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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人过新年,除夕夜的团圆饭若没有红膏炝蟹的附丽,至少是残缺的。

在众口难调的当下,宁波的红膏炝蟹无论画面感,还是味蕾感,天生丽质,又诱人。无论是在低俗、熙攘的夜宵摊,还是在衣香鬓影的大酒店,红膏炝蟹一次一次地成为宠儿,展示它优雅和魅力,与食客共舞。

蟹可以腌着吃、酱着吃、醉着吃,吃蟹的方法五花八门。我小时候长在绍兴,那时候蟹便宜,白米饭珍贵,大米的定量供应,限制了我对打饱嗝的想象。每当逢年过节,我盛好满满一海碗白米饭后,筷头伸进蟹脚钳中,用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的精神,把蟹肉掏出来或用嘴吸出来,然后松山挖土一样把白米饭扒进嘴中。只是,那时的咸蟹是真咸,它不是现在咸淡适度的红膏炝蟹,是真正的“压饭榔头”。成了宁波人后,某次有人请客,我叨陪末座,当红膏炝蟹以它胭脂似的红膏、冰肌似的雪肤呈现在白玉般的腰盘上时,点缀着几瓣葱绿的香菜,我眼睛发光、舌尖打转,但又不敢放肆,过犹不及嘛。于是,红膏炝蟹成了我的心心念念。

后来,当我手头不太寒酸,宴请几位常来常往的友人,在灯光摇曳的餐厅包厢,手脚就彻底放开,红膏炝蟹上了两盘。对着凝脂似的红膏炝蟹,慢饮了几盅酱香型白酒后,我毫不迟疑地夹起一块丰腴的红膏入嘴。宴请快结束时,看到腰子盘里还有蟹黄蟹膏和蟹的断肢残臂,味蕾绽放的我把筷子一夹,收集碟中,还对大家说,我要率先做光盘行动的典范,以掩盖我的吃相难看。

几年前,我也学着腌制红膏炝蟹,屡屡失败,好端端的红膏梭子蟹,被我折腾得模样也没有。有一次,我去同学里家吃饭,有一盘红膏炝蟹,色泽鲜艳,咸淡适中,我问他哪里买的。他说自己腌制的。我在赞叹之余,说:“你这一手藏巧于拙的本事要告诉我啊。”他就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于是,回家后,我跃跃欲试。离家不远的高塘菜市场内,有一家经年出售梭子蟹的摊位,美女老板娘因为和我同姓,我平时经常找她的摊位买梭子蟹,同姓三分亲么。那天,美女老板娘就给我拣挑了几只坚硬、饱满的梭子蟹。回到家里,我在钵子内倒入六两粗盐、两斤自来水,撸起袖子握住五六根筷子,使劲地搅拌,直到感觉盐水有些发稠。然后把洗晾干的梭子蟹放入钵中,洒上七八滴高度烧酒,再添加几根切得细细的姜丝,用石头压实。十八个小时后,首次出手大获成功,并受到家人赞赏,鼓励我要继续发扬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精神。

咸炝蟹是宁波人一年四季的菜,但红膏炝蟹是咸蟹队伍中的杰出代表。无论是在普通百姓的餐桌上,还是在星级宾馆的包厢里,如果有一盘红膏炝蟹,提升的是一桌的品位,见证的是招待的高低和贫富的差别。从蟹的年龄来分析,蟹的腌制分好几档,儿童期的蟹不宜做咸炝蟹,宜做蟹酱倒是标配。某次我去象山,朋友送我一箱蟹酱,并正告我:“蟹酱咕饭杀格!”(象山方言“杀格”是厉害意思)果然,回家吃饭,饭量大增,米饭哗哗地扒下肚皮,妻子看我的目光很惊讶,怀疑我可能在外面出劳力被人当驴使。

青春期的蟹壳软,一般不适合腌制咸炝蟹或红膏炝蟹,只能做蟹糊。蟹糊咕泡饭,相当完美,无话可说。

咸炝蟹是红膏炝蟹的替补队员,只因为没有红膏,身份大跌。咸炝蟹的出现多半是“新四方”这类快餐连锁店,它的价格便宜,招待客人马马虎虎过得去。

如今,红膏炝蟹的价格已越来越高,如果按面积计算,它的涨幅比房价高出多倍。每年的腊月,就是民间高手争相腌制红膏炝蟹的黄金日子。不咸不淡的红膏炝蟹,既可下酒,又可咕饭,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