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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才意识到,每一次他为自己的进食摁下暂停键,都给了线面无限繁衍的机会——要想吃完这份大餐,就不能给线面留机会。

这像个看不到头的死循环,每次他重新坐回餐桌前的看见线面的时刻,都会像是还没动筷子的那刻。

有自知之明的博主会量力而行,只扔个两捆进锅。

她了解的只是自己的饭量,她不了解的是这线面无尽的繁殖能力。

只要给线面吸水的空间它就会充分膨胀,容器的大小决定了它最后的体积。

这根本不是吃饭,而是一场和时间的赛跑。

那些稍有一些生活经验的博主,懂得把线面捞起来时要彻底沥干水分,防止它有繁衍的机会。

可即使是阻隔了线面和液体相遇的机会,也不妨碍博主吃完一盆线面后面露难色,直呼不会再吃第二次。

能吃下8捆线面,算是博主赢下了一场对胃力的绝对挑战。

可吃下去的过程,对博主的味觉绝不算友好,只能说是参与了一场伤敌800自损1000的单挑。

毕竟要说中国最难吃的面条是什么,福建线面绝对榜上有名。

对每个福建小孩来说,从小到大最大的困惑其实是为什么有人爱吃面。

很多福建娃从小就在受线面这种没有嚼劲更没韧劲的须状物折磨,直到出了省才知道别人吃的那才叫面,自己吃的只是‌‌“面糊‌‌”。

外地人对着线面抓心挠肝,福建人则开发出了新乐子——在网上观摩打小折磨自己的线面,是如何整治外地人的。

看热闹看的欢,但说到底,福建本地人都从未真正制服过线面。

好在他们对线面足够敬畏,懂得在面端上来的那一刻,就得摈住呼吸。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需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5分钟内迅速解决这碗共同的‌‌“敌人‌‌”。

不过当一个福建人单挑线面时,仍有机会陷入一系列两难境地。

比如太烫吃不进嘴之时,就必须从烫嘴硬吃和无限挑战中做出选择。

虽说线面在当地人的记忆里多半蒙着阴影,但留给它的也并不全是坏名声,至少在都市传说里,线面有它另一幅面孔。

作为受台风侵袭最严重的地方,当地最有名的传说之一,就是大水冲进线面厂后,全市水位竟然都下降了。

甚至还有一种说法是:福建所有的线面厂都建在水利大坝下游,一旦大坝崩溃,线面厂就能把洪水吸干。

在这些都市传说面前,过往那些和治水有关的神话故事都黯然失色,

‌‌“当年大禹治水,要是扔几包线面下去估计就止住了。‌‌”

‌‌“精卫如果用线面填海,估计早就成功了。‌‌”

这些和线面有关的传说,无一不在彰显线面可怖的吸力和膨胀能力。

然而线面虽有让无数大胃王尽折腰的纸面功夫,其最让人破防之处尚不在此。

当你真的穷尽力气将其尽数吞进胃里之时,真正的怪事才会发生。过上两三个小时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是:你竟然饿了。

管饱不扛饿,这便是线面让福建人破防的第二重真身。

吃不完为此挨揍,忍痛吃完挨过血糖上升的饭晕,只需要一趟早课的功夫肚子就开始嗷嗷乱叫——这便是无数福建人共有的童年阴影。

这像是一场关于食物的恶作剧。每个经历过被线面支配恐惧的福建人,基本一生中的绝大多数时刻都要活在‌‌“线面‌‌”的阴影下。

他们逃不掉,且忘不了。

线面,作为一种成长标准

线面为什么会越吃越多,还能无限繁殖?这主要和它的制作工艺有关。

吃线面是一场和时间的赛跑,做线面亦是如此。

线面不单是煮的时候容易吸水,其实和面揉面阶段也是一样,所以必须要在面团瘫软前尽快把100斤的面团割成12根粗面条,盘进竹筐等待面团更松弛和更有韧劲。

这是为数不多的喘息时间,对于喘息时长的把控全凭经验。这是关键的一步,事关后面的过面、抻面、定性和最后的口感。

线面的制作过程并不轻松,因为它时刻都在发酵,稍有不慎线面就会烂掉,之前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

尤其是拉面,它要以极密的间距均匀绕上面杆。这纤细如丝的线面制作过程必须一气呵成,每杆60下分毫不差,且不能在后面的抻拉和甩动中断掉。

到最后的晒干阶段,线面才会停止发酵并成功定形。下次膨胀,便是它下锅的那一刻。

从制作到食用,这像是一场接力赛,每个人都在极力规避线面过度发酵的结果。

而线面,则是平等的折磨每一个和它交手的人。

小时候对线面恨得牙痒痒是福建人对线面的共同回忆,长大后想的抓心挠肝亦是福建人共有的家乡情谊。

出门在外想吃的也许不是一碗线面,而是盛夏蝉鸣,在院子里玩的一身汗时奶奶叫的一声‌‌“囝儿‌‌”。

也许人就是会变的,当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端出来的时候吃不了、能吃的时候就变成一坨一坨的面。工作后离乡才知道就算天下的美食再多,也比不上故乡妈妈做的味道。

这个味道在武汉可能是热干面,在湖南可能是米粉,在东北可能是饺子,到了福建就是线面。

当在异乡煮上一碗线面,面自体繁殖时,思绪仿佛也随之漫开。

你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线面能代表福建,因为好像从小到大,各种场合都有它的身影,想忘都忘不了。

上学前的餐桌是它的常驻地点,往来宴席也少不了它的出现。

手工拉成的面线口感柔软细腻,格外好消化,细细长长的形象又蕴含着福泽绵长的寓意,特别适合需要祝福的场合。

因此,不管是办喜事还是参加喜事,它总是在喜宴上率先登场,结婚订亲是‌‌“喜面‌‌”,诞子满月是‌‌“诞面‌‌”。

而‌‌“怎么也吃不完‌‌”的属性也仿佛正为人多的场合而生,来往宾客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一群人的心就连在一起。

就是刚开始有些拘谨,就着线面的热气,三言两语气氛也能变得喜庆。

王勃写‌‌“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送亲友出门,送别的千言万语都藏在一碗热汤面线里。

线面连绵不绝,没有尽头,是情感的绵亘不断,扯不完的面线也寓意着一路平安顺遂,不管你走到哪里,这碗‌‌“平安面‌‌”都能把我们牵在一起。

线面可以代表送别,也可以是相逢。

接待远道到来或者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客人时,一碗猪脚线面成了必备的待客之物。在福建,它又被称作‌‌“饷容面‌‌”。

在福建人的传统中,猪脚寓意着好运和富贵,而面线象征着美好的未来。这碗热腾腾的面线,是初遇也是重逢。

等到了大年初一,在重宗族、崇祭祀的福建,线面也承担了祭祖祭天地的属性。吃了这一碗线面,寓意着全家新年皆顺顺利利,福禄寿喜齐聚。而正月初九的面线,又寓意着有头有尾,驱邪避灾,万事大吉。

曾经,一碗面线端上桌,意味着辞旧迎新或者又长了一岁。而今,线面端上桌,则更多代表着一个福建孩子即将告别家乡,踏入未知的天地。

食物从来不只是食物,线面也不只是线面,它是情感的表达,也是福建人的记忆。

俗话说‌‌“仍怜故乡水,仍爱故乡味‌‌”,福建人的一生,就在无数碗面线里起承转合,峰回路转。

当一碗线面踏踏实实入了福建人的肚,对他们来说就意味着回了自己魂牵梦绕的家。

 

 

说到泡面,就想起香港美食家蔡澜先生关于即食面的一篇文章,开头这样写道:

电脑对我没有切身需要,即食面则伴我度过无数寒冷、寂寞、饥饿的夜晚。本世纪最大发明,非它莫属。

区区几十字,不难看出即食面在蔡老心中的地位,如再将全文拜读一遍,更会发现,纵然蔡老吃遍天下美食,但他仍愿不吝文字以专篇表达个人对即食面的深厚感情。

蔡老文中的即食面,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泡面,也叫方便面,叫法不一,但所指系同一食物。

说起泡面,还记得我大学时听过一个健康讲座,那老师还专门提到了泡面,说泡面高油脂含量、富含添加剂、高摄盐量,是不折不扣的垃圾食品,每吃一碗泡面,付出的代价是至少需要30天来排毒。

听到这个我立马急了,心想,那这泡面以后到底还能不能吃。后来,经过数次思想斗争,觉得为了健康就别吃了吧,毕竟好吃的多着呢。

但事实上,这泡面绝对属于那种说有多好吃也不至于,但隔段日子不吃又会惦记的食物。所以俩月后,它又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饭桌上。

要说在大学时想要煮出好吃的泡面,电丝炉子加铝饭盒那是必备煮面餐具。赶上哪天不想吃食堂了,再去小吃店点几串素菜再让老板娘打包一大袋汤底,路上再买上火腿肠卤鸡蛋啥的,材料就齐活了。

接下来就是贼心贼胆地在宿舍插上电炉子,把汤底烧滚,然后把面饼、火腿肠、素菜、卤鸡蛋依次放进去。

话说只需随便聊个天的时间,一碗有汤有荤有素有鸡蛋的面便出锅,要颜值有颜值,要搭配有搭配,吸溜吸溜吃起来,入口有味,进胃舒服。如果是在寒冷冬天,那吃起来更是满满的幸福感!

所以,泡面到底算不算垃圾食品,我觉得,那还得看情况吧。反正我感觉大学时,我在宿舍里煮出的泡面就是美味。

除了学生党是泡面的主要消费群体,火车上更是泡面的高消耗场所。但凡坐过火车的,特别是在高铁时代到来前,几乎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买泡面、带泡面、吃泡面。

也许是因为场所的有限性,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便成了旅途行人们最大的渴望和慰藉,而泡面就恰到好处地承担了这一角色。

所以,车厢里只要有一个人开始吃泡面,那么周围的人们就忍不住了,开始开桶、撕料包、放火腿肠、加开水……

不一会儿,车厢里各种味道便弥漫开来。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有人吃红烧牛肉面,有人吃老坛酸菜面,还有人吃鲜虾鱼板面……除了嗅觉,你还能听到吸溜吸溜的吸面条声儿,此起彼伏,从未间断。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顺口溜:泡面加根火腿肠,坐上火车好拍档。

为此,我曾有不止一个朋友说过,好奇怪,总感觉在火车上吃泡面特别香,而且带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

当然,不止普通人外出会吃泡面,就在去年年初,一向低调的恒安集团CEO许连捷,因为一张在机场吃泡面的照片也‌‌“被走红‌‌”了一回。

事后接受采访时,许总这样说道‌‌“其实并不是我在生活上对自己苛刻,因为在当时的环境下,吃个泡面是个最好的选择,不是舍不得多花点钱吃点更好的。‌‌”许总接着又说了‌‌“什么是好呢,我认为,适合就好,自己喜欢就好,不是非得最贵最高等就是最好。‌‌”

我想,泡面真的不是珍馐美味,但却能最快填饱肚子,所以在某个时刻,它或许真的是食客们最好的选择。

其实除了学生和外出一族,熬夜游戏党、可怜加班狗也视泡面为心头好,毕竟快捷省事顶饱嘛。

不过,有新闻报道近几年方便面市场出现了‌‌“断崖式下跌‌‌”,方便面销量连续几年出现负增长。有数据显示,在方便面的巅峰时期,我国每人每年平均吃掉34包,而如今它却成了夕阳产业。

确实,仔细想想,不光我自己,好像周边的同事朋友,都很久没吃方便面了。

不得不说,如今吃泡面的人越来越少了:勤快点的已在厨房努力提升厨艺,懒点的也就是按按手指的功夫,五花八门的快餐便被送上门。

泡面似乎越来越被边缘化,尽管它的种类愈加丰富,营销广告愈加脑洞。

不过想想,泡面销量下降似乎也是件好事,至少说明大家的生活水平在提高,而且越来越注重健康,消费越来越谨慎。

前几日看到有网友在感慨,现在吃泡面已经成了一种缅怀过去的方式,吃它不是图饱,而是为了回味。有这样同感的人不知还有多少,但于我而言,去逛超市时,我还是会习惯性地买几桶泡面;电视播放泡面新品的广告时,我还是会多看几眼……

回味也好,念旧也罢,不管怎样,我知道,我们每个人,在曾经某个特别饿的时刻,都曾吃过泡面。

 

 

酥羊肉

所谓酥羊肉就是将羊肉切成长方形条状,然后放到油锅里去炸。不过,作为嘉兴传统的地方名吃,酥羊大面有自己的烹调路数,濮院的红烧羊肉,其中最大特色,便是使用‌‌“汤羊‌‌”,也就是带皮的羊入锅烧煮。整羊分切成几大块,然后肥瘦搭匀,再用稻草扎紧,还要将它放置到蒸缸里,加上甘蔗梢、冰糖、红枣,以及相应调料以文火焖煮。因为湖羊常年吃草,膻味较重,所以在烧煮前要放入白萝卜或甘蔗梢。

大约要用一个晚上的功夫,羊肉才能抵达到理想中的滑嫩松软,既有肌理感,又有人口酥软的味道,才能命名为酥羊。酥羊入口即化,佐面再好不过,实为冬季的食补佳品。

民国时期,濮院盛行早上吃羊肉面,散落在濮院大街小巷、桥头深弄的羊肉面店是一家连着一家,比较有名气的有:北横街上的朱阿吾羊肉面店,花园街上的‌‌“羊脚阿二‌‌”张志和家开的羊肉面店,归家湾朱家羊肉面店,还有北横街上的张家酒店,大有桥街的五丰面馆和孙家饭店,龙湾街上的张家饭店、沈昌林饭店,女儿桥街的姚合盛饭店,到冬季也卖酥羊大面。

从前濮院人春夏两季是不吃羊肉面的,据说吃青草的羊有毒,还有羊肉发热,大热天吃羊肉,身体受不了,所以一般要到霜降后,羊肉面店才开张。

濮院与大多数江南小镇一样,市头很早,濮院人有起早吃羊肉面的习惯。秋冬两季的早上,东方还未放亮,店堂里早已人头攒动,吃客不断了。记得我小时候,早上常听见小街上传来喀吱喀吱的石板声响,手提灯笼的食客陆续来到张家羊肉面店。在雾气腾腾的店堂里,一碗碗羊肉上撒上翠绿蒜叶和金黄色姜末的羊肉面摆上桌面。重口味的老食客要上一块酥软欲化的湖羊尾巴,吃得嘴巴上油亮晶晶,也有食客要上一小块羊肝,一开老酒,羊肝蘸着精盐,细细品味。大多数的老食客会挑上一块腰窝肉,肥瘦相间,能搭上一个羊腰子就更佳了。去得迟了就失去了挑选的余地,所以吃羊肉面要起早。各家羊肉面店的味道虽然稍有不同,但各自有一批固定的食客,雷打不动。

当然,除了羊浇头,面条也有讲究,一是必须用细面,二是一定得大锅滚水,一气呵成,面条既健又爽,不能给食客有粘乎乎的感觉。大冷天,吃完一碗羊肉面和一开烧酒,浑身感到暖乎乎的。

濮院羊肉面的特点,面滑汤宽,色清味香,很有吸引力。由于味道好,不少桐乡的食客乘汽车专程到濮院来吃,吃完还要买上几份羊肉浇头,回去下面吃。

不管是活在哪个年代的人,清晨起来只要热呼呼地吃上一碗酥羊大面,那么就算岁月蹉跎,尘世艰难,也会微笑面对。因为暖暖的身体里充满张力,那是濮院酥羊大面打下的底子,也是美食令人垂涎的魅力之所在。

濮院的美食除了酥羊大面,最有名的传统名菜是‌‌“芙蓉蛋‌‌”。但凡婚庆喜宴,最先端上的热菜便是,好似西餐中的开胃羹,所以叫做‌‌“头道芙蓉蛋‌‌”,是专取鸡蛋或者鸭蛋的蛋白冲鸡汤后打匀后蒸熟,再将鸡丝、干贝丝、火腿丝或虾仁等,勾芡后撒上韭芽浇其上,大家喜爱的濮院名菜便可上桌了。还有道‌‌“粉底狮子头‌‌”也是喜宴的一道大菜,‌‌“喜蛋‌‌”则是濮院人都会做的年菜。另外还有蒜捣猪头肉、爆鳝丝以及臭豆腐干、霉苋菜梗等,都是濮院人餐桌上的家常美味。

 

 

南稻北麦格局造就了南方的粉文化,而‌‌“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漓江流域地区,自秦起开始食粉,凡漓江流过的城镇,村落必有粉铺。

桂林米粉细分为两种:圆状的系‌‌“米粉‌‌”,扁状的名‌‌“切粉‌‌”。桂林人一日三餐皆可食粉,三日不食便分外难受,定然忍不住去嗦上一碗米粉。卤菜粉,三鲜煮粉,牛腩粉,炒粉等等繁多的种类,任君挑选。主流是晨间卤菜粉,午间煮粉,夜间炒粉,米粉便顺理成章的成为桂林仔们的‌‌“倾城之恋‌‌”。毕竟在物价飞涨的当下,再也没什么比一碗四块钱有肉又有菜的二两粉更能治愈桂林人肚子的食物了。

卤菜粉是桂林的代表饮食之一。各家粉铺皆有其特殊的卤菜,马肉,尾节,猪肺,联贴,猪耳,香肠等等各有不同。唯有这锅烧,卤牛肉是每家必备的。肚饿的食客,一进店里喊上一句二两或三两,厨娘立刻冒粉,只见长筷一挑,足量的粉落入粉捞;一投,粉捞入滚水;一搅,长筷烫粉;一抖,取出粉捞控水;一扣,烫好的粉滑落碗里;一推,碗便被妥当的摆在案板旁。切菜的大厨立马接活,手起刀落,片上几块又大又薄食客选好的卤肉,码到粉上,加上一勺卤水,一勺油,一勺酥炸花生,剂量全凭大厨经验,齐活推出。食客立即接手拿走,挪到辅料区加上喜爱的酸笋、香葱等物。一场默契十足的晨间动作小剧场就此结束。当然,土豪版的还可添加油条,卤蛋,腐竹,青菜等等,店里有的均可加,丰俭由人。卤菜粉本地吃法是先嗦完拌均卤水肉菜辅料的粉,肚里填饱个八分,随后自行加入高汤,喝饱十分。糯甜微弹的米粉,辣爽清脆的酸嘢,咸鲜回甘的卤水,酥脆味浓的卤肉,一股脑的涌入食道,抚慰肠胃,已然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卤水,桂林米粉灵魂之物。老字号粉铺各有独门秘方,有的推陈出新,有的几代相传,熬制卤水的香料有罗汉果、丁香、草果,八角,陈皮……十几种到几十种不等,加入新鲜的牛肉,猪杂等卤菜原材料熬制几个小时甚至一夜,有的老店爱用蜂窝煤熬制,满满的旧日情怀。卤水浓郁咸鲜,卤菜肉香味美,两相得宜。高汤,无外乎选用牛骨,猪骨,鸡骨等文火熬制,汤白且营养丰富,讲究的粉铺还会投放海带、紫菜、萝卜等蔬菜,有的粉铺还会根据时令变换高汤,鲜美的汤头更衬米粉的味美。

猪下巴肉是做锅烧的原材料,选用肥肉占七分,瘦肉占三分,肥瘦间杂的部位,卤水熬油锅炸,几个来回,方能皮香酥脆,肥肉不腻,瘦肉不柴。其他卤菜亦是如此操作,几经熬煮油炸方可入味,成型。一家粉店的牛肉、锅烧往往就能推敲出店里的底气,牛肉和锅烧好吃便意味着店里的卤水够味,粉也爽神。随着养生观念的普及,很多连锁粉店改用五花肉炸制锅烧,对于本地土著而言,总觉得味道差了那么一点意思。米粉自古就是桂林老百姓的日常食物,普通人家吃的东西,边角料的肉菜,便宜的油炸黄豆,才是正宗。

本土老饕爱光顾的粉店,往往隐在巷里村头,小区学校,招牌老旧或干脆没有,排长队的人群,熟悉的老板,油渍的桌子,陈旧的凳子,码着几种或者十几种辅料斑斑点点的桌台。一进店,扑鼻而来的酸笋夹杂老卤的混合气味,恰逢南风天时还会伴随一点霉味,这张牙舞爪霸道的味道,往往让外地尤其是北方的食客无所适从,恨不得夺门而去。辅料台是一处淋漓尽致体现桂菜酸辣文化的弹丸小地。蒜泥,葱花,酸笋,酸豆角,干萝卜,鲜萝卜酸,干辣椒面,油泼辣子,醋泡青椒等常规辅料码得满满当当。时令推出:春有油拌香椿,夏有辣油海带丝,秋有盐菜,冬有碎芫荽。时令辅料并非每家都有,遇见全凭运气,辅料皆由食客自取。熟客会在取粉时和老板夜屎(八卦闲聊)两句板路(讲故事),互说两句玩笑话,市井总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随性人情味,让人很是高兴。

桂林把爷仔(小孩子)牙牙学语时就被父辈带出吃粉,这恋其一生的粉缘便自然结下。会说话时,吃粉自会喊着要吃嘎嘎(肉)。归家的游子踏上桂林这片土地时,别的莫讲,嗦碗粉先,加肉加辣加酸,嗦完接风洗尘也就完成了。

漫步市井小巷,偶闻卤水浓香,不如停下嗦上一碗,不枉相遇一场。

 

 

不善吃面的孩子从小就会受人讥笑,一碗新鲜滚烫的面被端到面前,便开始了一场令人沮丧的战役。大多数时候是怕烫和不合胃口的汤汁作祟,再加上嘴形结构不同,光看着别人‌‌“滋溜滋溜‌‌”瞬间吃到碗底朝天,自己脸前的一碗面,却是无论怎么吃,都不知被谁恶作剧似的,生生地从一碗变成了两碗。是以长大之后,每逢吃面,一定不会单独点一碗,而是央求服务员给个空碗,从别人那里分一点,再单独点份面浇头,这才能吃得气定神闲。就算这样,依然会被人讥笑说:‌‌“你不是打算搬去北京么?这么吃面你可会在那里变成众矢之的哟。‌‌”

真正住到北方之后,却发觉自己变得会吃面起来。原来南方人吃面重浇头或汤头,真正在面的部分,却是差强人意。而北方人吃面,着重的则是面本身,一碗简单的清汤和一点点香辛的调料,便能衬托出面之筋道、面之骨气、面之精神。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兰州的牛肉面,一清二白三红四绿都是配角:一碗清可见底的牛肉汤、几片吃口爽脆的白萝卜、几滴鲜红透亮的辣椒油、少许嫩绿清香的香菜和蒜苗。真正的主角,则是手工捣揉抻摔拉扯出的黄亮润泽的面条,在滚水中略煮一下就好,加上上面说到的一清二白三红四绿,这么一碗端到面前,饥肠辘辘时,五分钟足以让人连面带汤吃喝个精光了。

都说好的兰州牛肉面,出了兰州就变味,这话一点都不假。面食是生根于本乡本土的食物:本地产的小麦、和面的水、甘南草原上生长的黄牛、日以继夜燃烧着的煮着牛肉牛肝牛脊髓牛棒骨的老汤锅底下的火,还有土生土长在兰州的拉面师傅的手。离开了任何一样,就算原料再讲究,面也会有隐隐约约的‌‌“不对味‌‌”,而这种‌‌“不对味‌‌”,也只有最眷恋本地的胃才能真切地感受到。

在地球的另一端,也有个跟中国北方一样爱吃面的民族,流传已久的传说是,马可·波罗把中国人的面食带到了意大利。但意大利人却不爱听这话,为了证明自家面食的原创性,他们专门建造了一个面食博物馆,让世人都来了解一下,其实从罗马时代开始,他们就开始吃面食了。按照面食必须生根于本乡本土这个逻辑来说,意大利人的‌‌“着急‌‌”一点没错,若没有亚平宁半岛出产的硬质小麦、维苏威火山灰土壤孕育出的上等橄榄油和鲜甜番茄,那意大利面也将沦为稀松平常的食物。可不是吗,你看那兰州以外的中国各大城市,总会有‌‌“兰州一拉‌‌”的招牌让真正的兰州人哭笑不得;同样在意大利之外,风靡了世界的各种快餐中,总会出现番茄酱意大利面似是而非的味道,让意大利人一说起来便露出鄙夷的神色:‌‌“全拜美国人所赐。‌‌”要吃到好的面食,必须去到这种面食真正的故乡,我想在这一点上,兰州人和意大利人应该会感同身受。

而吃到一家好面铺,最大的乐趣莫过于‌‌“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就给你什么样的面‌‌”。去吃兰州牛肉面,头道步骤如同做几何选择题,你想要什么样的面:毛细、细、三细、二细、筷子头,这些都是实心圆面。韭叶、薄宽、宽、大宽、皮带宽,这些则是扁形面。更有做成三角形横截面的荞麦棱、四边形横截面的四柱和某种现在已很难看到的空心面。如果想换换口味,你还可以试试面疙瘩、面片、雀舌、搓鱼子等各种手工面。与此相映成辉的是,当你走进一家意大利小馆,让你纠结不已的,同样是那样发音响亮错综复杂的意大利面名字:缎带面、顶针面、手帕面、螺旋面、笔管面、拐子面、草苗面、特宽面、水管面。‌‌“天使发丝‌‌”其实就是意大利版本的‌‌“毛细‌‌”,意为极细面;‌‌“噎死神父‌‌”则是一种毛巾扭绞状的短面,据说因为实在太好吃,所以有位神父吃到差点被噎死,是以得名;‌‌“小肥牛‌‌”的形状跟牛没关系,是种用柳条篮子压出纹路的撒丁岛面,据说每个撒丁岛女孩都必须做得一手‌‌“小肥牛‌‌”才能顺利出嫁;‌‌“袖管儿‌‌”,顾名思义是如袖管一般的空心面,大多数时候都会用来填馅。而意大利人也跟中国人一样,喜吃面片、面疙瘩、猫耳朵。只能说烹饪的灵感无处不在,东西方面食有差异,也有不谋而合,这正是面食最大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