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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夸女性亲戚指南

这份指南功效多元,大家按需使用。我想写并实践只是因为,我发现我们家庭中的姑姑婶婶妈妈奶奶嫂嫂一直都没有得到足够的鼓励赞美和支持,希望给她们留一点点微小的火苗在心里。

我只是提供一些思路,请大家自由发挥,年年夸、月月夸,夸得我妈笑哈哈。现在开始。

一、极限拉踩

-婶婶,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刚才远远看见你就被你的精气神吸引啦!叔叔站在你旁边特别像个陪衬;

-舅妈你的手好细嫩(记得握住舅妈的手),怎么这么软这么嫩啊,以后必须让舅舅洗碗!

-大伯你现在真的太胖了,这啤酒肚能看见自己的脚吗?伯娘真不容易。

-嫂子你这身衣服绝美,转过来让我看看,在哪买的?别提多适合你了,就这样美美的别进厨房,让表哥去。

-二叔你牙太黄了吧,是染色了吗?你少抽点烟吧,看见你笑我好害怕,婶婶牙多白。

-(拍完全家福后看照片)叔叔、姑父、老爸,你们照片里看着好油腻啊,跟我们都不搭,拉胯我们的颜值(假笑啊哈哈哈哈哈)

二、道听途说

-我朋友他爸年夜饭从备菜到下厨,最后洗碗张罗都他一个人干,她们家特幸福,我朋友她妈老给我们夸她爸懂事呢!

-我同事就是把孩子放给她老公带,带得相当负责,冲奶粉换尿布熟练惨了,所以我同事赶上升职工资也涨了,一家其乐融融。

-抖音上说中老年男性缺乏锻炼会少活好几年呢,可以先从拖地洗衣这种锻炼做起。

-我高中同学他爸说话特温柔,也不抽烟喝酒,温文尔雅的可有气质了,从来不在饭桌上吹牛,我们同学都叫他老爸老帅哥。

-隔壁邻居那个叔叔特别支持她女儿学自由搏击,后来女儿结婚之后,她老公一言不合就上手打人,被叔叔女儿当场锤成猪头,(转头看自己父母)妈妈我也想学。

-前阵子有个新闻不就是父母催婚迎要让姑娘嫁人,结果嫁了个人渣被男的用斧头砍死了,啧啧啧,催婚害人啊。

三、乾坤挪移

-嫂子你别忙活啦,我给你拍照,你今天太好看了,老妈、舅妈你俩也来,来来站这里拍,多摆几个姿势,仙女下凡了简直!没事没事,表哥小舅有手有脚,让他们去厨房弄。

-叔叔姑父,你们从沙发让开下,我给姑姑她们拍点照片,顺便你们闲着也是嗑瓜子看电视,把碗洗一下。

-(走进厨房然后大吼)好丈夫能不能来厨房做点好丈夫该做的事?

-(带上美甲工具当场美甲)做指甲呢,活你们干一下,男人要勤快。

四、见缝捧哏

-我发现舅妈每次说话逻辑都特清楚,也有条理,舅妈你发现没?舅舅这方面真还不如你。

-哇,姑姑你每次讲起工作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像在发光,你是我的偶像!

-表哥你别说姐姐带小孩辛苦,那还不是因为你帮忙太少啦,姐姐(撒娇),对吧对吧对吧!

-我太爱听老妈你讲故事啦,你多说点,刚才我爸说那个可真没意思!

-(打哈气)我都快听睡着了,你们这些老爷们的故事来来回回就这些,年前听到今年,一点进步都没有,想听婶婶们说。

五、男德吹风

-舅舅你们少说点吧,男的好八卦呀,这么喜欢说三道四,还是不要这么八卦比较好吧?

-话少的男人招人疼。

-叔叔/舅舅/大伯,你们过两天打算怎么过情人节呀?什么?没准备呀,不浪漫的男人真的不行,没有心呀(摇头)。

-都2021年了,还有男的不会做饭吗?太落伍了!

-老爸你好好打扮一下再出门,爱美是男人的天性。

-姑父,听完你说这些感觉你有点虚荣有点拜金,男人本份很重要。

(没写完待续,如果有男性长辈和你翻脸,记住这句话:我开个玩笑嘛。)

按老规矩过年

按照北京的老规矩,过农历的新年(春节),差不多在腊月的初旬就开头了。‌‌“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这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可是,到了严冬,不久便是春天,所以人们并不因为寒冷而减少过年与迎春的热情。

在腊八那天,人家里,寺观里,都熬腊八粥。这种特制的粥是祭祖祭神的。

可是细一想,它倒是农业社会的一种自傲的表现——这种粥是用所有的各种的米,各种的豆,与各种的干果(杏仁、核桃仁、瓜子、荔枝肉、莲子、花生米、葡萄干、菱角米……)熬成的。这不是粥,而是小型的农业展览会。

腊八这天还要泡腊八蒜。把蒜瓣在这天放到高醋里,封起来,为过年吃饺子用的。到年底,蒜泡得色如翡翠,而醋也有了些辣味,色味双美,使人要多吃几个饺子。在北京,过年时,家家吃饺子。

从腊八起,铺户中就加紧地上年货,街上加多了货摊子——卖春联的、卖年画的、卖蜜供的、卖水仙花的等等都是只在这一季节才会出现的。这些赶年的摊子都教儿童们的心跳得特别快一些。

在胡同里,吆喝的声音也比平时更多更复杂起来,其中也有仅在腊月才出现的,像卖历书的、松枝的、薏仁米的、年糕的等等。

在有皇帝的时候,学童们到腊月十九日就不上学了,放年假一月。儿童们准备过年,差不多第一件事是买杂拌儿。这是用各种干果(花生、胶枣、榛子、栗子等)与蜜饯掺和成的,普通的带皮,高级的没有皮——例如:普通的用带皮的榛子,高级的用榛瓤儿。

儿童们喜吃这些零七八碎儿,即使没有饺子吃,也必须买杂拌儿。他们的第二件大事是买爆竹,特别是男孩子们。恐怕第三件事才是买玩意儿——风筝、空竹、口琴等——和年画儿。

儿童们忙乱,大人们也紧张。他们须预备过年吃的使的喝的一切。他们也必须给儿童赶做新鞋新衣,好在新年时显出万象更新的气象。

二十三日过小年,差不多就是过新年的‌‌“彩排‌‌”。在旧社会里,这天晚上家家祭灶王,从一擦黑儿鞭炮就响起来,随着炮声把灶王的纸像焚化,美其名叫送灶王上天。

在前几天,街上就有多多少少卖麦芽糖与江米糖的,糖形或为长方块或为大小瓜形。按旧日的说法:有糖粘住灶王的嘴,他到了天上就不会向玉皇报告家庭中的坏事了。现在,还有卖糖的,但是只由大家享用,并不再粘灶王的嘴了。

过了二十三,大家就更忙起来,新年眨眼就到了啊。在除夕以前,家家必须把春联贴好,必须大扫除一次,名曰扫房。必须把肉、鸡、鱼、青菜、年糕什么的都预备充足,至少足够吃用一个星期的——按老习惯,铺户多数,关五天门,到正月初六才开张。假若不预备下几天的吃食,临时不容易补充。

还有,旧社会里的老妈妈们,讲究在除夕把一切该切出来的东西都切出来,省得在正月初一到初五再动刀,动刀剪是不吉利的。这含有迷信的意思。不过它也表现了我们确是爱和平的人,在一岁之首连切菜刀都不愿动一动。

除夕真热闹。家家赶做年菜,到处是酒肉的香味。老少男女都穿起新衣,门外贴好红红的对联,屋里贴好各色的年画,哪一家都灯火通宵,不许间断,炮声日夜不绝。

在外边做事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必定赶回家来,吃团圆饭,祭祖。这一夜,除了很小的孩子,没有什么人睡觉,而都要守岁。

元旦的光景与除夕截然不同:除夕,街上挤满了人;元旦,铺户都上着板子,门前堆着昨夜燃放的爆竹纸皮,全城都在休息。

多数的铺户在初六开张,又放鞭炮,从天亮到清早,全城的炮声不绝。虽然开了张,可是除了卖吃食与其他重要日用品的铺子,大家并不很忙,铺中的伙计们还可以轮流着去逛庙、逛天桥和听戏。

过年八事

总有人问我年是怎么过的,我想不如写篇文字,谁问给谁看,省得说来说去重复自己。待提起笔来,忽想到清人李光庭在《乡言解颐》中写过的‌‌“新年十事‌‌”。‌‌“新年十事‌‌”写的是当时的风俗,我写的‌‌“春节八事‌‌”是个人过年的惯例。

一、郊区集市走一走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年年腊月十五日起,都要到郊区逛逛农民的集市。农民集市有规定的日子,或逢三或逢五或逢七,各有所依,所以我每年所去的集市不一定相同,反正大多在城西静海、独流、杨柳青一带。为的是感染一下年的氛围和劲头。要说年味浓,还得到乡间。看着姑娘媳妇们挑选窗花,迎头差点撞上一位扛着猪头的兴冲冲的大汉,年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这几年常在外边考察,有时会错过腊月底逛城郊的集市。但在外边要是赶上车站成千上万民工回家过年,也会感受到年意的实实在在。

二、天后宫前转一转

天后宫一直是天津过年的中心。年的中心就是生活做梦的地方。近十余年,这里的剪纸空前兴盛,天津人脑筋活,手巧艺高,花样翻新,在年文化日渐淡薄之际,剪纸便担当起点染年意的主角。故而每到腊月,我都会跑到宫前的大街上走走转转,挑选几张可意的剪纸,再买些这里的传统过年的用品如香烛绒花之类,把年的味道带回家中。

三、装点房间

年的氛围离不开装点。拿吊钱福字门花灯笼之类把房间里里外外一布置,年的架势就拉开了。记得在三十年前精神与物质都是最贫乏的时候,年根底下,下班回家,便会见到一卷花花绿绿的纸放在门槛前,打开一看,有剪纸楹联和吉祥图画,不用说,这是老友华非自写自画自刻自剪然后给我送上门来。他知道我这点年的情怀。

每逢此时,我还会把一些画挂在墙上。一是几幅珍藏多年的古版杨柳青年画。比如道光版的《高跷图》、咸丰版的《麟吐玉书》和《满堂富贵》等等,我喜欢从这些老画上感受昔日的风情。再有便是王梦白1927年画的《岁朝清供》。画面上边一株老梅桩,枝劲花鲜;下边一盆白描的水仙,笔爽色雅。长长一轴,画风清健,是其上品。有意味的是画上的题句:‌‌“客况清平意自闲,生来淡泊亦神仙,山居除夕无它物,有了梅花便过年。丁卯除夕写此。王云梦白。‌‌”这幅画既有年的情致也有文人的追求,难得的是除夕之作,所以年年腊月都要高悬此轴,以此为伴,度过佳节。

四、备年货

每进腊月,友人们便笑道:‌‌“大冯又忙年了。‌‌”年的心理是年货要备得愈齐全愈好,以寓来年的丰足。备年货时母亲是重点。母亲住在弟弟家,所以多年来一直要为母亲备足八样年货一一送上。大致是玉丰泰的红绒头花,正兴德的茉莉花茶,还有津地吊钱,彰州水仙,宁波年糕,香烛供物,干鲜果品,生熟荤腥。母亲今年九十高寿,应让她尽享与寿同在的美好的生活与年意。

五、祭祖

除夕之夜,祭祖是必不可少的。上世纪末去宁波老家省亲时,同族的一位姐姐叫冯一敏赠我四幅祖宗像。画像是明代的,气象高古,人物极有性格,应是杰作,因使我能够跨越近六百年,得见先祖容颜。自此,年年都要悬挂这几幅祖先像,像前摆放供案,燃烛焚香,以示感恩之情。昔时,家中有一牌位,刻着‌‌“天地君亲师‌‌”五个字。时至今日,除去‌‌“君‌‌”已不必再拜。‌‌“天地‌‌”、‌‌“亲‌‌”和‌‌“师‌‌”还是要拜的。我们的生命受惠于它们呵。所以年年除夕,祭拜天地师祖,必不可少。

六、写写画画

从初一开始,至少有三四天是属于自己的。平时上门找我的,多为公事。此间放假没有公事,我个人的事——写写画画——便像老朋友一般来到眼前。一时笔墨仿佛都会说话。这几年,一些篇幅长些的文章和大画都是这几天干出来的。当然我还得关掉手机和座机。这一来,一种清静的感受从眼前耳边直至心底,真像是‌‌“与世隔绝‌‌”,亦可称之为‌‌“关门即深山‌‌”。我还嘲笑自己‌‌“大隐于世‌‌”呢。

七、文人雅集

每年初五,由老城区的政府做东,由我出面,邀集专攻津门地方历史文化的学者雅集一堂,这已成了津门文化界的一个‌‌“年俗‌‌”。南开区是津地本土文化最深切的地方,学者们自然乐意在此一聚。见面作揖,彼此拜年,谈古论今,快意非常。大家平时各忙各的,一年一度难得相见。这些‌‌“地方通‌‌”比方杨大辛、张仲、崔锦等等都是活的历史,近两年开始注意吸收年轻学者加入其中。历史文化总要代代传承。

八、接地气

逢到初六,我会到图书大厦或别的什么地方为读者签名。作家与读者既是被书本连接又是被书本隔开的知己。没有知己的作家无法成活。所以我每年初六都要为读者公开签名一次。签售的书是当年出版的新作,此外还有年年与今晚报文化部合作的‌‌“贺岁书‌‌”。是日,与热心读者相逢相见,签名留影,甚是亲切。有了读者,作家的心才踏实,故我称这种活动为‌‌“接地气‌‌”。往往签名一两个小时,直签得手腕酸软,心头却热烘烘。

随后就要带着这几天盈满心头的温暖的气息与年挥手告别。

春节前有记者问年该怎么过?我笑着反问,过年还用人教吗?我的答案是,从来年是有情日,谁想过年谁想辙。

这一次要去到最远:远到从未去过的地方

我在腊月二十九晚上回到家。大年三十我们大扫除了一通,晚上我们边吃年夜饭,边商量明天怎么过年。后来妈妈想出一个主意来,她说:‌‌“我们一大早起来,穿得厚厚的,暖暖和和的,把家里的三条狗也带上,一起穿过村子进入荒原,一直向南面走,直到走累了为止。‌‌”她还说:‌‌“这一次要去到最远的——远得从未去过的地方看看。‌‌”我们都是喜欢散步的。

于是,大年初一早上,我们吃得饱饱的上路了。最近几天天气非常暖和,清晨一丝微风也没有,天空明净地向前方的地平线倾斜。远远的积雪的沙丘上,牛群缓缓向沙漠腹心移动,红色衣裙的放牛人孤独地走在回村的途中。

除此之外,视野中空空荡荡,大地微微起伏。

十七岁的大狗阿黄已经很老很老了,皮松肉懒的,牙齿缺了好几颗,其他的也断的断,烂的烂,没一颗好牙。狗最爱的骨头它是嚼不动的,只能吃馍馍剩菜。阿黄是我今年回家看到的家里的新成员。原来的大狗琼瑶死了。

阿黄原先是邻居家的狗,后来邻居搬家,嫌它太老了就不要它了。于是我们就把它带回了家。它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整天趴在墙根下晒太阳,叫它三声才爱理不理地横你一眼。但一出了门就立刻变了样,精神抖擞,远远甩开赛虎和赛虎的狗宝宝小蛋蛋,从东边跑到西边远远的地方,再从西边跑向远远的东边。一会儿逮着野兔子狂追,一会儿从柳丛中拼命扒土,一刻也静不下来。总是跑着跑着就跑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急得赛虎和蛋蛋四处找它。

有好几次半天也没见它出现,我们便加快脚步,一边四面寻找一边大声呼喊。结果喊到筋疲力尽时,它却幽灵一样从背后冒了出来。

小狗蛋蛋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一路上兴奋又紧张。我想它是崇拜阿黄的,看上去它极想跟着阿黄乱跑,却又不敢远离我们。于是不停地在我们和远远的阿黄之间来回奔波。结果,它一个人走的路估计比我们四个加起来走的路还要多。

赛虎已经是妈妈了,非常懂事,一点也不乱跑,大部分时间跟在我们脚边一步一步地走。偶尔去追赶一下蛋蛋,有时也会去找阿黄。但阿黄总是很凶,龇牙咧嘴的,不许它靠近。

戈壁坦阔无边,我们微渺弱小地行走在大地的起伏之中。有时来到高处,看到更远处的高地。起风了,三条狗蹲立在风中向那边眺望,狗耳朵吹得微微抖动。我们把领子竖起来,解下围巾包住头,继续往前走。渐渐走进了一道干涸宽阔的河床里。这是一条山洪冲刷出来的沟壑,每年夏天下暴雨时,洪水都会从这里经过,奔向地势低的乌伦古河谷。长长的风刮去平坦处的积雪,裸露出大地的颜色。走在上面,脚下的泥沙细腻而有弹性,背阴的河岸下白雪皑皑。赛虎和蛋蛋一头扑进雪地里打滚,我和我妈顺势把两条小脏狗塞进雪堆里,用碎雪又搓又揉,好好给它们洗了个澡。等洗完了,我们的手指头都快冻僵了。

越往前走风越大,天空越蓝。我妈说拐过前面那座沙丘会有树。不久后,果然就看到了,已经走过那么远的空无一物的荒野,突然看到树,真是难以言喻的感觉。在阿克哈拉,以为树只长在乌河两岸,想不到离水源那么远的戈壁滩中也有。

大约一共十来棵,都是杨树。有三棵在远一点的地方安静地并排生长着,其余的凑成了一片小小的树林,林子里长着芨芨草、红柳和铃铛刺。我们走出河床,向三棵树那边走去,看到树下有毡房驻扎过的圆形痕迹。这些树离地2 米高的地方一点树皮也没有,全被骆驼啃光了,裸露着光滑结实的木质。但它们并没有死亡。

我妈向我描述了一下她所观察到的骆驼吃树叶的情景:先用嘴衔住树枝的根端,然后顺着枝子一路撸到枝梢上——于是,这条树枝上的全部树叶一片不剩地全都进了嘴里,又利索又优美。骆驼真聪明,不像牛和马,只会逮着叶子多的地方猛啃一通,一点也不讲策略。

出了林子继续向南,风越来越大。快中午了,赛虎和蛋蛋都累得直吐舌头,只有阿黄仍兴致勃勃地东跑西跑,神出鬼没。我们又走上一处高地,这里满地都是被晒得焦黑的拳头大小的扁形卵石,一块一块平整地排列在脚下,放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而大约两百米处,又有一个铺满白色花岗岩碎片的沙丘。两块隆出大地的高地就这样一黑一白地紧挨在大地上,相连处截然分明。天空光滑湛蓝,太阳像是突然降临的发光体一般,每当抬头看到它,都好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一样——心里微微一动,惊奇感转瞬即逝,但记起现实后的那种猛然而至的空洞感却难以愈合。

月亮静静地浮在天空的另一边,边缘薄而锋利。

我的额头和后脑勺被风吹得冰冷发疼,咽喉有些疼,大家便开始往回走。回去的路恰好正迎着风,于是我们都不再说话了。满世界都有风声,呜呜地南北纵行、通达无碍。狗儿们似乎也累了,再也不乱跑了,三个并成一排跟在我们脚边。赛虎本来就身体不好,更是累得一瘸一瘸,我们只好轮流抱着它走。

我妈边走边骂阿黄:‌‌“刚才我们叫你,为什么不理?就只顾自己瞎跑。哼,现在再听话再摇尾巴也没有用了。‌‌”

2

放烟花

村里只有我们一家汉族人,遇上库尔邦节啊开斋节啊等穆斯林节日,也会跟着一起高兴高兴。汉族的旧历年却似乎很多年都不曾正经地过过。但今年却决定认认真真过个年。于是我从城里买了几个大大的烟花,决定大年三十也热闹一下。五百多公里的路,倒了三次车。一路上很怕会被发现。带烟花爆竹上车是违纪的。

回想一下,长到这么大,还从来不曾放过炮仗烟花这些玩意儿。小的时候看邻居家孩子玩,并不特别向往。长大后,更没啥感觉了,反正我们家又从来不过年的。再说了,花那么多钱买回来,点燃后‌‌“砰砰‌‌”几下就烟消云散、一地碎纸——实在不划算。

但这一次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来都没过过年,却突然那么想过年……莫非,年岁不饶人?

吃过饭,还兴致勃勃看了春晚——很多年来这也是第一次。然而电视屏幕上的噪音与雪花点势均力敌,看这样的电视,除了视力外,还得运用非凡的想象力。看到后来实在忍受不了了,便出去踢了两脚天线锅。回来时发现情形更糟,索性关了电视,决定开始放烟花。

没有月亮,外面漆黑一团。但星空华丽,在世界上半部分兀自狂欢。星空的明亮与大地的黑暗断然分割。站在院门口,一点也看不到村子里的其他房屋。没有一点灯火。这时候村子里的人都睡下了吗?又站了一会儿,才看清邻居家的院墙。

我妈打着手电筒照着我,看着我踩着墙角的柴禾垛把烟花小心放到黑乎乎的屋顶,插在积雪里。又递上来几块石头,让我抵住烟花,怕它喷燃的时候会震动翻倒。四周那么安静,我没穿外套,冻得有些发抖,牙齿咬得紧紧的,却非常兴奋。

接下来我们开始商量由谁来点燃。因为都没干过这种事,还有些害怕。

‌‌“不会炸掉吧?‌‌”

‌‌“应该不会……‌‌”

‌‌“导线会不会太短?‌‌”

‌‌“会不会引起火灾?‌‌”

‌‌“应该……‌‌”

讨论完毕,我们都冻得抖抖索索的了,加之害怕,打燃火机后好半天才能瞄准导线。

烟花一点问题也没有,和曾经看到过的一样,一串串缤纷闪亮的火球从那里迸出,高高地冲向漆黑的空中,然后喷爆出一道道金波银浪。四周寂静无声,白雪皑皑。这幕强烈的情景不但没有撕破四周的寂静,反而更令这寂静瞬间深不见底。不远处的荒野在烟花的照耀下忽明忽暗,更远的地方,沙漠的轮廓在夜色中脉动了两三下。

时间非常短暂,我赶紧进房子去拉外婆,我妈也四处去唤赛虎和蛋蛋出来看。

外婆走得太慢,等拄着拐一步一步挪出门,都已经结束了,只看到残落的星星点点碎花最后飞溅了两三下。尽管这样,她也很高兴,惊叹了好几声,然后赶紧躲回屋子。外面太冷。

赛虎是个大笨蛋,一看到外面亮晶晶的,就一头钻到床底下死活不肯出来了。蛋蛋还跑到门口对着天空叫了几声。阿黄见怪不怪,卧在门口的狗窝埋头大睡,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开始点燃第二个烟花筒。这回这个是喷花,彩色的火花像喷泉一样滋啦啦地四面乱溅,还甩得噼里啪啦直响,特别热闹。我和妈妈并排站在雪地里仰着头,看着烟花什么也不顾地挥霍着有限的激情。这烟花之外,四面八方茫茫无际的荒野沙漠……我们是在戈壁腹心,在大地深处深深的深深的一处角落里,面对着这虚渺美好的事物……若有眼睛从高远的上方看到这幅情景,那么这一切将会令他感到多么寂寞啊!

同上回一样,外婆好容易走到大门外,又只看到了点尾巴。

于是我不许外婆回去,让她在雪地里等着,当着她的面点燃第三个烟花。我妈也把赛虎硬拖了出来。

刚刚火花一闪,赛虎‌‌“嗖‌‌”地一声就没了,消失在远处的夜色里。但没过一会儿,又想回到我们这边来,便以烟花为圆心,绕了五六米的半径迂转回来。

这时,在火光中,才看清院墙外的黑暗中的高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两三个人,正静静地仰头凝视着这幕绚烂的——对阿克哈拉来说根本就是‌‌“奇迹‌‌”般的情景。我认出其中一个女人是我们的邻居,她穿着破烂的长裙,裹着鲜艳的头巾,笔直单薄地站在那里,我在瞬间看到她宁静冷淡的大眼睛在烟花的照耀下是那样年轻。

远处有一两幢房子的灯亮了,有人正披着衣服往这里走。

但这一次同样很快就结束了。

我只买了三个烟花。再也没有了。他们又站了一会儿,等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几句话,才安静地消失在黑暗中。

谁知到了第二天,从荒野散步回来,遇见的人都会由衷地赞美一声:‌‌“昨天晚上,你们房子那里好漂亮啊!‌‌”

真让人纳闷,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看到呢?

甚至,连住在河对岸的老乡套着马爬犁子(马拉雪橇)来我们这里买东西时也这么说:‌‌“昨天晚上你们那里真漂亮啊!你们过年了吗?‌‌”

别说,这还真是阿克哈拉第一次有人放烟花呢!明年我再也不买这种便宜货了,一定要买那种最高最大的,可以看好长时间的。一定要买好多好多,让所有人好好看个够。

3

有关外婆

外婆真讨厌。除夕大扫除,我们累得半死,她一点不帮忙,还尽添乱。嘴巴又特刻薄,你要是说她两句,她能把你冲死。

‌‌“外婆!刚扫了地,不要往地上吐瓜子壳!‌‌”

‌‌“咦,我吐我的,你扫你的。我往地上吐,又没往你脸上吐。‌‌”

‌‌“外婆!不要乱翻我的包!‌‌”

‌‌“这是你的啊?‌‌”

‌‌“当然是的!‌‌”

‌‌“那它是长得像你还是跟着你姓?‌‌”

‌‌“……‌‌”

你在这边努力地擦洗灶台,忙得没鼻子没眼。她老人家却一会儿跑来打个岔,一会儿又跑来骚扰一番:‌‌“娟啊,今天,我来你们屋里吃夜饭,空着手啥子也没拿,只带起来一个好东西,便宜卖给你吧!你买不买?‌‌”

我百忙之中扭头一看,她笑眯眯地靠在厨房门上,两只手背在后面,隐约看到我给她买的绒毛小毛驴玩偶的尾巴。

‌‌“不买!‌‌”

‌‌“为什么不买?‌‌”

‌‌“太贵。‌‌”

‌‌“不贵不贵,只要两块钱。‌‌”

‌‌“我只有五毛钱。‌‌”

‌‌“不行,最低一块五。‌‌”

我就不理她了。

她在那儿又兴致勃勃地吹嘘了一会儿,见我实在没啥意思,就扭头去找赛虎:

‌‌“赛虎,我有个好东西你买不买啊?‌‌”

好容易忙完,一家人坐到一起开始吃饭,她就又兴奋了,一桌子就她的话多。

喝一口稀饭:

‌‌“哎哟!哪个做的饭?煮熟就可以了嘛,哪么煮这么烫?‌‌”

用筷子在稀饭里搅一搅:

‌‌“天老爷!清汤寡水的,老子要挽起裤脚跳下去才能捞到几颗米。‌‌”

又在菜里翻一翻:‌‌“我女娃子切的肉,鱼眼睛那么大,硬是找都找不到!‌‌”

找到一大块肉后赶紧放到嘴里:‌‌“呸呸呸!我女娃子硬是盐巴克,盐巴克……‌‌”

‌‌“盐巴克‌‌”的意思就是‌‌“盐的克星‌‌”、‌‌“盐的死对头‌‌”。我们夹口菜一尝:哪里咸啊?老太太分明是没事找事。

不管怎么说,大家在一起吃饭,总归?快乐的。而外婆虽然怪话多,又爱找茬,但所有人里就她吃得最多。她喝完稀饭,又颤颤巍巍站起来。

‌‌“干什么?‌‌”

‌‌“舀饭啊,再舀半碗,再给我舀一砣红苕……‌‌”

(本文摘自李娟作品《我的阿勒泰》,长江文艺出版社,2015年11月出版)

岁月的风霜带走了时光的脚步,却带不走过年的喜庆。循着冬天的脚步,慢慢来到了小年。小年是‌‌“忙年‌‌”的开始,意味着人们开始准备年货、扫尘、祭灶等,准备干干净净过个好年。

家以灶为要,民以食为天。供灶于厨上,祭灶于小年。小年的风俗习惯,无不表达着人们辞旧迎新、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

小年,糖瓜祭灶

小年又称为祭灶节、灶王节。由于各地人文情怀的不同,过小年的日子也不同。北方地区是腊月二十三,南方大部分地区是腊月二十四。江浙沪地区把‌‌“腊月廿四‌‌”和‌‌“除夕前一夜‌‌”都称为小年,而南京地区则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为小年。

无论是哪里的小年,都少不了糖瓜祭灶的习俗。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过年了,用糖瓜供奉灶神,祈盼他能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如同《祭灶词》所言:‌‌“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

小年,扫尘迎新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从二十四开始一直到除夕的这段时间,一般称作‌‌“迎春日‌‌”,也叫‌‌“扫尘日‌‌”。家家户户都准备要彻底打扫室内,俗称扫尘土。

民俗专家介绍,北方称‌‌“扫尘‌‌”,南方叫‌‌“掸尘‌‌”,都是意在清除所有污浊,将不顺、不快一并清扫干净,除旧迎新、拔除不祥,以一番新的气象迎接新年的到来。

屋子打扫干净之后,就可以贴窗花了。贴窗花也是小年较为盛行的活动,在南方也叫有‌‌“贴福‌‌”的相似习俗。贴上窗花喜气洋洋,来年的好福气都会被这片红吸引而来。

小年,与爱同归

小年一到,年味愈浓,提醒着每一个游子,归期已至。忙碌了一年的你,是否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又或者日渐年迈的你,是否还在等待在外漂泊的孩子?

每个人,都念着心中那条归家的路;每条路,都紧密牵连着一家人的心。与爱同归,回家过年,是每个中国人情系的根,是每个中国人难舍的团圆日!

在此祝愿所有人,能够与家常伴,团团圆圆;能够与爱常伴,和和美美;能够与福常伴,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