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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大家讨论国内就业环境严峻,应届生找不到工作、研究生月薪三千、月薪六千的工作面试七轮、动不动就大小周 996…… 我真的是五味杂陈,只能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在日本招中国店员的这几个月,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在日本找工作太容易了 , 无论你学历能力高低,都会有与之匹配的工作需要你。说白了就是,普通人也能活得很好,并不是没有学历就没有出路。

就拿我自己给中古店招人的经历来说吧。我的日本店长是在其它中古店做了多年店长的资深人士,因为有她坐镇,我们年初就开启了 to b 供货业务,也就是给其它中古店、买手店、主播代 gou 等同行供货。这条业务比较稳,所以这几个月收支还算平衡没有亏太多哈~但是要面向普通消费者全面开业,就需要更多人手,尤其需要会中文的员工,所以我从一月就开始在华人求职网站做招聘了。

但就像我之前分享的,收到的简历大多是看一眼就知道是来混签证的,有的连证件照都是手机自拍之类的 , 我从最开始想找有中古相关工作经验的中文店长,降到只要为人踏实靠谱就行,没有中古知识我们可以从头教 

这期间也收到过一些优秀的简历,比如有在其它知名中古店工作过几年的店员,我们看到简历时好激动!但后续两次联络面试都没有答复,一周后告知我们已经定下新工作了。后来我们才知道,求职网站是有 “一键投递” 功能的,相当于把简历 “群发” 给所有条件相符的岗位,所以人家可能压根没看过我们的信息,而通知她面试的公司肯定不止一家,人家有更好的选择。

这其实也很合理,在日本,但凡你有几年工作经验,想跳槽一定是往更好更大的平台跳,奔着更高的薪资待遇去。就中古店来说,我们给的薪资也不比其它日本店高,在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人家当然优先选择更大更有名的日本企业,而不是中国老板开的新店,对吧?所以我很理解我们招人难的境况,在日本当下各行各业都缺人的大环境中,“人找到合适的工作” 就是比 “工作找到合适的人” 要容易 

这一点在语言系统里也有体现。在我国,找工作叫 “求职”,企业方是 “招聘”。而在日本是反过来的,人找工作叫 “就职 / 转职活动”,企业招人叫 “求人”。是的,“求人”,当然这个 “求” 和中文意思不完全相同,没有乞求拜托的意思,和中文的 “求职” 一样是需求、追求的意思,但反正在日本只有企业 “求人”,而没有 “人求职” 的说法。

我这几个月就是经历了 “求人” 的过程。其实我们给的薪资,包括提供签证年金社保奖金每周双休不加班,放在国内可能算优渥了,但在日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没啥竞争力可言 我们的优势是业务内容丰富,从鉴定、拍卖、回收,到私域、直播、自媒体,每一环的工作只要感兴趣都有机会做,能实实在在掌握行业技能,而不是只能当店员接待客人。所以看重工作内容和技能培养的人比较会感兴趣(有一位在日本中古店工作八年的资深柜姐愿意降薪来,目前还在谈~)

所以虽然迟迟不能 to c 开业,但我也不太急(主要是急也没办法 ),招人不能凑合,我一栋楼的包包首饰,交给不靠谱的人也不放心啊 不过耐心之下也是有进度的,四月末我回国前,我们已经定下了第一位中文店员。

小姑娘在国内时只念过大专,然后在品牌店的仓库做了一年后勤,发现学历还是很重要,于是来日本留学从头学日语,努力考了研。但是研究生念的学校也不太好,毕业时日语也没有过 N1,平常打工也都是用中文,所以日语沟通能力不太行。但对我来说这些都还好,比起学历,我更在乎人的品性和态度,只要认真踏实有责任心,愿意沉下心来好好做事,我都可以慢慢教。日语不好也没关系,每天和日本店长交流总会慢慢练好的,眼下我只需要她把华语圈供货这一块的客户对应好,让店长可以释放精力在准备线下开业的工作上,就 ok 了。

所以我回国这段时间,我合伙人已经在给小姑娘办签证、找房子。上周我一回日本就开始着手培训,希望能尽快带出来。招人也还在继续哈~从零开始做实体店的过程,比想象的要漫长和艰难,但无论如何也是一直在向前,离正式开业更近一步了

相比起中国插花的浮光掠影之路,日本的花道历史悠长而有延续。去日本采访几个花道名家,动辄一个家族就有几百年的历史,让人不由好奇,怎么靠花道一门,就能支撑家族这么久。这个问题会变成大文化的考察,诸如日本的国民性,日本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包括花道与日本审美体系的关系,未免大而空泛。还是忽略掉这些讨论,进入最直接的‌‌‌‌“目击‌‌‌‌”吧。

别说花道可以支撑起一个家族,走进草月流的草月会馆的瞬间,我就内心暗叫,插花能插出一幢大楼。这幢楼是日本经济腾飞年代的建筑设计师丹下健三的作品,整个建筑包裹在镜面玻璃之中,折射出街面的繁华。那个时代,也是草月流腾飞的年代,给大型的国际赛事插花,给奥运会开幕式插花,百货公司新开的庆典上也都是他们的作品。大楼选址位置极佳,豪宅林立的东京港区,对面就是皇太子御所,大片大片的清静无人的绿地,甚至可以用小森林来形容。御所属于天皇家族私有,带有古老的百年不动的气息,偏偏草月流的整个二楼窗户全透明,可以把整个御所的硕大森林尽收眼底,也算是某种现代局势下的对照记。

一楼也是丹下健三的设计,有陈列花道作品的展厅,有他构建的灰色的石庭。后来知道,这幢大楼在现代建筑史上颇为著名,很多建筑师会前来参观。所以来这里的人分成两种,一种是为插花而来,一种则是为了建筑。

为了给我展示作品,草月流派出了一位有十多年经验的教授中村草山,一板一眼,恍若舞台上京剧名家的动作。前面说了满屋子的华丽花材,最突出的是刚砍下来的几根高大的竹子。草月流的三代家元敕使河原宏是著名的艺术家,拍电影,做展览,当年的一大突破,就是把大量的竹子带上舞台做创作。今天的草山教授也是三下五除二,就将几根长竹子砍开,用铁丝、电钻和锤子,把新鲜的竹子做成了一件作品的容器。据说草月流的女性插花老师也一样,动手能力极为强悍,一般的木匠活,都不在话下。

印象最深的,反而是最简单的作品。中村从几十把山茶花中挑选了一枝,此刻正是茶花季,淡粉色的茶花开得旺盛,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选了这一枝,一共三朵茶花。他用剪刀轻松几下,剪下了大部分叶子、花苞,还有一朵盛开的花,留下了一朵垂下的花和少量的叶子,用清水洗净,插进了宝蓝色的玻璃花瓶。这种方式叫‌‌‌‌“一轮插‌‌‌‌”,如何在材料中做出取舍,就是个人的功力。

这时候才觉得,草月流满大厅里铺陈开来的花材,也不尽然是炫耀和铺张。让任何一个人面对这么多花材,选择自己想要的那一朵花,肯定是一种极为复杂、独到的考试。孤独地面对满屋子的繁华世界,以及如何呈现一个花花世界之上的个人精神体系。

有繁华到了极致的,也有真的是简素到了极致的。去奈良找田中昭光,一位八十岁左右的古董店继承人。他插花,全部用自家庭院里的花材,一草一木,皆不妄取,最后剩下的树枝,还要给奈良街头的小鹿食用。

说是古董店,不过是一家仅十余平方米的小店堂,名为‌‌‌‌“友明堂古美术店‌‌‌‌”,需要穿过满是奈良鹿的公园。我们买小饼干给那些冬天的小鹿吃,和鹿嬉戏一段,就到了店里。这个位置太好找了,是那种你路过也不觉得传奇的小店,简直是位于闹市通衢。也许是国内这种旅游景区的小店我们都过而不入?

还是不了解日本。这家小店的后面就是东大寺正仓院,正对着奈良国立美术馆。田中昭光却不是因为这里是旅游景点而特意开设的古美术店。他今年八十岁了,奈良本地人,当年这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旅游景点。他和太太都出身奈良世家,因为喜欢悠游自在的生活,所以开了这家古董小店,也是玩的兴致。

他天天在自己家的‌‌‌‌“古美术店‌‌‌‌”插花,随便用的花器都是家里的古董,比如东大寺里和尚用过的油壶,十六世纪中国传入的唐物,在他看来,并不一定名贵。家里砌成的炉子,也是用的和东大寺同样的砖头。作为日本数得上的插花家,他的自豪在于,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流派,奉行的是千利休的插花美学,‌‌‌‌“如花在野‌‌‌‌”。他自己出版了一本书,也叫这个名字。

每个插花名家到他这里,都会很谦虚。为什么?老先生哆哆嗦嗦地说:一看我们家这个地段,插花的花器,就没人敢说话了。

这种姿态,也真只有武侠小说中才能看到。

不过背后,还是因为他的插花态度,如同他在自己书的前言中说的一样:不拒不追不竞不随,某种独立于世的态度。

承平已久,本土没有发生战乱的地方,才能讲究‌‌‌‌“岁月静好‌‌‌‌”。奈良不是首都很多年,奈良人还是觉得奈良才是天定的天潢贵胄所在地。奈良人不讲金钱,只谈生活,老先生这种有家世的人就活得自在。年轻时候家族有钱,父亲开工厂,家里有几家电影院,但是因为爱上了太太,放弃了自己家的遗产,当了入赘女婿。太太现在已经是老太太了,慢悠悠地出来。她去年生了场大病,所以说话也哆嗦,柔声细语叫‌‌‌‌“爸爸、爸爸‌‌‌‌”,大概也像是中国人的习惯,孩子爸爸之类。她特别自豪,先生放弃了自己家的财产,来当入赘女婿。

两位老人坐在榻榻米上说话,很有小津电影的感觉——小津的底色,何尝不是那种安宁岁月里的哀怨?属于人的特有的哀怨,见月落下眼泪,看见花,当然伤心也有,触动也有。

古美术店每天进来买东西的客人不多,反倒是观光客人会带走一两件器物。这些年中国游客买茶器成为风气,很少有人知道,这位老先生其实是日本著名的花道家。

他不是任何一个仪式化的流派,很多人说他插花随意,但其实过程中充满了挑剔。过去很多年里,老先生都会去山里找花材,找不到宁愿放弃插花。现在年纪大,走不动,就在自家后院找花材。他的一大特点,是绝对不去花市买花,都取之于周边,最隆重的时候,会去自己家的园林里找花材。

我们这天去的小小的店堂里的几处插花,一处敞口漆盘,随意插着鸢尾;一处是墙角的青花大瓷瓶,插了一支满是花苞的桃花枝,下面配着院子里的茶花;还有一盘,也是应景的季节花,水仙和腊梅,但是腊梅的枝材感很好,一下子就跳出了‌‌‌‌“随手插‌‌‌‌”的范畴。

后来去他家的花园,靠近天皇的陵墓旁,典型的日式园林,茶室门口放着很多挡猫的铁刺,据说是山里野猫多。这花园也是老先生和老太太结婚的时候,两家父母共同送给小夫妇的财产。一晃就是六十年,现在已经变得苍古起来,不过奈良整体的气质就是苍古,所以并不显得颓败,反而很合适。

远处是春天要放野火烧山的那座著名的若草山。

烧后长出来的新草更加碧绿,这里面的情感是复杂的:生活太平,只有生老病死才是大事,反倒是没有那种社会巨变带来的惶然感,只能靠人工来放火,欣赏那种春草年年生的美感。

三个儿子都没有离开家庭去闯荡,两个大儿子看店,小儿子是艺术家,看守花园。这天我们来拍摄老先生插花,是大事,所以家族都来了。老先生为我们插的花材,也说不上多么复杂,枯枝加上院子里刚摘下来的山茶,颤颤巍巍挂在墙上,突然整个小小的空间,就变得有情趣起来。

院子里还有一种小石榴,据说也是从正仓院引来的种子——这大概也是老先生说话的一个特点,喜欢强调自己家的事物,无一处无来历,有时候顽皮了,也从门口的公园折上一枝白梅花。‌‌‌‌“反正那么多,我不折断回来,也浪费了。‌‌‌‌”倒像大妈的逻辑。

好处是,老先生一点材料都不浪费,用剩的材料,比如梅花的枝条,都喂给公园里的小鹿。

取之于自然,回归于自然,轮回井井有条。

 

 

中日教育差别真的很大

中日教育差别真的很大。

我朋友,一位粗犷大哥,今年携女儿移居东京。父女俩日语水平双双为零。本来担心孩子入学,结果教育局特别热情,当场召唤来距离他住所最近的初中の校长,三方会谈后,次日即可秒速入学。

但孩子依然听不懂日语啊。我朋友身材方面是水肿,事业方面是老总,于是大手一挥想请家庭教师。教育局连连阻止,说大哥不用,我们这边安排老师,放学后给你女儿一对一补日语。免费。

上课第一天,他女儿就吓坏了。教室里三分之一的学生宛如瘫痪,横七竖八躺在桌上听课,老师也不管,对上课姿态毫不在意。

她坐在教室里完全听不懂,只好每天假装聚精会神。就这样盲听半月,期末考试了。一拿到数学试卷她直接看笑,有一种巨石强森在殴打张大大的感觉。

成绩很快出来。数学满分80,她周围九宫格的同学都只考了20分左右。

她一举考到60分,剩下的分数,仅仅是因为看不懂日文题目在说什么就直接没做。她和同学们面面相觑,彼此都很震惊对方的水平。她只好用翻译软件和同学说,这些玩意儿,我小学,就,学过了。

学校的家庭作业也少到离奇。老师今天布置作业,说下周大家一定记得要交啊。她:下周???

结果作业发到手里,还没放学,她就已经利用课间写完了,当场想拍案而起,到底有没有能打的!

她和同学说,她在中国读书时,每天要上课到夜里8-9点,回家还要写作业到12点左右。樱花妹们吓疯了,一阵咦咦咦惊叫,因为她们每天的放学时间是下午3点。

我听闻也吓坏了,怕她被扔进一个野鸡学校。赶紧搜了搜,结果该校在全东京排名中上,最强部分是升学水平………我:?

朋友女儿说,班里水平是分层的,少部分同学极其凶猛,考试逼近满分,估计私下疯狂自鸡。另外大部分同学,就是在享受无忧无虑的青春,轻松学习,快乐初中。

学校运动会也没有个人比赛,全是集体项目,团结协作。哪怕刚刚插班而入,老师依然极力让她参与其中。

同学们对她也很好,本来我们担心霸凌问题,结果一个个小女孩都变成她的日语老师,还和她牵手搭肩,约着周末出去玩。

我问她,你觉得学校里有什么不好的吗。

她说,有,最近空调开太大了。

(注:本文仅为记录和朋友女儿的闲谈。不代表霓虹所有学校、班级情况,不代表公立私立相同,不代表这是最优教育模式,没有任何意味深长,没有收钱。大家开心一读就行)。

 

 

当我穿过东京车站蜿蜒的走廊时,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朝圣者,在开始真正的征程之前进行一场热身之旅。我前往的是铁路便当界的‌‌“麦加圣城‌‌”——这些铁路便当专为长途火车旅行设计,装在盒子里,非常可爱。和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样,我要赶火车,而上车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自己买一份旅途中的午饭。

铁路便当日语是‌‌“駅弁‌‌”,‌‌“駅‌‌”即是车站,‌‌“弁‌‌”即是弁当(便当)。铁路便当是日本长途火车旅行重要的、甚至不可或缺的元素。在本地的通勤列车上吃东西会被人皱眉头嫌弃,但在子弹头列车和接收预定的长途火车上,是鼓励大家吃饭的。每个地区、甚至是某些特定的火车站,都会提供和本地美食及文化相关的独特的火车便当。

几次走错路之后,我到了駅弁屋祭(字面意思是‌‌“铁路便当节‌‌”)。店内便当盒摆放整齐,有很多热情的顾客不断拿起这些便当来看。我看到了外形是新干线(即子弹头列车)的长条塑料包装盒,里面摆满了各式蔬菜、肉类和米饭,还有无数色彩鲜艳、印着文字的盒子,让人想起被遗忘的时光。我从很多顾客的肩膀上望过去,想了解哪种是最受欢迎的,比如那些预示着春天到来的限量版便当。这里有美食爱好者、旅客,还有那些仅仅是想寻找‌‌“故郷の味(家的味道)‌‌”的人,我们比肩接踵,都希望能在陈列的200多种便当中找到心仪的美食。通常日本人都很礼貌,但这家店的走道拥挤,人们常常推过来推过去。这意味着这些购物者和我一样,选购的时间非常有限。

在日本各地,在特定的火车之旅中,旅客会在火车站的便当店购买食物和饮料,尤其是具有当地特色的餐饮。但这家店却不一样。駅弁屋祭除了提供东京地区的本地铁路便当之外,还出售全国各地的畅销便当,从北部的北海道到南部的九州,应有尽有,让消费者即使不坐火车长途远行,也能立即享受到几乎所有地区的珍贵美食。这个概念非常受欢迎:这家店每天售出1万份便当,周末则多达1.5万份。

一方面是运营高效、覆盖范围广的铁路网络,另一方面是人们对当地美食的渴望,两者共同促成了这些流动的盛宴。从全国各地寻找地方特色产品的概念也深深扎根于日本文化中。‌‌“名物‌‌”(意思为著名的事物)的概念通过旅途中的两样东西体现:铁路便当和伴手礼(即送给家人朋友的包装好的纪念品)。伴手礼让人回到家分享名物,而铁路便当则让自己享受当地特色美食。

麦格维(Steven R McGreevy)从2000年起就住在日本,他解释说,‌‌“日本的美食文化非常多样,而且通常与特定地点有关。只要提到日本的某个地点,就能立刻让人联想到特定的当地食物,或者是食物的精细程度和质量。当然,在全世界任何地方都会有类似情况,但我认为这种现象在日本尤为显著:只要坐30分钟的火车,就可能到达一个地方,那里烹制食物的方法截然不同。‌‌”

一些著名的菜品包括仙台的烤牛舌、横滨的烧麦、北海道的蟹饭。虽然其中的很多品种一直以来都是当地美食,但作为旅行的便当打包出售是从1872年日本铁路运营开始,并随着铁路服务一同发展的。第一份铁路便当出现在1885年的宇都宫站(距离东京约130公里),便当里有腌渍梅子饭团——日本全国各地的常见便携食品。

最早期的火车并没有餐车,商人会在站台商店或者通过火车车窗向乘客销售产品。十年后,许多车站开始提供具有当地特色的食品,这一产业也就诞生了。如今,铁路便当有2000多种选择,通常来自本地的家族企业。

铁路便当不仅仅是食物,还能让人体验当地人的生活。就像你会去参观京都的寺庙一样,另一件必须做的事就是在离开京都火车站时试一试和牛便当(或者其它任何一种著名的京都便当)。

在东京工作的松本初子(Hatsuko Matsumoto)补充道:‌‌“铁路便当可以作为旅行中的一种记忆装置……它让你即使在回家后也能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在哪里、和谁吃了饭。‌‌”

与西方国家价高于质的标准化快餐不同,铁路便当依靠本地元素发展。世世代代都会食用的蔬菜、独特的烹饪方法、特别的米饭品种、本地工艺、甚至民间传说都是铁路便当的组成部分。时令也很重要。在文章《细细品尝:铁路便当:日本高速快餐》里,前宾夕法尼亚州巴克内尔大学人类学和社会学教授野口勇(Paul Noguchi)写道:‌‌“有时候,某种蔬菜可能应季或者已经过季了,某种鱼类可能刚刚开始或者结束了迁徙活动。因此,铁路便当提供的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最好的本地美食,但一直只能在特定时节供应,在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提供美味佳肴。‌‌”

已经有人提醒过我——即使铁路便当名字不变,里面的食物也常常会随着季节而变化。很多推荐给我的铁路便当已经过季。坦白说,选择变少反而让我松了口气——原本我有100多个选择,实在太多了。

铁路便当店的展示墙帮我做出了决定,墙上的包装盒是敞开的,展示了里面的食物。我不会日语,也不想做‌‌“错误‌‌”的选择,因此很仔细地研究了我的选项。

面条、寿司、盖饭——这里有任何你可以想到的日本美食,装在外观类似当地标志性事物的塑料饭盒内。有塑料螃蟹饭盒包装的蟹肉;新潟肉糜蒸蔬菜盖饭用了雪人饭盒包装,让人回忆起当地的大雪。我还看到一些更有创意的火车便当包装,比如打开盖子就会播放歌曲的便当盒和拽一根绳子就能加热的便当盒(几乎所有的便当都是冷的,但是商店会根据顾客需求提供加热服务)。

然而,时间很紧,我的火车也好像即将出发了。我的目光仍然在这缤纷的色彩和诱人的美食里流连。最终,儿时的乡愁和‌‌“纪念品‌‌”的想法占了上风。登车前,我买着一罐加热的雀巢咖啡,还有照烧鸡和米饭,它们是从冈山站一路运到这里的,装在可爱的粉红色凯蒂猫武士便当盒里。

和火车初运营时的日本人一样,我不仅享受了美食,还纪念了此次旅行。

 

 

日本老人“上门入浴“的服务过程

讲讲一个89岁的日本老人利用‌‌“上门入浴‌‌”服务的过程吧。

老人,女性,89岁,没有痴呆,无致命大病,因老衰而全身肌肉衰减,卧床不起,能自己吃饭,能吃白米饭,减盐菜,蔬菜汤,果汁和牛奶。不能自行排泄,平时用尿片,每两天有护理师上门灌肠排粪便。

上门入浴服务,费用走的是老年看护保险,专门的care manager负责联系专业看护服务公司,由公司派遣工作人员上门服务。

来三位职员,一男两女。

先进门一个护士,帮助测量血压、体温和血氧,另两位,则先确保摆放浴盆的空间和水管。

病人床边的地板上铺好巨大的防水布,两人协力搬进一个支架式浴缸,以及一个可拆卸的洗头盆。水管连接病人家庭的浴室热水,用水泵加力,让热水流到远离浴室的浴缸里。浴缸里铺好软担架。

女性护工搬动病人身体,慢慢脱去衣服,抽下巨大的尿片,脏物装入塑料袋。用浴巾遮住病人身体。

男护工横抱起只裹着一条浴巾的病人身体,放入浴缸的软担架上。这时你会发现一个老人的身体是一个严肃而残酷的现实。你会发现,原来膝盖骨这么大,后面为什么会凸出来一块骨头,如果你用手摸你年轻身体的同样部位,只会摸到一块紧实的肌肉和滑腻的皮肤。你会发现年轻时最漂亮的身体部分,老后是最截然两样的,时间抽干了里面,只给人剩下一层耷拉下的空皮。

水温几乎有点温凉,并没有泡温泉或平时洗浴的舒适感,只是一个安全的、只具备清洁效果的不冷的温度。

护工会说:我们最喜欢玫瑰了,我们今天洗的是玫瑰浴哟,多么好呀!

而老人,这个几年前连按摩师都要挑三拣四嫌男的耍流氓嫌女的不温柔的老人,现在紧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一群陌生人。

躺在水中软担架上的老人身上盖着毛巾,并没有暴露,一个护工先用淋浴头给老人洗了头发。老人的发型,当然是方便护理的无性别短寸头。

头发洗好,护工用手打出泡泡,轻轻抹到老人脸上,左边点一下,右边一下,脑门也有一朵肥皂花,老人闭着眼睛,面色苍白,软弱地躺在那里,有一瞬间,你恍惚觉得那是一张死颜,然后你又会被轻微的罪恶感击中。

护工是跪在地上的姿势服务的。因为浴缸只有那样的高度。男护工为老人洗干净每一根脚趾,一个女护工提起毛巾,遮住别人的视线,另一位则快速地为老人洗干净乳房和腹部。上半身搭好毛巾后,一人搬动老人身体,另一人快速清洗后背。

男护工去把水泵由送水转换为抽水的空当,女性护工迅速用毛巾清洗老人下体。

再清洗手臂,手指格外仔细地揉搓,这样会让人安心舒服。

那边,男护工抽下所有被单,换上病人家属准备好的清洁床单,铺好,上铺浴巾。这边,水已经退去,女护工已经擦干净了老人正面和大腿。一人扶起老人身体,擦干后背,换姿势,擦干屁股。

男护工再次横抱老人,放回床上。转身去擦干浴缸。

女护工用吹风机吹干老人短发,护士在四肢上抹护肤露,指给病人家属看:这里有些危险了呢。病人家属近前细看,护士掀开老人屁股上的皱皮,家属看到一小块泛黑的拟伤口,决定下次让医生开褥疮药。

老人一直紧闭着眼睛,一声不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浴缸被搬出,男护工麻利地擦干防水布上的水痕,折叠收起。轮椅和病床餐桌放回原处,老人的房间恢复原状,房间里空留蒙蒙水汽,和轻微的玫瑰型香料香。老人睡着了,银发软而乱,嘴微张着。

护士再次量血压,测脉搏和血氧,亲切地叫着老人小名,与她道别,下星期再见。

病人家属在旁如释重负,接受了一场严肃的人生教育,说不出什么,摸摸老人的头发和脸,刚洗完,那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