质不怎么样的北京人,而他们会格外喜欢把自己不高的素质展现在宫保鸡丁这道菜上。

宫保鸡丁这道菜,是丁宝桢这个贵州人,担任四川总督期间,怀念自己担任山东按察使时在山东吃过的酱爆鸡丁,于是结合自己爱吃辣的习惯,用四川当地和老家贵州的食材结合山东酱爆鸡丁的做法发明的,所以说宫保鸡丁是一道川鲁黔结合菜。

但不管这玩意是什么菜,宫保鸡丁TMD不放黄瓜,不放黄瓜,不放黄瓜!!!

只要放黄瓜的宫保鸡丁(实际上所有熟黄瓜做的菜都是如此,除了节省成本根本没有任何积极作用),无一例外,全部是辣鸡!叻色!口米!踹石!

为什么?

第一,黄瓜这个菜本身没什么味道,它不能提供改进风味的作用;

第二,相反,黄瓜这玩意熟了以后会释放一股难闻的土腥味,而且生黄瓜爽脆的口感会变柔变韧,破坏菜肴原有的香味和口感;

第三,黄瓜这玩意里面至少90%都是水,一遇高温就会往外‌‌“放水‌‌”,反而会稀释掉菜肴本身的调味。

很多北京饭馆之所以会在包括但不限于宫保鸡丁在内的菜里放黄瓜,根本就没什么地道不地道或者‌‌“改进风味‌‌”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节省成本,多放点便宜的黄瓜(哦对了,有的还是黄瓜胡萝卜丁一起放),少放点贵的鸡丁花生辣椒大葱。

结果一群还TM吃这种垃圾菜吃出信仰来了,一看到四川厨子做的宫保鸡丁视频就在弹幕里质疑人家‌‌“为什么不放黄瓜‌‌”‌‌“我们北京的宫保鸡丁都是要放黄瓜的‌‌”。

滚柠檬的,放柠檬的黄瓜。

谁爱吃黄瓜的土腥味,谁自己可以随便放,大胆放,想放多少放多少,但少扯什么放黄瓜的才是正宗,别把大厨们当傻子。

这些胡放料好歹还能用‌‌“节省成本‌‌”来解释,而有很多北京地方菜的胡放料,我都搞不明白胡放料的目的是什么。

以我最喜欢吃的两种面,陕西油泼面和兰州牛肉面为例。

北京的陕西油泼面永远会不明所以地给你放一疙瘩没有味道的水煮土豆胡萝卜丁,吃的时候光是个影响口感。

我就搞不明白搞这一出是干什么,是觉得我会因为加了这一勺没味的煮土豆胡萝卜丁而喜出望外,还是搁这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cos下岐山臊子?

而且这个还不是正宗不正宗什么的,我住的地方旁边不远有一家陕西面馆,老板的宝鸡口音炸裂的那种标准,擀面皮肉夹馍也做得非常好吃,但他家做的biangbiang面,只要我忘了备注,仍然TMD要给我放一坨水煮土豆胡萝卜丁,给我直接干不会了。

而北京的兰州牛肉面——括弧,我说的是至少想把自己往兰州牛肉面方向上靠的那种,化隆面根本不在讨论范围内——除了东方宫这种真的正宗的以外,别的都TM感觉姜放多了。

就是牛肉面的汤里面姜也放多了,然后醋里面还要日常泡几块姜,汤本身就一股姜味掩住了牛肉味不说,再放点醋,那就是纯纯正正的姜汤面,牛肉面个锤子。

你TM牛肉面放那么多姜干什么?!

如果你说是因为食材不新鲜了用姜掩盖气味……拜托,真要是到了这个程度用牛肉骨汤膏就行了,比TM用不新鲜的牛骨牛肝熬汤然后放一堆姜掩盖味道还要担心会不会吃出毛病来省心多了好吗?

三、啥店TMD卖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当然,北京的饭馆还有一大特色,那就是——没有特色。

甭管什么菜馆,开在郊区这种地方还好说,要是开在商业区这种房租很贵的地方,在现如今而今眼目下,绝逼会用几十大页菜单纸浓墨重彩地给你卖以下这些东西:

1、‌‌“日式和牛‌‌”,是日式和牛而不是日本和牛,好点的是澳大利亚或者新西兰的,烂的是TM美国或者俄罗斯的(都TM一股骚味,不知道是血没放干净还是牛的牛牛没嘎干净),然后价钱比TM日本和牛贵一倍多。

我在京都和彦根吃近江牛,在山梨吃甲州牛,价格都是500g8000日元多一点,人民币400不到(当然这是午餐价,晚餐会贵一些):

近江牛:

甲州牛(刚切出来的时候是很好看的,我放在炉子边回信息没注意几分钟后发现有的地方温度高氧化发黑了,不过不影响口感):

松阪牛稍微贵一点,大概是300g6000日元+:

哪怕是神户牛这种名声在外的,300g一万日元也就差不多了(括弧,神户牛实在是不好吃,喝牛油呢?!):

然后北京经济确实比东京发达,

两片加起来半斤的‌‌“A5日式和牛‌‌”直接甩个1199人民币的价格到你脸上。

妈的都放开一年多了,是以为大家伙不知道真和牛什么价钱吗?

2、海参,各种各样的海参,各种吃法的海参。

3、各种不标价格的‌‌“时令价‌‌”‌‌“生猛海鲜‌‌”。

粤菜馆卖这些我忍了,淮扬菜馆卖这些我忍了,川菜馆说自己的酸汤肥牛水煮肥牛是‌‌“日式和牛‌‌”做的一份288我TM就不大能忍了。

我最TM忍不了的是,我前几天去吃了个蒙餐,蒙餐啊!

我好歹内蒙古也去了十几二十次了,蒙餐里面有些东西我还是挺喜欢吃的。

结果那蒙餐馆,服务员各个穿着蒙古族的民族服梳着蒙古族的传统发型男服务员各个身材壮硕配着大脸盘子一看就是玩过那达慕的正宗内蒙汉子,可以说内蒙风情得不能再内蒙了。

结果菜单一拿上来,WTF?

一半的菜单是TMD日式和牛、海参海参海参还有‌‌“生猛海鲜‌‌”。

这和蒙餐有特么什么关系啊?!

想找个羊肉稍麦,没有;

想找个羊杂配焙子,没有;

想找个羊肉莜面饸络,没有;

想找个黄米面炸糕,还是没有;

想找个凉拌沙葱清个口,菜单上有,但卖完了。

实在不行我说吃火锅得了,

特么一个蒙餐馆啊,吃火锅,各种‌‌“和牛‌‌”几大页十几种,羊肉一共就四种,还TM有‌‌“高钙羊肉‌‌”这种智商税。

唯一让我发现和内蒙有点关系的就内蒙的那种黄金针菇。

但这是被请的人点的地方,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吃完就迷茫了,我这吃了个锤子的蒙餐?!

至于说北京的馆子为什么如此难吃,

其实原因很简单,

除了我不明所以的比昂比昂面的水煮土豆胡萝卜丁和兰州牛肉面的姜片以外,别的就两个字——成本。

你在北京下馆子,吃的不是菜,吃的是房租。

北京这个城市,说白了,你找机会赚点钱还行,你想享受生活那纯粹有点做梦了。

北京的食品原材料价格实际上在全国都属于最便宜的,但是饭馆很难享受到这些原料便宜的好处,因为他们有大量的成本都砸在店面的租金上了。

北京的店面,不仅租金昂贵,更重要的是连用来可以当饭店的门脸的数量,相对于上海广州成都等其他大城市,都是非常稀少的,这就造成了北京的店面各个奇货可居,‌‌“你不干永远有人干‌‌”。

在高昂的店面成本的压力下,商家只能有几种选择:

1、价格勉强做到‌‌“适中‌‌”,但味道什么的就能凑合瞎凑合了;

或者能让你吃到点正宗的,但价格可就美的不能再美了。

就我说的上面我点过的那个北京的川菜馆,菜做的还行,结果有一天我实在不想做饭了,点了三个菜,点的时候没看,结账时候——

爆炒双脆(黄喉和郡把)78,大刀回锅肉68,蘸水豆花22,加起来三个菜168;

我当时就把外卖关了,自己下去买菜了。

同样的菜成本连40都不到,这还是我给‌‌“双脆‌‌”加量的情况下(外卖放300g都算实惠了,我放了各半斤)。

而在成都我吃这同样三个菜,大概也就60块钱左右。

2、为了维持店面的运营,必须多卖那些‌‌“高附加值‌‌”的食品,长此以往的结果就是‌‌“家家卖的都一样‌‌”。

有什么办法?没什么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会做饭。

我现在就给周围的人说,我的高生活水平纯粹是自己会做饭撑起来的,要是同样水平的菜我去点外卖,那我的生活成本得增加三倍都不止。

 

 

广东人不能没有青菜,就像非洲不能失去广州。

广东人不仅对青菜有着严格的标准,而且视青菜如命。毕竟生活在这片快十二月还穿短袖的热土上,祛湿降火便是广东人进食的终极奥义。

因此,吃青菜就和饮凉茶、煲靓汤一样,成为了生活必需。

前不久,我去了一趟南疆,由于是和几位北方搭子同游,所以在进食上只能随波逐流,于是导致我的心情在欣赏到美景的喜悦,与吃不到青菜的痛苦之间来回切换。那几天,我一贯顺畅无阻的肠道,都遭遇到了一定程度的塞车。

直到有一天他们选择吃牛肉拉面,我才在牛肉拉面里配的三根菜叶子和漂浮在汤面上的葱碎中,找到了些许安慰。

Round 3阿拉上海银都不想跟你们争:

上海青,侬晓得伐,侬吃过伐?

你们都别吵了,本来觉得这是广东朋友和北方朋友的战争,但是吧说到青菜,我真的不吐不快。

作为一个沪籍青菜卫士,我只能说,世界上有且仅有一种青菜,那便是上海青。

无论是北方朋友还是广东朋友的青菜观,我都觉得相当的离谱。无论是黄瓜、土豆,还是空心菜、油麦菜,这些菜菜明明都有自己的名字啊,你们为什么要叫它们青菜呢?

想起前两年也曾年少轻狂,想要自己闯出一番事业而来到广州白云,搞化妆品直播带货。第一次去菜市场买菜时,我说:‌‌“老板给我称一把青菜。‌‌”

老板问我:‌‌“边种青菜啊?‌‌”

我说:‌‌“就青菜啊。‌‌”

这样的对话重复两次后,我从老板的眼神中读到了想杀了我的心,我只好用手指认,才买上一把上海青。

每次遇到你们这些拥有错误青菜观的小赤佬时,我真的恨不得随身携带一本蔬菜大全,等到你们胡说八道的时候,就甩出来给你们狠狠上一堂蔬菜百科课。

而且真不是我自吹自擂,在《中国植物志》中,对青菜这个物种有着明确的定义。而之所以平时叫它上海青,是因为长三角地区,尤其是上海人管这种菜叫做青菜,因此它又叫上海青

 

 

那些广东女孩教我的事

大学在广东读的,住在2/3都是广东女孩的宿舍里。短期简直各种文化冲击。不过后来,我顺利被她们征服和同化了。甚至在北京,常常忍不住思念广东。

广东女生一般体型都比较小,不高,非常瘦。我在北方算正常身材,在广东女性算巨型身材。我在广东生活的6年期间,体重史低。

瘦是有原因的。我胃部的猛兽就是被广东女生驯服的。

早上我没起床,广东女生就起了。声音极小,我完全听不到那种(相反我经常乒铃乓啷)。她安静坐在桌子前吃早饭。早饭是什么,不锈钢小碗里纯白粥+猪肉脯,或者小饼干两三片+维他奶豆奶。说来神奇,我一开始觉得她们这么吃简直发疯。

但后来接受了她们“早上起来感觉胃口一般”的洗脑。她对着你说很多遍,很难不接受。我的早餐变成了燕麦片+牛奶,算改良版。广州早上起来感觉很平静,觉得又是无事发生的一天。不过或许只是我尚处在大学时光,不管置身何处,总是无事发生。

午饭一般在食堂吃。双鸭山食堂口味还行。到了晚上,正常大学宿舍总是要夜宵助兴的。广东女生拿出了她的杀手锏,幸运蟹黄面。总的来说,这个方便面和市面上的康师傅什么的不同。它只有一包盐料包和一小小包香油包。一开始吃,觉得吃了个寂寞。但是吃惯了,觉得它是无穷寂寞上的一丝丝盐味儿。格外有味道。

一般到了这般田地。能理解无穷寂寞上的一丝丝盐或者一丝丝甘甜,基本就被洗成广东胃了。

无穷寂寞是一种常态,是胃部甘之如饴的状态。胃部是一个凶猛善变的大毛毛怪。但是广东人用一种平静的无穷寂寞驯服了它。这个大毛毛怪本来总是不断追逐更多的、更大声的、更刺激的味道。永不餍足地。它只有这样才得到满足。

但广东人在无穷寂寞里,教给它一种极其凶险的、有无间的满足。绝对寂静中落下的一根针,比交响乐里小提琴升一个调还让人震撼。爆炒水煮攀高时,无穷寂寞中浸淫许久的我,竟然吃到了一棵菜心的甘甜。

大毛毛怪消停了。它此刻的满足是盛大的。于是无穷寂寞不再是一种苦涩的熬煎,而是一种平静的正常。

除了吃的少,她们的东西也特别少。我来北京以后见识了人能有多少东西,可谓大开眼界。

工作后在深圳时,和两个广东女生同住。那个厨房里,只有一个电磁炉、一个铝锅、一个菜板、一个陶瓷刀。有个周末广东女生跟我说可以一起打火锅。

我们坐在客厅的桌子旁。我看着她那个陶瓷小刀把一小块牛肉切成极薄的片。然后又在电磁炉里煮熟河粉、生菜。在我们各自的碗里铺好。铺上牛肉。冲上热汤。牛肉是粉色,五分熟。但格外好吃(比我现在兴师动众做出来的好吃)。

当时的我大为震惊。她简直像魔法师一样。用简陋到几近于无的装备,变出美味来。这个广东女生的卧室很小,她东西也很少。但她好像什么都不缺。

从来没有在研究要添置什么或者觉得自己缺了什么。我喜爱又羡慕那种轻盈又满足的状态。

至今仍在笨拙地学习。

我这人自幼嘴馋,到现在更甚,凡是好吃的都想尝尝味道。有时兴起,菜场上买些食材回家,照猫画虎地下厨做上几味解馋。至于那些名贵食材,囊中羞涩买不起,或者买不到,只能望梅止渴。但是,我这人还有一个讲良心的肚子,凡是吃过好吃的东西,如牛啃草,经常反刍。

譬如牛肉干面。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一个初透嫩凉的秋日中午,我乘长途客车,去奉化采访。采访结束,天色近黄昏,风中已是秋蝉噎露,孤鸟箭似地在天上掠过。听说我还要回宁波,采访单位的毛先生说我们晚餐简单点,一起去吃牛肉干面。我一听牛肉干面,颇觉诧异,还有用牛肉干煮的面?便说想尝尝。于是,一辆灰尘蒙面的小车载着一行人离开奉化城区,往宁波方向驶去。大概十多分钟,小车七转八拐地驶进一条灰蒙蒙的土路,停在一幢黑乎乎的老楼前。毛先生说,到江口了。

吃一碗牛肉干面要赶到江口,我好生奇怪,下车察看,这幢老楼一点不起眼,门口也无店铺牌子,外墙上红漆涂写的标语口号已显衰朽和斑驳,倒是像以前生产大队的办公房。绕过磕磕绊绊的一楼,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登上二楼,顿觉空气中似乎氤氲着一股鲜香的牛肉气息。屋内虽是陈旧的长凳、竹椅和四方桌,但宽敞有容。甫一落座,一个手脚利索的姑娘端来两大盆牛肉拼盘,有牛肚、牛舌、牛筋等。接着,姑娘又端来青瓜、大蒜,还递来一瓶洋河大曲,姑娘对毛先生莞尔一笑,说,这些是你预订的,牛肉干面马上烧好。毛先生对我说先喝点酒暖和暖和。这时,厨房内烈火烹油,一口铁镬架在烈火熊熊的柴灶上,只穿背心的汉子正操着铲、勺在忙碌,当他揭开镬盖,撒上一把葱花、蒜泥,浓郁的牛肉香丝丝缕缕地飘荡开来。这时,汉子大喊,娘子(奉化土话‌‌“姑娘‌‌”),牛肉干面好端去了!

一大碗热腾腾的牛肉干面汤汁油亮,点缀着青绿的大葱结和鲜红的辣椒段,让人垂涎三尺。此时,斟酒、呷汤、吃肉,鲜嫩滑溜的感觉在味蕾上绽放。牛肉质地韧嫩有嚼劲,汁浓味厚热乎乎,让人陶醉其中。牛肉拼盘吃光、酒干完、牛肉干面下肚,让我直抵肚饱、酒酣的天花板。毛先生说,奉化人把番薯制成粉丝叫番薯面粉丝,牛肉干面的干面就是番薯粉丝。我推测,大概当初厨师为招徕食客,称牛肉干面,食客以为是牛肉干烧的面,玩个吊人胃口的噱头,才有看点、卖点和叫座率。

回到宁波,我一直惦念着奉化的牛肉干面。一天上午,我在新芝路南端宁波速记协会大楼和一片平房之间的两堵墙间,看到了一家牛肉面店,店堂宽二米多、长十多米,陈旧没有装修,红漆写的店名歪歪扭扭,像寄人篱下一般卑微。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站在店外的空地上,用一把面粉搓洗一桶像橡胶雨衣的东西。我走近,嗅到一股浓烈的牛腥味,问他这是啥?汉子操着奉化方言告诉我,这是牛肚,先用石灰炝、面粉洗,祛除了腥膻味后,用猛火、文火烧煮几个时辰,烧熟后切片装盆,蘸酱油咕酒或者放入牛肉干面里,是绝配。我说给我来一碗牛肉干面如何?他说,我不供应早餐,你要吃,中午来吧,生意好时,店要开到凌晨两点才结束。

那天中午,我心情激动地来到这家牛肉面店,对汉子大喊吃面来了。五六分钟后,汉子端来一碗牛肉干面,我伸手拨开云雾一样的腾腾热气,翠绿的香菜下,汤汁色泽红亮,红里带绿,视觉效果令人震撼。我先喝了一口汤,鲜香得舌尖打滚,然后一筷牛肉,软烂得肥而不腻。我问这汤中你放了多少味精,汉子瞥了我一眼,颇显委屈地说,怎么可能,汤是用新鲜的牛骨、牛杂熬煮的高汤,你瞧,里面的大锅还在突突滚呢。我往身后的厨房瞧,只见硕大的煤饼炉伸着绿莹莹的火舌,正使劲地舔着一口搁在上面的大号钢精锅。汉子说,我们店里有奉化番薯粉丝,也有普通的面,食客可以选择。此时,已有三三两两的顾客进入逼仄的店堂,汉子捞一把面或者一把粉丝,放在锅里焯一焯,然后加上煮熟的牛肉、牛舌、牛筋和牛肚,淋上一大勺高汤,撒上一把香菜,端给顾客。桌上,蒜泥、辣酱等调料一应俱全,任由顾客挑选。

此后,我隔三岔五去这家店享受牛肉干面,有时上夜班经过,店内店外甚至马路边,全是吃牛肉干面的出租车司机和热爱夜生活的姑娘小伙,他们喝酒猜拳、觥筹交错,一派烟火气。但几年后,汉子变成老汉,宣布退休,把接力棒交给了孩子。起先生意依然一派红火,我也经常光顾。但日子一久,渐渐地觉得味道哪里差了一截。前几年,这家牛肉面店乔迁新址,餐厅豪华宽敞,厨房精致明亮,但味道和以前比较,则是瓠脯尘羹,无法回去。

前年冬,我应奉化文友之约,来到奉化城区的‌‌“牛欧香牛肉干面店‌‌”。文友推荐用生鲜牛肉现炒的牛肉干面味道更鲜美。我点了一碗,吃得满面红光。交谈中,文友说在奉化城区大成路与茗山路之间,还有一家‌‌“斗门牛肉馆‌‌”,是网红打卡店,我一直想去,但几次没去成,几乎成为奢华的夙愿。

上月中旬,几个朋友约我去溪口,我心血来潮,建议中午到‌‌“斗门牛肉馆‌‌”吃奉化牛肉干面。当日中午,我们五个人两辆车,慢吞吞地赶到斗门牛肉馆时,已是午后,店老旧,却一座难求。直到有了空位,我一口气点了八碗牛肉干面,五个人分而食之,大家吃得不亦乐乎,都说难得难得!

不过,价钱虽廉,车资却不赀。

 

 

生活里的美好,其实就是情中见真意,淡中有真味。

01

学者董晓君讲过一个故事。

他读书时,班上有个来自台湾的女同学。刚入学时,还是个有点肉肉的妹子,可第一个学期还没结束,就瘦了20多斤。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觉得食堂饭菜太咸、调料味太重,‌‌‌‌“就连炒个青菜都要放辣椒‌‌‌‌”!所以她每次吃饭,都要在手边放一碗水,把所有菜都水洗一遍,再送进嘴里。

开始时,董晓君很不理解:大家都吃得挺香的,怎么就你吃不惯?

后来有次他去台湾,发现不管是餐馆,还是夜市,所有的饭菜吃起来都寡淡无味,就连便利店里卖的方便面,味道也比大陆清淡很多。

同行的人告诉董晓君,台湾人的座右铭是‌‌‌‌“真味只是淡,乐在一碗中‌‌‌‌”他们觉得吃饭,就是要‌‌‌‌“让每一碗米饭吃到每一个人的心里,让每一个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味道‌‌‌‌”。

所以台湾饭菜口味都很清淡,很少有加工的味道。

这次经历让董晓君开始反思:

我们喜欢吃的也许并不是食材本身,而仅仅是喜欢融进食材中的各种调料罢了。

02

梁文道有次和同事去德国汉诺威,由于不习惯当地饮食,没几天同事就病倒了。

休养期间,同事拜托梁文道带饭,梁文道打包了当地一道名菜——维也纳猪排。

第二天,同事精神许多,他向梁文道道谢:‌‌‌‌“总算吃到好的了,昨天那个猪排很特别,汤可真够味。‌‌‌‌”

梁文道愣住了:没有汤啊,哪来的汤?

同事说:那一小碗不是汤吗?

梁文道这才知道,原来同事将猪排的蘸料当成了汤料喝,所以才觉得‌‌‌‌“够味‌‌‌‌”。

这件事让梁文道十分感慨:

长期重口味的人,味蕾已经麻木了,根本尝不到食物本真味道的美好。

过去二十年,中国人最大的变化,就是口味越来越重,几乎到了无辣不欢,得猛下油、猛下料、猛下盐、猛下调味料的地步。

如果你出去走几步,会发现川菜和湖南菜越来越流行,甚至在厦门那种口味比较淡的地方,晚上宵夜去吃的居然是烤鱼、烧烤。

对于这种现象,梁文道无比遗憾地说:

‌‌‌‌“今天的重口味,使得我们再也无法好好地欣赏一碗素面,一砖豆腐了。‌‌‌‌”

03

重口味,也让我们的语言表达越来越贫瘠。

去年,姜文写给周润发的信被网友翻了出来,大家都在称赞。因为姜文的这封信,用的是文言文,言辞恳切、文藻优美——

‌‌‌‌“发哥之角,既有曹孟德之雄,又具周公瑾之英,且常自诩诸葛孔明。回肠荡气,出人意表,发哥出手,定收放自如,出神入化。‌‌‌‌”

这段‌‌‌‌“花式‌‌‌‌”夸发哥的话,不仅感动了发哥本人,更让我们体会到了中文之美。

不难想象,如果我们夸,我们会怎么说——

‌‌‌‌“发哥老厉害了!‌‌‌‌”

‌‌‌‌“发哥最酷,666666!‌‌‌‌”

…………

有段时间,香港词作者林夕的办公室里有好几个屏幕,同时放着不同的节目。林夕说他写词的时候喜欢看内地的电视节目,因为他觉得时下的香港年轻人语言匮乏,形容词就那么几个——‌‌‌‌“酷‌‌‌‌”、‌‌‌‌“劲‌‌‌‌”,很苍白。

可是,我们现在也面临这样的情况,语言粗糙重口,措辞上不了台面。

过去,形容人漂亮,可以用‌‌‌‌“玉树临风‌‌‌‌”、‌‌‌‌“顾盼生姿‌‌‌‌”,现在只会说‌‌‌‌“小鲜肉‌‌‌‌”、‌‌‌‌“白富美‌‌‌‌”;表达悲伤用‌‌‌‌“我心悲伤,莫知我哀‌‌‌‌”,我们只会用‌‌‌‌“蓝瘦香菇‌‌‌‌”;形容开心会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我们只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词句,已经成了当代人交流的日常用语,似乎不如此,便不能愉快聊天。

但是,重口味在降低交流的门槛的同时,也增加了理解对话的难度,更糟糕的是,掩盖不住现代人语言上的饥荒。

04

不光饮食和语言上重口味,我们每天接受的资讯,也变得越来越重口。

微博热搜上,全是明星的各种艳情八卦;朋友圈文章里,各种‌‌‌‌“标题党‌‌‌‌”横行;市场畅销书里,鸡汤和成功学也是一波接一波;就连某品牌鸭脖卖个广告,都要蹭一波软色情。

前段时间,一篇名为《作家余秋雨重病住院,目睹医院所作所为,说了一句话让国人沉默》的文章在朋友圈被人疯转。为什么这篇文章会传播这么广?因为标题粗暴、直接,一看就让人有点开的欲望。

耗费7.5亿成本的电影《阿修罗》,请来梁家辉、刘嘉玲出演,豆瓣评分高达3.1,上映三天就撤档了。

这些年,中国电影越来越追求大明星、大投入、大制作,所有导演纷纷投身‌‌‌‌“史诗‌‌‌‌”和‌‌‌‌“大场面‌‌‌‌”,宁愿去堆砌盛世景象,也不愿做出精致的艺术与美味的小菜。

《娱乐至死》中有这样一句话:‌‌‌‌“我们的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

重口味文化的洗脑,让我们所有人感官的敏感程度都在下降,所以我们开始急速追求短暂的娱乐。看无聊短视频的人越来越多,经典名著却受人冷落;迷恋大IP、大制作的人越来越多,一些真正的好片却无人问津。

每当我满怀期待地走进书店和电影院,结果只能是满心失望地走出来。

在这些作品里,我看到了大制作,却看不到大创作;看到了技术,却看不到艺术;看到了商业利益,却看不到人文情怀;看到了满满的套路和煽情,却看不到克制的留白和深情……

05

重口味,自然不仅限于显而易见的味觉、资讯和语言,也在毁掉我们的审美力。

时代发展到今天,太多国人的审美,还停留在‌‌‌‌“红红绿绿多喜庆‌‌‌‌”、‌‌‌‌“金灿灿的就是好‌‌‌‌”,海报设计、晚会布景如此,建筑风格也是一样。

如果你仔细观察过,会发现在中国,每一座城市都是高楼大厦,长得都一模一样。一样的油马路、一样的高楼、一样的招牌,甚至各省在攀比楼的高度,比谁能建得多、建的更高。

难怪陈丹青会说,社会教给我们弱肉强食的竞争法则,却没有提供给我们更多接受美的空间。

可是过去的城市不是这样的。

有段时间我一直盯着《清明上河图》里的建筑看,它们欢门林立,又高低错落。酒肆、茶楼、布店、寺庙、药铺、脚店、私塾、金银铺应有尽有,各色招牌旗帜纷繁,却怎么看怎么协调,怎么看怎么舒服,自有一种格调和风格。

今天的社会,又能到哪里找到一座有自己风格的城市呢?

过去几年,我去过的古镇不下数十,但能记住的一只手数的过来。所有的古镇,都有着一样的嘈杂,一样的招牌,一样的灯光,卖着一样的臭豆腐烤鱿鱼和奶茶……

去的古镇越多,越会觉得过去传统的古镇节奏和韵律正在丢失:它们怎么都长得一个样?

06

被重口味毁掉的,又岂止城市和生活,更重要的,是人本身。

这些年,我参加的大小饭局加起来比我头发还多,最大的感受是人人都很看重身份,人人都客套、虚伪。饭桌上,大家都在互相递名片,论称呼,一口一个‌‌‌‌“王总、李总、马总‌‌‌‌”。

参加的饭局越多,我越难受:人与人相交,能不能真诚一点,简单一点?

这特别让我想起作家阿城,上世纪80年代,《棋王》发表后,全国各地的人都跑去北京找他,有约稿的,有邀请的,也有只是想认识他的。

阿城对所有人都如水一般,自己下厨,留人吃饭。端出一盆又一盆的炸酱面,切出一盘又一盘的黄瓜丝。在那间屋子里,他创下过一天下面16次的纪录。

来拜访的人很多,有时阿城有事出门,门也不锁,在自家窗上留言:

‌‌‌‌“出门了,几日回来,钥匙和挂面在老地方。‌‌‌‌”

跟阿城交往,你会被他这种干干净净所打动,陈丹青讲过阿城一个故事,说有一次阿城介绍一个朋友给他认识,他等着阿城讲述这个朋友的职业、成就。

结果阿城只说了朋友的名字。阿城说:‌‌‌‌“我没有资格介绍他有什么成就,出过什么名,得过什么奖,我只能将他诚实地介绍给你。‌‌‌‌”

陈丹青后来感慨,我们现在没有人会这样介绍朋友了,每个人恨不得都吹嘘朋友,衬托自己,只有阿城还保持这样的诚实,他的诚实里,全是体面。

这是阿城交友的古风古意,所以,认识阿城的人都说他活得像个‌‌‌‌“古人‌‌‌‌”。

真希望阿城这样至简至真,返璞归真的人多一些,吹嘘、捧吹、重口味的交友少一点。

其实交友就是‌‌‌‌“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人世间所有美好的交往,和做菜的道理是相通的,情中见真意,淡中有真味。

07

过去这些年,常目睹中国变化之大,有时候会瞠目结舌,又会万千感慨。

又亲眼目睹那个传统的中国,东方的中国,审美的中国在一点点丢失,距离我们现在的生活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旧的秩序已经打破,而新的秩序还未建立起来。

好多美好的东西,饮食、语言、建筑、审美、做人,好像都被重口味破坏了。

有时,会止不住怀念那个传统、古意、干净,还未被重口味污染的中国。

在那个中国里,我们总能看到一些真诚的脸、干净的脸,那些脸上有不焦躁,不愤怒,不虚伪,脸上还有静谧,还有恬淡,还有很多审美的东西,其实那些张脸上写着的,就是简单而细腻的幸福。

真渴望那个传统的、东方的、富有审美的中国还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