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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新冠”遭遇流感,如何应对?

星期二(9月22日)新冠病毒疫情在美国已经造成超过20万人死亡;然而随着流感季节的来临,可能会给新冠病毒疫情防控带来新的挑战。医学专家告诫说,值此情况下及时接种流感疫苗尤为重要,另外戴口罩和勤洗手仍是不可废弃的防护措施。

新冠病毒疫情全球大流行已经在世界各地造成近100万人死亡和大约3千万人感染。新冠疫情尚没有得到控制,但是秋季的来临意味着季节流感已经开始来袭;公共卫生和医学专家担心,如果现在不采取行动,通过有效、广泛的接种疫苗来尽量减少流感病例,季节性流感病毒可能会破坏防控新冠病毒疫情迄今的进展。

新冠病毒感染和流感病毒感染呈现一些类似的症状,如果流感得不到有效控制,将会给已经负担过重的卫生保健系统和医务工作者带来更多新的挑战。这些挑战包括,当‌‌‌‌“新冠‌‌‌‌”遭遇流感并且发生重叠感染时,增加医务工作者提供准确诊断和治疗的难度。

由于新冠病毒感染可以出现与流感类似的症状,公众应如何做出最好的决定是否寻求医疗帮助,以及是否应该做新冠病毒测试?

病毒专家、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分子微生物学和免疫学教授安德鲁·佩科斯(Andrew Pekosz),星期二在该校举办的一场公开报告会上建议说,如果你出现呼吸系统症状,例如呼吸急促或感觉非常虚弱,而且情况持续恶化,应该及时联系你的家庭医生,让医生指导在哪里或者做什么检查。

‌‌‌‌“不要耽搁太久才与医生联系,但尽量不要直接去医生的办公室;因为我们希望确保,如果有人生病,不会无意中感染别人。应该采取有控制的方式,把病人送到卫生保健部门,以便病人能够得到治疗和测试,‌‌‌‌”佩科斯教授说。

目前,研究人员仍然不了解新冠病毒感染与流感相遇可能会发生什么复杂的相互作用:不排除可能没有任何影响,或者使得某一种病毒的感染性更强,甚至也可能对其中一种病毒具有保护和预防作用。

美国知名医疗机构梅奥诊所(Mayo Clinic)的疫苗研发负责人格雷戈里·博兰德(Gregory Poland,MD)医生对媒体说,新冠病毒感染有两种常见症状,是流感非常罕见的,‌‌‌‌“即嗅觉和味觉的丧失‌‌‌‌”。

‌‌‌‌“因此,结合呼吸道症状,加上这两种症状,肯定会使我们倾向于考虑是新冠病毒感染;但这并不意味着只有呼吸道症状而没有失去嗅觉和味觉的症状,就不是新冠病毒感染,‌‌‌‌”博兰德说。

普林斯顿大学科学与全球安全研究员劳拉·卡恩医生(Laura H. Kahn,MD)对美国之音表示,由于新冠病毒疫苗在2021年中-后期之前几乎不太可能面世,所以重要的是必须及时施打流感疫苗。‌‌‌‌“最理想的时间是在10月份或者11月份,以减少发生新冠病毒和流感病毒共同感染的可能性,‌‌‌‌”她说。

卡恩说,由于流感会导致呼吸系统疾病,在美国每年都会导致至少数千人死亡;因此,我们显然希望避免两种病毒同时广泛传播的情况。‌‌‌‌“戴口罩和勤洗手,对于减少这两种病毒的传播都非常重要。‌‌‌‌”

另一方面,目前全球的医学科学家和研究机构正在对若干种新冠病毒疫苗进行第三期临床试验。美国政府实施的‌‌‌‌“曲速行动‌‌‌‌”新冠疫苗研发计划,致力于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推出安全有效的新冠疫苗。

如果‌‌‌‌“曲速行动‌‌‌‌”取得乐观结果,假设新冠病毒疫苗在几个月后能够面世,而且大多数人届时可能已经接种了流感疫苗,这两种疫苗是否会引发相互作用?在流感季节同时接种这两种疫苗需要采取什么样的预防措施?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病毒专家佩科斯在回答说,目前还没有关于新冠病毒疫苗第三阶段临床试验的数据,用来分析和考虑这些问题。

佩科斯说:‌‌‌‌“从生物学角度上讲,这两者之间不应该会发生相互作用。因为这是两种非常不同的病毒,能引起非常不同的免疫反应。但是我们现在真的没有任何数据来表明,这两种免疫反应会以任何方式相互作用,无论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影响。‌‌‌‌”

不过,佩科斯补充说,我们可以假设接种这两种疫苗之间没有产生任何联系。一些正在进行中的新冠病毒疫苗第三阶段临床试验结果,将会澄清更多关于不良反应的信息,也或许能找到新冠病毒疫苗的医学处方中,应该说明的相关不良反应。

新冠康复者不等于自动具有免疫能力

很多新冠病毒感染者康复后不久再进行血液检测时,被发现其血液中已经没有特殊抗体。这对群体免疫、免疫证书和疫苗的研发将意味着什么呢?

新冠病毒流行期间,很多人都希望自己对病毒具有免疫力,或是通过感染康复后获得自然免疫力或者是通过接种疫苗。然而,现在多个研究结果都表明,那些感染症状轻微或者无症状感染者治愈后不久,其血液中就不再有抗体存在。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这对人体可能产生的免疫力意味着什么,但是这一观察结果则令人对抗体测试以及当下正在讨论的发放‌‌“免疫证书‌‌”的计划产生怀疑。

人体的免疫反应看来也不相同。通常,免疫系统可以依靠所谓的T细胞对病原体做出反应。一些T细胞激活B细胞后,由B细胞产生抗体,

然后抗体抑制病原体的一些独特特征,并可以使其失去活性。

乍一看,血液中有特殊抗体似乎是此前有过感染的一个良好证明。但是苏黎世大学医院在对轻度或无症状感染者进行检查时,在血液中并没有发现所谓的IgG抗体。而IgG抗体对免疫记忆非常重要。有了免疫记忆,当免疫系统再次与病原体接触时,就会做出更强和更快的反应。到目前为止,该研究结果尚未经过专家评定,也没有在专业期刊中发表。

根据吕贝克卫生局的一项初步调查结果,在110名最多只出现中度症状的新冠肺炎患者中,30%的人康复后血液检测没有相应抗体。中国的研究人员在《自然医学》杂志上发表的研究报告指出,无症状感染者血液中的抗体浓度短时间后便大幅度下降。

从这些研究结果来看,通过广泛的抗体测试可以了解感染范畴的说法值得怀疑。而且,很多新冠感染者康复后通过抗体产生的免疫力可能很快便消失。

来自汉堡伯恩哈德·诺希特热带医学研究所(BNITM)的雅各布斯(Thomas Jacobs)也对新冠肺炎康复者颁发免疫证书的做法持怀疑态度。他说,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还不能确定抗体可以自动防止第二次感染。

这位免疫学家说:‌‌“我们还不确定抗体如何进行防护‌‌”。虽然有研究结果显示抗体有这样的保护作用,‌‌“但是为此抗体需要达到多高的水平尚不清楚。‌‌”

保罗·埃利希研究所(PEI)所长齐修特克(Klaus Cichutek)强调,对抗体必须加以区分。他说:‌‌“抗体品质不同,而且并非都可以预防感染。‌‌”他认为重要的是要找到硬数据,‌‌“是否具有免疫保护作用,要根据现实来判定。‌‌”

同样,雅各布斯对无症状新冠患者的抗体很快减少甚至根本不再有抗体的研究结果并不感到惊讶。他说:‌‌“仅在咽喉部有少量病毒可能不足以引发抗体反应或T细胞免疫功能。‌‌”

美国加州拉霍亚免疫学研究所的病毒学家克罗蒂(Shane Crotty)在《自然》杂志发表文章说,对其他冠状病毒的研究表明,全面抵抗新冠病毒的免疫力或许只存在几个月,而能够缓解症状的一种免疫力可能会存在较长的时间。

尚不确定的是,免疫系统的哪一部分对这些保护作用尤其重要。雅各布斯说:‌‌“除了产生抗体的B细胞外,T细胞对病原体的反应同样重要。‌‌”

美国和德国的研究结果表明,多达30%的人没有感染新冠病毒,但其血液中的某些T辅助细胞却对新冠病毒做出过反应。研究人员估计,或许是因为接触过引发感冒的其它冠状病毒。

雅各布斯说:‌‌“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同样的感染,程度和症状却大不相同。‌‌”所谓的T细胞的反应性能是否以及能够提供哪些保护作用,现在还不清楚。

疫情爆发半年 新冠病毒知多少

距离新冠疫情爆发已过六个月。人们对于病毒的认识逐渐增加,抗疫的工作也不断持续。究竟疫苗何时能上市?哪些药物能抗新冠病毒?集体免疫是否可行?DW整理出有关新冠病毒的重要信息。

今年一月初,中国当局首次通报武汉出现‌‌“不明原因肺炎‌‌”并造成多人感染。之后的数月,新型冠状病毒席卷全球并对人们的生活带来巨大冲击。

新冠肺炎爆发至今,我们对这种新型病毒有多少了解、医学研究又进展到何种程度?以下是重点整理:

病毒的起源

中国当局通报发现新冠病毒时,距离第一起感染病例的出现已经过数周。起初中国当局显然试图压下线索。直至今日,病毒究竟是何时何地由动物传染给人类,仍是无法解开的谜团。据信可能是由蝙蝠传染给貉或其他中间宿主再感染人类。新冠病毒的全球性大流行至今仍未终结。

病毒特点

中国病毒学家快速破解了病原体的遗传信息,并在1月21日公开了基因组结构,三天后发布了关于病毒的确切描述。这使全球的医疗人员和微生物学家得以展开疫苗及药物的开发。

新冠病毒的特点是其表面上附着的棘突蛋白(S),这种蛋白质能与宿主细胞结合。因此许多药物和疫苗的研发重点都集中在如何阻断或使该蛋白质失去作用。

目前的研究显示,病毒附着在喉咙的肺部的情况特别常见。除了飞沫传染外,感染的最大风险来自于气溶胶。气溶胶可以通过空调系统大幅扩散。

大量人群聚集在密闭空间中会出现极高的感染风险。因此各国的封锁措施都包括关闭娱乐设施、取消展览会和大型活动,这对遏制新冠疫情有显著作用。

截至目前为止,最大的几个疫情传播链都可追溯至所谓的超级传播者。

几乎全球所有国家都采用了戴口罩防疫的措施。但对于多数民众是否能在日常生活中彻底落实戴口罩以防止病毒扩散,许多医疗人员仍然存疑。

更有效的防疫方式则是勤洗手、保持社交距离并且频繁通风。猫、雪雕、仓鼠等特定宠物也可能感染新冠病毒,但迄今并未发现宠物在疫情传播链中有重要影响。

最初盛传的理论是,新型冠状病毒并不比流行感冒危险。但随着医疗人员对病毒的了解加深,人们已经得知:新冠病毒的危险性与1918年的致命西班牙流感不相上下。虽然许多人是无症状感染者,但部分患者却会出现极为严重的病症。

目前仍无法明确指出,哪些群体在感染后会演变为重症。新冠肺炎的高风险人群包括曾患有严重疾病者、年长者、A型血型者及男性。病理学家证实,高血压、糖尿病、癌症、肾衰竭、肝硬化和心血管疾病病史都可能导致新冠患者的病情恶化。但基本上所有人在感染后都可能演变为重症。

轻症的新冠患者可能会出现类似感冒的症状。典型的症状包括喉咙痛、呼吸困难以及失去味觉和嗅觉。症状严重者可能发生多重器官衰竭的情况。

这经常导致败血症-一种免疫系统反应过度引发的致命性疾病,使人体本身的组织和器官也遭受攻击。在重症的病例中,免疫系统对于病原体的反应强度起着关键作用。

治疗

新冠疫情爆发初期,医疗人员虽然及早为重症患者上呼吸机,但仍有大量患者病亡。目前重症监护医师较少采用这种治疗方式,因为肺病医师认为,在肺部处于压力下进行人工通气的弊大于利。

只要患者还能自主呼吸,医师会为患者提供氧气但不使用呼吸机。只有极端紧急的情况,才会进行插管治疗。

在许多病例中,一旦肾脏因新冠病毒严重受损就必须进行透析。如今其他器官受损的病患也会被送入重症监护室。

在一些专业诊所中,可以施打痊愈患者血液中的抗体,加速治疗过程。获得输血者的免疫系统会利用捐赠者的血液抵抗病毒。

基本上,经过重症监护治疗的患者必须经历漫长、量身定制的康复措施,这些措施会将患者过去的特定疾病和可能的器官损伤纳入考量。

目前已经确定可以缩短康复时间的药物是瑞德西韦(Remdesivir),因此瑞德西韦如今已成为市场上炙手可热的药品。

但瑞德西韦并不具有神奇疗效。它能将康复过程缩短几日,但却不能提高病患的存活率。医疗人员也尝试用市面上其它药物替代,包括抗发炎药物类固醇地塞米松(Dexamethasone)、抑制RNA聚合酶的法匹拉韦(Avigan )和抗疟疾药物羟氯喹宁(Hydroxylchloroquin)。前两种药物的安全性及疗效尚未获得最终确认,而对于羟氯喹宁对抗新冠病毒的可行性甚至存在强烈质疑。

疫苗开发的进展?

截至6月29日的统计,全球目前约有160个疫苗研发项目。这些疫苗基本上可分为三种类型:活疫苗、灭活疫苗和基因疫苗RNA疫苗。

RNA疫苗对医疗人员而言是全新领域,因为迄今尚未有此类疫苗被批准上市。如今在德国获得批准进行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合并测试的Biontec和CureVac生物科技公司研制的都是RNA疫苗。

此外还有已经通过批准的结核病疫苗。这虽然不是直接针对新冠病毒的疫苗,但能增加人体的先天基础免疫力。马克思-普朗克协会的感染生物学研究人员正尝试对其进行基因改良。

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直至6月底前,全球共有5种疫苗正处于第一测试阶段;7种疫苗则在进行第一和第二阶段合并测试,测试内容包括免疫反应。目前只有1种疫苗已进入第三阶段测试,评估疫苗的有效性。

疫苗何时能上市?

乐观主义者希望年底前就能有疫苗上市。但一般预期必须等到明年才会出现抗新冠病毒疫苗。事实上,现阶段还不清楚,何时以及是否能成功开发出适合广大人群的疫苗。

虽然仍不清楚将需要生产哪些活性成分,但印度血清研究所(Serum Institute of India)等少数制药公司已在为扩大生产力做准备。

全球的感染人数不断上升,到今年6月底已突破1000万人。但要让全球78亿人口中的多数人集体免疫,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此外,目前尚不清楚痊愈患者是否能终身免疫。通过血液血清测试可以判断一个人是否拥有抗体。新冠病毒棉签检测则能判断受测者是否出现严重症状或是具有传染性。

新冠疫情后我们将难以回到旧日的“常态”

身处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危机和日常生活被打破的状态之中,我们渴望正常生活的宁静。但是我们真的能够界定何为生活之‌‌“常态‌‌”吗?

我坐在家里的办公室,身穿浴袍,在写这篇文章。我目前被要求居家隔离,这即是说,除非因为非常特殊的原因需要外出,比如购物或健康需要,我必须呆在家中。除了我的丈夫和邻居,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亲自见过任何人。我和父母通过视频聊天,通过Facebook Messenger给其他家庭成员打电话。由于朋友们经常在社交媒体上更新他们的信息,所以我能及时了解他们的生活。我大部分的购物都是在网上。我每天只有很少时间出门。

这种生活很不正常!然而,甚至在新冠病毒疫情爆发之前,我已经常坐在家里办公写作,通过各种技术与家人和朋友保持联系,以及在网上购物。居家隔离令或许是新的,但我不能假装保持社交距离也是前所未有的新事。我们的技术和社交媒体让我们彼此疏远已有好几年时间。

当然,在当下的危机中我是幸运者之一。在我们周围,当地经济正在衰退。医疗体系不堪重负。不断有人意外地失去他们的挚爱,并为不能在挚爱弥留时刻伴随他们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而抱恨。

这让我们许多人对‌‌“常态‌‌”产生不少疑问,比如我们的生活何时才会‌‌“回归正常‌‌”?‌‌“新的常态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正如一篇讨论新冠疫情给我们熟知的生活带来何种破坏的文章所说,‌‌“人们很想知道生活什么时候会恢复到往常一样,但事实是回不去了,至少不会恢复到旧有的生活常态。但我们可以实现一种新的常态,尽管这个美丽新世界根本上已与以往有所不同。‌‌”

按照这个标准,旧的常态是指我们的医疗卫生系统和政府对类似新冠疫情大爆发这类全球性公卫危机毫无防备的常态,未来新常态与此相反,虽然基本上与旧常态相似,不过将会做好准备应对任何传染病在全球的大流行。

换句话说,新常态将改变过去的错误,但会保留过去正确的做法。但如果旧的常态是错的,那么我们为什么称其为常态?同样,如果新常态与旧常态有区别,我们怎么能假装我们谈的仍然是‌‌“常态‌‌”?

那么,所谓‌‌“常态‌‌”,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常态‌‌”,或曰‌‌“正常‌‌”,这个词看起来直白易明。但就像人类的许多词语一样,一旦我们认真思考细究其词义,这个词就会分解出多个含义。

例如,韦氏词典对‌‌“正常‌‌”(normal)一词的第一条定义是:‌‌“符合某种类型、标准或规则的‌‌”,如‌‌“他有一个正常的童年‌‌”。第二条定义大致相同,意思是‌‌“符合、构成或不偏离规范、规则或原则的‌‌”。

哲学家查尔斯·斯科特(Charles Scott)在他一段令人倾倒的哲学演讲播客中指出,‌‌“正常‌‌”这个词具有某种权威或‌‌“分割或区分事物的权力‌‌”。这个词偷偷地将客观的‌‌“描述‌‌”变成了主观的‌‌“界定‌‌”。我们从一个广泛可见的事实(比如大多数人是异性恋者)开始,然后迅速构建出一个层次结构,将我们可见的事实置于这个结构的最顶端(比如异性恋是最好/最自然的性倾向)。因而,我们用以进行分门别类的事实就变成了标准或规范,所有偏离那个规范的不仅是异类,而且是非常态的,不怎么正常的。

但正如斯科特所质问的,为什么我们认为正常要比不正常好?身体超重在美国是相当正常的现象,然而,许多医生似乎鼓励他们的病人在这方面应该要不正常。斯科特想表达的意思是,我们所谓的正常概念带有双重任务,第一告诉我们是什么,第二告诉我们应该是什么。

正如社会学家艾伦·霍洛维茨(Allan Horowitz)所指出的,‌‌“常态‌‌”强加给我们的困境是,‌‌“在多数情况下,不存在正式的规则或标准表明何种情况属于正常‌‌”。没有可依照的规则,那些希望确定常态的人通常会求助于3种不同定义中的其中一种。第一种是统计学观点,‌‌“正常‌‌”指的是群体中多数人表现出的任何特征。正常就是有代表性的,大多数人所做的,这意味任何单独个体是不可能为正常。

大多数人有两条腿,有呼吸的能力,有社交的欲望,所以这些状态被视为正常。以这种方式界定‌‌“正常‌‌”的问题在于,它可能会误导我们把统计上普遍存在的现象当作好事来接受。霍洛维茨指出,纳粹德国的多数公民支持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的种族主义和种族灭绝政策,那么,纳粹主义应该是人类持有的‌‌“正常‌‌”哲学吗?

霍洛维茨说,定义‌‌“正常‌‌”的第二种方式是一种完美理念,其词源来自拉丁语norma一词,本意指的是木匠的矩形尺,可用来帮助商人度量完美的直角。该规范提供了一个具体的标准,如果遵循该标准,用户则可复制出特定的模式。那么,这个‌‌“完美即正常‌‌”的定义可能与统计意义‌‌“普遍存在即正常‌‌”的定义是相容的,但也可能互不兼容。例如,纳粹主义可能在德国曾很普遍,但并不能视为正常,因为纳粹主义不符合我们希望实现的美好社会。另一方面,随意的善行,即或并不多见,也可能被视为一种正常的愿望,因为我们希望人类的同情心成为我们社会的一种指导性规范。

第三个定义借助演化论科学,按‌‌“人类是通过自然选择适者生存的生物学设计来行动‌‌”这样的概念来界定何为常态。因此,对于人类这个物种来说,所有能使其适应特定环境而繁衍不息的行为都是正常的。以此原则,背叛了爱人会感到羞耻的能力是正常的,如同人类想要自己的子孙后代绵延不绝的意愿也是正常的。

这3种对‌‌“正常‌‌”,或曰‌‌“常态‌‌”一词的界定,1)是统计意义的范畴,2)是理想意义的,3)是演化功能上的。在我们的日常交谈中,这三层含义常常会交互在一起。在我们讨论新冠病毒之流行受到控制后,我们未来生活的‌‌“新常态‌‌”将会是什么样子之时,‌‌“常态‌‌”之词义的多重性就很明显。我们所谓的新常态意味着我们大多数人将会回到新冠肺炎大流行爆发前我们所做的大部分事情(即第一层定义的常态),但是我们的社会将会做出改善(这是第二层意义的常态),而最终将有利于我们社区的生存(符合演化论的第三层定义)。

所以新常态是我们有点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但也有点不想。我们希望生活依旧,但我们也希望有所改变。我们想要回归正常,但我们内心深处知道,我们的旅程不会是一次完全的回归或完全的重新启程。

那么,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用‌‌“正常‌‌”这个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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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的定义可能很难确定,但其功能很明确,标示为正常即意味是安全的,也是我们所熟悉的。在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浩劫之后,美国第29任总统沃伦•哈丁(Warren Harding)在他竞选总统时向美国人所作的许诺很简单:‌‌“美国目前需要的不是英勇豪举,而是疗伤;不是灵丹妙药,而是回归常态。‌‌”哈丁知道,美国人想要回到一战前他们熟悉的生活,是战争打乱了他们日常生活的习惯和节奏。他明白,人们在面对恐惧之时会渴望回到恐惧来临之前的那个时代。哈丁回归常态的竞选口号触及到美国大众的心声。他们在1920年11月2日投票将哈丁送进了白宫。

我们可以说,哈丁和支持他的美国选民对往日正常的生活有怀旧的情怀。就像我们一样。

英文单词怀旧,或曰乡愁(nostalgia)来源于两个希腊单词:意思是回家的nostos和意思是渴望的algia,两词合并就是想念故土之意。瑞士医生约翰内斯·霍弗((Johannes Hofer)在1688年的论文中首次创造了nostalgia这个复合词,将此词‌‌“定义为渴望回到故土的悲伤情绪‌‌”,即乡愁。霍弗认为他的病人所患之病是一种乡愁,即想念故土而引发的情绪波动。怀旧(nostalgia)最初只是指乡愁,是渴望另一个地方。最后,词义演变为对另一个时代的怀念,比较特别是还包括对从未存在过的时代的渴望,即从乡愁演变为怀旧。美国哈佛大学文学教授斯维特拉娜•博伊姆(Svetlana Boym)在她的著作中说,怀旧‌‌“是一种带有个人幻想的浪漫情怀‌‌”。

分析心理学家马里奥·雅各比(Mario Jacoby)在他《向往天堂》一书中,探讨了人类会美化旧日时光的心理倾向,尽管实际上这个美好的旧日常态并不存在:

‌‌“我们会怀恋所谓的德国黄金二十年代、巴黎的美好时代、二战前的德国漂鸟运动时代、中世纪城镇、古典时代,或者'堕落时代之前'的生活。完整性的世界大多存在于人类对旧日的回顾中,这是对我们现生活其中的这个受到威胁、支离破碎的世界的一种补偿。‌‌”

当谈到对‌‌“正常‌‌”作出界定时,许多人会认为我们一开始会先界定什么是‌‌“正常‌‌”,然后才去定义什么是‌‌“不正常‌‌”。但要是实际情况正好相反又如何?或许我们一开始会有一些令人不安的事,一些会引起很多焦虑的事情,然后我们就会想象在不安和焦虑来袭之前我们曾有过无忧无虑的好时光。因此,我们不会从何为‌‌“常态‌‌”开始,然后才去界定那些超出了常态的例子。我们是从所有那些我们本能地感到‌‌“不正常‌‌”的事情开始,然后试图通过建立一个舒缓我们焦虑的规范来获得安慰。然后,我们将这个规范的时间定位于‌‌“过去‌‌”,如此,可让我们宣称这个规范是我们早己拥有的。毕竟,这似乎比一个需要辛苦创造而来的规范更容易实现。因为我们不需要从零开始,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返回家园,重拾这个已有的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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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我的生活将‌‌“回归正常‌‌”。但我仍会穿着淡紫色的睡袍坐在家里写论文,通过视频聊天与家人保持联系,为自己尽量不出门找借口。

对其他人来说,回归常态将是一条较长的路。一些地方企业要重新开业做生意,一些企业则将倒闭关门。有人再也不会从重症加护病房回到家中。有人将继续努力设法填满他们的食品储藏室或支付他们的租金。

一些从政人士将再次承诺为民众提供公共医疗服务,将提醒我们在传染病大流行平息之后仍需保持警惕。有人会赞同这些从政者的说法,有人会鄙视他们,并在社交媒体上嘲笑他们。未来变化越多,这些人就越固执不变……

我们大家都会继续遭遇意想不到的艰巨挑战。科学家和医疗服务提供者将努力智胜新的挑战,他们会取得一些成功,但新挑战仍将持续不断而来。尽管现代医学已很先进,但在历史的长河中,现代医学仍然很年轻。

在过去的5亿年里,我们的星球经历了5次物种大灭绝。许多科学家认为,我们目前正在经历第六次大灭绝。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我们人类的物种将会不再被认为是生命演化的顶峰,人类将有可能被其他形式的生命所超越。

尽管我们在个人、各自地方和全球层面上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但我们将提醒自己和彼此,我们一定会回归常态。

或许,如果在这困难的时候有什么是我们坚守不弃的东西,那应该不是我们对常态的定义,而是我们坚持说‌‌“我们一定会‌‌”回归常态的决心。我们不确定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更喜欢用旧日好时光这些熟悉的词语来讨论何为正常,但我们知道常态一定会到来。

我们将继续前进,我们一定会继续前进,这不仅是人类,也是所有生命的永恒准则,正如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Henry Bergson)在20世纪初对世界的思考一样。柏格森将赋予所有生命以活力,推动开放性未来的神秘力量,称之为生命冲力(élan vital)。事实上,这种冲力就是生命本身。柏格森说,生命‌‌“自其起源而始,一直延续不断,这同一原始生命冲力最后演化出不同的生命路线‌‌”。

无论是什么样,也无论我们如何称呼,我们人类永恒的常态似乎就是:我们人类生命的顽强意志。

我们是不是永远不能握手了

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下,人们彼此保持距离避免肢体接触,封锁措施慢慢解除之后,人们会重新开始握手吗?

我们的社会里握手无处不在,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会握手,数十亿美元生意成交也会握手。

握手的起源众说纷纭,最早可能源自于古希腊时期,两个人把手伸向彼此象征和平,显示没有人携带武器。

握手也可能起源于中古世纪的欧洲社会,骑士们互相握住对方的手试图把对方身上暗藏的武器震动下来。

近代许多人认为贵格教派(Quakers)把握手礼仪广泛传播开来,该教派主张人人平等,因此在见面时会行握手礼象征地位平等。

美国德州大学(University of Texas)心理学教授利加尔(Cristine Legare)说,握手是人类演化成为社会化动物,触觉性动物的象征,是人类彼此联系的姿态。

握手的文化有上千年的历史轨迹,可能一时半会不太容易全然抛弃。

不握手礼仪

但是人类历史上,也有许多文化出现不握手的礼仪,例如印度人的双手合十礼,就是广为西方世界熟知的东方见面礼仪之一。

近代中国颇为著名事件之一是,末代港督彭定康任内在和当时中国驻港官员见面要握手时,却遭对方双手合十拒绝握手。

在穆斯林国家,单手置于胸前也代表尊敬之意,是和人见面的礼仪之一。

在夏威夷,人与人见面用‌‌“沙卡手势‌‌”(shaka sign)打招呼,这类似中国人用手比六的手势,在美国冲浪文化中经常可见,出生于夏威夷的美国前总统奥巴马也经常用这种手势向人打招呼。

在萨摩亚,人们用‌‌“挑动眉毛‌‌”加上面露微笑来打招呼。

抗拒握手

伦敦卫生与热带医学院(London School of Hygiene and Tropical Medicine)的行为科学家柯蒂斯(Val Curtis)表示,握手和亲吻脸颊之所以成为打招呼的方式之一,是因为这显示了彼此有足够的信任,甘愿冒着交换细菌的风险。

1920年代,美国护理杂志(American Journal of Nursing)文章警告,手是细菌传播的媒介,建议美国人采用当时中国人惯用的拱手作揖来打招呼。

在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爆发以前,就有反对握手的医学建议。2015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医院在加护病房设立了‌‌“禁止握手区‌‌”,但该政策只维持了6个月就销声匿迹。

但即使有医学和科学的充分证据支持反对握手的运动,握手这个动作还是流传于世界各地,尤其是在专业职场和正式场合上更是不可缺少。

不握手的未来

不过现在新冠病毒大流行让人类彻底反思,在可预见的未来,握手这个动作很有可能不再受人喜爱。

美国防疫卫生专家福西(Anthony Fauci)表示:‌‌“坦白说,我认为我们再也不应该握手,这不只是能预防新冠病毒疾病,而且还会大幅降低流行性感冒的传染。‌‌”

伸手触摸是人类的本能,握手也是基于这个心理因素。据估计,美国总统每年握了大约65000人的手。

‌‌“本性难改‌‌”,但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 University)心理和公共事务教授韦伯(Elke Weber)说:‌‌“在遇到社会、经济或公共卫生发生重大变化的时候,积累很久的习惯和社会习俗也会改变,中国古代的缠足习俗就是一个例子。‌‌”

握手也可以成为下一个被废除的习俗,除了上述提及的双手合十、拱手作揖、单手置于胸前、‌‌“沙卡手势‌‌”等各种不握手礼仪之外,还有许多替代方案。

例如鞠躬、挥手、微笑或点头致意,都可以取代握手,而轻触拳头、触击手肘或触碰脚的方式虽然和握手不同,但还是涉及到肢体接触。

握手不握手

利加尔教授说,新冠病毒疫情带给我们残酷现实就是在越绝望,压力越大的时候,我们就越依赖肢体接触带给我们的慰藉,而肢体接触却正好是散播疫情的途径。

韦伯教授说,放弃握手,摒弃肢体接触固然是违反天性,但人们绝非反应过度,其实正好相反。‌‌“生存也是人类的本能之一。‌‌”

但是暂且不要全然放弃有一天我们能再度握手的希望,就如美国德州大学另一位心理学教授马克曼(Arthur Markman)所说,避免疾病是人类生存的本能,而活出精彩的社交生活也是一样。

‌‌“也许我们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勤洗手上面,培养不摸脸的习惯,而不是全面杜绝肢体接触。‌‌”

现实情况是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我们将面临没有肢体接触的新常态生活,我们或许根本不会发现人与人之间不再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