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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离不弃也没换来白头到老

看到一个私刻公章诈骗的故事……

男主是北京人,七十年代头出生,父母在他小时候离婚了,他跟着爷爷奶奶过。没念什么书,初中就不读了,进了一家国企当工人。转眼,到了谈婚谈嫁的年纪,该找对象了。可男主这个条件吧,人长得一般还胖,房子有,但是超级老破小,大白天进门都开灯,不然暗地和个地窖一样,最重要的是,上面还养着两个老人,虽然有退休工资,但是光照顾这一项,听起来就够呛。

相了几次都失败后,男主遇到了女主,一个来北京打工的外地姑娘。姑娘的想法很简单,她要留在北京。是啊,九十年代,只要有机会,谁不想留在繁华的大北京呢?姑娘呢,刚开始也没看上男主,但是接触下来,觉得男主老实,会疼人,一个能把家里老人照顾的好好的男人,是能嫁的。

就这么着,男主就和女主结婚了,两人有了孩子。没过多久,男主的单位改革,男主下岗了。男主呢,找不到稳定工作,只能四处打零工。女主也是,甚至女主还打了几份零工,女主想着,只要能吃苦,日子总是能越来越好的。就在这种环境下,男主和女主一起,相继送走了患病的爷爷奶奶。正当两人以为能缓口气的时候,女主生病了,尿毒症,需要透析。那个时候,还没有异地医保报销,女主的户口还在河北,想要马上拿一个北京户口的难度,大家都清楚。回河北治吧,女主这个身体也经不起折腾,想来想去,只能自费。

只是,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每个月 5000 千自费透析的费用,是笔巨款。没过多久,家里积蓄没了,能卖的也都卖了。又没过多久,能借的也借遍了。身边人都劝男主别治了,再这么治下去,肯定得落个人财两空,你俩还有孩子呢。听起来残酷,可是对男主这样的家庭来说,人家说得是大实话,原本就已经吃低保了,再加这么个病人,简直是能拖跨一家三代的无底洞。

男主听懂了,可是男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婆死啊,他的心愿很简单,只想孩子能有个妈。就这样,老实人动起了歪心思 —— 私刻公章。那时候医院缴费系统还没有联网,收费单上只要盖上缴费的章,就能做治疗。男主刚把公章刻好的时候,没敢用,他再没文化,也知道这事犯法。但是,看着老婆蜡黄浮肿的脸,男主还是走上了这一步。

整整四年时间,男主一共刻了五个公章,维持着女主一周两到三次的透析。在此期间,女主不止一次问过,钱是那来的。男主让女主别管,都是他借的。女主问多了,他就急眼,女主也不敢再往下问。然后,医院收费系统升级了,事情败露了。医院想着这事犯法啊,得报警,但是,治病还是得治,就算明知道男主大概率是还不上这钱了,还是得先报警然后接着治。

警察来到家里的时候,男主和警察讲,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干的,老婆一点都不知道。直到他被警察带走,女主还以为是因为男主开黑摩的。至于孩子,男主恳求警察,能不能不要当着孩子的面给自己戴手铐。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破屋子,看着躺着还剩半条命的病人,看着懵懵懂懂的孩子,警察能不答应吗?警察说,你别怪大哥啊,大哥干得就是这份工作,今天必须把你带走。

走之前,警察还给孩子留了两百块钱,男主不要,警察说,这不是警察给的,这是大哥给的。不久后,男主的案子在法院开庭了,法官问男主,你为什么要去医院诈骗?男主哭着说没钱怎么办?我不能让她死在家里啊。考虑到男主家里还有孩子和病人要照顾,男主被判了三年,缓刑四年。男主的事情被曝光后,收到了好多好心人的捐款,有五十多万,其中十七万退还给医院,其余的钱,终于够女主透析了。

可惜生活不是小说,没有大团圆结局,四年后,女主还是去世了。那年她四十三岁,只差一年半,她就能拿到北京户口,能用上北京医保,能看病报销了。为了能让女主留在北京,男主想给女主买块墓地,可是北京的墓地太贵了,他买不起,只能把女主送回了老家。

有人说,这就是爱情啊,男主表示,啥爱情不爱情,他不懂,他就知道两口子搭伙过日子,她有病我应该管她,我有病她应该管我。女主说,那天我和他开玩笑,下辈子我还找你,他说我才不要,你离我远远的。我这辈子该你的,我下辈子还该你啊?女主说,我不,我下辈子就找你。

男主叫廖丹,女主叫杜金玲,人世间最平凡普通的一对夫妻,唯一的遗憾,是不离不弃也没换来白头到老。

他们对于苦难的认识和我们有很大不同

这段时间游历加拿大,遭遇了一次文化冲击,我越发感觉,加拿大乃至包括美国在内的整个北美地区,其主流文化对于苦难的认识和我们有很大不同。

前几天,我去参观温哥华博物馆,见其中有个展览,是关于难民的,展厅入口处立了一个牌子,大意是提示说该展览中有很多激烈内容,可能会让观众难以接受并受到情绪刺激,参观者不必觉得自己在展厅背负着什么义务,按照自己的节奏游览即可,是否让孩子进入展厅应由家长或监护人决定,若游客有需要,可以求助现场工作人员,他们能提供紧急援助。

我看完这牌子就心说,好家伙,我在国内文博行业做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在观展前立警示牌提醒观众做心理建设的,看来这个难民展览的内容相当惨烈,去感受一下吧,于是提了提裤子,走进展厅。

看完一圈之后,我承认,这确实是个悲伤的展览,尤其是一些妇女儿童流离失所的故事,让人心情沉重,但其内容的激烈程度也就还好,远远没到让我如展板提示中的那样无法忍受,以至于需要向工作人员紧急求助的程度。

事后我就想,博物馆官方想必也不是画蛇添足,他们提前立个警告牌应该也是契合当地观众实际心理的,那为什么能强烈刺激到当地观众的内容,在我看来就只是还好呢?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套书,《光荣与梦想》。

这是一部关于美国社会的纪实作品,其中有不少篇幅描述大萧条时期的民间百态,当时,美国各界民众深陷绝望,以至于凯恩斯将其与持续了400年的欧洲黑暗时代相提并论。

那么,大萧条时期,美国老百姓悲惨到什么程度呢?书中举例说,人们在纽约市政厅前的公共厕所里为了抢马桶而争吵,从破烂的大衣口袋里掏着面包屑和腐臭的肉沫吃,人们排队去救济站领取不冷不热的汤,冬天需要在衬衣下塞满报纸御寒,还要去喝5美分一杯的咖啡,然后再要一杯热水,把番茄酱挤进去做成汤……

我读到这时,脑袋上就顶着一串省略号,《光荣与梦想》的作者威廉·曼彻斯特是著名记者和历史学家,他出身工人阶级,上过战场,做过学术,和总统还有私交,其对美国社会的认识想必是深刻和全面的,但上述那些‌‌“惨状‌‌”就是他这种见识的美国人所描述的黑暗,是美国社会所谓的苦难。

我看完之后就感慨,美国和加拿大这两个国家年轻又丰饶,还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的苦难,他们民众心中那些巨大的悲怆,在中国史官看来,也许只是些可以一笔带过的小小波澜,若是把南北朝,元末,明末,甚至光绪初年华北的一些史料摘出来,斯蒂芬·金的恐怖故事只怕会被衬托得像鸡汤暖文。

别误会,我并没有觉得祖先们承受过诸多难以想象的苦难是一件值得吹嘘或者夸夸其谈的事,我真正想说的是,若我们能从过去的苦难里得知人在真正的极端绝境中会怎么想怎么行动,以增进我们对于人类社会的认识,弥合分歧,并对那些当下依然处于苦难中的人们感同身受,伸出援手,那么祖先们的苦难就有了意义。

有时,人们就是无法理解彼此,除非,我们知道对方经历过什么。

离开温哥华博物馆后,我脑海中一直萦绕着一个故事,唐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叛军一路势如破竹,多地望风而降,及至某处,官民据城死守,叛军数度受挫,于是围城不去,双方开始了漫长的僵持。

守城官员誓死不降,眼见粮草断绝,将士只得杀战马充饥,战马吃完了就扒树皮刨草根,待到树皮草根也吃净了,叛军依然围城不去,万般无奈之下,守城士兵不得已将城中妇孺集中在一起,架起了锅…

又是一旬过去,城外叛军料定城内粮草已绝多日,城中之人断无生还可能,于是下令进攻,当先头部队跃马扬刀地冲进城门后,他们被眼前的惨状吓傻了。

原来,因多日断粮,城中妇孺已经被兵士们尽数搜捕,正和守城将领们共同守着一口大锅,喝着5美分一杯的咖啡。

 

 

香港有一个节目,让中产阶级或是上流社会体验一下穷人的生活。

有一期,一位大律师去体验低学历年轻人,节目组留给他一百二十块备用金,住宿是年轻人的沙发,吃饭和交通,得靠大律师自己找工作解决。

刚开始,大律师以为很容易,很快,他傻眼了,就算是月薪八千到九千的工作,也要求有中五程度的学历,能熟练掌握粤语、普通话、英文。不符合要求的,只能选择清洁工等体力劳动,工资五千到六千,大部分还要求有工作经验。

此时,大律师扮演的角色是一位低学历的年轻人,这些工作自然和他无缘,最后,他终于在奶茶店找到工作,每天下午三点上班,晚上十一点下班,除了中间十分钟吃饭,其他时间都在抱着罐子摇啊摇。

半夜回到家,累到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马上又要开工。

经常有人说,你学历低找不到工作你就去读书啊,以大律师体验的这个年轻人为例,就算是半工半读,两年学费也要九万,而摇奶茶摇到手快断掉,六天工资,也只有一千多块。

大律师感叹,在奶茶店,自己就像一部机器中的齿轮,不停地转,看不到前面的方向,也看不到终点。存钱是不可能的,扣除每天开支,已经没能力做任何事。

有一期,是富家太太体验单亲母亲。

这对母子住在一间闷热狭小和笼子没什么区别的房间内。因为有年幼的孩子,母亲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工作,只能依靠综援生活。偶尔福利署会安排兼职机会,是在大街上派传单,140份传单,要2-3个小时才能派完,而这种工作机会,每个月只能轮到几次。

富家太太从一开始拿到传单的兴奋,到被拒绝感到失落,最后郁闷放弃。第三天,她提出提前结束拍摄。

一个没有收入的母亲,独自照顾孩子,穷已经不是最凄惨的了,最绝望的是完全没有希望。

富家太太总结,这种生活仅凭一双手辛苦劳动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不可否认,有的贫穷,的确是和懒惰有关。

但是大部分的贫穷则与一个人的出身、天份、教育、时机、运气等等紧紧联系在一起。

有些人不停工作,刚刚够糊口。

有些人想要活着,只能干到死。

他们也有梦想,也想让生活更好一点,为了能多赚一点钱,他们愿意拼了命地干活。

可是他们没有机会往上走,一点都没有。

因为他们没有多余的钱、没有多余的时间、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没有逆天的运气。

他们这辈子,注定也就这样了。

面对这样的人,我怎么忍心指责他们:你为什么不努力? 

 

image早上5点,孔李记(中间)在桥底下等活儿,如果有招工的车停在路边就立刻上前询价。

去年也试过工钱更高的活,他爬上脚手架,给铁梁刷漆,一天200多块钱,比零活儿多几十。那时也是夏天,30多度,孔李记站上去没多久就头晕,不敢往下面看。后来再也不敢了。

要是早个二三十年,他50斤一袋的水泥、石膏粉、沙子都卸过,一次能背三袋。一车有10吨,一天两车,他跟三四个人搭伙,两个钟头能卸完。当时每吨7、8块,后来涨到10块,一天能挣将近200。老家禹州的煤矿关停后,他一直在郑州百荣做装卸,50多岁还自觉体力很好。

现在孔李记一袋也背不动了,只会耽误工时,工友们都不愿意和他搭伙儿。‌‌“活儿干得多回家躺着腿就可劲疼。‌‌”他这才来到桥下,加入日结工的大军。

今年7月,孔李记的工地上发了藿香正气水,他咽下‌‌“可难喝‌‌”的药汁,想让身体争点气。他记得有次,一个岁数大的工人中暑晕倒,工头转头看到他也这么大年纪,就给了50块钱,把他劝退了。

为了不中暑,孔李记尽量接一些夜里的活儿,从下午3点干到深夜。老板不在的时候,可以多歇歇,慢慢干,老板在眼前的时候,‌‌“不用吭气儿,得提劲儿干了。‌‌”

最近,孔李记连续5天没找到适合的活儿,7月只赚到2000块。他和老伴在老家还有一亩六分地,是山上的砂石地,种不了承包出去了,一年只有300多块钱。儿子今年40多,在郑州的物流公司工作,今年活儿也不多,只能顾着自己家庭。

孔李记不想麻烦孩子,来郑州大桥下找活儿的三年,在附近京广路一个烂尾楼旁找了个破房子住,每月房租60块。屋里没有接水电,喝水要到外面打回去,吃饭、充电都得找个饭店。天气太热的时候,要开门点着蚊香睡。

image●上午没有活儿,孔李记回到自己烂尾楼旁边的出租屋里。出租屋里闷热难耐,坐了一会儿孔李记就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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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里没有电,晚上只能点蜡烛。白天等不到活儿,孔李记也会在桥底下继续坐着碰碰运气。晚上竞争的人相对少一些,如果被招走,孔李记就一直干到第二天早上再回来。但最近,这样的夜活儿也不多,他只能回到破屋里。

水泥墙围起来的空间里闷热难耐,他就拿着铺盖搬到了烂尾楼屋顶住,会凉快一点。孔李记觉得自己身体还算结实,能干一天是一天。

大桥下的伤疤

这个夏天,张新民一直睡在大桥下。他挑中一个有井盖的水泥台当床,比起周围的绿化草坪,会更平整一些,晚上蚊子也少。之前他花200块租的房子没空调,开了风扇凉席还是热腾腾的,睡也睡不着。

这里有互不交流的邻居,他们大多独自从农村到郑州谋生,为了省钱,索性以桥为家。其中有个干活时受伤的日结工,跟妻子离了婚,父母也去世,亲戚不愿意照顾他,在桥下躺了两个多月。

上个月连续几天高温,张新民打赤膊干活,肩膀上常被晒得发红、脱皮,留下的疤痕像夏天打的卡。汗从头上流下来,擦不过来,直接进到眼睛里。接下去的几天,眼睛又红又肿,看东西也模糊,疼得影响他接之后的活。

他是个56岁的单亲父亲,10年前在郑州做起的电玩城生意失败后,卖掉开了八个月的帕萨特,也失去了婚姻。前妻把大女儿带走,剩下三个孩子留给他。张新民又尝试给一家重庆的防盗门公司做代理,一年只卖了两个门,最后两边公司都倒闭了,现在还欠着他几千块钱工资。

‌‌“人一穷,亲戚就都离得远远的。‌‌”三个孩子上学还等着交钱,张新民着急之下,去了大桥下谋生。之前他当包工头,总去这样的地方招日结,现在他成了等待被挑的人,有一段时间都情绪低落。

长期工结钱时间晚,也只有日结才能最快满足张新民一家的生活。他之前被拖欠过几次,2012年在北京昌平做包工头,加上木工带了一二百人盖售楼处,喷泉、围墙都装修好后,包工包料的老板一直没有给他结算,‌‌“说公司还差他20多万。‌‌”

今年初,朋友介绍他去上海一个工地上干活,做了4个多月,现在还有1万3没拿到。因为没钱,张新民一直不敢回家,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些债务。‌‌“以前不认命,但现在认了。‌‌”image

●中午,张新民坐在电动车上吃饼。

时间长了,张新民习惯了这种变化,‌‌“只要是活着,生活就得继续。‌‌”没活的时候,张新民还是想着承包点事干,可五天盖一层楼的活,老板们催促着三天完成,他只能多加工人。等到要钱的时候,又会变成各种各样的钱不到位。

2016年,张新民听说北京的工价更高,就到马驹桥附近租了个300块一个月的房子,开装车卸车,每天挣200块左右。但孩子们学习不太好,老师总要请家长,来来去去的不方便,他又回了郑州。

‌‌“陪孩子就只能喝西北风。‌‌”现在,张新民每月把自己的生活开销维持在1000块,其余的都留给孩子。

在张新民看来,郑州的建筑行业在压缩,工地上的活儿少了,而疫情后来做日结工的人又越来越多。作为‌‌“新手‌‌”,他总是抢不过别人。好容易到手的第一个活,是往地铁里搬防火门,一两百斤,又高又重,从地上背到地下,一个下午他挣了150块,但累得几天都干不了活,

一不小心就能受伤。去年夏天,他在工地上热得晕倒,拉伤肌肉,疼了好长时间,躺在出租屋里两个月不能挣钱,‌‌“总想着过几天就好了,压力很大。‌‌”他说,最难的时候,儿子管他要20块钱修电瓶车,他都只能沉默。

今年,张新民明显感觉干活已经没有前几年利索了,爬楼扛钢筋的时候,累得腿都抬不上去。他现在只想找一个长期稳定的活,‌‌“人生到这一步了,已经没有那么大精神和野心了。‌‌”

人群外围的粉色

酒红色的小波浪堆在脑后,李瑞新特意做了这一头发型,看起来很显眼。早上五点半,她拼着5块钱的车到了大桥下,但碰见老板的招工车开来时,她起初不好意思围上去,周围都是些有经验的男工人,迅速围满车窗。李瑞新瘦小,挤不进去,也不知道怎么谈价,总会被挡在外面。

不抢就没活,除去日常吃饭开销,只剩个百十块钱,她压力倍增。寻摸了半个月,李瑞新找到4个杂工——等工头开出低于市场价的钱,很多男性工人都不愿意去,她就跟几个女工去接。比如80块钱一天,去建筑工地铺盖防尘布。‌‌“女的是小工,男的是大工,干的活不一样,他们一天能挣180多到200多。‌‌”

今年三月,李瑞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了。那时她在一家食品加工厂上班,每个月能挣4000块左右,但一次午休时工厂经理找了她,说大龄女工都要被辞退,而今年11月她才满年龄上限55岁。回家后,她发觉‌‌“自己没用了‌‌”,待了两个月,刷各种招聘信息,都不要她这个岁数的,找了熟人也没有用。

受不了这种‌‌“闹心‌‌”,李瑞新在最热的夏天来到大桥下,让日子有点奔头。中午的高温立马让她想放弃,接到的第一个活儿是去建筑工地搬铁管,一根钢管长5米,一般要4个人抬,包工头开180块要男工,她去只能给120块,在酷暑中搬了两个管子就累得喘不过气来。那天干了9个小时,她两只手磨出了水泡。

之前,李瑞新跟着丈夫跑车,从广州到厦门的专线,一天一夜。在湖南的服务区,车的门锁被撬开过一次,丢了3000块现金。从那之后,每到夜里丈夫睡觉,李瑞新就看车看货,担心有偷货偷油的。

后来为了照顾两个孩子,李瑞新回到郑州,丈夫开始自己跑车。她每天晚上十点多打个视频,得知丈夫一切顺利,才能睡下。现在,两个儿子一个在郑州、一个在北京,都没有结婚,夫妻俩已经攒下第一套房,还差老二的一套。现在,李瑞新瞒着儿子偷偷干日结,‌‌“结婚、买房都要用钱,不能闲着。‌‌”image

●等了很长时间,依然没有合适的工作,站在桥下的李瑞新有些失落。

有时候,李瑞新去楼顶刷墙,有时候又搬50斤一块的水泥块,一天搬了3吨。她求着熟人介绍男人的活给自己,结果干了一天,手指头全肿了,疼得不敢抻直。家政、保洁这种稳定一点的工作,李瑞新说‌‌“没办法,人家连45的都不要了‌‌”。

7月29日,郑州下起了雨。‌‌“天热活儿不好干,下雨天还没活儿。‌‌”李瑞新在桥下站了8个多小时,依然在等待。

 

 

两口人 忙活了一年

看b站的up主统计的四川某农村一户人家的收支状况。两口人,都是老人,收入项如下

油菜,一年收入500~600斤,卖了250斤,价格是2块6一斤,收入650元。其他的自己打油吃了。

麦子,250斤,没卖。自己做面吃了。

苞谷,1000多斤,卖了300斤,一块五一斤,收入450元。剩余的用来喂猪,喂鸡。

红苕,除了喂猪的以外,把剩余的打成红苕淀粉,打了200多斤,卖了2000块钱。

豌豆尖儿,冬天种的。卖了200块钱;猪皮孔,卖了50块钱,大概两斤多;南瓜米,卖了60块钱;花生,种了自己吃了。

有一些种稻谷的田,被承包出去养虾。租金为350+181元,共531元;养了一些鸡,都是鸡蛋孵出来的小鸡,去年卖掉了三只,收入274元;鸡蛋,有淡季和旺季之分,价格从八毛一个到一块六一个,一年总共卖了200元。

农保和粮食直补款,收入3700元。

以上就是他们一年种地的收入。一共是8115元。

接下来是支出项:

打菜油,花了250元;做面,花了154元。

买了两头猪,花了2100元;买猪的时候顺便买了一包猪饲料,280元;猪生病了,看病花了70元;猪养肥了杀猪花了300元。

电费一个月25元,一年300元;话费一个月10元,一年就是120元;电视费,一年276元。

因为没种谷子,所以要买谷子和米,一年花了1100元。

家里的腊肉吃完了要买新鲜肉,一年大概600元。

平时普通感冒、肠胃不适等常用药,一年200元。

衣服,大部分由子女购买,自己花费一年大概100块钱。有一天他们逛市集的时候买了两件秋衣,花了50元。

肥料,一年800元;种子,油菜种苞谷种麦子种等等,一年320元。

吃的盐,一年一箱,90元;其他调料,酱油,花椒面等等,一年50元。

人情费,亲戚生病或者结婚的红包钱,一年1200元。

去年老人做了一个手术,报销过后花了2000元;买医保,350元一个人,花了700元。

以上就是全年支出项,合计11010元。

老人平时会去村里打零工,帮别人种地,80元一天,收入800元;给别的人家修房子,收入3000元。加起来3800元,算上刚刚收入的8115元,总计11915元。刚好能覆盖他们的支出项。

还有一个不确定的收入项。老人的子女会给他们钱。去年一年子女给老人总计5000元。这5000元,可能会成为能够存入存折里面的钱。

up主继续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会把家里的土鸡蛋卖了,去买饲料蛋回来吃;为什么会舍不得在街上买一个包子馒头;为什么早出晚归在地里面干活;为什么杏花开了,他们却毫不关心——因为他们只关心鸡鸭庄稼。以及老人今年种了一些西瓜,希望可以为他们增加一点微薄的收入。

我想到《济公》里,方丈训济公:道济,你如此放荡不羁,何日才能成佛。济公回:长老啊,您是高高在上,不谙世事,这样下去嘛,蒲团坐穿了也没有用的——不如随弟子我到人间去化缘一番,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领悟妙谛,方可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