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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早上五点,我妈隔着书架对我说,你要是实在睡不着,不如起来拜拜,拜拜完我们回家。

我跟我妈是年三十的下午赶到奶奶家的。

奶奶家在绍兴乡下,我在微博发了照片,很多人都说美,说这就是他们想象中的“江南水乡”。但住起来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最大的问题是冷, 饭菜端上桌,不到十分钟就凉了,晴天还好些,一旦赶上缠绵的阴雨天,那感觉就跟活在旧社会似的。

其次是吵。农村自建房隔音效果不好,几乎没有隐私可言。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在二楼卧室里听到隔壁人家喊吃饭的声音、哄孩子的声音、拌嘴的声音。当然,农村也不大有“隐私意识”,每年大年初一我最崩溃的一点,就是我奶奶一定会在凌晨六点不到推门进来,对我跟爸妈说:好起床了呀你们。

说实话,小时候还好忍受一点,因为浙江冬天就是很难熬的。我童年记忆里的冬天,仿佛一场漫长的灾难:我要穿着重峦叠嶂的棉毛衫、毛衣、羽绒背心、棉袄……像个鼓鼓囊囊的米袋子,走起路来都有点摇摇晃晃。但露在外面的手还是冰冰凉的,上课时候会压在大腿下面取暖,但还是阻挡不了长冻疮,天气回暖的时候手会非常痒……所以回奶奶家过春节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但长大了就不一样,尤其是,我们自己住的房子有地暖了以后,我就再也不想回奶奶家过年了。

我妈也不喜欢回去过年。因为她春节在我奶奶家就只有一个使命,就是干活。

我爸在平时在家是干家务的,但是只要一回到我奶奶家,他就瞬间变成了“被宠爱的小宝宝”。我奶奶腿脚不好,年三十晚上她一瘸一拐地给我们拿碗筷,我妈说你别忙活了,让你儿子拿,我奶奶立刻说:哎呀,他哪知道在哪呀。

春节的时候男女分工特别泾渭分明。

男的负责打牌、在客厅里坐着闲聊嗑瓜子,女的就得在厨房里忙活。

赶上人多的时候,女人跟小孩是不上桌的,通常都是在厨房里支起一个小桌子,把一些多出来的炒菜盛碗里,草草吃了算数。这种事情放微博上会很愤慨,但我作为亲历者反而觉得还好,因为“外头的聚餐”总是很冗长,动辄要吃一两个小时,很耽误我玩,我反而比较喜欢在厨房里快点吃完“解放”。

但我妈是解放不了的。

除了做饭,她们还要洗碗、扫一地的瓜子壳……有时候我姑姑忙着给外孙喂饭顾不上自己吃,其他女人就会主动上前搭把手,替她带小孩,让她匀一口气。

早饭做完是中饭、中饭搞完是晚饭。除此之外,我妈还要替我奶奶清理冰箱,偷偷扔掉她的剩饭剩菜,收拾房间换床单被套……很奇怪,我发现真的只有女人眼里有干不完的活,我爸是觉得一切都很好,“不知道你们在捣鼓什么”。

总之,我小时候对过年的印象,就是女人们忙进忙出的脚步、停不下来的双手,以及我妈半夜压低的埋怨:“我手都裂开来了,你跟没看到一样。”

但我妈抱怨归抱怨,通常过年还是会乖乖去我奶奶家的,原因是作为“交换”,我爸也得跟着她回外婆家。

但随着我外公外婆的去世,没有了“人质”,我妈开始了放飞自我。她开始反问我爸:为什么不能在杭州舒舒服服地过?为什么每年春节都要受这么一趟罪?

我爸通常都会叹口气说,哎呀这个是责任。

我爸到底觉不觉得回乡下过年很痛苦?根据我的观察,我认为他也是怕冷、怕大年初一凌晨我奶奶的破门而入的。只是对他来说,这些物质条件上的艰苦不算什么,他还有一些别的乐趣:

比如他很享受去街上走动,遇到熟人就解释说要替我奶奶买菜,然后被镇上的人夸赞为“大孝子”;比如他可以跟发小聊天,追忆各种“闪光的趣事”,那时候虽然穷,但他作为小儿子,还是有所谓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的,不像我姑姑,那才是“一懂事就被认定为劳动力”,因此完全没有回忆这种嗜好。

但我一直觉得,我妈最后总会因为那一点“不忍心”以及对传统的敬畏,每年准时准点踏上归途的。

因为她跟我不一样。我是吊儿郎当的无业游民,我妈是“正经好女人”,我妈超严肃的,夏天都不穿无袖裙子。

直到今年大年三十,我爸当然是早早就回老家了,我跟我妈收拾完大包小包预备回去。路上我看到了一个麦当劳的招牌,我说我想吃。本来以为我妈会说“哎呀又吃垃圾食品晚上饭么不吃”,没想到我妈说,你给我带一点吧。

我们俩就靠着车,分吃完了一份汉堡和可乐。

吹了一会风,才重新钻进车里,往黏黏腻腻的人情社会里开。

路上空荡荡的,没什么车,我们就这么共享了一个“荒凉又自由”的时刻。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问我妈:“妈,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吃汉堡的春节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那是一个独属于东亚母女的奇妙时刻,它的学名叫做:妈,你是不是,其实也有点想逃跑。

《俗女养成记》里,陈嘉玲的阿嬷也是“正经女人”,会把一个释迦徒手捏碎警告陈嘉玲:“如果你太早被男人睡,你就像这颗释迦一样,烂糊糊、没价值。要记得,婚前是处女,婚后才幸福。”

阿嬷的婚姻也并不是不幸福。跟阿公的婚姻吵吵闹闹中也有真情。但她最后的愿望是——把阿嬷的骨灰撒到大海里,让阿嬷自由自在去当“李月英”好吗?

我觉得男人跟女人确实生命轨迹完全不一样。

年轻的时候,是女人很急着settle down,想要一个庇护所,而男人只想四处游荡。为了让男人“收心”,女人可谓是绞尽脑汁,甚至衍生出娃学、马晓婷等显学。慢慢随着年纪推移,女人开始对男人去魅,比如发现他们忙活的那些事情也并没有那么高深莫测,无非就是争夺猎物和地盘以及借着各种由头在外面晃膀子。

同时女人迟早有天会发现,这个世界确实挺大的——不是男人口中幽深复杂的那种大,而是很壮观。山长水阔,全是出口。

前段时间刘芸跟郑钧上《妻子的浪漫旅行4》,刘芸不让郑钧唱写给前任的《灰姑娘》,引起热议……好多人把他俩相处模式分析来分析去。恕我大年初一不做人,我真的觉得太无聊了。郑钧一个摇滚歌手上《妻子的浪漫旅行》……还拿捏叛逆大直男人设,已经够他妈傻逼了。两个加起来一百岁的人,还在为这种事情吵架,更他妈无语。

不知道是明星因为环境优渥所以心理年龄格外弱智还是怎么滴,我认识的40+女性,真的对“男人到底真爱是谁”、“男人是否还挂怀前女友”……这种问题,完、全、不、感、兴、趣。

那种不感兴趣,一方面是因为了解,知道男人对待“真爱”或者“旧爱”也就那样,那点怀念和心动甚至不足以让他发一个超过200的红包……另一方面,是女人到了四十,多半会有点懊恼在男人和家庭身上耗费了太多时间精力,覆水难收,但女人还是顽强地想把注意力收回来一点匀给自己。

总之,人过中年,男女确实会有截然不同的情感需求。

比如我爸跟我说,等退休了,他想把老家的房子再修一修,将来跟自己的老哥们一起喝酒聊天,去水库里钓鱼(吹牛逼)。

而我妈说,她要去浪迹天涯。

其实我对我妈的雄心壮志也有点存疑,我主要觉得,她不放心我。

但总之,今年大年初一,我们俩完成了一次小型的冒险:

因为又冷又吵,我一个晚上没睡。凌晨五点多,我妈突然隔着书架对我说,你要是实在睡不着,不如起来洗脸拜拜,拜拜完我们回家。

绍兴小雨,阴天,起得太早,前方有蒙蒙的雾。

而我们俩坐在车里,突然觉得一切变得轻快起来。

岁月的风霜带走了时光的脚步,却带不走过年的喜庆。循着冬天的脚步,慢慢来到了小年。小年是‌‌“忙年‌‌”的开始,意味着人们开始准备年货、扫尘、祭灶等,准备干干净净过个好年。

家以灶为要,民以食为天。供灶于厨上,祭灶于小年。小年的风俗习惯,无不表达着人们辞旧迎新、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

小年,糖瓜祭灶

小年又称为祭灶节、灶王节。由于各地人文情怀的不同,过小年的日子也不同。北方地区是腊月二十三,南方大部分地区是腊月二十四。江浙沪地区把‌‌“腊月廿四‌‌”和‌‌“除夕前一夜‌‌”都称为小年,而南京地区则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为小年。

无论是哪里的小年,都少不了糖瓜祭灶的习俗。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过年了,用糖瓜供奉灶神,祈盼他能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如同《祭灶词》所言:‌‌“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

小年,扫尘迎新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从二十四开始一直到除夕的这段时间,一般称作‌‌“迎春日‌‌”,也叫‌‌“扫尘日‌‌”。家家户户都准备要彻底打扫室内,俗称扫尘土。

民俗专家介绍,北方称‌‌“扫尘‌‌”,南方叫‌‌“掸尘‌‌”,都是意在清除所有污浊,将不顺、不快一并清扫干净,除旧迎新、拔除不祥,以一番新的气象迎接新年的到来。

屋子打扫干净之后,就可以贴窗花了。贴窗花也是小年较为盛行的活动,在南方也叫有‌‌“贴福‌‌”的相似习俗。贴上窗花喜气洋洋,来年的好福气都会被这片红吸引而来。

小年,与爱同归

小年一到,年味愈浓,提醒着每一个游子,归期已至。忙碌了一年的你,是否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又或者日渐年迈的你,是否还在等待在外漂泊的孩子?

每个人,都念着心中那条归家的路;每条路,都紧密牵连着一家人的心。与爱同归,回家过年.

在此祝愿所有人,能够与家常伴,团团圆圆;能够与爱常伴,和和美美;能够与福常伴,平平安安!

 

 

阜阳,皖北一座小城。

如今,阜阳人也爱晒家乡美食;格拉条首当其冲。

这种被叫作格拉条的美食,其实就是一种面条,有点像武汉的热干面,又有点像山西的饸饹面。

阜阳人说,格拉条好吃。压制好的面条,放进滚开的水里烫烫,捞出来,稍微控一控水,放进碗里,配以黄豆芽、芹菜段、豆角子、香菜,再用芝麻酱、辣椒油等佐料调味,满满的一大碗。阜阳话叫“给吃”,意思是分量足。

阜阳人常常对外地人说,不斗一碗格拉条,等于你没有来阜阳。

斗,是阜阳过去惯用的土语,现在讲普通话的多了,但偶尔也能听到。阜阳人说吃一碗面条,叫斗一碗面条,说喝二两酒,叫斗二两酒,说打架叫斗架,说一个会办事,叫会斗事。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一个斗字,让阜阳人的语言,发挥到了极致。

或许,这就是一种文化的凸显,它形神兼备地给了我们一个想象的空间,把简陋奔放的意识,置放在能传承悠远的感性的语言景观里。

于是,就有了斗一碗格拉条的说法,而不是吃一碗格拉条,因为这个吃字太平庸化了。只有斗,才能凸显阜阳人的豪爽、才能把吃格拉条的那个热闹的场景,表现得淋漓尽致。

因此,斗一碗格拉条,应该算做是一种恣意的享受。

阜阳人爱吃格拉条,但很少在家吃,因为家里做不出街边小店的那个味。

在阜阳,格拉条既不属于早餐,也不属于早餐晚餐,而是从早餐卖到晚上。

一食一城,每个城市都有着专属的小吃文化。如果你去过阜阳,发现街头巷尾卖格拉条的小店非常多,有点名气的生意爆棚,几十口子人同吃一锅格拉条,俨然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红火,扯展喉咙的聚会。

说实话,比起南方的葱油面、阳春面,阜阳格拉条和阜阳人的性格差不多,少了几分细腻,多了几分粗犷。在南方人眼里,阜阳人不讲究吃喝,换句话说,吃的不够精致。这其实是一个误会。

就拿格拉条来说,一碗看似粗犷无比的格拉条,自有它精致之处。

首先要会和面,确保面条的劲道;配菜用的黄豆芽不能有豆腥子气味,芹菜、豆角子焯水,断生即可,多一分钟都会影响口感;而辣椒油讲究的是不仅仅是辣,还要香,还有调味品的搭配与比例,更是决定一碗格拉条味道的关键。

阜阳格拉条店人气旺,有人大早晨两眼一睁就想吃,仿佛早晨不吃一碗格拉条,这一天就不知道咋过。

所以,这也让店主不敢怠慢,两口子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赶到店里。

火旺了,水开了,格拉条机子抬起来,架在锅口上。

干练利索的女人往格拉条机子里塞着搓好的面团,男人一按电门,“吱”……一根根格拉条便落在了滚起水花的大锅里,盘旋起来。

此时,有喜欢吃头一锅面的食客早早就来了,站在周围,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女人开着玩笑,说:“你两口子昨天晚上不能老实点,早点休息,不就早起了吗”因为都是老熟客,女人也不恼,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谈笑间,只见男人捞起锅里的格拉条,放进水盆里过凉,片刻后,再捞出来扔进开水锅里。趁这个空隙,店主转身把十几个大碗一字排开,黄豆芽、芹菜、豆角子垫底,又转身抄起捞罩子,根据大小碗分量的不同,把烫好的格拉条捞进碗里,各种调味品再紧跟其后,最好的一撮香菜,就像文章里的句号,标志着所有的制作程序结束,一碗格拉条可以端去吃了。

于是,一场格拉条的盛宴就这样开始了。顿时,店里响起了一片“呼噜呼噜”吃格拉条的声音,此起彼伏。

吃格拉条,不是吃阳春面,没有汤汤水水,吃的时候首先要把格拉条与各种配菜,调味品搅拌均匀,确保每一根面条都沾满调料,这样吃起来才有滋味。但拌面的时候,稍不注意,芝麻酱就会飞溅到脸上,或衣服上。

如同喝咖啡需要伴侣,阜阳人吃格拉条需要配上一碗汤。这碗汤要么是豆芽汤,就是焯过黄豆芽的水,不要钱,随便喝。要么是鸡蛋汤,阜阳人叫“鸡蛋茶”就是拿一个鸡蛋打碗里,搅拌了,舀一勺开水,沿碗口冲入碗里,瞬间蛋花泛起。

阜阳有句老话叫“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但遇到一碗格拉条的时候,却很难做到温文尔雅。就是再有学问的人也会斯文扫地,因为吃格拉条必须张开大嘴,头斜歪着,伸直了脖子咽。随后,端起一碗汤,“咕嘟,咕嘟”喝几口,放下汤碗,爱吃生蒜瓣的,再“咔嚓”咬一口生蒜瓣,接着又挑起一筷头子格拉条吃起来,如此反复。

这吃相看起来似乎有几分贪婪,却是相互都不觉得丑陋,反倒觉得是一种亢奋,一种痛快。即使是有身份的人,面对如此美食,他那高贵的矜持也会荡然无存,最终变成了同一个吃相。

多少年来,一碗格拉条,从早餐吃的傍晚,从春秋吃的冬夏,没有听说谁吃烦过。

如今,有人把格拉条店装修的和麦当劳、肯德基差不多,坐在窗明几净的卡座,吃上一碗格拉条,总感觉味道少点啥。

后来,去老巷口一家格拉条店,虽门头简陋,却顾客盈门。进门找好位置,看着蒸气缭绕的锅台,还有锅台边忙碌的店主,更有扯着嗓子:“老板,大碗哩,芝麻酱少点,多放辣椒”、“我不要鸡蛋茶,来碗面汤”的叫喊声。突然间明白了,能把一碗格拉条吃出味道了,除了格拉条自身的味美之外,还要有一种人间烟火味相伴左右,你说不是吗。

广东人去广西餐厅点菜,看见“花甲螺”,往往不知所谓何物,其实就是广东常见的花蛤(花甲)。生物学上,螺也好贝也好,都归在软体动物门,统称贝类。广西人反过来,都叫它们为“螺”。去市场上买一斤花甲螺,往往还要再买一斤假蒌同炒,才是地道南宁风味。

假蒌正名假蒟,拉丁名Piper sarmentosum Roxb,是胡椒目胡椒科胡椒属的草本植物,算是一种香草。除了炒花甲螺,还可以剁碎炒肉,或者原叶包肉炸来吃。老南宁都知道这东西。年轻人不做饭的话,不知道也不奇怪,但如果本该放它的菜肴里没有放,大多吃得出来好像差了点什么。

湛江人叫它“蛤蒌”,用来做蛤蒌饭、蛤蒌粽。广东人讲究食疗,认为蛤蒌滋阴,于女性有益,取味反倒在其次。

我吃假蒌,不理它有什么药用价值,只觉得风味特别,刺激食欲。这两年,因为家事,偶尔要从广州去南宁。一早坐高铁过去,中午吃老友粉,下午办完事,专门跑到菜市场买一大兜假蒌,带回广州炒花甲做宵夜。比不了从香港飞去伦敦喂鸽子,却也是实打实的有趣生活。

花甲换紫苏或金不换来炒,是不同味道。金不换,台湾叫九层塔,英文是Thai Basil,是罗勒的一种。去菜市找潮州档口买一袋薄壳,必然附送一大把金不换。薄壳学名寻氏肌蛤,形状像动物肾脏,但细小如拇指末节。壳极薄,肉少但鲜美,一粒粒吃完,壳一大堆,也不饱肚,就像零食,所以又叫海瓜子。

在东南亚地区,金不换也是重要的食用香草。泰国人用它做黄咖喱和绿咖喱,不过做其他菜肴时更多用Thai Holy Basil,味道较重,与Thai Basil不是一码事。越南人吃河粉,桌上一定有金不换。抓一大把放在汤里,挤柠檬汁,再放几粒小米辣,是地道吃法。

云南人吃牛肉米线放薄荷叶。和罗勒一样,薄荷也有很多种,我在超市买错过香水薄荷,闻着香,吃着味道奇怪,大概用来泡水会比较好。薄荷是人类很早就开始利用的香草,到现在也是主要的口香糖香型。我喜欢拿它与水豆豉(贵州、云南出品皆可)同拌,清凉怡人,又有舌尖跳荡的香辣味,最能解腻。

罗勒、紫苏、薄荷都是唇形科植物。同属唇形科的常见食用植物还有荆芥。然而河南等中原地区吃的“荆芥”,其实是罗勒属,大名疏柔毛罗勒,并不是真的荆芥。

真荆芥叶片有锯齿,药用为主;我们平时吃的所谓“荆芥”,叶片边缘光滑,主要用途是食用和提取精油。初夏去河南面馆,叫一大碗羊肉烩面,再要一盘荆芥拌黄瓜,出一身汗,整个人都透彻了。

荆芥味道有点像木姜子,但木姜子是樟科木姜子属的,又叫山胡椒。新鲜木姜子可以用来拌烧青椒,也可以炒肉或打蘸水。贵州人最懂得吃木姜子,将它榨成油,放在凉拌菜或酸汤鱼里面,发明出奇异、独特的味型。去吃贵州酸汤鱼,叫老板多拿点木姜子油过来,一定被当作老乡,给予贵宾待遇。

有这些香草陪伴,那些肉啊贝啊鱼啊 ,下锅的时候,也不会寂寞了吧。

罗马尼亚的春天迈着轻盈的脚步来了。

湖边的垂柳抽出了黄绿色的嫩芽;白杨树上的杨花也蠢蠢欲动地在树枝上鼓出了一个个棕色的芽苞;地底下憋了一个冬天的小草们也悄悄冒出了头,欢快地呼吸春天的空气;花店的种类和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湖面上漂浮着上千只的白色水鸥,它们长着灰色的翅膀和橘红色的脚爪和喙,稍寒的春风吹皱了湖水,使得这些水鸥们随着水波上下浮动,好似有人在湖面放入了上千只的白色纸船在漂流。它们游水的时候尾巴一撅一撅的,让我想起了我们小时候,院子里手动的压水井在压水的样子。由于湖面广阔,食源丰沛,这里还栖息着几百只白冠水鸡,它们浑身漆黑,只有头上有一抹白色,嘴巴是尖尖的鸡嘴,但是它们没有脚蹼,奇怪的是它们居然是游泳健将?!这里冬天本来还有三十几只白天鹅和花天鹅(大概是黑色和白色天鹅的混血儿),春天来了,反倒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之前我常常来湖边散步,还会见到白冠水鸡和天鹅们成群结队踩水的壮观景象。依湖而居的人们常常带着面包和谷物来湖边喂食,那时候你看到的将会是鸥飞鸡跳抢食的另一番热闹场面。太阳光不是太强,湖边有一位中年钓鱼爱好者在悠闲地钓鱼。一只三四个月大的小狼狗支愣着耳朵盯着湖面,它突然调皮地汪汪大叫,吓跑了湖中的鱼儿和湖面的一部分水鸟,然后在主人的呼唤下欢快地跑了。

在武汉病毒疫情下,罗马尼亚人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里人喜欢行贴面礼(就是人们在见面时拥抱,脸颊互贴并用嘴巴做出亲吻脸颊状,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亲吻,只有特别亲密的家人或朋友才会真正亲吻脸颊),现在人们见面几乎没有人行贴面礼了。而且差不多所有人都在出门时戴上了口罩,亲友之间的走动也少了很多,人们见面也很少再拥抱。

但是三月毕竟来了,春天来了,憋屈了一年多的罗马尼亚人纷纷走出家门,他们要过充满朝气和希望的三月节。

每年从3月1日开始到3月8日,是罗马尼亚人的三月节。3月1日那天,男孩子们会准备很多Mărțișoare(复数叫Mărțișoare,单数叫Mărțișor)送给女孩们,身边熟识的女同事或女同学每人一个。Mărțișoare是一种用红白棉线编织成的小绳子,绳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吊坠或别针等饰品。女孩们会把这些饰品和红白相间的小绳子都骄傲地挂在胸前,得到的Mărțișoare越多,说明这个女孩的人缘越好。

说起Mărțișor的来源,还有一个有意义的传说:传说古时候,天上的太阳变成了一个女孩儿来到了地球,不幸的是她来到地球后碰到了一个可怕的妖魔,妖魔将女孩绑架并且将她禁锢在了冰雪覆盖的宫殿里。没有了太阳的大地变得一片黑暗,人们开始变得恐惧和悲伤。一位勇敢的年轻人得知了女孩被关押的地方,他跟妖魔进行了激烈的搏斗后杀死了妖魔,救出了女孩,但是他自己也因为鲜血流尽而死,他的血流在了白雪里,但是冰雪将其覆盖。女孩回到天上依旧变成太阳,可是却没有人知道那个勇敢的年轻人在哪儿。太阳的光芒照耀着男孩流血而死的地方并融化了冰雪,那个地方长出了一颗雪花莲,它有着翠绿的叶子,还开着白色圣洁的花。

从此人们用红白相间的棉线绑在雪花莲上来纪念他们,白色代表着男子高洁的品行、智慧和勇气,红色代表给人们带来光辉的太阳女孩。在3月1日这一天,人们用Mărțișor来传递美好的祝福向亲友们致意,并逐渐形成了这个国家的传统。类似的风俗在摩尔多瓦、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也有,不过摩尔多瓦是女孩给男孩们送Mărțișoare。从3月1日开始,男士们还会给熟识的女士们送花,一直到3月8日也不晚。特别是3月8日是国际三八妇女节,这一天的罗马尼亚女士们基本上都会收到男士的鲜花或糖果等礼物。我送给邻居一盒糖,也收到了邻居的礼物:一盆漂亮的长寿花。

到了3月9日这一天,是罗马尼亚和摩尔多瓦的传统基督教节日。人们为了纪念在Sebaste殉道的40名圣徒,在农村的许多村庄中,人们会在院子中收集院子和房屋中的垃圾,把它们焚烧,并让年轻人越过它,这样年轻人就会全年远离邪恶和疾病,然后将灰撒在树木周围和花园中。这一天人们还会做一种8字形的甜品汤或点心来分发给邻居或亲友吃。这种甜品汤或点心就叫做Mucenici,甜品汤是用面粉做成小小的8字形,然后跟核桃仁在一起熬煮,放入蜂蜜和糖,并加入肉桂粉做成的(我另一个邻居送了我一大碗);而点心就跟做甜面包一样,面粉中加入黄油和糖、发酵粉,发好后扭成大大的8字形,像两个圆口茶杯并在一起一样,刷上蜂蜜并撒上碎核桃仁,烤好后就可以吃了(这个做起来稍微麻烦,大家都在点心店里买来吃)。

过了3月9日这一天,新的一年可以开始劳作了,农村的人们就开始干农活了,春天从此越走越远。这代表着罗马尼亚传统的三月节差不多过完了。不久人们会迎来美丽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