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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妥点的可以买美债。激进点的可以买美股。有能力的可以 wfh 远程给一些美国公司工作。要么做一些外包的工作也行。

虽然欧美日韩都是发达国家,但发达国家之间亦有差距。美国就是发达国家里收入最顶尖的那一个。美国最穷的州都比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收入高得多。美国平均收入更是比这些国家高了一倍还不止。要知道美国有三亿多人,可谓是一骑绝尘。

而且美国还在增长,无论 gdp、收入还是各产业增长都独树一帜。可以说美国的经济已经和这颗星球上其他所有国家拉开了数个身位。

所以现在全球各大媒体都流行一句话,叫美国例外。比如:“全世界经济都在衰退,但美国例外”“G7 国家都面临困境,但美国例外”“长时间的高利率会抑制经济活力,造成衰退,但美国例外”

全世界有钱人的利益都在美国。共同推起了这么一个 “例外” 的经济盛世。

根据《2024年全球人才解码报告》,伦敦自2014年以来一直保持领先地位。

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此次排名位居第二,人气为8%;

中东城市迪拜和阿布达比分别排名第三和第四,但人气均为7%;

德国首都柏林和另一欧洲城市巴塞罗那此次分别排名第六和第八,但人气也相同,均为5%;

世界之都纽约、东京和悉尼,此次均进入前十名,分别位居第五、第九、第十,人气分别为6%、5%、4%。

另外需要一提的是北京此次排在第25名。自COVID-19(中共病毒)疫情爆发以来,外籍人才纷纷离开中国。在那里的经济艰难复苏之际,这一趋势仍在继续。同时,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也在想办法突破“封锁”,润出国门。

报告指出,“原籍国可以从人才离开中受益的想法似乎有悖常理,因为从某个角度来看,它们正在经历‘人才外流’。”

(本文参考了CNBC报导)

中美银行的巨大差异

从中国到美国之后最大的文化冲击就是银行系统,有时我们甚至觉得美国人的金融脑回路与中国人完全不一样。

美国人的银行就是一个生意,是整个金融系统的一部分,你只要有本事,能拿到执照,你也能开一个,如果你发现开不下去了,你可以转让出去,或者让它倒闭。而中国的银行首先是国家机构的一部分,国家信誉在它的后面做或有或无的担保,其次它才完成整个国家的金融功能。

不少美国的银行都参加FDIC保险,如果银行倒闭,那个叫做FDIC的联邦存款保险公司负责在银行失效时赔给每个储户不超过25万美元的损失,但在银行买理财的账户就没有这个保险。中国银行过去没有保险这一说,原则上国家银行也不会倒闭。不过随着后来股份制银行和城市银行不断出现,国家也不愿意这些野孩子兜底,十年前学习美国出台了一个存款保险制度,银行倒闭时赔付50万人民币,总算是和国际接轨了。有人笑称,存款保险制度出台说明银行存款今后不再保险啦!

在美国,真正的纸币现金在经济活动中所占的数额比例很低,大部分交易都是通过银行系统的支票传递和电子转账来完成的。整个国家也鼓励交易在银行体系内部流动,不论是公司发工资,普通人缴纳水电费,刷信用卡买东西,买卖股票这些操作,都不让你离开银行系统。对于国家税务部门来说,银行系统内部前的流动是透明的,这类现金叫做‌‌“白钱‌‌”。

当然,市场上还流通着另一类钱,主要是现金纸钞,这类钱叫做‌‌“灰钱‌‌”。你有时候街边买杯咖啡,或者住旅馆给的小费,基本上就是这类钱。它的持有和交易都不透明,它有可能是‌‌“没纳税‌‌”的钱。比如某些餐馆老板的营业收入和食材采购就是用的这种灰钱。美国的国税局特别头疼的就是这种不受监管的,可能没被征税的灰钱。

从技术上说,白钱和灰钱的转换大部分都是在银行柜台或者银行ATM上完成的。两种性质的钱的转换点就被美国各种法律盯的死死的。

你去美国银行柜台存现金,就是在把可能没纳税的灰钱变成白钱,法律要求银行在做这个转换的同时,把客户的纳税义务给锁定。换句大白话就是,银行要判断你这笔钱是不是个人收入所得。如果你存入大额现金(超过一万美元),银行就有报告的义务,你就有报税的义务。

按中国人的想法,我给你存二十万现金,你吸收了我的储蓄,银行应该很高兴。这完全错误,银行很害怕!你实际上是给银行带来了申报麻烦和违规风险。另一方面,当你要提取巨额(一万以上)现金时,这被认为是把白钱投入灰钱的大海中,你依然要准备好解释这样做的目的。如果你没有合理解释(其实在美国境内,你完全不需要这么大一笔现金),基本上银行会让你销户走人,礼送出门。

就算不是现金操作,美国银行在个人账户收钱时依然有很多限制。比如你的银行户头突然有一笔资金汇入,如果是不太可靠的国家,银行怕惹麻烦根本就不愿意收,甚至在跨国转账成功后,也有可能给你一张银行本票让你拿走,爱上哪存上哪存。即使是可信国家的银行,你依然要说清这笔钱是赠予还是收入,便于纳税。就算是可信的国家的银行,就算是同名账户跨境转账,很多银行都会有后台监管部门时候电话询问。

灰钱纳税后就变成了白钱。美国发达的金融系统让你的银行利息,债券收入,券商炒股增值,公司股份分红,都在纳税系统监管下。银行,券商,基金公司都会同步向国税局报告你的所得,如果和你的年度申报匹配上,这些白钱的增值(纳过税之后)始终是白钱,始终在银行系统监管之下。

还有一种纸币现钞是纯粹的黑钱,就是贩毒、军火、恐怖活动之类的钱,想把它们变成白钱,把它们带入美国境内和存入美国银行系统的努力,就是把和钱变成白钱的过程,这个俗称‌‌“洗钱‌‌”。黑钱和灰钱的差别一个是非法,一个是可能没纳税,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钱。大部分洗钱的手法是先把黑钱混入现金收入的灰钱中,然后再申报纳税变成白钱。

对美国政府来说,如何识别出洗钱是一个严肃的课题。尤其是国际洗钱罪,这是联邦重罪。美国法典18卷1957款有详细描述,包括:把分散在不同账户的钱集中到一起的Promotional洗钱,把钱在不同银行的不同账户间倒来倒去(所谓洗三水就追不到了)的Concealment洗钱。

我们普通人经常要解释的不是黑钱,而是灰钱。在中国,黑钱、灰钱和白钱的区分很不明显。很多中国人经常在两个地方遇到新问题,一个是海关,一个是银行。海关和银行都有一个标准,超过一万就要填表申报,海关是105表格,银行是8300表格。美国海关不怕你带现金进入美国,只要你申报,就相当于把灰钱转换成了白钱,然后你再存入银行就没问题了。

当年导演英达多次带现金入境美国超过一万不申报,结果手头积攒下来一堆现金。然后又把钱免申报,以每次不超过一万存入多家银行,就是为了规避这两个表格。这在美国有一个特别的说法,叫做结构性操作,用人话说就是疑似洗钱。美国法典31卷5324和5316款说的就是这两件事。后来被起诉,最后先补税,又加罚款,再与检方和解。给中国人现场演示了中外银行的理念差异。

2

新千年开始,由于反恐概念逐渐深入人心,美国法律给了银行各大的压力,一个特殊的词语被创造出来,叫做KYC,英文的意思是:了解你的客户。估计是撞毁世贸中心的恐怖分子的活动资金通过银行系统进入美国,惹了大麻烦。

于是在美国银行开户就更复杂了。前面说了,美国银行本身也是企业,它既然多了个责任为美国政府看守大门,当然也就尽量少惹麻烦为妙。很多国家都被它列入金融不可靠的国家,意思是说,那些国家并不能阻止黑钱变成白钱。这些进入他国金融系统的白钱可能不太‌‌“白‌‌”,所以某些国家银行的跨境汇款就要受到更多关注。

除此之外,还有些跨国银行也因为各种相关原因被罚款。这些银行一段时间内也受到特别关注。银行自己也自我审查,不让那些看起来不可靠的人或者无法判断你是否可靠的人开户。以免被扣上与受限制公司做生意的罪名。

很多中国人会和已经在美国的华人做换汇操作,从中国汇给美国账户美元,然后再从中国账户向另一个中国账户划拨人民币,没出过国的人认为这种操作等价交换、天然合理。其实这种操作在美国会一头撞上灰钱变白钱的规则:突然出现的美元是账户所有者的偶然收入吗?纳过税吗?

不仅是银行,美国的所有金融机构都是持牌运营的。他们都和税务系统直接挂钩。换句话说,你在美国金融系统内赚到的每一笔钱都是双重申报的。

比如你在银行里面的存款利息就算你的个人收入。每年年底银行会寄给你一张1099表,里面列明你的利息收入和替税务局预扣的金额。你拿这张表并入你的当年收入申报。如果你买了债券或者货币基金这类理财产品,你会收到相关机构给你的1099表,上面列出你的利息收入或者分红收入。

顺便说一下,美国人可以在境内自由迁徙,不需要户口,基本上一张驾照走四方,但是他们有一样东西是伴随终生的,叫做社会安全号码SSN,这是一个9位数的数字,一般人看不出来什么规律,一般情况下也不用出示。可是这个号码后面关联着你的所有纳税情况。

整个美国的纳税申报就像现代会计的‌‌“复式记账法‌‌”一样,你的收入你这方要申报,给你收入的(不论是工资、合同、利息、分红、增值)那一方也要申报。这种双重申报汇总到税务部们进行对照,你实际上无法隐藏任何‌‌“白钱‌‌”收入、因为另一方已经替你‌‌“申报‌‌”了。

当然,灰钱收入就没有办法了,比如服务业的小费收入。很多餐馆的现金收入也都在此类。所以美国政府痛恨现金,总是鼓励你用信用卡。

目前出现的虚拟货币交易,给美国政府出了一个难题。这东西非中心化,完全匿名,跨境无碍,交易本身几乎无法监管,你是否赚了钱没人知道,几乎就是一个典型的‌‌“灰钱‌‌”交易。

为了应付这种局面,美国政府采用的原则是:天上飞机怎么飞我不管,但我管理所有飞机场。只要你用法币买卖比特币,你个人和替你交易的交易所就应该双重申报。最近几年美国人的报税单中开始要求你填写虚拟货币的持有和交易情况。

中国过去的金融系统里面没有白钱,灰钱和黑钱的概念。我们的银行都是国有企业,我们有的原则还是银号最初级的‌‌“存款自愿,取款自由‌‌”。个人账户资金随便跨银行调度,大额现金存入还被银行欢迎,不同名字的朋友之间转帐非常随便,甚至公司发工资也用现金支付。大量买卖(买楼买车买珠宝买字画)和馈赠都是纯现金方式。

很多贪官收受贿赂的钱也都在银行系统之外。实际上,没人知道这种灰钱和黑钱到底有多少。估计在国际犯罪分子眼中,这地方真是一个自由的洗钱天堂。当然,由于外汇管制,我们的这种‌‌“自由奔放‌‌”的方式并不会立即污染国际金融体系。

改革开放后,一切才慢慢地规范起来,目前,企业发工资减少现金支付,个人银行增加开户限制减少垃圾账户,已有账户分级管理,大额转账受到监控,大额取款做出标记,新的金税系统让银行和税务机构连接起来。

3

话说回来,美国银行系统由于历史比较长,存在路径依赖,有些方面还真不如中国的银行系统。

最明显的是,美国银行间普遍使用的个人支票系统。华人到美国,找房子,考驾照,申请SSN,银行开户是标准四件套。在你的信用卡申请下来之前,在花现金的同时,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写支票,因为,这时候支票就是你大额付款的主要手段。

中国的所有银行经营理念和管理理念不一定先进,但信息化硬件建设绝对有后发优势。美国银行之间虽然也可以电子转账,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用支票做交换。

当你去美国开户行存入一张支票,银行需要通过ACH交换机构确认对方账户上是否有钱,然后再进行真正的资金清算。即使速度再快,也是以几个工作日来衡量的。你去存一张一百美元的支票,柜台可能会和你说,这个钱要三个工作日之后到账,在此之前,可以给你一个25美元的额度应急。

万一对方账上没钱,就会出现跳票,两方都会被银行罚款。相对的中国银行间转账,基本上是6秒钟之内完成。比起美国银行,绝对是光速,而且你立刻就可以使用这笔钱。在美国,这就是梦想。

还有一个差异。在中国,你在银行储蓄账户就是一个,它直接挂钩你的身份证和手机,你也可以得到一张储蓄卡,卡号就是你的帐号。所以,储蓄账号和储蓄卡就是同一回事。而在美国,你的帐户是一串号码,它实际上是一个支票账户,你的支票本和这个账户挂钩。这个Checking账户的钱几乎没有利息(很多人都说,那个账户利率是一个无限接近于零的羞辱性数字)。

如果你需要有那么一点点年利率的储蓄账户,那就要另外开一个Saving账户,这个账户号码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一串数字。如果你想像在中国一样,要办一张和账户关联ATM提款卡,这次你又得到了一串号码。这张卡在使用的时候,会从你的支票账户上扣钱。这张卡与支票的差异是:开支票不另外收费,使用这张储蓄卡(或者叫ATM卡),在某些时候会被另外收手续费。

自己家银行的储蓄卡还收手续费,真是逆了天了。不过你仔细观察,那张储蓄卡很可能是开户银行和VISA共同发行的,所以那个手续费(如果有的话)是被VISA收走了。

在美国银行系统之外,存在着几个专门管理卡片的机构:Visa,MasterCard,AmericanExpress这几家算是出名的。他们都是以发行各种信用卡赚钱的机构,和各个银行共同发行储蓄卡虽然只算是一个小小的副业,但是收服务费还是忘不了的。

比如你在美国为房子交财产税,用支票交款没有费用,网上付款有两块钱手续费,用储蓄卡和信用卡交款都要另外多付一笔税额百分之几的费用。又比如,你在美国加油站加油,用现金和用信用卡缴费就是两个不同的价格。

中国与此对应的发卡机构叫做银联,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这是某些大银行共同创建的‌‌“银行间联合‌‌”机构。银联和银行比起来,发展的比较晚,话语权也比较弱,不论是储蓄卡还是信用卡想收点服务费都没那么容易。储蓄卡就完全和银行账户合一了,收费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总的来说,美国的发卡机构比较强势,他们从商户那里收费,也从用户这里收年费或者透支逾期费。从商户哪里收的费用比例相当高,甚至每笔交易还收一个固定费用,所以,你如果用信用卡买一杯咖啡,基本上商户利润就会被切走一大块,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运通卡American Express的收费。我刚来美国,朋友就建议我,这个场合最好用现金付款,也算一种‌‌“懂事‌‌”吧。

中国的银联卡对商户的收费相比就比较低,这算是中国银行系统的另一个优势。在中国,几乎看不到个人支票,所以支票系统的缺点也看不到。至于中国公司支间的支票结算交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4

说起银行倒闭,在美国是常事,在中国绝对是新鲜事,大家都没经验,只有到了真的倒闭那一天才能见到保险公司所谓的兜底存款保险制度是否真的有用。

一般来说,银行倒闭时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是让另一个银行吃掉它,原来的存款兑付义务和贷款回收权利一并转移给新的机构,储户并没有受到影响,在美国,绝大部分倒闭银行都是这种股东出局,储户不受影响的结局。

如果没人愿意买,那就彻底倒闭,储户交给保险公司,保险公司进行核保,合格账户美国最高赔25万美元(中国最高赔50万人民币),更多的存款就损失了。

美国关于企业倒闭的法律规定非常清楚,对于资产还在,就是现金流断了(无法应付挤兑)的企业适应破产法第十一章(破产保护),银行基本上就是第一种结局,储户无碍。对于资不抵债,彻底无望的企业适应第七章(破产清算),这种银行的储户就真的要启动保险公司赔付了。

任何企业都有风险,任何银行也都有风险,美国的四大银行BOA、Chase、Citibank和Wellsfargo破产概率很低,不过利息也很低。而一些社区银行或者互助银行会给出很高的利率,当然也有与之相配的破产概率。这一点,一定要在储户开户之前向储户讲清楚。在中国,由于银行破产和破产保险制度出台比较晚,很多储户都会误以为银行是国家机构,存款有国家背书,而不会仔细选择风险较低的银行。

去年,美国硅谷银行SVB就出现了流动性危机,它们把储户的存款投资于高风险标的,由于标的贬值,出现储户信任危机,大家一起挤兑,虽然资产总额高于储户所有存款,但有些资产不能变现,无法满足挤兑需求。在法治环境下:1)FDIC首先接管银行,可以按保险约定赔偿。2)由于这个银行在硅谷非常重要,和美联储商量后,决定可以全部赔偿。3)在和其他金融机构商量后,最后决定被另一家银行彻底吃掉,储户存款完全不受影响。这就是从合法最坏结果,走到合情中间结果,和合理最终结果的全过程。

对于中国的银行拥有者来说,其实也没有经历过这个悲惨的局面,各级政府大概率会以维稳为目标处理这类灾难,而不像真正的市场经济环境下有法可依。可能会搞人工截访、搞舆论消声,甚至做出污名化储户等等奇怪的做法。

从纯粹法律角度看,银行的储户并不关心银行是否是某些诈骗行为的受害者,储户只是面对了一个倒闭的机构,作为保险公司该赔钱就赔钱,作为储户的其他损失要等到银行本身起诉诈骗者之后,看是否有可能挽回一些损失。在中国,往往让储户直接面对诈骗行为,把银行机构的风险责任转化为银行里面有坏人诈骗。尤其是中文‌‌“暴雷‌‌”这个词完全模糊了‌‌“破产‌‌”和‌‌“诈骗‌‌”。

补充一句,硅谷银行倒闭(美国媒体用了一个更准确的词Shut Down)只是现金流无法应付挤兑,如果有人承诺拿出足够的现金流应对挤兑,储户一旦有信心,就不会蜂拥提款,实际挤兑也就不会发生。银行新的接盘者反而会得到原来银行的资产(前面说过,资产远大于负债),赚取一大笔利润。这就是资本主义的竞争格局,草原上一只动物倒下,总会有分食它的动物出现。倒霉的只是银行的老股东。

况且,接盘人完全不需要真的掏真金白银应对挤兑。它只要发行一个总额能覆盖预期挤兑额度特别债券,略微许以高息,就有更多的人支持他兼并破产银行。最后,支付有限的资金成本,自己基本不出钱,就能空手套白狼,得到一个新的银行。这才是资本主义市场环境下的高级信心游戏。

中国银行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5

整体来看,中国银行在金融服务的深度上与美国银行有很大的差异。不过在某些方面,中国居然阴差阳错,误打误撞地走在了美国的前面。

首先是手机支付。

所谓手机支付就是在手机上通过支付宝和微信通过扫描二维码,实现快速支付和转账的操作。从美国回到中国的华人非常惊叹的三大件就是高铁、网购和扫码。这个扫码就是基于移动网络无处不在,智能手机人手一部,二维码充斥手机和商场。

在美国,由于信用卡支付已经占绝对领导地位,对后来的手机支付抢占市场形成巨大的压力,尽管也有Paypal,ApplePay,Zelle,Vermo这些新手段的出现,但发展起来绝不会像国内那样摧枯拉朽,排山倒海。说到底,还是国内的银联系统太无能了,以至于支付宝和微信财付通横行华夏。(另一个类似的例子是由于中国移动和中国联通的无能,让微信取代了短信)。

结果是,在中国现在手持现金买东西居然变成了一种不便。硬币和找零这两个词对年轻人慢慢就生疏了。我们小时候的超级心算找零技巧完全没用了(当年买东西价格七块五毛六,我们会先拿一张十元,再拿出六分钱支付)。当然,依托于携带现金的小偷行业和和支付现金的假钞诈骗也自动消失了。

带来的方便是,所有支付都有据可查、有迹可循。私房钱的隐密变得更困难,甚至警察都能通过追踪嫖资支付,还原现场。个人隐私从理论上和技术上都完全消失了。如果移动支付进一步渗透,你的整个人生的金钱流动将完全透明。你不由得要问,方便换隐私到底值不值?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美国,当年推动信用卡支付时也有过了得到方便但是隐私消失的讨论。当年的信用卡只知道你去了那家店,并不知道你买了什么。如今的在移动支付的大背景下,你买的商品,甚至商品有多少折扣都一览无余。我们现在并没有法律规定,支付手段的提供者是否有权收集、分析和预测支付手段使用者的信息。

资本主义国家有两股力量在较劲,政府要透明可追踪,保证税收和反恐,舆论要自由和隐私。综合起来,隐私保护不会消失的那么快。而在中国,政府有意愿让一切交易透明话,舆论(老百姓)也在说:既然没干坏事就不怕别人看。

两股劲拧在一起,于是召唤出一个怪物:数字人民币。

这是中国银行业走在美国银行业前面的另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

6

数字人民币这个新发明,它不同于现金,不同于比特币,不同于信用卡,也不同于微信支付宝,它是基于手机这类电子设备的无确定面额、可溯源、可控制、可能有漏洞的电子支付手段。

公众概念中的所谓现金,就是那种装在密码箱里的纸钞。它最大的特点是双重不可追踪性:持有者和交易路径两者都不可追踪。正因为如此,贩毒、卖军火、贿赂这些黑色或灰色的交易都很喜欢它。

所谓比特币,只是持有者不可追踪,交易路径是在全网络公开广播,人人记账。如果你能管好你的钱包,它完全满足拥有者匿名的要求。当然,如果你要把他们和法币互换,政府在那里等着你纳税呢!

所谓银行转帐(包括刷卡),这种电子支付手段是持有者和交易路径双重可追踪的。你是谁已经确定,你和谁交易也已经确定。

到了支付宝和微信,这种新型移动支付的好处是有手机就能支付,无比方便,也继承了支付宝微信后面链接的账户和信用卡的绝对方便点好处和毫无隐私坏处。

数字人民币是受支付宝微信和比特币的启发,由银行发行‌‌“无确定面额‌‌”的、可以方便地用‌‌“手机‌‌”进行‌‌“离线支付‌‌”的‌‌“电子支票‌‌”的‌‌“小额钱包‌‌”。加上这么多引号就是为了说清楚它的特点。它和支付宝微信的主要差异是支付宝和微信的付款方或者收款方设备至少一方在线联网,而数字人民币可以‌‌“双离线‌‌”。

在中国,手机不在线的情况比较罕见。所以数字货币的双方可以都离线交易的优点就显示不出来,因此,十多年来它一直被先入为主的微信支付宝压制。如果坚持支持双离线交易,那就比微信支付宝方便了,但是在技术上就存在着‌‌“胎里带来的‌‌”所谓‌‌“双花‌‌”风险。也就是一女二嫁或一女十嫁的风险。

在离线的情况下,数字钱包里存上1000块钱,把它花掉,这时你的银行账户因为离线所以不知道这笔交易,当手机恢复出厂设置之后,钱就又回来了。虽然最终会银行会通过黑名单抓到你,但抓到你之前你可以把这个离线花钱、恢复出厂设置、重装软件的三部曲操作重复了100次,那银行就损失大了。

原来每张纸币上有唯一编号,由国家信用和法律来支持。数字货币是在花出去那一刹那,才产生了唯一的货币编号供双方记账。

去年的新闻说,某些城市数字人民币从公务员‌‌“全额工资‌‌”开始使用,这是数字人民币十多年来一直不温不火的进展过程中,第一个听上去靠谱而且奇妙的玩法。这次先在公务员体系内推广数字钱包一举解决了这个‌‌“双花‌‌”难题。我们不在手机上做技术文章,而在手机持有者上做管理文章,体制内公务员可以秋后算账,他们不敢‌‌“双花‌‌”。

公务员收入全部数字货币话之后带来了一个奇妙的附加好处。理论上,公务员花的每一笔钱都应该与现实收入有关,过去有一个面向公务员的罪名叫做‌‌“非法所得‌‌”,如果解释不清楚你家里保险柜里的现金是哪里来的。现在可以再发明一个延伸的新罪名:‌‌“非法所持‌‌”,你家里的买的任何一件摆设都应该说清楚是哪笔数字人民币买的。

数字人民币管控了货币的最后一公里。对普通人来说,最大的问题是隐私消失,货币持有和货币交易都变成完全透明的的事情,虽然普通人不会干走私、贩毒、洗钱的事情,但是等于大家都为这些犯罪陪绑了。尤其支付的同时,一旦和你的购物小票绑定,你每年喝几罐啤酒,吃几次烤串,去几次桑拿,和谁幽会,就完全公开了。

最可怕的是以下的情况。未来你钱包里的数字人民币是可以打上各种标签的。如果

打上类别标签,那就买粮的钱不能买肉;

打上时间标签,货币就可以像促销券一样带有效期;

打上地域标签,甲地钱到乙地不能花;

打上激活标签,你就必须打疫苗才能花钱;

打上封锁标签,你就不能转账给特定人;

打上注销标签,你的财产就消失了。

你可能会问,这还是钱吗?这不就是五十年前的管制票据(布票,粮票,油票,糖票,自行车票)吗?

下一步的前景是什么?

2016年,印度搞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废钞令。500和1000的大钞必须在指定期间换成新钞,过期作废,超过额度的兑换要说清楚来源,就是印度的一个绝招,强行把银行外的灰钱和黑钱逼入银行。当然,在印度这个操作造成了很长时间的混乱。

总结下来,当时印度电子支付和数字货币不够发达,新钞不足,强行换新钞没有平行保障方案。如果数字货币的支付和交易已经成熟,可以把旧钞纸币强行‌‌“单向‌‌”换成数字货币,并不耽误你使用,如果你需要纸钞,数字货币还可以‌‌“单向‌‌”受控换成新钞。

过渡时间一到,旧钞作废。保险柜和墙壁里边的旧钞就清零了,有主人的进入银行,没主人的变成古董。‌‌“金融可控‌‌”的老大哥时代到来了。黑钱,灰钱,白钱一律变成全过程透明的‌‌“红钱‌‌”。

这就是‌‌“数字人民币‌‌”的另一个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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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散港孩不回家过年

刚移民的香港孩子,今年过年怎么过?2019年,香港爆发反送中运动。2020年6月,中国正式通过香港《国安法》,随后香港出现多批移民潮。其中,许多家长带着年幼的孩子离开故乡,前往各国重新落地生活。

在本篇报道中,歪脑记者越洋采访多组移居海外的港人家长。聊聊他们在台湾、英国、加拿大展开生活的过程与苦乐。面对学校新生活,在异乡教养孩子,对孩子们有哪些影响?身为双亲,亲职如何在异国有所转变?他们又如何思考下一世代离散港人的教养与认同?

移居的起心动念

2023年夏天,在溽暑的台北,新书《异乡港孩》举行了发表会。这是2019年后,第一本关于离散港人的大规模访谈集,主角是超过移居各国的香港家长与孩子们。该书由移居台湾的吴凯霖、谢傲霜等人的团队编写,采访超过30对亲子。

李立峯在推荐序写道,曾有个本地栋笃笑话说,‌‌“对抗暴政的方法,是所有人都不生孩子,‌‌‘过几年睇吓你揾咩人嚟统治’。‌‌”2022年,有研究以香港家庭为对象,结果指出,家庭成员中是否拥有孩子,成为决定离港的关键要素之一。

‌‌“外面发生的事情,小孩心中都是有感觉的。‌‌”在英国的港人家长Ardis说。Ardis与先生2021年来到英国,育有一女Ellie。2019年反送中运动爆发,丈夫因工作之故,时常须赴前线,夫妻试着跟小朋友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选择离开。

Ellie那时5岁,还在念幼儿园。

‌‌“她会想知道爸爸在哪里工作、在做什么。我们常看网路直播。她知道香港正在发生一些事,也会问我们。我们告诉她,政府做了一些不对的事情,却不让市民告诉政府,他们做错了什么。‌‌”Ardis说。

‌‌“从2014年雨伞运动开始,当时我们还没有小朋友,但已经看到香港的变化。更担心国民教育,我们对洗脑式的教育比较抗拒,当时就想,如果有小朋友,一定是要移民。‌‌”

‌‌“所以,我们告诉Ellie,我们现在要去一个新的地方。‌‌”Ardis说。‌‌“来到这里以后,她平常还会问,英国这边可不可以说什么什么,我回答,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呀。‌‌”

2019年反送中,对孩子们产生哪些影响

Yan原是旅游部落客,和孩子与丈夫一起在加拿大生活。

‌‌“我附近认识的香港朋友也差不多,都是孩子青春期左右搬过来。毕竟2019的社会运动,对香港影响很大。要是孩子待在那里,担心成长会受到影响,‌‌”

Yan对街头运动的想法很矛盾:‌‌“小朋友上街一方面会很危险;一方面我也不想要他对外面完全麻木。所以,他出去我不开心、他留在家我也不开心。要是还是个婴儿,我还没那么紧张,但因为我儿子刚过来的时候10岁,已经会观察社会的现象,也有自己的想法了。那个时候我发现,让他留在香港,会很为难,也很危险。‌‌”Yan说。

Yan的两个孩子,哥哥目前12岁,妹妹10岁。她回忆,当时是大人发觉,孩子们渐渐看到警察的态度变得不一样。

‌‌“在那之前,香港人对于警察的印象还算是正面的,可是后来他看到警察就会说,我害怕警察、我讨厌警察。这时候要解释,很多警察做的不好、但不是所有警察都这样。每个时代都有好人跟坏人。‌‌”

这两年情况也更显复杂。Yan的丈夫原先从事教育工作,提到在校园里,学生间的气氛也相当紧张。

‌‌“有同学家庭里家人是当警察的,有时候同学忍不住说,我家人是警察,可是没那么坏,同学就会排挤他。偶尔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我们形容这是社会撕裂很严重,对小孩来讲是不健康的环境、对大人来说也是不开心的。‌‌”

‌‌“我们不想要小朋友太早expore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毕竟小孩子,对大局能影响的不多,他们还是孩子,也不能真的做甚么。很多人决定走也是有这个原因。‌‌”

异乡教养之困难

然而,异乡教养依然会遭遇到不少困难。

许多家长提到,儿童在自我表达上,本来就必须练习表达自己的看法。当来到全新的国家,用不习惯的语言重新生活、上学、交朋友,在缺失语言的地方,双亲们一边适应新环境,一边教养孩子,也更难判断孩子们的需求与困难。

Ellie来英国,现在已经上了小学。

‌‌“在香港她还没有念小学,过来以后,因为covid的关系,很少到学校。所以她刚来的时候,英文是一个句子也讲不出来。因为不懂英文,有些紧急情况,例如想要上厕所,Ellie懂得说toliet,但不懂形容自己是不是很着急,如果老师说等一下,她就不知道怎么告诉老师,会很焦虑。‌‌”

‌‌“但是告诉老师后,学校就很重视这个问题。有老师跟Ellie一对一念英文书、跟紧进度,教她拼音,安排同学照顾Ellie,support是很多的,学校很重视mentel health,所以虽然这里是偏远城镇,学校里面黑头发的小朋友很少,但大家也没有觉得奇怪,第一天来就可以一起玩。‌‌”Ardis说。

‌‌“我儿子是很容易焦虑的小朋友。‌‌”另一位受访者陈凌轩,是戏剧治疗师。她与丈夫育有两个孩子。姊姊上初中,弟弟念八年级。‌‌“比如说,今天早上,英国学校有便服日,有几天不用穿制服。但我的儿子到现在还是常常怕自己记错了,他老是在担心,‌‌‘万一不是今天,万一我穿错了,怎么办,大家会不会笑我很奇怪?’‌‌”

‌‌“我今天早上就跟他说,我知道你心中有一个小魔鬼,会想告诉你你搞错了、要被老师骂了、被小朋友取笑,但你来这里已经住两三年了,每次都很害怕,却没有一次是真的搞错的。‌‌”

‌‌“所以要记得,除了小魔鬼以外,你心中还有一个小天使。你看到小魔鬼的时候,就要记得去叫小天使出来,告诉他shut up,因为你都没有赢过。你要学习让小天使的声音出来。‌‌”

但对于教养,英国外国一方面‌‌“没有标准答案‌‌”的课程,让他们看到不同于亚洲填鸭式教育的另一种可能;但另一方面,有些家长也会担心,英国教育很自由,也反而会认为自己应该多教导。

陈凌轩说,姊姊已经够大,喜欢在英国上学。‌‌“因为在香港考试,老师讲了答案,就要写一样的,就算可能有其他答案,你也要照老师的写。‌‌”但姊姊很快发现在英国,考试并没有标准答案:‌‌“是老师给一个问题,你写什么都可以,不用死背东西。学习好像变成自己的事情,你主动拿多少,就得到多少。‌‌”

‌‌“关于比较难适应的科目,我女儿说‌‌‘最难的是要念Shakespeare’,还有religious的东西也很难,本来有宗教背景的同学可能容易学习,但比历史更难的,是还有文化在背后。‌‌”

而例如普通话、广东话,这些过去在香港的语言项目,也是一些家长们会希望孩子们赴英后能持续学习的内容。陈凌轩说:‌‌“我也会跟他们提醒,不要老跟香港同学玩,需要努力的部分是写(中文)。讲跟听没问题,中文书也可以读,但是写就是平常没有需要,不会练习。所以我每个星期天都要他们写一些东西,姊姊还可以写,虽然很多字会写错;但是弟弟不太有办法写跟读。弟弟会认字,他会看中文书,所以要从书里面学。‌‌”

家长工作与亲职转变

而一个家庭的迁移,当然不只是孩子经历转变,家长们同样也必须练习适应全新的环境。有的夫妻双方都换了工作;有人从原先的无饭妈妈,开始买菜做饭;也有的家庭照顾者从母亲变成了父亲。

Ardis说:‌‌“工作上,在香港的时候我们也不算是高收入的人,所以来的时候我们没有要求太多,也有心理准备要找劳动工作。所以一开始我是在仓库做picker,现在是做文职行政training的,我也觉得很OK。我先生喜欢开车,他过来之后,就送餐一段时间,觉得慢慢做物流,也是蛮好的,不一定要做以前的专业。‌‌”

这组小家庭,现在刚刚安顿下来。丈夫找到喜欢的工作、妻子也已经就业了一阵子。只要可以居家办公,就接小朋友上学放学,‌‌“生活确实比较稳定。‌‌”Ardis说,虽然在英国没帮手可以照顾小朋友,但有弹性的工作时间,很多工都能在家完成。

‌‌“我先生也是上三天班、三天放假,工时长,但上班日少,可以看自己情况安排。我的公司也是说,首先是要照顾你的家庭生活。我们不会随时检查你有没有online,我陪小朋友吃早餐、去上学,有一点迟是正常的,只要有完成工作,就没问题。‌‌”

Yan则提到,自己以前在港,并没有official的工作,主要写blog文章,分享餐厅评论、去台北日本旅游的内容。在家里也是主要负责带家人去玩、吃东西。

‌‌“但现在在加拿大,变成是我负责工作。我在这里念PR\&marketing,毕业后就拿全职做行销。偶尔在网路写移民经验分享的文章。我先生过来了之后,因为我是主要申请人,所以变成他support我去工作。这里是个不开车就不能去哪里的城镇,所以他负责照顾小孩、接送我们上下学、上下班。他也找了一些part-time的工作,送下grocery。‌‌”

‌‌“他以前在香港太累了,虽然工资高,但压力大,他到现在都还会做恶梦,梦到要开会,文件没有准备呀。刚好来这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休息,和小朋友去钓鱼、溜冰、玩雪,其实蛮轻松的。赚一些外快,这样的模式是蛮好。‌‌”

‌‌“我们家觉得,移民是priority,所以怎样赚钱、谁赚钱都没所谓的。‌‌”她说。

几位家长也都提到,移民心态的重新建立相当重要。Ardis认为,当意识到迁移不仅只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自己,可以减少许多家庭的摩擦:‌‌“中间我们夫妻也有争吵,因为大家都有压力,来新环境,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工作也重新来,压力很大、情绪也不好。这里没有香港这么多休闲活动,返工回家,就是要做家务。所以我会觉得,如果你只是为了小朋友而来,你会很难捱,好像你自己只有牺牲,没有好处,觉得自己生命都是为了别人。‌‌”

所以第一是小朋友,第二也是考虑到大人,因为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全家人都有共识才准备移居。

‌‌“对我来说,就像是去看看不同的生活,我以前没有来过英国,觉得这里的环境各式各样。例如大家都比较喜欢小动物、不像香港那边,我们有养狗,大家比较怕狗,但在英国这里,几乎没有人不喜欢狗的。生活空间比较大、工作压力也没那么大。‌‌”

‌‌“我们就想说人生这么长,有机会去另外一个地方生活,也是很好的。‌‌”Ardis说。

眼下又到了农历春节,‌‌“因为我有些亲人已经过来这边,会一起吃团圆饭,而且英国没有春节假期,小朋友还是要回学校的,所以我们去年就自己做了一些类似红包的东西,放coin的chocolate,让她去派给同学们。‌‌”Ellie的父亲Mike补充。

在加拿大,‌‌“温格华、多伦多可能比较有气氛。‌‌”但Yan与家人所处的城市华人不多,‌‌“跟家庭吃吃饭、给孩子们派利是就是了。‌‌”新年前夕,她与先生带孩子们去冰钓。有人体验未曾经历的大自然生活;也有些人计划要从covid以来第一次返乡探亲。这些异乡成长的孩子们,很快又长大一岁了。

 

 

邱兵:英语病人

我是哪一年开始放弃学英语的,大约,1988年底吧,大学三年级,应该没记错。

学校里本来说,要过新概念英语六级才能本科毕业,有点懵,后来,降低了要求,只要过四级就可以毕业。

记得很清楚,寝室里几个人突击补习了一个礼拜,还熬夜了,还比学赶帮超了,但是由于基础都很差,超了也没什么鸟用,最后都是六十几分,王同学好像高一点,印象中也就七十几分吧。

总算,也过关了,就这么走向社会了。

没学好英语,其实是吃了好多亏的,小到你碰到外国友人,欲言又止,社牛变社恐。2000年的时候,一个法国什么旅行杂志的主编在上海,听人介绍了一点我写的东西,很有兴趣邀请我做撰稿人,和我正式沟通的时候,对方特别善解人意,说法语就算了,用英语聊就可以的。

我说我一共就会两句英语,一句叫“nice to meet you(很高兴认识你)”,另一句叫“my English is limited(我的英语很菜)”,当时我看着对方失望的表情,很想告诉他我还会第三句,叫“my English is f*** limited”。

英语不好再大一点的影响,影响正常工作,2002年我们办新报纸,一大堆年轻人开会聊天,他们讲的都会新闻的栏目设计、插画、广告呈现方式,我觉得都好有创意,后来才知道,有些是原创的,有些是《纽约时报》、《经济学人》上面有的,2002年之前我只看过一回《纽约时报》,啥都看不懂,还是一个中国香港的导游给我翻译说报头旁边印的是什么“刊登一切值得刊登的新闻”,导游说他也唔知啥意思,走,吃馄饨面去了啦。

到了这十几年,突然又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用的好多互联网产品,都是从那边直接参考过来的,加上国产特色一掺和,钱没少挣,这“参考”是一门大学问,别的经验咱理解不了,最起码你英语得好吧,得知道是咋回事才能“参考”吧。

要不要好好学英语,三十五年后又成了一个新的热门话题,简直匪夷所思。

实话说,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二十三个年头,还在讨论要不要学英语,有点像圣诞节从欧洲到美洲玩,大伙并没有研究直航还是转机划算,而是讨论干脆像1620年那样坐“五月花号”帆船去。

世界上有没有人特别讨厌英语,看上去特殊个案似乎也是有的。

我在一个书中看到说,鲁迅先生和林语堂先生闹过一些不愉快,林语堂先生当然是语言大师,在哈佛拿过文学硕士,归国后与鲁迅先生并肩作战。不过七搞八搞了几年,林语堂“对革命感到厌倦”,搞起了幽默。但鲁迅先生不一样,仍然“直面惨淡的人生”,把文学当作“匕首”和“投枪”。

说是有个饭局,林语堂讲英语逗趣,鲁迅听了,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难道想用英语来压中国的同胞吗?”

搞得林语堂非常尴尬。

不得不说,大先生的话,跟当下的个别网络语境,还挺像。

说起来,大先生很勇猛,但他是不是足够宽容?这个,见仁见智,在大先生笔下,“费厄泼赖”(fairplay的音译,意思是“公平竞争”)一直缓行,似乎一直未有执行。1929年,一个叫叶灵凤的年轻人,写个小说,里面讲主人公每日“照着老例,起身后便将旧货摊买来的一册《呐喊》撕下三页到露台上去大便。”

《呐喊》当然就是鲁迅先生伟大的《呐喊》。这个细节可是惹毛了大先生。大先生没事有时也会骂你骂到怀疑人生,像这样怼他的不拿匕首投枪扎死你个小逼崽子岂能收兵。

年轻的叶灵凤后来被骂得很厉害,甚至被骂成了“汉奸文人”,人生坎坷,事实上,没啥证据证明叶灵凤是汉奸文人。

当然,也可以确切地说,这点闹腾,跟人生态度有关,跟汉语或者英语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鲁迅先生讨厌的一定不是林语堂,也不是林语堂的幽默,更加,不是讨厌英语,鲁迅逝世后的第四天,林语堂亲撰《鲁迅之死》一文,赞鲁迅为“真正的战士”。

大先生所讨厌的,一定是,在风雨如磐的故园却听不见滚滚惊雷,以及,在漫漫的长夜里度过春天的时光。

去年夏天刚到波士顿陪女儿读书的时候,大学里的女神发微信问我:“好奇你的英语水平如何?”她已经在美国呆了估计有三十年。

我说:“都已经毫无保留地还给复旦大学了。”

我当然希望快速搞定英语这件事儿,我们住在大农村,去得多的就是附近的超市和为数不多的几家饭店,总之就是那几句口水话,进步很不显著。

邻居的白人男子凯文同志也是老师人选之一,他是附近厂子里的工人阶级,休息日要不就是在他家后门练习高尔夫球,要不就是坐在他的破躺椅上晒太阳,偶尔也刷手机。

有一天他兴奋地让我看推特上的短视频,是各国选美大赛的泳装集锦,博主提问:你喜欢哪一个?

老凯把他在视频下的留言推荐给我看,让我认真学英文。

他的留言叫:“Some men cannot answer this question since their wives may check x图片图片图片none of them.”

我研究了一下意思挺简单,就是好多老婆要检查老公的推特账号所以他的答案是,一个都不喜欢。

我说:“牛比!”

老凯对我欣赏他的英文以及幽默,感到非常自豪,忍不住像特朗普一样挥了好几下球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说今儿跟隔壁学英语来着,太太爱米粒儿问,学啥了呀?我说就是看了一个泳装视频,还有老凯介绍了一下他的留言,他的留言获得了1k的点赞。

爱米粒儿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跟他学还学得好啦?口语你就跟着你女儿学,其他的,你就关注一两个正常点的人,既学习语言,也了解一下热门话题。”

我一共关注了俩人,都是对中国挺友好的,政审过关。一个理科生一个文科生,理科生叫埃隆·马斯克,他是改朝换代的天才,一百年出一个不多不少。以前的口号叫:“我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马一龙的口号叫:“Go f**k yourself(你丫玩儿蛋去)。”

我关注的文科生叫史蒂芬·金,老头儿,美国畅销书的老大,他在《纽约时报》上说:他不是当代的狄更斯(没有人夸过他是狄更斯),如果说当代还有狄更斯的话,至少拉什迪应该排在我前面。(没多久拉什迪就在演讲时被人拿刀戳了,现在还没好。)

马一龙和金师傅年龄差不少,擅长的领域天差地别,但是也有共同点,就是都喜欢发推文,天天叨B叨,然后某一天俩人突然就干起来了。

去年的时候,马一龙买下了推特当玩具,不久就宣布蓝V、就是那种加V的牛人啥的,每年(还是每月)要交20美元。

史蒂芬·金转发这个新闻,说:去你大爷滴,你给我20块还差不多。

一般人儿马一龙是懒得搭理的,最多给你个中指,但是史蒂芬·金这个文科生不是一般人儿,他的书、电影有一个强大的基本盘,卡车司机都是他的跟班。

马一龙转发史蒂芬·金骂他的话,说:8块行不行?

史蒂芬·金回应说:家里有辆特斯拉,车不错,但是推特你搞不来。

马一龙马上又转发说:谢谢金师傅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时间没过多久,今年年初,史蒂芬·金又发推:一分钱没花,又有蓝V了。

马一龙很快又转发说:不用谢。

我看了差不多一年这俩货的对话,觉得很可乐,单词也比较简单易懂,是个学习的好办法。

时下的美国,要做到政治正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如马一龙一般无欲无忌的牛人,也会分分钟掉进政治正确的大坑。不过我觉得这个技术天才还有另外一个过人之处,就是他的纠偏能力,这个能力保证了他始终是个正常人,不是神。世界上没有神,只有神经病。

前段几个广告大客户准备拿捏他,马一龙讲了他的广告语:“Go f**k yourself。”我看到这个时忍不住想,天哪,凡是干过总编辑的人都做过这样的梦,可以用脏话骂那些很有钱又很屌的客户,可是,事实上我们都没干过,敬酒的时候白酒杯沿还一直压得比人家低。

马一龙从来也没尊重过什么社交平台、媒体专家,这些人只是反复听到他的另一句广告语:“你被解雇了。”尽管如此,他仍然干了这群人觉得特别爽的事。

所以,这是一个什么时代呢?陌生的,迷茫的,亢奋的,窒息的,甚至,后怕的……总之,原教旨主义那一套是解释不了的。

也许用得上狄更斯《双城记》的那个著名的开头里的两句话: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he other way.”

“我们直奔天堂,我们直下地狱……”

12月初的一个上午,太太去了波士顿公共图书馆,我在图书馆对面的广场等她。

那是一个好周末,没有风、有太阳,体感一流。坐在广场的长椅上,鸽子永远在脚边晃悠,小松鼠忙碌着储藏各种果实,迎接严酷的冬天的到来。

想起,母亲已经离开我一年了,这一年,我也开始学会跟自己和解。回忆之前的几十年,父母也帮我储藏了很多的果实,放在我的头脑里、记忆里,需要冬眠的时候,我靠着这些果实,救赎自己,救赎家庭。

长椅的另一端,坐着一个长发飘飘的白人酷老头,一边吃着他的三明治午餐,一边读着一本像他一样老的书。我打开纸袋子吃我的午餐龙虾卷时,老头和我打招呼:

“嘿,伙计,你的午饭比我的好多了。”

我其实没有胃口,这一年来,胃口小了很多。面包屑掉在地上,两只松鼠快乐地搬走。

加油吧,寒潮就要来了。

将近正午的时候,老头开始大声诵读一段英文,这一次,我听懂了好多单词,而且马上知道它的出处。

这是乔治·奥威尔《1984》的结尾:

“He gazed up at the enormous face. Forty years it had taken him to learn what kind of smile was hidden beneath the dark moustache. O cruel, needless misunderstanding! O stubborn, self-willed exile from the loving breast! Two gin-scented tears trickled down the sides of his nose. But it was all right,everything was all right,the struggle was finished. He had won the victory over himself. He loved Big Brother.”

我记不得董乐山怎么翻译的,借助着手机,我想我也能翻出个大概来。

“他抬头凝视着那张巨大的脸。他花了四十年的时间才明白,在那乌黑的小胡子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微笑。啊,残酷的,不必要的误会。啊,倔强的,任性的,从爱的怀抱中放逐自我。两滴带着杜松子酒香味的眼泪顺着他的鼻子两侧流下来。不过,挺好,一切都挺好,斗争结束了。他战胜了自己。他热爱老大哥。”

那个冬日的早晨,阳光很好,老爷爷很好,英文很好,奥威尔很好,生活很好!我从长椅上站起来,把身上的面包屑全部抖掉留给忙碌的小松鼠。

爱米粒儿在马路对面微笑着等我。女儿在乐团等我们,我想,她一定迫不及待地盼望着我袋子里的龙虾卷和奶茶了……

冬天准备回国之前,想起来去隔壁跟老凯打个招呼,送他一些粽子,另外,和他说,明年女儿升了高中后,我们可能就要搬走了,非常非常的不舍。

老凯把我拉到后门晒太阳,拿着手机给我看另一段视频,一个叫卡戴珊的女的,就是身材很爆炸、爆炸到骨盆前倾的那个(你们应该都认识吧?),和她的年幼的儿子在做一个什么直播的节目,然后有人打出了巴勒斯坦的国旗。

卡戴珊的儿子问妈妈:这是什么旗帜?

卡戴珊瞄了一眼说:哦,他们是巴西队球迷。

我和老凯都笑起来,我用中文说:草泥马。

老凯因为我对他的幽默的欣赏再度兴奋起来,像特朗普一样反复挥杆,大声地对我说: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阿根廷队还是墨西哥队的旗帜!”

仿佛一颗高尔夫球正中我的眉心,断片三秒钟。

冬日的暖阳下,我和老凯拥抱告别。

关上房门,倒好我的黑咖啡,等待女儿每周两次给我特制的口语课,电视里正播放着议员质询三所大学关于犹太灭绝的言论。

我用半年来学会的单词在纸上写句子:

“再见了老凯文,很遗憾我们都爱上了tittytainment(奶头乐),斗争已经结束了!再见了2023年,以及,我深爱的万宝路小镇!再见了1995年我们观看史蒂芬·金《肖申克的救赎》时那些相信自由与希望的时光!再见了,1620年飘荡在五月花号船上、大海上、天空里,以及马萨诸塞州广袤原野上的幽灵……”

“Welcome to the Brave New World.(欢迎来到美丽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