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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春雨过,万物皆清明。迥异于冬日寂然萧索,尽是冷冷清清、暮气沉沉的景象;如今春天生趣盎然,满园绿意葱茏、莺飞草长的风光。

特别是墙角的玉兰花和围篱旁的缅栀树,它们的枝枒上新绿簇簇、生机勃发,像是在郑重宣告着安然无恙的讯息。

去年夏天台风肆虐过后,玉兰花叶片上千疮百孔、伤痕累累,有一阵子似乎无精打采、奄奄一息。母亲原拟动手处理,让尘归尘、土归土;我说服她观望,再给予机会试试,才有现今的郁郁苍苍、朝气蓬勃。看那枝头新绿摇曳、花苞密布,可以期待一番盛况空前的美丽绽放!

先前,缅栀树染上病虫害,枝干凋萎、叶子枯黄,迟迟不见开花。母亲本打算砍掉重练,任其灰飞湮灭、化为虚无;但是在我极力劝阻后,它幸存下来了。历经严冬,仿佛要急着澄清过往不开花的缘由似的,细枝嫩芽间朵朵乳白、鹅黄色的小花怒放,远远胜于昔日的风采!

花木有荣枯,人生有兴衰,这是宇宙的法则、自然的规律,谁都无法幸免,我们可以学习在其间从容淡定、随遇而安。

关键是如何面对的态度,处顺境时不自满,因为凡事都并非绝对不变的;也就是说,必须时时提醒自己,切莫因过分得意而狂妄自大。况且,人生如果事事顺利,就无法从中获取智慧与成长,这样不仅无趣也令人遗憾。

处逆境时不要沮丧,因为其中可能潜藏契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危难中往往蕴涵着无限的希望——不论路途多么艰险,只要坚定信念、勇于开创,就能绝处逢生,出现一个充满光明与希望的新局面。

其实,世事无常,且行且珍惜,如果我们能够了解到这一点;那么,陷落低谷时,就不致于灰心丧志、一蹶不振,登上高峰时,也不会飞扬跋扈、盛气凌人。因为起伏、成败都只是过程而已。

新绿烂漫的季节,举目皆是姹紫嫣红、繁花似锦,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尽管“花开花落终有时,缘起缘灭无穷尽”,不必嗟叹也无须伤怀,就顺其自然的享受这芳菲四月的绮丽春光吧!

冬天与春天的界限是瓦解。

冰的坍塌不是冬的风景,而是隐形的春所创造的第一幅壮丽的图画。

跟着,另一处湖面,冰层又坍塌下去。一个、两个、三个……随后湖面中间闪现一条长长的裂痕,不等你确认它的原因和走向,居然又发现几条粗壮的裂痕从斜刺里交叉过来。开始这些裂痕发白,渐渐变黑,这表明裂痕里已经浸进湖水。某一天,你来到湖边,会止不住出声地惊叫起来,巨冰已经裂开!黑黑的湖水像打开两扇沉重的大门,把一分为二的巨冰推向两旁,终于袒露出自己阔大、光滑而迷人的胸膛……

这期间,你应该在岸边多待些时候。你就会发现,这漆黑而依旧冰冷的湖水泛起的涟漪,柔软又轻灵,与冬日的寒浪全然两样了。那些仍然覆盖湖面的冰层,不再光芒夺目,它们黯淡、晦涩、粗糙和发脏,表面一块块凹下去。有时,忽然‌‌“咔嚓‌‌”清脆的一响,跟着某一处,断裂的冰块应声漂移而去……尤其动人的,是那些在冰层下憋闷了长长一冬的大鱼,它们时而激情难捺,猛地蹦出水面,在阳光下银光闪烁打个‌‌“挺儿‌‌”,‌‌“哗啦‌‌”落入水中。你会深深感到,春天不是由远方来到眼前,不是由天外来到人间,它原是深藏在万物的生命之中的,它是从生命深处爆发出来的。它是生的欲望、生的能源与生的激情,它永远是死亡的背面。唯此,春天才是不可遏制的。它把酷烈的严冬作为自己的序曲,不管这序曲多么漫长。

春之步伐

追逐着凛冽的朔风的尾巴,总是明媚的春光;所有冻凝的冰的核儿,都是一滴春天的露珠;那封闭大地的白雪下边是什么?你挥动大帚,扫去白雪,一准是连天的醉人的绿意……

你眼前终于出现这般景象:宽展的湖面上到处浮动着大大小小的冰块。这些冬的残骸被解脱出来的湖水戏弄着,今儿推到湖这边儿,明日又推到湖那边儿。早来的候鸟常常一群群落在浮冰上,像乘载游船,欣赏着日渐稀薄的冬意。这些浮冰不会马上消失,有时还会给一场春寒冻结一起,霸道地凌驾湖上,重温昔日威严的梦。然而,春天的湖水既自信又有耐性,有信心才有耐性。它在这浮冰四周,扬起小小的浪头,好似许许多多温和而透明的小舌头,去舔弄着这些渐软渐松渐小的冰块……最后,整个湖中只剩下一块肥皂大小的冰片片了,湖水反而不急于吞没它,而是把它托举在浪波之上,摇摇晃晃,一起一伏,展示着严冬最终的悲哀、无助和无可奈何……终于,它消失了。冬,顿时也消失于天地间。这时你会发现,湖水并不黝黑,而是湛蓝湛蓝。它和天空一样的颜色。

天空是永远宁静的湖水,湖水是永难平静的天空。

 

 

今日惊蛰,张小象一百天整。

北京下了点小雨,树梢有些毛茸茸的,昨夜有风,把冬天的枯枝都吹了去。女儿醒了一夜,在等着一声雷。

人间气象万千,春天里的女儿让人最喜悦。她的心脏打着雷,一些草木将破土而出,呀呀的叫着窗外的鸟与猫儿。

万物生长是令人震撼的,如今准备了一夜,那一些宁静在翻滚,云越来越厚,风慢慢的也停了。

桃柳昨天就长了花苞,枝头上鼓鼓的。西海里的冰只剩下薄薄一层,鸭子已站不上去,它们也高兴极了,撅着腚扎猛子,红脚朝天,蹬悠蹬悠,一些花开在水波间。

女儿,我会在春天原谅一切。

因为我们习惯在春天把一切从头来过,人们一生都要做错很多事,偶尔会跟自己过不去,这无法避免。

我在惊蛰这天会首先原谅自己,这很重要。如果你在今天能听到雷,就会释怀。

惊蛰的意思是唤醒沉睡,而我只想让你做一个美梦。

昨天傍晚,我在桥下又遇到了那个卖桃花的人,她把春天挑了两筐就在路边。你的祖父还给你留了二三亩地,那原本是给我的,我没有耕种粮食,一半种了星辰,一半种野花。

这是春天就要去做的事,把种子耕下。等你能站起来时,我们牵手去那田野里走一走。

你的眼睛每天都在变大,装进去的世界越来越多。

女儿啊,你看看。

人间至此,许多颜色正发生

 

 

那时,大地依然一派毫无松动的严冬景象,土地邦硬,树枝全抽搐着,害病似的打着冷颤;雀儿们晒太阳时,羽毛乍开好像绒球,紧挤一起,彼此借着体温。你呢,面颊和耳朵边儿像要冻裂那样的疼痛……然而,你那冻得通红的鼻尖,迎着冷冽的风,却忽然闻到了春天的气味!

春天最先是闻到的。

这是一种什么气味?它令你一阵惊喜,一阵激动,一下子找到了明天也找到了昨天——那充满诱惑的明天和同样季节、同样感觉却流逝难返的昨天。可是,当你用力再去吸吮这空气时,这气味竟又没了!你放眼这死气沉沉冻结的世界,准会怀疑它不过是瞬间的错觉罢了。春天还被远远隔绝在地平线之外吧。

但最先来到人间的春意,总是被雄踞大地的严冬所拒绝、所稀释、所泯灭。正因为这样,每逢这春之将至的日子,人们会格外的兴奋、敏感和好奇。

如果你有这样的机会多好——天天来到这小湖边,你就能亲眼看到冬天究竟怎样退去,春天怎样到来,大自然究竟怎样完成这一年一度起死回生的最奇妙和最伟大的过渡。

但开始时,每瞧它一眼,都会换来绝望。这小湖干脆就是整整一块巨大无比的冰,牢牢实实,坚不可摧。它一直冻到湖底了吧?鱼儿全死了吧?灰白色的冰面在阳光反射里光芒刺目。小鸟从不敢在这寒气逼人的冰面上站一站。

逢到好天气,一连多天的日晒,冰面某些地方会融化成水,别以为春天就从这里开始。忽然一夜寒飙过去,转日又冻结成冰,恢复了那严酷肃杀的景象。若是风雪交加,冰面再盖上一层厚厚雪被,春天真像天边的情人,愈期待愈迷茫。

然而,一天,湖面一处,一大片冰面竟像沉船那样陷落下去,破碎的冰片斜插水里,好像出了什么事!这除非是用重物砸开的,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但除此之外,并没发现任何异常的细节。那么你从这冰面无缘无故的坍塌中是否隐隐感到了什么……刚刚从裂开的冰洞里露出的湖水,漆黑又明亮,使你想起一双因为爱你而无限深邃又默默的眼睛。

这坍塌的冰洞是个奇迹,尽管寒潮来临,水面重新结冰,但在白日阳光的照耀下又很快地融化和洞开。冬的伤口难以愈合。冬的黑子出现了。

 

 

今年春节时正在江西上饶。信江浩浩荡荡,穿城而过。晨起无事信步江畔。

信息报告,北京今天的最高温度只有零下2摄氏度,北方应该是冰雪茫茫,草木枯黄的吧。而这里却是一片绿色。石缝里挑出一枝不知名的草,开着一朵淡黄色的花。想北京,玉兰花是每年春回大地时较明显的标志吧,印象最深的是每年3月全国两会召开的时节,中南海红墙外的玉兰树才努力鼓出一些花蕾,也偶尔会绽开几朵。算一下日子,今天才是2月5日,整整还差一个月呢,这路边玉兰树上的花苞已经鼓得快撑不住了,有几朵已在枝头怒放,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远处有一团迷迷蒙蒙的红雾。走近一看,是一株山桃,已绽开细碎的花瓣,正乱红无数落满地。

最有趣的是江边的柳树,细长的枝条上,还挂着去年没有落尽的叶子,只是略微有一点发黄,而褪去叶子的枝梢处却鼓出了今年的新芽。有那性急的还绽开了嫩叶。不由想起清人张维屏的两句诗:“造物无情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寒尽春生,多么有趣的现象令我陷入了沉思,不由吟哦出一首小诗《江南春柳》:

去冬残叶仍在枝,今春新芽又鼓蕾。时光不觉暗中渡,生命悄悄在轮回。穿过柳树行子,闪出一团耀眼的金黄。我想那大概是北方每年最早开的迎春花吧。走近一看,却是一丛腊梅。这是比迎春还早的花儿,不必等到春天,在腊月里就能开放。但为了抵御风寒,她的花朵表面好似天生有一层蜡质,这也难免遮掩了她的容颜,所以又叫“蜡梅”。而我今天看到的腊梅却似乎褪去了蜡衣,水灵灵的,一串儿笑声在枝头。

还有,北方春色最典型的镜头是飞雪飘飘和在一片枯黄中悄悄露出草芽。韩愈诗:“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韩愈说的是中原,如果再往西北呢?像我当年生活过的内蒙古西部,“千里黄云白日曛”,这些年由于“三北”绿化造林,虽说生态大有好转,但枯黄寒冷的底色是不会变的。而这里,悄悄涌动着的春色却是在一个大红大绿的深色背景中悄悄搬演。江南的树叶一律是比北方的阔大、宽厚,绿得发黑。在江边的马路旁,在小区的院子里,这个时节还不开花的乔木、香樟、广玉兰、桂花、含笑、梓树,还有较矮的绿篱植物石楠、夹竹桃、八爪金盘都黛绿油亮。然后,那一行行如仪仗队式茶花树,在浓密厚重的绿叶间怒放着艳红的花朵,有男人的拳头那么大。这花红得像谁在绿丛间泼了一团红墨,浓得化不开。以至于我几次想照一张花朵的特写,在镜头里却总难分清花瓣的纹路和层次。比茶花更人高马大的,是一行行的柚子树,自然也是稠密厚重的枝叶。不过,在密叶深处却高悬着几颗去秋还未摘去的黄柚。如果把这一望浓重的黛绿比作是深邃的夜空,那么这穿越去冬而来的柚子,就是明亮的来自遥远夜空的星星。它们在春的门槛上,隆重地目送着过去的岁月,并迎接春的到来。

南北之春,除了生命的涌动及其背景的不同,便是空气湿度了。我住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能记得起的见到太阳的日子也就三五天吧,整个世界就这样沐浴在绵绵细雨中。唐朝诗人杜牧的名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雨,却如烟一样地轻软缥缈罩着人间,当然也罩着所有的树木花草。我记得在北京时,林业界的朋友说,北方的树其实不是被冻死的,主要是被春天的干风抽死的。你仔细观察,春天时树梢头一般都会被抽干了三五寸。在北方,春雨贵如油。在这里,则是整天整月的雨从天降,如烟如织。那些绿色的生命,岂止是只靠根部来吸收水分,它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吸着天地间的湿润。怎么能不叶绿花红呢?

我舒坦地伸开双臂,拥抱天地,正无边“喜雨”潇潇下,一江春水向东流。

2019年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