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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律师老韩,右:龙飞律师.

咨询人越奇葩,越让人敬佩律师的职业素养。

虽然直播间看不到脸,但摊上事儿的咨询人要脸,当律师老韩以‌‌“你说的朋友就是你自己‌‌”的前提开始分析案情,对方顾不上伪装直接答应,至此已成艺术。

无独有偶,戴着假面的咨询人全网流窜,法山叔有个系列就叫‌‌“我有一个朋友‌‌”,律师们很专业,战术喝水是因为想起了好笑的事情,绝不是因为咨询人嘴快露馅掉马甲。

憋笑和辨认咨询人有几张脸只是基本功,如果某类案件太过常见,或者曾经亲手办过,律师们听个开头就能把下面的情节猜出来,反应快得连他们自己都有些无语。

咨询人刚讲第一句话,说因为缺钱在某地找了个刷脸的兼职,律师老韩就知道对方可能犯了掩隐或者帮信罪,配合办银行卡,帮助犯罪分子转移诈骗资金。

专业知识加情绪管理,成为一个网红律师只欠东风,送上门的离谱咨询才是对职业生涯长久的历练,这些是流量密码,也拿捏着律师们的心率健康。

大奸大恶的咨询人少见,人品坏的却有不少,怎么和另一半共同还房贷但房子只归自己,怎么告第三者敲诈勒索还瞒住单位和爱人,对方的目的就是解决问题,或者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法律范围内的问题,律师该回答的还得回答,他们只能维护底线,真觉得过分也只能口头劝对方讲点感情和人性。

有些咨询乍看平淡,实则循序渐进,咨询人刚出声时还没什么,但律师一句句追问下去,往往能有意外收获。

一位酷爱健身的大哥,一次性充了10 年的健身卡,在健身房隔三差五跑路的年代,这个行为本身就很惊世骇俗,网友问是不是要冲击奥赛金牌,这位大哥只是觉得比较划算。

谁知道事件的高潮还在后头,果不其然,大哥和健身房产生金钱纠纷,花了3000 多元找了‌‌“律师‌‌”维权,但他在咨询时发现自己又被骗了,对方操作很不规范,可能没有执业证。

这位多次被骗的大哥全程情绪稳定、语速缓和,只是在疑惑时会‌‌“呃‌‌”‌‌“嗯‌‌”,被反问时说‌‌“啊有道理‌‌”,但帮他答疑的直播间律师已经捂着心口在暴走边缘。

不过,最有节目效果的还是咨询人故意说一半藏一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隔着信息差的律师与其斗智斗勇解锁新剧情,事实才慢慢浮出水面,甚至发生质变。

就像一起酒店的偷窥事件,咨询人说自己在过道不小心听了墙角,冒犯了情侣的隐私,对方报了警,律师觉得这事虽然不道德,但不至于治安管理惩罚。追问之下,连酒店的构造都被研究出来了,结论是咨询人可能故意趴在窗户偷窥。

不只是律师和咨询人之间存在博弈关系,有时候观众也很有互动感,参演集侦探、悬疑和角色扮演为一体的大戏。

2023 年6 月底,同一件事,同一对夫妻,女方咨询龙飞律师,男方咨询律师老韩,两头跑的网友足智多谋,把两个版本联系起来拼凑出了全貌,不看评论区都猜不到真相。

真人剧本杀副本的角色随之集齐,满口谎言的咨询人、一脸问号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的律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围观网友,每个人都是play 的一环,比粗制滥造的短剧好看。

当然,未必每次咨询都能严丝合缝地对上,但对于房贷、彩礼、出轨等常见话题,不同的律师和咨询人总能提供不同的视角。

过错方往往只说有利的部分,避开自己的问题,却还想金蝉脱壳,话里三分真就不错了,受害方更可能实话实说,声泪俱下只求及时止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杂食的网友不会被一叶障目。这个魔幻的世界,在不同的律师直播间形成了加害者和受害者的闭环。

哪怕不是律师,也要懂怎么做网红和‌‌“心理医生‌‌”

不是哪个律师都像《精英律师》的靳东那样光鲜。科普赛道的无穷小亮鉴定网络热门生物,法条和情感兼修的法律博主识破诡计多端的人性,他们贡献专业知识,甚至提供情感价值和承受心理创伤,总要有利可图。

咨询人是行走的素材库,也是移动的小金库。连麦意味着不介意被录屏剪辑成短视频,顶流龙飞律师的连麦价格是10 分钟1999 钻,按抖音的充值机制1 元7 钻,那么连麦一次约285 元,着急的还可以加价,凭钞能力优先。

腰部律师价格稍低,一位抖音30 多万粉丝的法律博主,连麦一次是500 钻,约71 元。

也有律师主打B 站,粉丝勋章至少12 级才能和主播连麦,最快的升级渠道是充值每月100 多元的‌‌“舰长‌‌”。甚至有人折服于律师的个人魅力,送个‌‌“舰长‌‌”不为咨询,只想被一对一骂几句。

除了直播打赏,法律博主们其他的盈利方式介于正职和副业之间——直播带货,橱窗卖课卖书卖生活用品,接商务做植入短视频,为邮箱等付费法律咨询渠道寻找案源等等。

某种程度上,律师是离网红最近的职业之一,因为离谱的事情太多,从来不缺素材,然后素材能吸引更多的素材。

在法律博主们的评论区,有法学生庆幸自己选择非诉方向,但也有法学生表示早就见多了,这行对性格的锻炼不亚于在大润发杀了10 年鱼,心已经和刀子一样冷了。

同时,法律博主们的视角与众不同。两性情感和婚恋故事是最不缺苦主和听众的话题,各种赛道的博主都有涉猎,情感博主教你怎么懂异性的心,律师们不来虚的,快刀斩乱麻分析其中的利益纠葛。

他们给出的不只是法律上的建议,也输出价值观和为人处事的方法,搞钱和健康最重要,恋爱是恋爱婚姻是婚姻,离婚前先想好怎么分钱或者争夺抚养权,该忍则忍当断则断,为了里子可以不要面子。

看多了家长里短和法外狂徒,观众也学了点最好一辈子都用不上的法律知识和生活常识。

表面是律师,实际是‌‌“心理医生‌‌”。

健身房、民间借贷、诉讼时效、小商品质量,已经在她的直播间被咨询了很多次了,类似的案由在网上搜索也有不少,法学生、实习律师、执业律师给出的意见都差不多。

但对方不会因此就不连麦,来直播间是为了给自己‌‌“加buff‌‌”,为了维权,更是为了聊天,收获情绪价值。当然,她也从中有所收获,故事要听,舰长要赚,奇葩要骂,何乐而不为。

婚恋故事类的律师直播间更是如此,咨询人倾诉情感,发泄不平,顺便咨询法律,律师们也经常不扯法条,而是劝咨询人看开人间情爱。

回过头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放在网红界也没错,能够成为某个职业的博主,不仅要专业知识过硬,也得有网感,口条好,放得下架子,融入得了群众。

刻板印象里西装革履的律师也是其中之一,既要保证法律知识没有问题,又要保持形式的有趣和风格的个性,还需要紧跟潮流,用法律眼光看影视剧或者时事热点,才能吸引更多的流量,评论区里的铁粉,还特别喜欢重复他们的梗和金句。

除了律师,入殓师、审计师、考古学生之类的职业博主我也爱看,他们的语气像朋友唠嗑,实话实说不加滤镜,还能抓猎奇的用户心理,解答外行最关心的问题,考古看八字吗,殡葬专业学什么,比国产职场剧有趣得多。

毕竟,没有多少人想在休闲时间看硬核知识,互联网是一个巨大的网红班子,与其说这些博主走的是职业科普赛道,不如说是职业唠嗑、相声、喜剧赛道,曾经蒙着面纱或有着光环的行业,以未必全然真实、但更轻盈和世俗的姿态存在着。

 

 

这种甜腻、艳丽的蛋糕一旦出现,往往意味着某部短剧又爆了——剧组们会在庆功宴上用到它,奶油涂层上还会用粗暴大写的字体,宣告一个惊人的票房数字,起初是数十万,后来百万,最后千万才是常态。

这场造势来得凶猛无比,几乎每个人都能和你说上一两个传奇故事。

短剧公司创始人王翰记得,一个早前在快手拍段子的农民,靠着拍赘婿短剧买了辆法拉利,自己就活成了一部逆袭短剧。过去做网文分销的九州文化,摇身一变,两年内靠短剧分销跻身业内头部,创始人汪家城说,在九州,一位投流手,月薪都可能超过20 万元——比肩一位互联网大厂高管收入。

至于流传最广的那个,无非是‌‌‌‌“8 天1 个亿‌‌‌‌”的短剧《无双》,它被奉为迄今最成功的短剧。

作为一种剧作模式,短剧其实早就存在。只是长视频平台的短剧再短,也跳不出过去的‌‌‌‌“横屏逻辑‌‌‌‌”。至于抖快,它们至今还在咂摸:短剧到底怎么挣钱才最丝滑?

在这个裂缝中,主打‌‌‌‌“用户直接付费‌‌‌‌”的小程序短剧,以一个野生、草莽的姿态诞生了。

一部小程序短剧,被切割为无数个1-3 秒的切片广告,再借助抖音和快手的庞大流量池实施投放,一旦成功捕捉,用户点击链接,最终就能跳转到微信小程序内实现快速消费。

那段时间,短剧大盘每天以4000-6000 万的票房实时滚动,这个数字相当惊人——东吴证券预测过,2023 年整个短剧市场规模可能会超过300 亿元,而整个2022 年,全国电影票房才不过300.67 亿元。

周期短、成本低、回款快,小程序剧看起来像是一笔回本快、回报高的完美投资。游戏公司强势入场。一些MCN 公司去年还在义乌选品进货,今年就去了横店抢人。甚至远在洛杉矶的华人团队,也接到了国内的短剧生意。

但现在,蛋糕消失了,钱也变得安静。2023 年11 月15 日,广电总局宣布启动为期一个月的专项短剧治理工作,2139 部违规短剧被禁投或下架,其中包括大量小程序剧。

和短剧有关的钱,曾经多疯狂,现在就有多谨慎。听到重生和复仇,投资人会说‌‌‌‌“千万别炫富‌‌‌‌”。投流公司的老板拒绝了媒体采访,声称这段时间需要低调。直到最后,当初制造《无双》神话的短剧公司丰行文化开始出来向记者澄清,‌‌‌‌“自己压根没挣那么多钱‌‌‌‌”。

从喧嚣到噤声,短剧,这个2023 下半年声量最大的行业之一,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短剧制片人陈文告诉记者,目前9 成以上的短剧承制方已经死在了投流和监管的路上,‌‌‌‌“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流量平台。‌‌‌‌”

普通人的‌‌‌‌“机会‌‌‌‌”

对于投资人马成刚来说,他对短剧的认知,是从一个巴掌开始的。

他今年40 多岁,在河南一个县城做钢铁生意,这两年生意行情不好,‌‌‌‌“周围人到处都在找机会‌‌‌‌”。一个夜晚,他偶然接触到短剧,付费后觉得很有意思,马成刚主动在社交媒体上找到了一位制片人,对方告诉他,自己正好有部短剧马上开机,就在横店。

到了横店,他赶上剧组开机第一天,导演组、演员已经全部就位。当天,对着镜头,女配角突然朝着漂亮的女主角,抬手就是一巴掌,声音脆亮。

‌‌‌‌“哐‌‌‌‌”的一巴掌,也打出了马成刚对短剧的信任。做了二十年的生意人,在他的认知里,能在众人面前丢弃尊严,放下面子,‌‌‌‌“就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回河南后,他火速注册了一个影视公司,第二天和对方签合同,把20 万元打了过去。

那天横店留给马成刚的印象很深刻,道具和设备遍地,大灯照得发烫,‌‌‌‌“所有人都兢兢业业‌‌‌‌”。事实上,马成刚的确赶上了横店短剧最火热的时期,因为小程序短剧需求的爆发,横店一度被戏称为‌‌‌‌“竖店‌‌‌‌”。

塔文影视观察发布的《2023 年上半年微短剧市场报告》显示,仅仅2023 年上半年总共发行了481 部微短剧,超过2022 年全年的454 部。有业内人士估算,2023 年的微短剧数量最终将有可能突破800 部。

这些需求自然都涌向了横店。制片人陈文清楚地记得,2023 年7 月,横店同时有200 个短剧剧组在拍摄,他们的拍摄进度被迫延长,‌‌‌‌“太吵太挤了,一个场景有好几个剧组,同期声我们都录不了。‌‌‌‌”

甚至后期剪辑也一度出现瘫痪。原本计划一个月的后期,被拖到了两个月去,原因无他,横店的后期公司全部都在排队剪辑。

短剧能在横店快速走红,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它的门槛并不高。多位行业人士告诉记者,短剧由最初的信息流广告演变而来,这些广告起初是为了给网文引流,大多为1-3 秒的视频,后来视频越来越长,最后才演变成短剧。

对于一部短剧而言,结构、场景、故事都可以经不起考究,重要的是,它要像信息流广告一样,具备一眼抓人的视觉刺激。

‌‌‌‌“我们有一个短剧创作的标准化规律,以秒为计时单位。故事内容上,2 秒以内得出现人物和场景,5 秒就要有一个结果。从叙事节奏上看,平均下来,3 秒一个反转,10 秒内必须有新的信息量。‌‌‌‌”从事商业化定制短剧的苏成说。

按照这个逻辑,短剧已经和传统影视关联不大,这也意味着,机会似乎走到了普通人面前。

一个长期和爱优腾芒合作的短剧导演告诉记者,自己有一天在横店拍戏的时候,发现隔壁剧组的导演越看越眼熟,最后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这不是我们之前辞职的那个车管吗?‌‌‌‌”

在投资之前,马成刚私下刷了不少短剧。‌‌‌‌“你看过《皇后娘娘来打工》吗?‌‌‌‌”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部短剧,女主角是一朝皇后,开局2 分钟内,全家死了,自己也死了,紧接着火速穿越,一到现代,发现自己成了个豪门太太,又丝滑地在小三、婆婆和总裁老公之间转圜。

和钢铁打了半辈子交道,马成刚一直觉得自己到了一个该思考文化的年纪,他坚定认为未来的生意就在几寸大的手机上。他去过好莱坞,也逛过日本和香港的环球影城,现在,他认为短剧是一个机会,也自觉对短剧的制作套路颇为熟悉,很快,花了40 万,马成刚又投了自己的第二部短剧。

这部剧在郑州拍摄,制片人很尊重他,让马成刚亲自挑选剧本。他从三个厚本子里选中了《真假总裁夫人来实习》,里头的女频、励志、反差,都是他喜欢的元素。

开拍前,他特意把女主角换了,原因是一个女孩在社交媒体上自荐,希望自己能进他的组,马成刚一口答应,因为对方‌‌‌‌“长得确实甜美‌‌‌‌”,大眼、圆脸,足够讨喜。

这是马成刚第一次在完全陌生的行业里,感受到主动权。郑州短剧开机那天,他作为投资人被邀请到现场发言,上台后,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了句,大家都辛苦了。他还记得,那天天气不错,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马成刚拿着开机红包站在中心位,在合影里,笑得很从容。

危险的游戏

对于一些真正的局内人来说,短剧就像一个漩涡,初时美丽,往里走却暗流涌动。

拍出《无双》的西安丰行文化,也是西安第一批拍摄小程序剧的公司,负责人李涛告诉记者,据他的观察,国内小程序短剧目前经历了三次迭代。第一次是2022 年中,小程序短剧开始向影视行业看齐,出了分账模式,不再是过去的制作费买断,换句话说,承制方可以从票房中获得激励。第二次是2023 年3 月份后,一轮针对短剧的监管刚刚结束,大量影视行业人士开始进入小程序短剧。第三次,也就是同年8 月,《无双》爆火后,因为‌‌‌‌“八天一个亿‌‌‌‌”的神话,行业外开始真正注意到短剧机会。

但等到影视人开始卷入,却发现游戏的玩法早已被锁定。‌‌‌‌“小程序剧和普通的视频网站不一样,它没有自然流量,更没有用户忠诚度,几乎所有人都是冲动性消费,投流公司掌握了你能否被看到的权力。‌‌‌‌”短剧制片人陈文说。

在实现付费前,一部小程序剧的链条上会存在三个角色:拥有版权的短剧公司、负责投流卖剧的分销方,以及流量大平台。其中,前两者的关系牵扯颇深,有实力的玩家会将这两重角色合并,九州、点众、容量等等头部短剧公司就是典型例子。

谁越接近钱,谁就拥有绝对话语权。这个链条中唯一稳赚不赔的,是抖音、腾讯这些坐拥流量的平台方。‌‌‌‌“一部短剧,90%的票房收入都花在投流上了。‌‌‌‌”丰行文化负责人李涛告诉记者。换言之,短剧公司和投流方,加起来瓜分剩下的10%。

而投流,则是决定这10%最机要、也最讳莫如深的一环,它直接决定了最终的收入是几万,还是千万。

对于一家投流公司而言,到底什么决定了一部短剧的投流价值?

ROI,投资回报率,一个最精准也最高效的数据法则。多位行业人士向记者证实,决定投流公司是否要继续投流,就看ROI。

短剧公司创始人王翰之前接触过投流生意,据他观察,投流对正反馈的要求颇高,先以小成本试水,再根据数据逐渐加大投入。对于一个投流账号,如果ROI 低于90%,就要进入养户状态,先观察一阵,如果低于70%,那这个账户则将彻底沦为弃户。

当ROI 大于110%,也就是一部短剧的票房至少能带来10%的收益率,投手才会继续投入。‌‌‌‌“回报越多,投入越大,回报更高,如此循环。只要十部里有一部剧爆了,投流公司就能有高收益。‌‌‌‌”李涛说。

这是一场流动的捕食,就像野兽在丛林里从来不会直接捕杀眼前的猎物,它们最常做的三件事,是观察、算计和蛰伏。

‌‌‌‌“所以一部短剧,如果在3 天以内,有的甚至是第二天,没有带给投流公司好的回报,对方将没有耐心为你继续付出流量成本。‌‌‌‌”陈文说。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带给短剧制作方的,将是颗粒无收。他还记得,自己的一个朋友,过去开摄影器材公司,2023 年下半年开始自制短剧,投资数十万,一开始信心满满,播出一周后,最后只收到了80 元的分成。

而在这一周时间里,一部小程序短剧的票房收入究竟有多少,制作方收到的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excel 表——里头只简单记录了短剧名称和寥寥几个票房数字,至于数据投入、来源和算法,一切都被隐去了。

‌‌‌‌“问就是核心机密,我们根本看不到票房数据。‌‌‌‌”陈文说。

在投流公司把握流量成本和数据,拥有巨大话语权的前提下,制作方成了风险最大的那一个。‌‌‌‌“我们前期要承担所有的制作费,收益得看票房结果,结果如何全靠投流数据。‌‌‌‌”陈文说。

他告诉记者,从2022 年底到至今,他先后参与过5 部小程序短剧的制作,迄今为止已经赔了上百万元,‌‌‌‌“我在那么多后期机房待过,聊过的所有制作公司,今年都是血本无归‌‌‌‌”。

而在庞大的流量池中,从投递、捕捉直到变现,投流公司彼此的利益也在层层嵌套。

一个小程序短剧广告,从发行到用户端,仅靠一个投流公司远远不够。陈文提到,每家投流公司都有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比如分别擅长女频、男频等,在这种情况下,短剧投流也会演变出层层分销。

‌‌‌‌“一般来说,一部小程序短剧会先绑定一家主投,如果后期ROI 降低了,这家主投会将这部剧的投流资格下放给一些二级分销,再全平台跑一圈,按比例分成,把这部剧的最后红利吃干净。‌‌‌‌”

主投公司牢牢把握了版权,只要剧在手,就随时存在鸡生蛋的可能。陈文观察到,一些投流公司对于看好的剧,会在投流前要求尽量延长授权期,‌‌‌‌“一年、五年甚至是永久。‌‌‌‌”

只是一部剧的命运,理论上已经被主投公司用数据验证过,二级分销只是在博取一个概率。‌‌‌‌“需要搭上更大的测剧成本来赌一个爆剧诞生,就是在赌博。‌‌‌‌”陈文说。

一个颇为黑色幽默的现象是,无论投流利益链有多么犬牙交错,一旦有人按耐不住,链条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轻易用版权变现。小程序短剧用户杨点点就曾经在网络上一口气购买过50 元的短剧资源包,里头有10 部付费短剧资源,后来卖家告诉她,自己实际是一个投手,‌‌‌‌“除了投流剪辑外,也会偷偷卖资源挣外快。‌‌‌‌”

如同一条鲸鱼的血肉,直直坠落到海底。大型肉食动物鲨鱼率先享用第一餐,只在这个过程中,鲸鱼的九成身体已经被撕扯殆尽。鲸鱼继续下坠,小型捕食者的机会来了。直至骨架,才是属于微生物的第三餐。

这是一场先来后到,讲究绝对实力的宴席。

成为规则制定者

至于真正的投流杠杆,只会在爆剧诞生时,才发生滚动。

一个造富神话就这样诞生。在马成刚这样的外行投资人看来,它煊赫又华丽,ROI 跑正后,投流公司不断加大砝码,就像短剧《无双》爆了以后,每天都在刷新行业记录,上线24 小时3300 万,48 小时5500 万,第8 天,票房成功破亿。

但在内行人眼里,它又无比虚弱,李涛不止一次对外解释,《无双》1 个多亿票房,90%都用于投流成本,剩下的利润才由投流公司和制作方瓜分。

一位短剧行业头部人士告诉记者,短剧投流的玩法,实际早在2015 年左右的网络大电影中出现过。‌‌‌‌“当时也是宣发公司占优势,和现在的投流公司一个逻辑,最后的下场是,大批制作公司都倒下了。‌‌‌‌”他说。

在这个意义上,小程序剧只是再度验证了一个资本的规律,它的故事甚至可以称得上重复与老套。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经典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个哲思在商业世界的利益面前,最终被打败。

作为同样经历过网络大电影时代的人,陈文也说,不同的外壳,相同的内核,却总有人因为人性掉入其中,他自己也不例外。‌‌‌‌“人人都不相信自己会被玩弄‌‌‌‌”。

短剧进入下半场后,大型投流公司已经不局限于小程序短剧的发行,它们开始全资参与到短剧的剧本筛选和制作中,意图从源头催生爆款,获得利益最大化。但投流公司的眼光十分挑剔,‌‌‌‌“全资只针对一些有大爆款背书的团队,对于一些新入局的玩家,还是制作方承担风险。‌‌‌‌”短剧导演刘韬说。

刘韬从2023 年4 月份起,开始承接一线投流公司的短剧需求,这种模式在业内统一称为‌‌‌‌“平台(指投流公司)全资‌‌‌‌”,即投流公司承担所有拍摄费用,除此之外,制作方还能获得额外的票房分红,‌‌‌‌“一般在票房的5%左右‌‌‌‌”,制片人陈文告诉记者。

并非人人都能拥有这样的机会,毕竟能得到投流公司的眷顾,好处颇多。首先是资源和钱,刘韬已经上映的一部科幻小程序短剧,在对方公司资助下,耗费巨大,一个虚拟棚一天的费用就接近20 万,刘韬在里头足足拍了3 天。

更重要的是,没人会比一家投流公司更加清楚,观众到底喜欢什么。陈文曾经和投流公司有过合作,他提到,入资短剧后,投流公司会派专人到剧组提建议,细节具体到剧本改动、演员选择甚至是后期剪辑。

他还记得一个有趣的例子。一般来说,一部小程序短剧会有3-4 个付费点,每当临近付费的最后一集,一定要设置‌‌‌‌“钩子‌‌‌‌”,最好足够抓人、诱惑。在拍摄上一部短剧时,陈文把一场亲密床戏设置成了钩子,投流公司的人看过后,告诉他,这样的擦边钩子,在实际投流时根本没法传播,就算过审,也得是满屏马赛克,非常影响观感。

在对方的建议下,钩子从床戏换成了捉奸,卡在恶婆婆推开大门,满脸愤怒的脸部特写上。这一刻,情绪、道德和伦理冲突都到达了高点。

趋势越来越明显,当投流公司拥有自己的短剧,资源集中化后,中小制作方或许会受到更大的挤压。用刘韬的话说,‌‌‌‌“毕竟,投流公司为什么要为一部自己没有耗费成本的小程序剧负责?‌‌‌‌”

在这个逻辑下,如果一个小程序短剧制作方想在如今顺利生存,背靠大树不亏为一个好的选择,‌‌‌‌“我现在一般只参与和投流公司对投的剧,大家各出一半成本‌‌‌‌”,陈文说。

还有一个办法,成为大树,成为规则制定者。

但事实证明,这需要相当庞大的现金流。短剧公司创始人王翰曾在2022 年11 月,和几个合伙人自建了一家短剧公司,从投流、搭小程序再到短剧制作,打通了上下游。

他们准备了400 万,当时王翰信心满满,他们手中有一张王牌IP ‌‌‌‌“歪嘴龙王‌‌‌‌”——最早信息流广告诞生的网红之一,曾经出演过《梦华录》。所有人都认为,有这个流量IP,加上小程序剧模型已经被一些投流公司跑通,公司成功的几率会很大。

但王翰很快发现,400 万只是杯水车薪。起初,搭建小程序时,团队选择雇用程序员自行开发,这直接导致成本过高——到了小程序剧爆发后期,小程序后台甚至不用搭建,可以直接上网购买,成本不到5 万元。

其次,关于IP 龙王的变现,团队在尝试小程序短剧后,又开始尝试给龙王做短剧抖音号,试图以直播带货的逻辑留存粉丝,结果两头都不够投入。到了最后,公司账上已经没有足够的现金流去做大手笔投流,王翰还记得,当时他们的短剧ROI 数值在115%,是一个能盈利的数字,但整整9 天,因为滚动的现金流只剩4 万,最后利润只有5 千元。

毕竟杠杆游戏的输赢,不止于杠杆本身。有时候,作用力的大小,才真正决定了石块能否被翘起。

很快,现金流被烧光,彼时短剧票房的爆发还没有被市场验证,合伙人们开始在去留上爆发矛盾。决策迟迟未下,但信心已经不复从前,人心离散,公司只能以400 万的亏损匆匆收尾。在错误的节点做了一件过早的事,‌‌‌‌“我们是天胡开牌,垃圾收尾。‌‌‌‌”王翰自嘲。

对于个人玩家来说,真正进入小程序短剧的链条,绝非400 万那么简单。九州文化创始人曾说,要滚动起投流这门生意,‌‌‌‌“怎么也得3、5 千万朝上,(否则)毛利率、人工、亏损都不太合适。‌‌‌‌”

只是影视行业天然就信奉达尔文法则,王翰这样的失败,在刘韬看来再正常不过,物竞天择,只看结果。

‌‌‌‌“有多少人站起,就有多少人倒下。‌‌‌‌”他说。

最后的收割者

到了今天,对付费短剧的玩家而言,一股更大的颠覆性力量正在逼近。

就像丰行文化负责人李涛所说,90%的票房是投流成本。汝之成本,又是彼之收益,这些疯狂的热钱,大头最终涌向抖音、腾讯、快手这些大流量平台。

作为支撑着小程序剧的最大载体,一部短剧在票房流水提现时,需要向微信小程序缴纳技术通道费,起初是1%,后来是10%。微信视频号也是短剧公司主要投流渠道之一。

快手就在去年的Q3 财报中披露过一组数据,在2023 年第三季度中,付费短剧在快手的投放消耗同比增长超300%,环比增长近50%。‌‌‌‌“传媒资讯行业中,付费短剧增长最好。‌‌‌‌”快手董事长兼CEO 程一笑说。

而现在,流量大平台们已不满足于只卖流量。他们决定亲自下场收割。

字节旗下的红果短剧APP 在2023 年11 月正式改名番茄短剧,显然有统一品牌加速奔跑的野心。一位和番茄小说有接触的人士告诉记者,番茄短剧过去一直是番茄小说下的业务线,不温不火,‌‌‌‌“直到2023 年中才新建了一个独立部门‌‌‌‌”。快手推出了一款独立的短剧app 喜番,目前在安卓端上线。腾讯阅文集团也在2023 年12 月发布了‌‌‌‌“短剧星河孵化计划‌‌‌‌”,要从自己的IP 优势入手短剧。

但字节依旧是最凶猛的那一个。几年前,字节通过免费的番茄小说收割流量,最终从网文老大阅文手中成功抢夺了蛋糕。如今熟悉的剧情上演,番茄短剧同样大肆烧钱推免费模式,行业里甚至有传言称,‌‌‌‌“字节准备这个业务5 年不挣钱‌‌‌‌”。

‌‌‌‌“这已经颠覆了短剧行业的现有玩法,付费短剧的盘子一下子就被切去了1/3。‌‌‌‌”一位行业人士告诉记者。在这个新模式中,坐拥流量、广告主,以及超强商业化能力的字节,收益必定更大。

而对大量中小制作方而言,他们的处境依旧是夹缝生存。

摆在陈文面前的选择并不多,毕竟平台玩的是流量战争,他却要讲生存。现在,陈文决定和几个合伙人一起,自建短剧公司,包揽投流和制作链条,同时上线小程序和抖音,两头尝试,把机会攥在自己手里。

只是,普通人想要书写规则并没有那么容易。某种意义上,就算具备投流、制作和发行能力的大型短剧公司,也无法保证从利益受损的漩涡中全盘脱身。

11 月初,头部短剧公司点众发布声明,称字节旗下的‌‌‌‌“番茄短剧‌‌‌‌”及‌‌‌‌“番茄免费短剧‌‌‌‌”两款APP 平台上出现了27 部由点众参与制作、但首播并享有信息网络,传播权的热播剧集作品,皆并未得到点众授权。在新的游戏里,那个流量帝国话事者,再次出现。

当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平台身后,有更高位的、手握生杀大权的角色。

在短剧投资人马成刚的印象里,11 月15 日那天后,他就再也没等到自己两部小程序短剧上线的消息。60 多万的投资,原定都要在11 月上映,因为政策收紧,制片人的回复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含糊。

起初对方的理由有很多。横店得排队,片子剪不过来。现在审核严,炫富擦边的内容得再斟酌一下。最后制片人索性也干脆了,实话承认,片子压根没有短剧平台愿意接手。直到今天,马成刚只收到了一部正片集锦。

在一个人人都难以挣钱,而挣快钱必须低调的时代,短剧的故事如同黄粱一梦。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抓住了就是抓住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本文王翰、马成刚、陈文、刘韬为化名)

 

 

拍短视频的成本

短视频其实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模式,包括程前这种表面上很赚钱的项目,我给大家详细说说短视频团队的成本。包括各种行业的。

以前真的没什么成本,我记得2020 年初做风中的小厨,我鞋厂关闭,车间主任小陈来杭州做我助理,当时疫情影响外贸很凉,我们就在他住的那个房子里面拍美食短视频,直接模仿爆款就好了,2 个月干到80 万粉丝。后来外贸回暖了就暂停了。

第二年合伙人林总接手,把风中的小厨带到新高度。他是正规军,就给这个号安排了3 个人的小团队,分别是成片和运营和助手,平均一个人一万吧,一个月固定开销也要3 万了,再加房租一万。因为我们有好几个号,平摊风中的小厨一个号那就是一万。至于投流是根据利润来的,可以暂时不算在内。也就是说一个月你要赚4 万才能保本。而且每一条都是我在指导,我的时间成本没算进去。

当时这种不露脸带货视频还比较容易的,所以还能做做。

但是有个问题,和淘宝一样,做的人越来越多了,流量就越来越少越来越贵了。加上门槛低,优秀员工时不时会出去单干,所以很不稳定,就这么混着,但不算重资产。因为纯带货,调味品的佣金率很高,没有库存,品牌方还经常帮我们投流。

真正重资产是电商模式,后来开了不花心抖店,就是需要增加直播团队、还有库存。做了不花心以后,成立了一个标准的生鲜电商团队,如果每天播8 小时,直播间最起码4 个人,2 个主播,1 个运营1 个中控。杭州薪资高,算平均每人一万,那就是4 万,还要客服发货售后这些,再加一万。5 万,还有房租和库存,我们的库存流动快,一个月周转一次,不算很多。如果是流动慢的,退货率高的,那同样规模的成本最起码翻倍。

像我们不花心这种团队的话,一年开销一百多万的固定成本是必须的。这还没算流量成本,流量的话,你要么投流,要么做个人ip,这两种都是很贵的,前者是越来越卷,后者是时间成本。但是你控制好还是能赚一点的。生鲜毕竟复购率高,回头客越来越多。可以把流量成本降下来。

而像知识类的短视频我也做过,开头几乎没有成本,现在也卷了。程前这种知识类表面上是最赚钱的,嘉宾上一次节目需要付几十万,而这个其实不是他主要收入,因为有的大佬是免费的,付钱的嘉宾其实是为了推广自己,上节目打广告。

程前一个月接2 条付费推广,一年收入一千多万。真正的重点是他那个课程,2980 一个人,一万多人买也就是3000 万。还有6 万的私董会,算150 多人也是上千万。还有老板孵化,一个老板20 万,也能赚几百万。这些加起来每年毛利在5000 万以上。

但是程前的团队人不少,听说高峰时期上百人,加上制作成本,以及许多隐性的社交成本,一个月两三百万的成本也是要的。随着抖音越来越卷,也是需要投流的。还有税,所以最后的利润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高。我估计两千万一年还是有的。这个利润率在短视频赛道已经是很牛逼了。

我也做过抖音知识类博主,在2021 年初到2022 年初,确实是不错的,但有个问题就是精力投入巨大。我大多数学员是我亲自陪跑的。不像有的老师是让客服陪跑,小白对小白。所以虽然很赚钱我后来还是不做了。这个赛道,你教的再好,也是会被骂割韭菜的,所以还是算了,我家底还可以,犯不着因为这个挨骂,所以就不做了。但是我不得不告诉大家,做知识付费,确实是现在普通人最赚钱的项目。前提是你有真本领,那是可以做很久的。

 

 

01

先来谈一下‌‌“直播‌‌”在中国崛起的背景。

虽然短视频、直播等内容形式,早几年就已开始火了,但到了2023年,才真正走向‌‌“全民直播‌‌”‌‌“全民视频‌‌”。直播的门槛降到极低,几乎所有人、不分学历资质,都能参与直播,而‌‌“直播能爆富‌‌”的个别例子,鼓励了太多中国人,投身于直播这个行业。

《中国网络表演(直播与短视频)行业发展报告(2022—2023)》显示,截至2022年,全国主播账号累计开通超1.5亿个,网络直播行业整体市场营收近2000亿元。

还有一个数据:根据《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3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10.79亿人,短视频用户规模达10.26亿人。

可以想见,2023年,这个数字还会再度飙升。极为庞大的用户,衍生出了一个‌‌“流量为王‌‌”的时代。

相信很多人都刷到过这样的视频:夜晚,某个城市的大桥底下,街市一角,全都是直播的博主——蹲的,站的,坐的,男男女女,美美丑丑,唱唱跳跳,说话逗笑,他们的眼里都只有眼前三脚架上的手机里的观众,旁边是人山人海都根本不在乎。

而且,现在如果有人想赚钱却不好找工作时,基本上,都会收到‌‌“你去搞个直播啊‌‌”的建议,不管这个人是年轻小姑娘,还是贫困山区老翁。

我在传统媒体工作多年,也是自媒体时代的数百万粉丝的大V;现在主要在做视频项目,深谙传播法则。但当下的这种大规模泛滥的直播,与过去的媒体、自媒体传播有着本质的区别:如今的直播,不仅反文化、反精英,而且,为了有高流量,为了能有最广泛的受众,低俗营销、擦边、涉黄、扮丑、卖惨、炫富……

总之,越低俗,越吸引眼球,就越有可能爆火。

无论我们理不理解,这种向下兼容、无限媚俗的直播时代到来了。

一个接一个的热门人物被推上前台。从小杨哥、‌‌“挖呀挖呀挖‌‌”的黄老师,到‌‌“一笑倾城‌‌”和‌‌“秀才‌‌”,再到最近的‌‌“闻会军‌‌”的爆红,他们是轻而易举赚得盆满钵满的案例。一次直播就有数百万、甚至以千万计的进账,让大家一下子被财富的气味呛到了,都前仆后继地往前冲。

怎么说呢,直播的门槛非常低,偶然性极强。爆火,与能力、学历、甚至外貌,关系都不大;资本或资源,有点用,但‌‌“大红靠命‌‌”,观众是否买账,也只能仰头望天了。

但是,那些没有红起来的绝大多数直播播主呢?只能是一片尸山血海了。既然播主也是普通人,凭什么其他人要花钱消费呢?而热衷于观看直播的,又是些什么人的呢?

介绍完背景,不妨就来看一下躬身参与‌‌“直播‌‌”的王怡霖,告诉我们的答案。

02

虽说直播行业如此之普及,但在很多不感兴趣的人当中,依然存在着刻板印象。比如说:

以为主播都是年轻美女,靠美色和擦边来吸引‌‌“大哥‌‌”打赏;

以为主播都光鲜靓丽,下了播以后打扮得漂漂亮亮、嗲里嗲气地喝下午茶、买买买;

以为主播很可能会跟‌‌“榜一大哥‌‌”做某种特殊交易。

进而,这些不了解情况的人,会先入为主地认定,做直播这一行的女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些当然是错误的。不排除有个别现象,但直播这个行业很大;个别怎么能替代整体呢?

王怡霖在2019年考入香港大学读社会学博士,她选择中国秀场直播作为自己的博士论文选题,开始了为期3年的田野调查。

在这篇《秀场直播里的女主播与她们的‌‌“绝望劳动‌‌”》的文章里,王怡霖描述了真正的女主播,她们的生活是这样的——

1.作息时间:白天睡觉,晚上通宵直播;只有外卖陪伴她们;有些主播长达两三年连小区门都没出去过。

2.颜值:对女生颜值没有要求,只需要化妆。甚至都不需要化妆,只要经过培训学会开滤镜,镜头前都是美女。

3.女主播来源:工作会吸引很多刚出社会的年轻女孩,主要是从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的学生,还有的早早辍学了。她们很多是来自贫困县。

4.收入低微:24岁的小雨,通宵直播,收入被平台和公会抽成,播一晚上挣五十,还不够付电费和饭钱;也不够买脸上这些化妆品的。

5.直播的普通女性:有刚生完孩子的单亲妈妈,前夫失业、老人重病,穿着不到50元的衣服,遮住杂乱的房间;也有两个孩子、还上了失信人名单的单亲妈妈,直播时滤镜开很大,怕被孩子老师认出来;还有还在月子里的女性,坚持直播。女性参加直播的很多,因为这是她们唯一能找到既带孩子、又能上班的工作了。

而工作的内容,总结一下,那就是‌‌“讨好‌‌”‌‌“百般讨好‌‌”

工作人员教我在这个行业生存的法则。比如‌‌“五敢‌‌”:‌‌“敢唱‌‌”、‌‌“敢喊‌‌”、‌‌“敢调情‌‌”、‌‌“敢自黑‌‌”和‌‌“敢连‌‌”(连麦)。‍

主播们还被要求必须连麦、PK,才会有人来看来打赏。PK输掉的人,就要被惩罚,惩罚有可能是羞辱、折磨,也有可能是某种下流的暗示动作。

文章写道:‌‌“看主播被羞辱,是娱乐的一部分,所以别人才会愿意花几千,甚至几万刷礼物。‌‌”

女主播们在这个过程当中的情绪是很复杂的。她们既感到羞辱,同时也有很强的压力,不管PK输赢,关键是要有人打赏;另一方面,当女主播看到‌‌“大哥‌‌”为自己花几万几千刷出来的‌‌“礼品‌‌”时,也会虚荣心爆棚。

问题是,‌‌“大哥‌‌”们虽然会在某段时间专注于打赏某位女主播,但他的喜好会很快地改变,转投别的女主播门下;有些‌‌“大哥‌‌”送的大奖,是从平台的抽盲盒、玩转盘活动里赢来的。

谁也不忍心告诉她们,这些女主播们走红、赚大钱的几率无限小,接近于零。她们能赚出一份普通白领的工资已算不错了。这一行,既辛苦,也没有积累,整天面对着擦边和羞辱、骚扰,得有强大的心理来应对这一切。

03

我更好奇的是,到底是什么人在打赏和消费女主播们呢?

虽然有一些‌‌“大哥‌‌”与女主播线下发展关系的例子,但总的来说,打赏是在线上完成的,他们明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碰到自己花上几千、几万、几十万打赏的人,但他仍然觉得这样很爽。

与真实的某种特殊交易不同的是,这种网络打赏主要的满足来自于精神层面:

‌‌“女主播会一直和你互动,当着上万人叫你名字,说感谢你之类的话,那种满足感你无法体会。‌‌”

说实话,很多男性恐怕一辈子都认识不了几个异性,更不要说是美女了(虽然可能只是滤镜打造出来的);而在网上,他可以被很多人包围着,围观看着美女与他的调情,这也许就是他的人生巅峰了。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作者采访过的一位榜一大哥。他在直播平台上投入巨大,特别是时间和情感上的付出。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正在市场流动摊位上吆喝卖橘子,卖一会儿,就要换一个地方。他身上的T恤洗得发白变薄,露出几个洞眼。大哥结过婚,他的妻子以前因为打麻将欠钱,为了躲债,跟别人跑了。如今,他独自一人抚养两个快上中学的孩子。白天,从老家弄些货卖,有时是橘子,有时是核桃。晚上,就到当地一个厂里开车拉货。

在地铁上写田野笔记时,我非常难过,觉得生活这么困难的人,怎么还能诱导人家在直播间里消费?

这位大哥生活中很热情,但在平台上讲粗话、刷礼物;他有好几个号,在平台上消费过一两万。明明收入不高,但一发工资他还是会在直播间里一晚就花几百上千块。因为,‌‌“那个阔绰的瞬间,对他来说,就是很重要的。‌‌”

王怡霖提出了一个概念,就叫‌‌“绝望劳动‌‌”。如果换个不那么学术的说法就是:主播们用一种剥削自己、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赚钱,而且非常不稳定;但他们想换工作时却发现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

这就很能理解为什么当下这么多人加入直播大军了。

虽然人人都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可能会红,但实际上,这一行业中绝大部分人的努力和自我羞辱、摧残,都是没有用的,无法换成钱的。

现实是如此之艰辛,大家也只能在又卷、收益又极低的直播行业里打转。不做直播,还能有其他的工作与劳动机会吗?

万众直播,其实只是我们当下的一个缩影。

 

 

辞职当旅行博主后,我年入 2000

在辞去世界500 强公司百万年薪的工作,决定成为一名全职旅行博主的时候,小雪梦想中的旅行博主是这样的:‌‌‌‌“边走边玩儿,顺便把拍摄内容放上网,多少也能回流点成本。‌‌‌‌”

但现实中的旅行博主却是,在路上368 天后,小雪总花费35 万元,总收入不到2000 元。

同样怀疑自己做旅行博主的决策理性程度的,还有因为入不敷出而滞留在清迈的阿杜。‌‌‌‌“年收入3000 元,滞留清迈‌‌‌‌”是他最近在小红书账号‌‌‌‌“杜老师的小跟班‌‌‌‌”更新的一条内容。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年轻旅游博主,旅行50 多国年入百万‌‌‌‌”‌‌‌‌“房车旅行博主,30+就实现财务自由‌‌‌‌”……在社交媒体上,旅行的意义和价值被无限放大,一个个造富神话般的案例,一张张自由不羁的照片,撩拨着年轻人的心。

然而,当这些年轻人走出格子间,以为真的可以摆脱上班桎梏的时候,另一种形式的捆绑接踵而来。来不及欣赏美景就要匆匆架好机器,一天的舟车劳顿后还要在酒店里熬夜剪片子……

更重要的是,流量焦虑几乎困扰着每一名旅行博主。

在媒体传播越发纷繁复杂,旅行实用信息可以轻易获取的当下,传统的游记分享很难再激发起网友们的兴趣,升级装备、优化内容、花钱买粉……对于近几年才开始入局的旅行博主而言,投入越来越多,涨粉和变现却越来越难。

,#女子裸辞做旅行博主投几十万零收入#上了微博热搜,引发网友热议。对此,有网友表示‌‌‌‌“别气馁,你这条视频已经火了‌‌‌‌”,还有网友表示‌‌‌‌“回忆和感受是最大的财富‌‌‌‌”‌‌‌‌“羡慕,这人生经历就已经压倒95%的人了‌‌‌‌”……

类似的经历正在小雪身上上演,她感觉自己似乎也有点被困在旅行博主的身份里了,逐渐感受不到最开始向往的‌‌‌‌“风和自由‌‌‌‌”。每当陌生的网友向她发来‌‌‌‌“成为像你一样的旅行博主‌‌‌‌”时,小雪的第一反应就是劝退:‌‌‌‌“一定要慎重,轻易不要裸辞,做好很长时间没有收入的准备。‌‌‌‌”

同样辞职做旅行博主的小野,则选择了‌‌‌‌“回笼漂‌‌‌‌”,成为北京CBD 写字楼中的一名白领。‌‌‌‌“在经历了不确定的冒险后,更明白了确定性所带来的安全感。‌‌‌‌”

但与此同时,小野的旅游账号仍在坚持更新,‌‌‌‌“我算了一笔账,当旅行博主的时薪还没有打工高呢,兼职运营自己的旅游账号,也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思考。‌‌‌‌”

勇敢的人先感受世界,这些勇敢迈出第一步的年轻人曾无比确信自己奔向了‌‌‌‌“梦想中的生活‌‌‌‌”,但面对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鸿沟,能跨越过去的毕竟还是少数。

这些鲜活个体背后映射的是一个残酷的真相:幸运的总是少数,失败才是常态。不要一味地欣慕年轻旅游博主年入百万,背后更多曾心怀梦想但却入不敷出的博主们,这些或许才是社交媒体不曾展示给你的B面。

A

从去年3 月份到现在,阿杜已经滞留清迈半年了。

这里物价很低,每个月3000 元就能满足阿杜的日常开销,这看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之所以辞职做旅行博主,阿杜向往的正是‌‌‌‌“财富自由之后所拥有的更大选择权‌‌‌‌”。

但留在清迈到底是阿杜的选择,还是不得不做出的决定,阿杜的心里是清楚的。‌‌‌‌“我回清迈定居是计划中的事,而且我也意识到以我目前的能力,没有办法一边到处旅行,一边赚钱养活自己,只好选一个地方扎根。‌‌‌‌”

在成为旅行博主之前,阿杜曾在清迈经营民宿,但受疫情影响,民宿倒闭了。迫于经济压力,阿杜回国后在旅行社找了一份工作,主要负责旅行产品设计和随团摄影工作。

2022 年5 月,阿杜辞掉工作成了一名全职旅行博主,‌‌‌‌“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单纯因为不想上班做了旅行博主,变现路径没想清楚,流量密码到现在也没找到。‌‌‌‌”

就在前几天,阿杜在小红书上发了一篇名为‌‌‌‌“旅行博主因贫穷滞留清迈‌‌‌‌”的笔记,自嘲自己是年入3000 元的旅行博主。‌‌‌‌“其实一点也不夸张,线上基本上只能赚到这么多钱。但因为我之前的职业是摄影师,所以路上我会接摄影方面的活儿,这也是我现在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比起阿杜年入3000 元,小野的收入则更扎心。原本在北京从事在线教育工作的小野,在历经行业动荡后,带着对自由职业的向往,从去年3 月开始成为一名全职旅游博主,从攻略型到产品型博主,小野不断调整账号方向,尝试多种变现方式,但断断续续折腾了一年,最终收入仅仅只有100 元。

即便小野从一开始就在控制成为旅行博主的成本投入,但任谁都会明白,100 元收入完全覆盖不了成本。‌‌‌‌“考虑到成本,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定位为环游型博主,而是选择了云南省内游,一部手机、一台相机、一个iPad 基本上就是我的全部设备,即便我选择住青旅,吃饭和住宿的开销仍然很高。‌‌‌‌”

因为入不敷出,很快,小野就放弃了这种单打独斗的方式,应聘到了当地的一家民宿做媒体运营。

直到今年3 月,小野再次选择回流北漂,成为一家旅游公司的媒体运营人员。‌‌‌‌“或许以后账号做起来就好了,但现阶段,比起做旅游博主,打工更有性价比。这段经历给我带来的最大好处,竟然是让我有了进入旅游公司打工的底气。‌‌‌‌”

但格子间也很像围城,有人想进去,有人想出来。

2022 年6 月,小雪放弃了世界500 强企业高管的职位,逃离了格子间。放着高薪安稳的日子不过,裸辞去旅行,对于像小雪父母一样在国企干了一辈子的老人而言,是无法理解的。于是,小雪选择带上父母一起,开启了成为旅游博主后的第一段旅程。

‌‌‌‌“我想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不想留有遗憾,也想感受下不同的生活方式。‌‌‌‌”但对于小雪而言,这个决定显然不是一时冲动,‌‌‌‌“存款可以支撑我在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下玩几年,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再回职场,还是有位置的。‌‌‌‌”

很快,小雪在多个平台注册了‌‌‌‌“小雪环游中国‌‌‌‌”的账号,并选择了自驾出游的方式,这显然加重了投入成本。

把老家的旧车换了辆SUV,购置了两台相机、三个移动硬盘、一个车顶行李箱、一个移动电源……2022 年7 月,小雪自驾出发,成为一名全职旅行博主。‌‌‌‌“后面又添置了很多设备,这些硬件开支大概十几万元,但更大的花销在旅途中,路费、油费、车辆维修/保养、景点门票、吃住方面,平均下来日均1000 元。‌‌‌‌”

小雪大概算了一下,从去年7月中旬至今,总共在路上368天,总花费35万元,收入却不到2000元。

B

裸辞做全职旅行博主的那段时间,小野暂居在了云南大理。

在小野的记忆里,坐看洱海的云卷云舒的场景似乎只出现了一次,每天一睁眼,小野的脑子里全都是流量。

‌‌‌‌“一起床就开始想选题和做拍摄计划,但还是担心内容不够吸引人,没人看没有流量。‌‌‌‌”在日复一日的流量焦虑情绪积压下,小野发现自己甚至越来越难走出房间了。

为此,小野特意逐一翻看头部旅行博主们的账号,研究他们的‌‌‌‌“流量密码‌‌‌‌”,那一刻,她具象地感受到了旅行博主们现在卷出了一个怎样的新高度。

佳能相机、大疆无人机、大疆手持云台……这些都是标配,四五万元的投入只是入门,还有不少博主为了方便旅行置办了房车,这样算下来,又增加了最少20 万元的投入。变现方式更加多元,接视频软广、直播带货、直播打赏、转型开民宿客栈等等。

账号建起来一个多月,小雪就感受到了涨粉的难度。最初较为佛系的小雪坚持更新账号,粉丝数也持续增长,但当粉丝数涨到2000 的时候,涨粉速度开始变缓。

小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尝试投抖加,花了1000 元涨粉,几天内粉丝数就涨了将近1000,但掉粉也来得很快。‌‌‌‌“重要的是,浏览量和点赞数之类的数据基本没有变化。‌‌‌‌”因为效果甚微,小雪之后就没有再做过付费投入,而是专心研究内容。

‌‌‌‌“短期内起号并盈利,基本不可能。各平台红利期已过,旅行博主又太多,各垂直内容都有头部大V 号。‌‌‌‌”与此同时,小雪更感受到了变现的艰难,‌‌‌‌“开民宿客栈,高投入,回本慢,个别市场竞争惨烈;视频软广被大V 分食得比较多;直播打赏,也是我看不懂的新时代乞讨方式。‌‌‌‌”

阿杜比小雪‌‌‌‌“试水‌‌‌‌”得更早一点,但赛道‌‌‌‌“卷‌‌‌‌”的程度却基本没有差别。‌‌‌‌“旅行是一个很好开始的赛道,因为你首先想到的是先出去玩,困难的是持续产出内容,变现存活下来,99.99%的人边玩边做,最后钱花完了又回去上班。‌‌‌‌”

和阿杜所观察到的一样,在社交平台上,‌‌‌‌“撂挑子不干了‌‌‌‌”‌‌‌‌“一分钱没挣‌‌‌‌”‌‌‌‌“倒贴5 万‌‌‌‌”等成了新一批旅行博主们的伴生词。

事实上,对于旅行博主如今的困境,七月娃娃要感知得更早一些。作为国内第一批旅行博主,七月娃娃早在2010 年就开始在博客上写游记,如今早已是旅行作家和知名旅行博主。

‌‌‌‌“以前旅游博主稀少,很容易获得甲方的偏爱和平台的扶持。但是现在博主泛滥,门槛越来越低,僧多粥少。特别是旅游博主,前期投入较高,同质化严重,难出爆款。我觉得还是团队做旅游自媒体可能会有出路,单枪匹马很难。‌‌‌‌”七月娃娃表示。

对于七月娃娃而言,成为旅行博主是偶然的,彼时在高校当老师的她假期多爱旅行,当她把经验记录分享出来,很快就被网友们所关注。‌‌‌‌“和我同一批的博主,当时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旅游博主只是副业,空闲时间才去更新内容。‌‌‌‌”

虽然后来七月娃娃也辞职了,但并非为了旅行,在她看来,这也是以前的博主跟现在博主不一样的地方。‌‌‌‌“旅行就是生活方式的一种,当时并没有当作一种职业去经营。做旅行博主对我来说没有赚到任何钱,积蓄都是以前工作的时候积累下来的。‌‌‌‌”

C

‌‌‌‌“叮,进账40 元。‌‌‌‌”

当小野花费了将近7 个小时的时间,完成北京环球影城附近民宿的拍摄、文案和后期并将其发表出来,却发现全部收入只有40 元的时候,她曾以为的旅行博主可以‌‌‌‌“在巴厘岛边看海边办公‌‌‌‌”的美梦,终于破碎了。

不用动笔计算,在‌‌‌‌“当博主还没有打工时薪高‌‌‌‌”的理智驱使下,小野再次成为打工人。

同样,在小雪看来,旅行博主们的高光时刻或许不同,但背后的不易和辛酸却几乎相近。

‌‌‌‌“有的甲方需求比较急,开了一天车,一到目的地就要架机器拍摄,忙到晚上10 点到酒店,还要熬夜剪片子,这样的经历几乎每个旅游博主都有过。‌‌‌‌”在小雪看来,旅行博主看似自由的背后需要的是强大的自律能力,‌‌‌‌“没有老板push 你,但你要push 自己。如果我花费很大力气拍到很美的风景,但却无法呈现,我甚至会产生负罪感。‌‌‌‌”

看似自由的工作背后却丧失了自由,是放弃博主身份回来找个班上,还是继续坚持?

小雪给出的答案是‌‌‌‌“坚持‌‌‌‌”。‌‌‌‌“一路上,我看到了数不清的美好风景,也发现短暂偏离原来的生活轨道也没有那么可怕,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儿。‌‌‌‌”在看过了极致的风景后,小雪发现,那些古老的文化遗产才最有魅力。‌‌‌‌“陇东石窟、山西古建……还有很多未进入大众视野的古建文保,我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把它们展示给更多人。‌‌‌‌”

一路上,小雪还收获了非常多有意思的朋友,有进过28 次西藏的贵州大哥,有丽江开客栈农场的夫妻,有开着房车带父母自驾的藏族僧人……‌‌‌‌“大家不仅在旅途中有缘相识,之后依然在网上关注对方保持联系。‌‌‌‌”

对小雪而言,这些旅途中美好的回忆是最大的收获。‌‌‌‌“每天随随便便就要走2 万步,我的身体也变得更加健康。车子坏了自己修,还要处理很多突发事件,我的生存技能和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也都有所提高。‌‌‌‌”

与此同时,觉得当博主没有打工有性价比的小野,也没有放弃旅游博主的副业。小野一边干着本职工作,一边从赛道拥挤的攻略型博主中抽身,转型成为一名旅游产品型博主,为用户提供定制化旅游咨询、酒店和度假产品服务,‌‌‌‌“前端饱和,我就尝试做后端产品,笔记发出后,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我觉得这条路径是可行的。‌‌‌‌”

但后端产品的对接和落地相对复杂,一不小心就容易踩坑。对于第一个找到她要求定制化旅行服务的客人,小野非常用心,不仅一个个电话打出去对接酒店、饭店和跟拍团队,还提前去踩点保障客人的居住环境。‌‌‌‌“最后还是没有把客人的时间细化到每一个小时,导致旅拍时间不够,我提前垫付的跟拍费用也只能以后用在我自己身上了。‌‌‌‌”未来,小野希望能够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来做。

阿杜现在在清迈也活得很滋润,经常有网友通过账号找他拍照。‌‌‌‌“目前能做到收支平衡,不过清迈总是能给我平静舒适的感觉,所以每天都很开心。收入还在努力提升,未来的规划还是以泰国为主,如果可以有不错的收入,就继续出去旅行。‌‌‌‌”

对于想要辞职做旅行博主的年轻人,阿杜的劝退非常直白。‌‌‌‌“除非你是富二代或者家里拆迁,否则我不建议你做旅行博主。想要做自媒体的话,很多赛道都可以选,但最好不要选旅游。如果你是普通打工社畜,好好赚钱好好攒钱,然后舒舒服服出去旅行,不要一边扣扣搜搜地算着花销,一边整理素材写东西写到半夜,真的会大幅度削减你对旅行的热情,而且,大概率你是赚不到钱的。‌‌‌‌”

七月娃娃也不建议年轻人全职做旅行博主,‌‌‌‌“兼职是可以的,而且这样做会让这个副业变得越来越有趣,而不是一种任务。旅行博主肯定也有能赚钱的,但基本上小博主很难,需要团队创作,更需要资本。‌‌‌‌”

(文中小雪、小野、阿杜、七月娃娃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