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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亮与一种新信仰

每一个与李文亮有关的日子都会被记起。

在微博上,李文亮那一条微博后面有中国史上最多的网友留言,而且每天都在增加。

人们不仅纪念他,也把他当成倾诉的对象,一种精神寄托。中国文化中一直没有这个存在物,现在有了。

这是无穷无尽的懊悔:每一次回看过去的一年二年三年四年,人们都会发现“自己的不堪”,因为有李文亮之死作为参照。

这是非常非常柔弱的表达,低到尘埃,假装只有自己在偷偷哭泣,在自己与李文亮之间构建神秘的连接。

但是这柔弱中又有着真正的坚韧:谁又能真正让他从大家心中消失?

很多人今天转发《普通人李文亮》那篇旧文,这样的行为恰恰说明他的不普通——或者说,他是普通人,但已经成为圣徒。

在今天,必须承认,李文亮就是一种应该守护的信仰。

但这是怎么样的信仰呢?

在成为牺牲者之前,李文亮确实是普通人。他第一个行为是在同学群告诉大家真相,在训诫后他也感染了,接受采访时说“一个健康的社会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鲁迅弃医从文成为启蒙者。但是李文亮的命运恰恰告诉我们,“启蒙者”在中国已经彻底失败。真相、自由、权利……这些启蒙话语,在微博上受到长期攻击。

所以最终轮到“照顾身体”的医生群体来说话和表达。医生的语言,不是“启蒙语言”,不是“公知”,因为这种语言直接关乎生命。

也可以说,这是一个社会最后的底线。即便是官员和警察,也会尊重医生,因为权力者知道自己也会生病。

但是“能”“明白”这样的训诫问答,表明这个“最后的底线”也面临着考验。这是三年大疫告诉中国人的事。

在这个意义上,李文亮成为了一个圣徒:一个绝对的无辜者,代替所有人受难;承载着整个社会的委屈和忧伤。

他成为过去几年中国“新文化”的一个内核。追忆和追悔,本身也是一种创造。人们在悲哀哭泣的时候,必须勇敢去迎接希望。

他会一直在那里,直到新生真正降临。

此新闻一出,下面的评论是这样的:

网友不约而同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个企业到底是什么背景啊,这么牛!

2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款包治百病的神药,那一定是连花清瘟。

连花清瘟有多神呢?

这么说吧,最近这20年,每一场大的疫情,它都未曾缺席。

2003年,‌‌“非典‌‌”爆发,为了防治SARS病毒,连花清瘟横空出世,从此开启了它‌‌“开挂‌‌”的旅程。

以岭药业仅仅用了15天就研制出了连花清瘟。《中国中医药报》当时写了一篇报道:

‌‌“他们昼夜攻关,在短短15天内,完成了连花清瘟胶囊的提取、浓缩、干燥、成型等生产工艺和质量标准的研究工作……实验证明发现连花清瘟可明显抑制SARS病毒。‌‌”

2005年,中国多地爆发禽流感。连花清瘟声称能够防治禽流感,对禽流感病毒H5N1、H9N2有明确抑制效果。

2008年,四川汶川发生大地震。为防止灾后有大疫,媒体报道,服用连花清瘟可以预防瘟疫。

2009年的甲型H1N1流感、2010年的手足口病、2012年的乙型流感、2013年的雾霾、2014年非洲的埃博拉病毒、2015年中东的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2016年的小儿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疫情……

对以上病情,连花清瘟都声称服用它有明显疗效。

真正让它名震天下的是2020年新冠疫情。这个大家都知道,就不赘述了。

总之,没有什么是连花清瘟搞不定的。

最近20年来,连花清瘟没有错过任何一次大的疫情。在新冠疫情期间,它的名声达到巅峰,堪称国民级药品,被上海市政府免费发放给市民。

如此‌‌“20年如一日‌‌”地蹭热点,终于在2022年上海疫情期间,迎来大翻车。

首先向连花清瘟开炮的是一家名叫@睡前消息编辑部的自媒体。2022年4月10日@睡前消息编辑部发布视频《世卫组织‌‌“推荐‌‌”连花清瘟,谁告诉你的》,质疑连花清瘟虚假宣传,直指以岭药业通过炒作,推动股价飙升。那段时间,以岭药业股价两个月涨了近3倍。

2022年4月14日,王思聪转发了@睡前消息编辑部的视频,并配文称:证监会应严查以岭药业。

更加重磅的铁锤来自于丁香医生。2022年4月17凌晨,丁香医生发布科普文——《不要吃连花清瘟预防新冠》,硬杠连花清瘟。文章当日在朋友圈刷屏,并且没有被删文。

一时间,连花清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几乎被全民讨伐,以岭药业股价也一落千丈

你以为到这里,连花清瘟就此歇菜了吗?too young,too simple!

连花清瘟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疫情放开之后,新冠疫情感染集中爆发,就像得了一种‌‌“不蹭热点会死的病‌‌”,连花清瘟又来了。

这次,它打起了口罩的主意。

看看它的宣传:用它做出来的衣物、医用防护品均可以缓慢挥发出连花清瘟提取物的中药成分,有利于在人们生活中提高人体免疫能力。其中,效果最明显的是用于口罩中。

说实话,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岭药业在赚钱方面的想象力真是惊为天人——除了让人吃连花清瘟,还要让人吸连花清瘟。

好在针对连花清瘟口罩,还是有一些有良知的专家果断站出来——无任何证据表明有效果,炒作成分多。

连花清瘟口罩不了了之。韭菜们幸运躲过一劫。

3

眼下,支原体肺炎爆发,连花清瘟虽迟但到。

不过这次跟以往有点新意。作为一款知名的中药,连花清瘟罕见地采用了西医的科学方法——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多中心临床研究,即循证医学研究。不得不说,这是进步。

什么叫循证医学?

现代医学是一种实验科学,判断一种药或者一种治疗手段是否有效,要通过‌‌“随机、双盲‌‌”的临床试验,这个过程就叫‌‌“循证医学‌‌”。通常的方法是把病人随机分成两组,一组给含有被测药物有效成分的真药,一组给没有有效成分的‌‌“安慰剂‌‌”。

为什么不直接跟不吃药的比呢?因为人的大脑是很厉害的,就算药本身没用,只要你以为有用,身体就真的会跟不吃药有不一样的反应。

所以只有通过‌‌“随机、双盲‌‌”试验验证的药,才能证明其有效性。很多人经常说自己吃了XX中药有效,其实这个有效是需要打上问号的,因为那可能只是安慰剂效应——如果不告诉他换成白开水或许是同样的效果。

我们的中(成)药所谓的研发根本不是现代医学上的研发,无非就是从古书里扒一扒,用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捣鼓捣鼓,十天半个月就能出一款。连花清瘟不就是15天搞出来的吗。(想想一款西医从研发到上市的周期是多久)

至于现代循证医学上的‌‌“随机、双盲‌‌”试验、三期临时验证等程序,有没有大家自己去想。

所以,我说这次以岭药业在北京启动连花清瘟颗粒治疗儿童支原体肺炎循证医学研究有点新意,也有可能是发现韭菜不好割了,才假模假式地搬出了西医的科学方法。

我只希望,连花清瘟在做研究时,千万不要用儿童做试验,成年人尚有抵抗力,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另外,希望连花清瘟能保持中药的纯粹性,千万不要偷偷地往里面参西药哦(你们懂的~)。 

 

去年今天,我在工作时接到派出所电话,说是查户口,实际是“约谈”。更“通俗”点来讲,就是“喝茶”。不过literally,他们没给我泡茶,七八个小时内,只给过一瓶矿泉水,所以每次讲“喝茶”时,总有点心虚,像是在吹牛。

就在前天,有个朋友发消息给我,说很久没来matters,来了一搜我的ID,注销了,问咋回事。其实没注销,改名了。现在这个名字,就是去年今天,从派出所回来后改的。

那时我正读《皮囊之下》,阿布拉赫是小说里的一个屠宰场。但屠宰的不是牲畜,而是人,被当做牲畜一样圈养、屠宰、加工制成肉类的人。

去年今天之前,我在马特市过得很开心,自由书写,自由表达,自由交朋友。去年今天之后,我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萎靡不振,曾经觉得拥有的这一点点自由被连根拔起。像是清零年代,那些被敲门砸锁强行入户消杀的家。此后,门关得再紧,也无济于事了。

想走,又舍不得,于是隐姓埋名。

这隐姓埋名也不过接近于掩耳盗铃,警察弟弟那天临走跟我说,写写生活啊旅行啊读书笔记啊没事的,不要涉及政治,不要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次没事,但领导一定会盯着你的所以还是要小心点。

警察弟弟人很好的,跟我说他抓进去的很多人出来后都和他成了朋友,让我有事尽管找他。他后来隔三岔五发微信问我最近写没写文章,我说没有,被你吓坏了,啥也写不出来。他说“好伤心,我支持你写自己的东西的”。11月20日,成都第二次居家令发布那天早上,他发微信,说父母有事的话可以给他说,他帮我协调。

警察弟弟是八零后,身高目测超过一米八,穿便装,微胖,有啤酒肚,他温柔时,让我想起加贺恭一郎。

前天918,城里响起警笛声。朋友圈很多人发“勿忘国耻”,微博时间线都是贵阳大巴事故一周年。我才恍然,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今天翻日记本,去年9月19日到21日空白,22日开始写那七八个小时的回忆录。写了四五天,笔迹五颜六色,(我有几支钢笔,都是马特市的朋友们相赠,我经常换着写)写成七页字。但其中没有时间。这是我的毛病,如果不是当天记录,就很容易忽略具体时间。去微信翻和警察弟弟的聊天记录,才确定,事发当日,正是2022年9月20日。

去年11月20日之后,警察弟弟再没找我聊天。我偶尔会想起他,一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升官没有。

看记录,往事重回眼前,竟然有点颤颤巍巍。给朋友说了,他说你吓得魂飞魄散了。我说魂飞魄散倒不至于,是比这复杂得多的感受。

要不要把这篇祭文发上来,也是经过一番考量。后来想起一朋友引用迅哥的文章说:“诗人要做诗,就像花儿要开花,它非开不可的。”

我不是诗人,也不是花,但我却感到,这文章非发不可的

果不其然,中国交通广播提供的稍具增量信息显示,这辆大巴车凌晨2时40分许侧翻冲出高速,坠入边坡。事发三荔高速黔南州三都县段,事故路段进行了交通管制,未发生拥堵。三都县警方通报称,事发时车上载有47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信息透过互联网传来,以及专业人士的孜孜不倦挖掘,关于这辆凌晨行驶在三荔高速公路上的大巴车来龙去脉逐渐清晰,据知名自媒体‌‌“陆火Media‌‌”电话采访三都县疫情防控办确认,‌‌“车的目的地,不是我们三都,它只是过境,至于目的地是去哪里,我也不能准确回答你。‌‌”

就在前一天下午的贵阳贵安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贵阳确认,‌‌“对密接人员的转运,市交委常态准备20辆旅游大巴车40名驾驶员,并储备200辆旅游大巴车可随时调度使用,确保运力支撑。‌‌”

其中,对市外转运工作,专项制定了《贵阳市新冠肺炎疫情高风险人员大规模异地转运工作方案》,明确了‌‌“一案一专班‌‌”和‌‌“点对点全程闭环‌‌”组织转运原则。对转运条件、转运准备、转运途中、转运流程等提出了明确要求,确保市外大规模异地转运精准、有序、高效、安全。目前,已市外转运7396人,正在转运2900人。

从贵阳到荔波,导航距离300多公里,没曾想,这4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多人可能不会想到,登上的却是‌‌“永不抵达的客车‌‌”。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7秒,对于很多人而言,比如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3年来,很多事情在我的记忆中都开始变得模糊或者不那么确定,即便有些镜头似曾相识,我也不敢笃定在过往的哪一个时刻发生过,生怕被人给扣上别有用心的帽子。

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百科的东西帮我们把每一件事情梳理清楚,哪怕是我们忘记了,百科依然忠实地为我们保存着这份记忆,哪怕是我们拼了命也要忘记或者故意不提,依托搜索引擎,凭借残存的一点模糊印痕,我们还是能够激活曾经的记忆。

在三荔高速大巴车事故之前,也曾让我们心塞不已的可能就是福建省泉州市欣佳酒店‌‌“3·7‌‌”房屋坍塌事故。

两年半之前的2020年3月7日,位于福建省泉州市鲤城区常泰街道南环路的欣佳快捷酒店发生坍塌,据次日召开的记者会确认,‌‌“事发当时欣佳酒店共入住重点疫区或有相关旅居史的人员58人,经过核酸检测均为阴性‌‌”。

12日11时05分,在事故发生111个小时后,最后一名受困者被找到,但已无生命体征,事故共造成29人死亡。

说实话,时隔两年半,对于这些‌‌“核酸检测均为阴性‌‌”的遇难者,我的记忆早已模糊,虽然他们的名单曾被FM1007福建交通广播完整公布,但记忆还是被新的灾难迅速填满。

泉州、贵阳相距1500公里,没曾想在时隔925天之后,却因同一种因素,陷入同样的灾难,如果能够始于悲剧,终于悲剧,或许,两地遇难者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告慰了。

每日更新的数据显示,3年来,贵州死于新冠病毒的人数为2人,福建为1人,整个2021年,全国死于新冠病毒的人数仅为两人。

而无论是泉州还是贵阳,那些逝去的生命只是死于塌楼和交通事故,仅此而已。

我一直在想,人的记忆是不是只有7秒,因为除了记不住身边的灾难,身为利物浦的球迷,我可以记得发生于1985年5月29日欧洲冠军联赛足球决赛地比利时布鲁塞尔的海瑟尔惨案的39位受害者,大概可能就是每年这一天前后,无论是利物浦还是尤文图斯,他们从未停止纪念。感谢发言人的科普,让我得以用美国这首家喻户晓的歌曲《答案在风中飘荡》来祭奠我的同胞,‌‌“一个人要多少回转过头去,才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个人有多少耳朵,才能听见身后人的哭泣;要牺牲多少条生命,才能知道太多的人已经死去。‌‌”

除了答案在风中飘荡之外,我说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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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食物自然即将耗尽,楼道群里的人们开始寻觅团购群,我团到的第一批东西居然是意面、玉米片和粗粮饼干。我拿了两包烟跟楼上换了海底捞番茄底料,番茄底料加洋葱番茄和随便什么肉,浇到意面上,也确实像那么回事。接下来是蔬菜包、肉、两块钱一个的鸡蛋、面包和水果,想要靠叮咚美团抢菜是徒劳的,只有自组织的团购才稳定靠谱,只不过要等上几天才能收到。起初还是一天三顿饭,早上麦片中午吃个泡面晚上和室友炒两个菜闷一锅饭;中间一度团到了面粉,从楼下借了擀面杖,和了面擀饺子皮包饺子,从下午一点忙活到八点钟才吃上,也就折腾了那一次就再也不弄了;后来一天两顿,随便炒个鸡蛋做个粥就是一餐,家里没有称,解封了去表哥家吃饭,一称瘦了20斤。

封城中本来准备写些日记,结果只零零碎碎的坚持了几天时间,之前有一篇已经发到了matters上-今天是上海封城的第53天,还有接下来封城初期没有那么愤怒时候写的:

4月13日Lockdown的第13天

已经渐渐习惯了居家的生活,早上八九点钟起来,洗个澡回回邮件,下午煮点茶喝,傍晚给室友们做个饭,饭后盘点下剩余的物资和明天该做些什么菜。已经没有居家初期对于食物的焦虑,社区的团购带来了充盈的食物,至少对于年轻人而言是这样的:从牛奶到蔬菜,面条大米和菜馒头应有尽有。我自觉已是上海疫情封锁中受影响最小的人了,封城的时间最短、有固定的工作可以线上办公、没有被感染上covid…现在的病毒真的还有那么可怕了么?如果还是如两年前一样的话,那外国政府都视人命如草芥了,这两年国内的施打疫苗、处置患者的经验都是不存在的了么?

(一年后的评述:关于感染后被拉去方舱中,方舱里老人的境遇可以看一下我的朋友Hayami写的《我在方舱,看见老人们的孤岛求生》。曾在墙内的微信公众号获得一千万的点阅后才被删除。)

4月14日Lockdown第14天

晚上做饭的时候对面楼又一次吹起了萨克斯,这一次演奏的是《明天会更好》。在被封城的现在能听到演奏这样的一首歌,确实有如沙老师在文中所说的‌‌“不亚于在冰箱里忽然发现还有一瓶可乐‌‌”。可对于现在的环境里,明天真的会更好么?至少对我而言对当前撕裂混乱社会的厌恶、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的担忧远远大于对未来的企盼。明天会更好于1985年首次演唱,两年后台湾戒严令被取消、多年来的党外运动走上了台前;那一年前的大陆在改革开放后,文化和思想都有着极大的自由…

(一年后的评述:上海解封前几天,在前法租界的延庆路上,便有市民在街头弹唱起《明天会更好》,在微博等墙内平台被转发了许多次,对于我自己而言还是最喜欢街头的这一版,更富有生机和力量。最近刷ig时才发现1989年香港社会民主歌声献中华时候也曾一度献唱过这首歌,让上海乃至全国发生的事情于四十年前的事情产生了关联)

核酸是无休止的。就像上学时候运动会走队列练习一样,走一次,不行,再走一次、再走一次,每天的新增确诊从三千变成两万三万再缓慢的下降。也是封城后才晓得小区居然有像学校那样的广播体系,来催促你去做核酸,而毋需如很多小区一般要社区的人手持一个大喇叭在窗户底下喊。起初还很正常,按照楼道的号码依次喊去做核酸,接下来是在开始做核酸前播放红歌,社会主义好我爱祖国将士们听党指挥,特别还是在早上六七点钟时播,大抵是为了提醒您别忘了赶紧起床做核酸。还送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抗原,每天打卡上传,后来也懒了,一个核酸片片儿能拍一周直到褪色。

离开上海前的几天,平日在天津工作的好朋友来上海玩,阴沉闷热的天气里我们从徐家汇书院走到徐家汇公园,她问我,你会不会对上海有归属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来了一年多没有户口没有房子,甚至连暂住证都没办,从户籍的角度上来说我和盲流没有本质的区别,还记得公司里的本地同事一本正经的跟我分析半个小时这个拆迁给了多少钱多少套房子,这个晚拆迁了几年就多给了多少。但归属感又不是明明白白白纸黑字的户口对吧,归属感可能像幸福感一样,是点状的而不是条块状,和朋友在解封后的街头喝酒、吃老弄堂的苍蝇馆子、给没带口罩的爷叔送一个口罩、和准备在上海买房子的朋友讨论各区的区位(?)以及在去年的11月街头行走,归属感在每个小小的事件中随机存在。

清空房间是一个大工程。明明记得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背包和一个箱子,把书送了好多朋友、能挂闲鱼挂闲鱼之后还是好几大箱子。最难抉择的是把什么衣服扔进登山包里背走,这个带不带、带两件还是三件、本来还想带三双鞋,结果登山包完全放不下只能带两个,完全忘记大学时候长程旅行的登山包是怎么收拾的了。最终也只放进了平日很小一部分的衣服,之前还总觉得衣服不够穿的,或许人生活在世界上需要的东西真的不太多。

最为舍不得离开上海的还是这座城市丰富的公共空间和同温层的朋友们,每周不重复的活动在市区的每一个角落中进行茑屋书店半层书店黑石公寓育音堂日领馆兰心大剧院;今年三月份考语言考试前准备的时候还去了好几家图书馆,普陀区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和上图东馆,最后还是觉得上图老派古朴的气质最为对胃口,如果人不多的话徐家汇书院也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在上海的朋友们大抵是从豆瓣、播客听友群和同好群里认识的。已经消失了好几年的好奇心日报的读者群还存在着,和上海的群友们形成了小小的线下同温层,在严老师索老师的润府度过了一个个美妙的夜晚,想来第一次的抗原还是在可以望到浦东四件套的虹口一代润府里做的;和翻电群友们则是在一次次的群代会中熟络,从永福路上的雍福会到莘庄的圣诞派对、以及11月路上行走后逾三十个人挤在李师家小小的客厅,复盘这震撼人心和公民教育101的一晚。李师走后,故宅被wayne师接手,成为群友们举行活动的公共空间,每周电影放映、碎片谈,当然更多的是不定期的骑行观展吃饭和喝酒。爱每一位同温层的朋友们,也祝大家应润尽润,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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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到北翟高架到虹桥枢纽,曾经出差旅行和送表哥离开上海的路线再熟悉不过,对城市交通地理的亲切应该也算是一种归属感。值机托运安检登机,同样熟悉不过,但这一次在上海没有了可以回的家,这天很炎热,徐家汇气象站的温度打破了历史记录,飞机一跃而上进入云层。

再会了上海、さよなら。

于青海格尔木

img封城时的抗原

img封城后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