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豆包 下的文章

过年老家人来家串门,带给我一塑料袋冻豆包,看着那一个个黄澄澄的小家伙,我觉得离童年又近了一步。过去我也是在春节前后才能吃到豆包,母亲扎着围裙站在外屋地白气腾腾的时光里,一锅接一锅豆包被端到屋外的墙头冻上。我负责守卫豆包,防止被鸡呀、猫呀什么的豁豁。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监守自盗,吃,可劲吃,直到撑得吃不下。

天天过年多好啊!过去怎么不蒸呢?不会是忘了吧?我被自己的想法启发到了,决定提醒一下我妈和我奶她们。

豆包的历史有多长,我们屯子的历史大概就有多长。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前清?明朝?好像比那还远。小时候听爱讲古的老萧家我三爷讲,蒙古大军在我们这过兵,大军休整完开拔的时候带的军粮里就有豆包,真假当然没有什么证据,不过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东征时的确路过我们这,甚至再远一些,金兀术也在这里训练过水军,然后远征北宋。如此说来,我们家乡的豆包可追溯的历史就到了宋代。豆包才不管谁是侵略者谁是开拓者,它只管用最温柔的软糯,最烫贴的体温衔接起一部村落的炊烟。没人写过豆包在时间里的故事,如果有,那可能会比村东头的东江还长。

我们这一代代人里谁的身上没有豆包的影子。它对我们来说,或许真的不是一种食物那么简单。我老家的人春节来串门前,一定合计过给我带点啥好,现在大家的日子都好过,谁都不差一口吃的,拿啥都拿得起,但是他想到的是豆包,这就是说豆包在我俩的记忆里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那里包着我们的童年,凝聚着我们的乡愁。

豆包被冻好藏在缸里,那口缸就成了我们一早一晚的张望,这时候的豆包真的不是干粮了。别看它藏在缸里,却认识我们屯子的每个小孩。我家的豆包熟悉郑三妹的说话声,三妹家的豆包能听出老球子的脚步,老球子总是想法用他家的黄豆包换老付家的白豆包。可我不喜欢白豆包,到现在我也不认为白色的是真正的豆包。它是用江米面做的,吃着应该比黄米面细发,可有些东西不应该细发,并非细发不好,而是本色更真。若说起豆包那只能是黄黏米做的,我的这份固执的感情恐怕只有豆包能理解。

我说的郑三妹小时候就叫豆包。为什么叫这么个小名呢?她长得小,小脑袋、小鼻子、小眼睛、小个子。不光小,性格也像豆包,艮揪揪,肉乎乎,可你说她慢吧,却很有嚼头,你说她肉呢,她总会做出些让你意想不到的爽快事,比如大家一起玩,都稀罕巴巴的炫耀自己兜里踹出来的豆包,她就能舍得把自己的那份给嘴快舌长的老球子。给你,看把你馋的。这事我可做不出来,舍不得!她一个女孩能。后来三妹长大了,成了大姑娘,可是脸啊、头啊、眼睛鼻子啊还那么小,好像没张开似的,但个子窜起来了。她算不上是美人,但你绝不能说她长得不好看。她的味道在内里,她身上有那么一股劲儿。

豆包就好像我们家园子的甜杆儿,一节骨一节骨粘连着我们这个家族,我、我爸、我爷…长在地上的每一节骨都是一代人,而地下的根须更为深远,更为庞大,更为扎实。我们整个村子都给它黏在一起,前世今生,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我说没说过,豆包沾糖稀,那还有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