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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存着心做糖桂花的缘故,我觉得今年的桂花开的好像比哪一年的都要香。

大街小巷窗前门外,随便一抬眼就能看到桂花树,几场秋雨过后,一簇簇小小的黄桂抑或是金桂藏在叶丛中,香味儿浓密悠长地在风里恣意游荡,径直侵略到我的每个肺泡,忍不住的深呼吸,一次又一次。

我毫不掩饰自己对两种花的喜爱,一个是黄角兰,另一个就是桂花。

黄角兰从五月开始可以开满整个夏天,香味略带梦幻感,淡然持久,花朵则躲在叶子下静悄悄,小小一朵,花瓣细长质厚,瓣数不多,颜色白色中隐隐泛黄,将开未开时最香,此花最贴近我年少时对爱情的想象。

当年我用心种过两盆黄角兰,从巴掌高的小苗苗养到近一人高,每年开花,开很多茬。后来遍体鳞伤的我终于转身走掉,巧的是,我走后没多久,那两盆黄角兰中的一盆消无声息地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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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了地方养伤,没有再种养黄角兰,却欣喜的发现住处的窗外长着几棵桂花树,年年枝头开的热闹。

开在秋天的桂花则让人有种收获的喜悦感,和黄角兰一样,如果不留心的话,你很难发现那花香的源头藏在哪一片树丛中。

桂花气质属于黄角兰的进阶版,各方面都要更浓烈些,黄角兰若是懵懂青涩的爱,那桂花应该就是成熟浓烈的爱了。

藏在叶子下的花朵个头虽然比黄角兰小的多,但胜在数量多,每一簇都差不多有十好几朵,花十字型四瓣,每棵树开的花颜色也各有不同,从浅鹅黄至深橘黄,各有韵味。香味儿则随着花初开直到繁茂逐渐从淡至浓,最鼎盛的时候满城桂花香。

月亮每个月都有圆缺盈亏,而中秋时的那一场盈圆因为有了桂花香的缠绕,独显得和其他的每一场都不一样,闻到桂花满城时,即得中秋人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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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桂花有一点比黄角兰好,那就是桂花可以食用。桂花年糕、桂花糯米藕、桂花醪糟、桂花酒、桂花松糕、桂花糖、桂花汤圆,甜食的世界里桂花是常见的座上客,风格往往自成一派,不论和谁搭配入菜,你最后能牢牢记住的都只有桂花香。

其实桂花本身吃起来在味蕾上是没有什么香味儿的,细细感受就会发现,吃出来的桂花香,更多依仗的是嗅觉而不是味觉,任你口中千般滋味,心中却独此一味。

年少时以为淡然美好就是爱情最美的样子,待得万水千山都看过,才明白苦辣酸甜交织、悲欢离合兼备,五味杂陈穿肠绕、独剩情爱心中烧,这一切合起来才是爱情。

桂花就有这种本事,把爱情的样子灌进去你嘴巴里,等你觉察到的时候,它却已经刻在你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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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桂花开我都只是闻闻香,今年突然想要自己做一瓮糖桂花,做成后一来可以酿成桂花醪糟,二来想要封一罐桂花酒,于是选在周末出去爬高上低摘了个过瘾。

清水洗过晾去表面水渍,摘去花蒂只留花瓣。取了封口罐洗净擦干,罐底先铺一层砂糖,再码满一层桂花,再铺满一层砂糖,再码满一层桂花,如此往复,最后一层铺好砂糖压实,舀了枣花蜜把表层全部淋上,罐子封口后放冰箱冷藏。

第二天再看时罐内的糖和花就有了明显的融合,颜色变深,体积缩小,三天后用干净筷子把糖和花搅拌均匀继续封罐腌渍,一个月后糖桂花就渍成了。

做好的糖桂花里按不高于一比二的比例灌进去高度数的原浆高粱酒,酒度数最好不低于五十,甜度按照个人喜好调整,封罐阴凉干燥处保存,一年后酒成开封。个人觉得用糖桂花泡桂花酒比直接用桂花蒸馏后再灌酒泡制的方法要更好些,酒的口感更适合女生一些。周末辛苦了折腾了一整天,摘得的鲜桂花只封出来大半罐糖桂花.

 

 

想念一碗桂花汤圆

我的记忆里,很长的时间是和那幽幽的桂花香气挂着钩的。
在我生命里已经过去的那些年日,仿佛弹指之间,像年复一年的花开花落,日复一日的云卷云舒。重复,惊喜,平淡,迅速。

小时候常常渴望着长大。我躺在床上热的睡不着的时候会想。在屋外的场上乘凉的时候仰望星空会想。读书成绩不理想的时候也会想,什么时候长大呀,能不能马上到长大的时间啊?以为长大了,就能挣脱开所有当时解决不了的烦恼和郁闷。天真的想着,大人的世界就是幸福的,就是能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我发现,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可能这样说会太过绝对,毕竟过程中我还是经历了许多的惊喜和意外,也获得了不少朋友,故事,和许许多多元素。慢慢勾勒出一个现在所以呈现出来的我。

记忆中的桂花香是我脑海中难以磨灭的味道。有着一种独特的迷恋。会慢慢的打开记忆的大门,泛滥而出那些的往事。

从小学开始到高中,印象中,几乎学校里都有栽植着桂花,一到季节,就肆意着弥漫着清香。那股味道,浓而不烈。当我从校园里长长的走道经过,它们安静着,整齐着,淡雅着,亦在角落里,不为人知的绽放着。

一闻,香味从鼻子缓缓而入,嗅觉神经将其传送至头脑中枢,进而扩散开全身,再闻,身心放松,整个人轻盈盈的,仿佛充满了诗意和能量,由心赞叹生活的美好。

花瓣掉落一地,一小点一小点,错落有致的,好像有人故意摆放在水泥地上似的,风一吹,便移了位。干花瓣和小汤圆做成的桂花汤圆,是我最爱的食物之一。

烧上一锅的热开水,蒸汽把锅盖撞的七上八下,热水从缝隙里不断的挣扎出来。掀开锅盖,水泡咕噜咕噜的出现,破灭。把小汤圆一股脑儿的下到锅里,搅动着锅底,怕顽皮的小汤圆们粘在了锅底。慢慢的,一圈一圈,搅着。随着波纹眼睛开始出了神。盖上锅盖。待热水再一次出来,汤圆们也都熟了,一颗颗浮在汤水上。

拿一瓷碗,盛上满满当当的,糯糯香香,放上些许的白糖,咽着口水,等温度稍稍降下些许,滋溜入口,在口腔内刺激着每一寸的味蕾,QQ的,一碗吃下,意犹未尽。再要一碗,几勺下肚,连汤也喝了个光,咂吧咂吧嘴,心满意足。

*白居易《忆江南》写道: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烟雨中,人容易浪漫。

只是这些的小美好,如今不再重复。儿时那种容易满足的心理,随着身量的长大,也开始变得贪得无厌起来。

一个人在异乡的时候,容易想起这些。

人总是害怕。才会逃避。不肯接受现实。

城市的不安定感。

聒噪着。

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年纪里,不安着。

这时候格外想念,一碗妈妈亲自煮的桂花汤圆。那淡淡的清香,仿佛在说,宁静致远。朴实的妈妈,从来没有很多的需求。却无时无刻,不给着我那股安心的感觉。



从有记忆以来,家里的院子里就有一棵桂花树,每年秋天一到,整个院子就会飘起阵阵淡香味。

最记得小时候的一个画面就是公公老爱站在树下拎着一杯水在那儿漱口,然后口里念念有词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老以为那棵树会跟他聊天。

我是跟着祖父母长大的。毋庸置疑,我就是家里的小祖宗。由于公公是一位将军,他的副官便封我为‌‌“将军的将军‌‌”。由此可知我那一生在战场出生入死的公公,是如何地拿我无可奈何。

有一年,一位李先生到一些老朋友家拜会,碰巧我放学回家看到一辆黑车子离开家的巷子,我跑回家问副官又是谁来了?然后看到桌上一个牛皮纸袋,我二话不说就拆开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内容为何,就听到一声雷声响起,公公大发雷霆地斥责我的行为。我以为他是骂我乱拆他的东西,没想到他竟然说我把他的牛皮纸袋拆坏了,那个袋子是可以再使用的,然后就一阵什么浪费国家资源啦,不爱惜东西等等的名号全给我套上。我备感委屈地哭了起来,不过就是一个破纸袋嘛,他说得我好像犯下滔天大罪!我不只哭,还从楼下哭到楼上给我婆婆听,再从楼上哭到楼下的房间,然后再遵照八点档的剧本,把房门反锁起来。公公骂得越大声,我就哭得越歇斯底里。当时大概整条巷子都被我们祖孙的二重奏给淹没了。之后慢慢地声音小了,我把耳朵挨着门板朝外听,屏息间听到公公走近我的房门,故作轻松地说:‌‌“袋子里头不就一张照片嘛,有什么好看的?那么丑!要就给嘛!何必把我的袋子给拆坏了呢?‌‌”说毕,我就瞧见一张八开大的脸从门缝底下给塞了进来,上面写着:

××同志惠存,某某敬上。

公公16岁就进了军校,而后在战场上与日本军兵刃相见,几度死里逃生,可以说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老来过着半退休的生活,也仍是一概与俗世无争的气魄。

如果你问他最喜欢的歌是什么?他可能会回答你他惟一知道的一首通俗歌曲《绿岛小夜曲》。如果问他会唱什么歌?那他一定毫不思索地回答你《黄埔军校校歌》。而这种耿介几近可爱的个性,也会表现在一些不那么恰当的场合。只要是任何婚丧喜庆要找他致词,他一定可以跟民族大义扯上关系。我常常觉得,那一对对的新人一定搞不懂他们两个人结婚跟国家的前途有什么关系?就像我每一次去大陆拍戏,离家前跟他辞行,他一定会语重心长地叮咛:‌‌“这一趟你去大陆,是身负重任,两岸的和平就全靠你了!‌‌”听罢我总是尴尬地跟祖母扮个鬼脸。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除了他们那一代的军人,又有谁会如此时刻胸怀忧国忧民的使命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公公也会有老的一天,曾几何时他不太大声说话了,连路都开始懒得走,坐在那一张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慢慢地连饭也不肯自己吃了。看着他如此气若游丝,我惟一能做的就是跑到他跟前逗他,要他猜我是刘若玉还是刘若英?然后逼他说他最爱的就是我……早些年我在外头受了委屈,我就靠在他胸前,撒娇地跟他告状说有人欺负我,然后要他拿枪替我毙了他们!他会含含糊糊地回答说:‌‌“好!好!好!‌‌”可是后来,他的眼睛只看着远方,嘴里念的常只是一些大陆老家的人、事、物;再后来干脆完全不说话了。

身体虚弱的公公进进出出医院好几回,直到那一天我正在参加舞台剧记者会的当儿,接到消息说医生送他进了加护病房。当我再见到他时,他的全身已经插满了管子。第一次,我听到医生不是对我说:‌‌“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第一次,我听到医生对我说:‌‌“如果可能的话,家属请不要离开医院,怕通知不及‌‌”;第一次,我听到祖母用一种几近哽咽的语气求医生,希望至少能撑到儿孙到齐;也是第一次,第一次我感觉到公公会永远地离开我。

在加护病房的那几个夜晚和白天,我仍然需要工作,我随身带着行动电话,每到一个地方就急着确定电话一定收得到。每一次铃声一响起,我的心跳就几乎要同步停止,一直要到对方的声音正常地出现我才能回过神来。每次收工冲到医院,看到祖母还坐在外头念经,我才能感受到自己还在正常地呼吸。

漫漫的长夜里或者跟祖母一起祷告,或是回忆公公的点点滴滴。等到加护病房会客时间一到,我们才能进去看他。每次进去,围在他身旁一堆荧屏上的数字就掉落一点。那一点点,就如我的心被刮掉一块般。祖母不是握着公公的手,就是摸着他的头,轻轻地跟他说说话,要他安心,然后在他旁边为他念经。有时候公公像是听懂了似的,看着祖母点了点头,有时还不自主地流下泪来。我不懂祖母哪来这么大的力量可以承受这一与她生活了半个世纪的男人即将要离去的事实。祖母要我给他唱歌,我依偎在他耳朵旁唱《绿岛小夜曲》,却怎么也唱不准音。他倒也像是喜欢地点了点头。我扑在他的身上哭了起来,第一次,他没有话语安慰我……

就在那几天中,家里人告诉我,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那棵跟我公公聊了一辈子天的桂花树枯死了。

一九九八年八月二十二号上午十一点多,他终于不愿意跟机器作战了,荧屏的画面归零。

过了几天,在替公公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用过的牛皮纸袋,上头写着:‌‌“刘若英小朋友收‌‌”。旁边公公还用毛笔附加写上‌‌“代若英孙女保存之邮票一九七一年‌‌”。我都忘记了自己曾经收集过邮票,打开来看,全是一些完完整整一套一套的旧邮票,还有几张我在读幼稚园时老师发的只有手掌般大的、上头印着‌‌“奖‌‌”的纸片。所以将军公公毕竟不是无时无刻只有民族大义,孙女也是很宝贝的。望着这几个简单的毛笔字,我仿佛不经意间窥见了他坚毅的躯壳里那柔情的心灵。而牛皮纸袋,每一个珍惜使用的纸袋,原来可用来包装他无微不至的心意。

我带着这份再珍贵不过的牛皮纸袋走出门,看见那棵确已枯掉的桂花树,竟闻到扑鼻的桂花香。只是,今年满溢的香气不再出自院子的桂花树,而是从更深更远的地方飘过来,穿过千山万水,从我公公所在的地方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