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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招以后,我们专业的老师没有被直接清退,也没有像网上说得一样,被调到后勤岗,而是整体被调整到了隔壁的设计专业,在2024年的秋季招生中,他们会多招两个广告方向的班,作为我们今年的新生源。

说是「广告方向」,其实只是设计专业的一个分支。课程设计里会保留一部分广告学的内容,但授课的思路完全不一样,两边学生基础也不同,冲着设计专业来的学生可能更擅长实践,理论课的吸收能力可能会弱一些,尤其是那种偏传播理论的课程,学生可能听着就觉得枯燥,接受度会差很多。这对我们广告学来说都是很大的挑战,原先上这种理论课的老师,比如我教的市场学,课都不能继续上了。

我自己也不是没经历过跨学科。从英语本科到新闻传播的博士,我跨过三次,毕业来到我们学校后,又相当于跨到了广告。其实上手不容易,也很花时间,现在就有点像是好不容易把一门课教到熟练了,学生也喜欢了,结果突然一下子就没了。

作为教师,大家总是会区分哪些是自己的「亲学生」,但现在设计的学生成了自己的学生,搞得我很像「继母」,虽然我得教他们,但感觉还是有点陌生。专业没裁撤之前,我本来还想这几年正好上手了,有能力做更多了,那就正好把广告学的课程体系打磨得更好一点,慢慢走上正轨,结果现在调整后,整个方向都变了,我这边不仅是教学,课时、管理,各种各样的压力都变得很大。

大家都会觉得,以前我们是自己培养学生、自己设计课程,甚至自己带论文,研究方向也都是一致的,都比较熟悉。现在去接手,真的是「半路出家」的感觉,也谈不上什么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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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些年,高校的形势变化很快。2020年,我刚进校的时候,没人会觉得教职会有什么危机感。但这几年,从高校部分专业扩招转向紧缩,从铁饭碗逐渐变得不再那么稳固,这些变化都让人始料未及,停招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比如,现在我们老师讨论时都会提到,最近这几年,学生们都很现实。他们会考虑,这门课和未来就业有没有关系?和学科竞赛有没有关系?甚至和最近要交的作业、要参加的比赛有没有关系?如果都没有,那就完全提不起兴趣。你在上面讲理论,他们就在下面赶作业,或者直接刷手机。

我记得有个学生跟我说,他选课就是看「能不能对考研有用」。我理解他们这种现实的选择,但有时候你心里还是会有点难受。我们广告学虽然看起来是个「实用型」的专业,但本质上它还是文科为基础的,尤其是传播学、市场学这些课程。这些理论课能训练一个人的思维,长远看,也会对以后有帮助。可学生不这么看,他们就觉得,我以后是不是一定要用到这些东西?没有,那就不学。

今年,我接到了一门和设计相关的理论课。我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内容,现在只能疯狂买参考书,补设计方面的知识。当年我选择我们学校的原因,也是因为这里科研压力不算大,可以让我有更多时间去打磨教学。但这几年,我们学校的要求越来越细,晋升也越来越卷,很多原来可以「躺」的讲师现在都被「踹」起来了。我觉得「青椒」(青年教师)的压力,已经是房间里的大象了。

另一边,我们开会时系主任又提到了之后的分流,虽然大一录进来有广告的方向,但到了大二,学生还有再一次转专业的机会,如果大一的课程吸引不到学生,到大二分方向的时候,学生可能不会选择广告方向,这和老师的课时量和薪酬挂钩,又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现在,我还是努力带学生,倾尽我所有去教他们。但我每天也是有很多疑问的,比如,能不能顺利教完一门新课?学生不一样了怎么办?我本来觉得自己是一个相对比较外向活泼的人,也没有那么多悲观情绪,但是我觉得我可能还是会受到这方面的影响。

图源剧集《二十不惑》

不是优势学科,专业可能留不住

@力杰 非综合类211 新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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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月开学,我发现我们专业大类的新生人数又减少了,只有30人出头。就在前两天,我还收到了一个学生的退学申请,他本来就打算出国,再一看新闻传播专业的课对他帮助不大,压力倒挺大,就干脆退学回家专心准备托福去了。

我理解现在学生们的选择,但另一边,我心里也挺复杂的。按照学校规定,每个院系到了大二,都还有一次分流和转专业的机会,按最近两年的情况,只有一半的学生会选择新闻学,那第一年进来的可能有30多人,到了后面,就只剩15人左右了。

对我们学校的专业来说,15人这个体量并不安全。今年开学,我们又收到一个关于专业人数的消息:如果某个专业的学生人数低于一个大概的范围,将面临停招风险。这虽然不是官方明确的「红线」,但从学校的风格来看,这就像是一种「吹风」,大家都明白,这很可能是未来的趋势,招生名额、退学率、转专业率、就业率,所有的数据最终都会反馈到我们身上。

其实我们新闻传播专业的就业率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几次全校范围的就业总结会上,我们专业都在倒数,原本跟在我们后面的小语种就已经先一步停招了。领导留了面子,没有直接点名批评,但话里话外就是专业优化、自我警醒。专业里有位资深老师还说,这是在给我们打预防针,说不定过两年就轮到我们了。

最近又马上轮到研究生招生,学校今年给出的口风是,报名人数也要算在衡量的范围内。我们对这些数字都挺愁的,比如去年,学校给了我们10个保研名额,但最后真正填满的只有8个。

在高校,研究生的招生分两个阶段,9月份是保研推免,第二年三四月份是统考。这几年,推免变得特别复杂,比如疫情前,竞争已经很激烈了,但因为线下的限制,学生通常只能报两三个学校,考虑到交通和精力成本,不会太夸张。疫情来了,所有的推免面试都变成线上进行,学生可以在一天之内报考十几个学校。有学生一上午就能面三个学校,他们就坐在家里的电脑前,面完这个,马上能点开下一个。

像我们学校里的边缘专业,在这种环境里真的是处于劣势,每一年都会遇到被「鸽」的情况。拿面试举例,我们最终录取的比例差不多是1:3,当时学校给了10个,我们一般就会面试30人左右,甚至更多。后面老师们用心聊完、打完分,再拉出来排名就会发现,前8个里都没有一个人来。即使录到排名第30的学生,结果也是招不满10个。保研招不满,后续也直接影响到研究生招生名额,学校还暗示,如果连续几年都招不满,可能也会停招研究生。

有一年,我在微博上看到某高校的老师发文,「吐槽」学生在保研推免过程中「报太多学校」。他说,疫情后推免就变成了一场混战,大家都在「互鸽」,还听说某个学校,把所有推免后没报到的学生名单直接挂到官网上。这种做法当然不对,但你也能感受到学校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大家都在抢资源,学生的选择比较集中,强势学科和强势院校永远是最大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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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常开玩笑说,在我们学校,只要不是优势学科,好像都有被「吹风」,说专业可能留不住。

生存压力下,很多院系都会有所行动。听说其他社会科学的院系在大一的时候就安排每个学生和一个专业老师绑定,一对一谈话。这种安排被称做为学生提供支持,但实际上背后的逻辑,还是通过谈话培养学生对专业的信心,进一步挽留学生,「防止」他们转专业,让数据不至于那么不好看。

如果老师们还是班主任,从这几年开始,有些学院会要求一对一地跟毕业年级的学生摸底,了解他们初步的就业想法。我们都知道这是压力之下的作为,但有些细节还是让我觉得很夸张,比如,到大二、大三的时候,学院建议我们,不要鼓励学生把考研目标定得太高。

对我个人来说,这件事情让我感到困惑。最近一次,一个我教过的学生找到了我,她对北大有执念,觉得北大的光环特别重要,所以考研就想冲北大。如果按照学校给我的指导,我应该劝她别考北大,因为成功率太低,如果失败了,不仅对她自己是打击,还会影响就业率。

我自己是本专业一路读上来的博士,2018年来到我们学校当老师,算是赶上了有编的末班车。记得刚教书的时候,班里有一个学生情绪不好,我就记得我上学的时候有一位老师,听说自己的学生抑郁后,每周都会抽时间和他一起吃一顿饭。每周的那一顿,学生如果不想,也可以不说话,他们就静静坐在食堂里吃饭。我也学着老师,和我的学生约定,我们要每周都见面吃饭一次。我这个人不在乎所谓的「丢不丢脸」,从入职到现在,副高职称(注:副教授)的评选连申报都没有申报过,但这些是我觉得工作有意义的时刻。

那次,我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去跟学生说这番话。那一年我们的数据也确实不好看,后来一连被拿着说了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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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高考的年代,虽然当时金融、法律等专业也是热门,但当时我报新闻专业时,没有任何犹豫,和很多同学一样,我们一直都有一点理想主义。我也记得刚来学校时,我要给大三的新闻传播专业本科生上选修课,这是已经分流后的了,一个班还能有40多个人,放在全校看也不算差。然而,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我明显地感受到学生数量每年都在下降,少的时候,一年减少三四人,多的时候,能直接减少五六人。

以前的盛况在现在几乎都看不到了。我们专业的吸引力越来越低,我听到有的学生说,他们的高中班主任在指导填志愿时,甚至会提醒不要选新闻专业。这句话让我心里特别难受。我们现在的学生里,有很多是大类招生被分流过来的,对他们来说,这个专业是一个「中转站」,甚至是一个「备选项」。我也知道,很多学生刚进校时就打算转专业,或者准备考研时换个方向。

我和同事也经常讨论,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学生人数在减少,就业率无法提升,研究生招不满,所有的问题都摆在面前。学院的会议上提到要提高就业率、优化招生结构,但对于一线老师来说,个人的努力又很难真正影响这些指标。

私下里,我们也会打听被裁撤后的小语种老师的去向。比如,对于有编制的老师,学校会给三年的缓冲期。这三年里,老师需要通过开类似「xx语入门」这样的公选课完成教学工作量,如果工作量不满,可能就会扣工资。如果连公选课都不够怎么办,会不会转岗去做行政工作?学校现在给的答复是不会,因为行政编制已经很饱和了。学校的态度就是,你可以留在学校靠开公选课维持,或者自己跳槽离开,其他的安排基本没有。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是被编制和学校困住了,我想跳槽,但客观现实就是跳不走。前几年我重心不在科研上,手里拿不出东西,学校现在对老师的课时量要求在200课时左右,一般2学分的课,课时量是36或48,老师们每年基本要靠5门课,加上带学生的毕业设计才能凑够。真到了要开公选课的情况,完全靠讲课维持工作量的压力又会很大。

不招新人,可能就是一个专业走到最后阶段的表现之一。比如我现在依然是我们系最年轻的老师,虽然我都已经工作六七年了。没有新人,工作中也会有很多问题,比如我需要不断接一些没有人上的课,或者是别人不愿意上的课。备课本身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尤其是你如果不想照本宣科、不想直接把教材内容搬到PPT上念,想认真准备一门课,那就会非常耗时间。但现在这种情况,我真的没有办法拒绝,我只能被动地接受学校的各种课内课外的安排,包括但不限于负责校内讲座,还有给学生社团做策划培训,这些任务并不会转化成任何工作量、课时或工资的回报,但我出于恐惧,害怕学校对我有负面评价,都还是会做。

也许对于我们专业来说,很多问题早就开始了,比如减少编制、不再补充新人等。也许到了后面,不管有编或者没编,也就真的只是把未来几年之后的事情拿到前面、提前发生,最后我们会来到一样的终点。

专业兴衰直接受产业影响

@一越 大专 城市轨道通信信号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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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普通高校不一样,高职院校的学生就业是我们的根本。这里的专业调整,无论是缩减还是停招,核心都是看就业情况,可以说,一个职业院校的专业兴衰与产业链息息相关。

在2015年前后,大基建行业发展前景很好,城市地铁发展快,各家地铁公司待遇也好。反映到职业教育,就是城市轨道(以下简称「城轨」)相关的专业有过一段时间的爆火,全国各地的高职、中职院校都争相开设。

我们学院下设的专业里,车辆的就业一直还算有保障,因为地铁公司往往都会跟学校直接签培养订单;机电专业的就业面也广,因为学的东西可以不局限于地铁行业,很多机电企业也都能接受。剩下的轨道工程、运营管理也都还好,问题比较大的是通信信号专业,因为它的就业面特别窄,基本只对应地铁公司的通信部门,而这些部门近来又很少招人,因为工种限制的客观原因,也很少招女生。

但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通信信号录进来的有一半以上都是女生。我上课的时候经常问学生,你们当初选择这个专业时,有没有了解过就业情况,但很多学生就说,到了大二才知道,这个领域不招女生。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个巨大打击。

去年毕业的女生,几乎都没在通信信号本专业工作。有一些人去了地铁做运营管理,这些岗位还比较喜欢招女孩子。但车站对身高、形象有要求,很多女生因为身高不过关或者其他原因也没办法去。

今年,学校决定将通信信号专业的招生规模从每年两个班缩减到一个班,招生缩减是必然的,也算让我们的教学压力暂时减少了一些。但即使只有一个班,我们依然对这些学生的未来充满担忧。

从每年4月开始,各学院必须每周汇报就业率,并在全校范围内进行排名,这种排名带来的压力让大家始终绷紧了弦,因为如果就业率继续低迷,通信信号专业很可能会被停招,面临裁撤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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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目前行业已经饱和的大情况来讲,也许我们学校的通信专业只是一个缩影,地铁建设放缓,行业发展就会逐渐影响到下游教育行业的需求。市场变化后,我们高职已经算反应快的,因为我们直接面向产业需求,但有时候还是没人家企业灵活。我记得前几年地铁行业火爆时,有家公司来学校向我们推销城轨教学的设备,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到2021年,还是同一家,销售人员已经开始转向推销航空设备了。

其实,专业调整,无论是增是减,对高职院校和高职教师来说都不罕见。像我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铁路工程,刚毕业到第一所学校教书时,也是因为学校想创办铁路专业。但后来,铁路专业没有做起来,学校就安排我去教公路。公路和铁路也算是不分家,我教了几年后,学校又决定开设城轨交通工程专业。当时全院只有我一个人专业背景接近,我又成了城轨专业的带头人。

一段时间后,学校又想扩展到城轨运营专业,我们就开运营专业的课。再后来,学校想把我们教研室从路桥系搬到机电系,还要创办城轨机电和车辆专业,我们也都响应新增了。这些年,我的专业方向不停调整,基本就没停过。

对职业院校的老师来说,适应这种跨专业的调整就是家常便饭,没有人能一辈子教同一个方向。学校里有很多老教师,他们早年教内燃机车,后来内燃机车专业没了,就被调到我们专业,现在我们也不太好了,大家又准备着一起再换。我们都开玩笑,在职业院校,没有什么专业是不能教的,只要你愿意学,即便是跨度大的新专业,只要沉下心去学,总能找到一些共通点。比如,我大学时学的电子电工课程,当时觉得完全没用,谁能想到多年后我还会用到这些知识。

职业院校的特点就是灵活。比如工程机械专业,在行业不景气后,学校就不再招工程机械专业的老师了,原来在专业内的年轻老师很多转去教新能源汽车方向的课程了。像这种灵活调配,也能一定程度上避免人力资源浪费。

职业院校对老师的要求,实际上就是在快速调整中不断适应。这种节奏给人带来的,就是不断学习和调整的压力,也让我们这些教师时刻感受到学科和专业的不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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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是公办院校,教职工的身份分为三类,编制内人员、人事代理人员,以及三年一签的临时人员。编制内人员算是最稳定的,三年一签的那类,多数是一些非教学岗位的人,流动性很高。人事代理教职其实是比较两难的,虽然号称同工同酬,但待遇和稳定性都比不上编内,一旦学校调整专业,他们随时都面临被裁或者不续约的可能,我一位同事就压力很大,每年都在尝试考编入编。

对我们这种编内的教师来说,比如学院开大会时,一位老教师就说,被调离教师岗挺好的,去我们学校特色的工勤岗,还能早5年退休。但这种自嘲的背后,其实是一线教师对现实的无奈和妥协。

但话又说回来,作为职业院校的一名老师,生存焦虑是不可避免的,特别是像我这种转专业过来的老师,科研方面的压力尤其明显。我在机电专业已经干了两年,说实话,直到今年上半年,我才有了一点「入门」的感觉。这和学科的深度有关,教课倒是没什么问题,因为课程内容学一学总能跟上。但如果涉及创新创业类的项目,就非常考验专业深度,而这种深度是需要时间积累的。

很多人觉得职业院校的老师压力小,但其实我们的科研压力和普通高等院校老师一样大,甚至更多元化——我们需要参加教学能力大赛,拉横向课题,还要做创新创业。

作为老师,面对这些变化,我们只能自我安慰,比如告诉自己「学得多一点也不错」。坦白说,变成「万金油」并不一定是好事,你广泛涉猎,却很难真正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但这就是我们这类职业院校的趋势,几乎不可能让你抱着一根柱子干到底。如果坚持不改变,那就会被学科建设和市场的变化远远甩在后面。

最近,新能源汽车和航空专业成为新的热门方向,很多高职院校都在开。但在我看来,这些专业可能并不适合高职院校,因为它们需要更强的科研能力,而我们的学生往往无法达到这样的要求。根据我的了解,学生毕业后,大部分还是进了普通的汽车生产线,或者去了4S店,就跟之前的汽车专业是一样的。

为了保住专业,什么都尝试去做

@建中 大专 建筑施工技术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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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们隔壁的建筑设计专业停招了。我教师宿舍的室友就是这个专业的老师,消息来得特别突然,就是去年年底某一天晚上,回到宿舍告诉我了这件事。当时正好也是招生计划制定的时间点,之前都没有任何警告,领导有时候开会指示说要努力,但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裁撤的消息。

建筑设计专业是我们学校2021年才刚开始招生的。他们专业一共有三个老师,除了最资深的带头人,剩下两个老师和我一样是2021年进校的,我们也都没有编制。说实话,他们的专业并不算完全冷门,刚开设时,他们只有一个班,后来第二年就成功扩招到了两个班。他们的招生也完全没有问题,第一年的名额很快就招满了,第二年扩招也完成得很好。大家都觉得这个专业挺有发展前景的,结果去年就突然来了通知。

学校给出的解释是做了「整体考量」。他们专业从创办到结束就三个年级的学生,等23级的学生毕业,这个专业就彻底没了。

后续,学校给两位没有编制的老师的安置方案也不一样。一位是分流到后勤岗,但她不愿意,自己主动辞职走掉了。我的室友留了下来,她现在被调整到了园艺专业。

虽然留了下来,但继续教学也困难。室友告诉我,自己在新的教研室里感觉像个「外人」。那边的专业带头人对安置来的老师有些排斥,因为他们自己的老师课时本来就不够,再分给外来的老师上课,教研室里的人自然会有「保护机制」。她也觉得自己融入得不太好,去年她刚生了宝宝,甚至动过回家当全职妈妈的念头。

和设计面临的情况差不多,我们施工这边也不是招不到人,今年新招的24级学生,所有人都是第一志愿报考,而且报名人数超出了招生指标,我们的指标都是超额完成的,很多学生最后还因为名额不足没有被录取。

我们专业的就业率还可以,基本在98%以上,薪资也处于学校的中等偏上的水平。学生对专业的满意度和认可度都不错,甚至在学校的独立评价中,我们专业还排在前五名。

这也是我们疑惑的地方,但有了设计专业被裁撤的先例,每次院里开会,领导都会用模糊的话暗示,说专业如果建设不起来,就有可能面临调整,这些话给我们传递了很多生存焦虑。

我现在的日常,是一边安慰室友,一边也为自己发愁,虽然我们施工技术专业还在,但招生指标也已经开始缩减了。毕竟我们两个学科,一个设计,一个施工,彼此是对方的上下游,我们施工技术专业和设计专业的关系特别近,设计是前端,施工是后端,没有设计哪来的施工?我们平时很多课程内容也是环环相扣的。这种突然停招的方式,让我们每个人都感到害怕。这种趋势让我们担心,自己的专业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如果设计专业都被裁了,那施工感觉也离这个命运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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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轮专业调整,建筑设计专业也是我们学院唯一一个被裁撤的专业,但在全校范围内,也有其他类似情况,比如外语学院的一些小语种专业被合并。

我们担心的是,不仅是全校范围内,甚至在学院范围里,我们也算不上强势学科。我们学院的强势专业是园艺和风景园林设计,像建筑设计和施工技术这种就属于偏边缘的专业。2021年,我刚来的时候,学生的情况还算稳定。那时20级在校生有4个班,总共有220人左右,基本上每个班55人。但从去年开始,招生的指标开始减少,现在只有三个班,学生总数只剩下150人左右。

这种环境下,我们教研室的老师变得比以前更团结了。以前我们很少聚餐,但现在会经常一起吃饭,商量如何突破困难。我们也在努力争取更多的成果,比如参加教学比赛、带学生参赛。今年我们的老师在青教赛中获得了省一等奖,带学生参加的比赛也拿到了国家级的三等奖。

学科带头人也会主动跟我们说,为了保住专业,我们应该尽量满足学院和学校的要求,比如多去比赛、多写项目,做一些事情,尽可能在学院和学校层面争取更多的支持。对于老师们来说,其实有一些是对教学和科研可能帮助没那么大的,但我们也硬着头皮去做。

但说实话,种种努力并不能完全打消内心的焦虑。我们的很多行动都是在「猜」,但最后能有什么成效并不确定。比如,去年的招生计划,在年底才最终确定下来,而之前一直没有明确通知能否继续招生。这种焦虑不仅影响到我们的教研室,整个学院,甚至整个学校,都有这样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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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学院解释,我们专业这次缩招的理由是建筑行业的就业行情不好。房地产行业这几年确实很低迷,学校甚至请了第三方机构来做调研,给我们展示了一些数据,说行业发展不乐观,然后就直接宣布决定。

但你要问我能不能换个地方,我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跳不出去。我是2021年从设计院来到学校的,当时就是觉得企业太累,尤其是刚工作那几年,每天一早就去公司,晚上天黑了才出来,周末还常常被叫去加班,那种工作状态让我很不开心,身体也吃不消。所以,当时我就想着换个工作环境,来学校应该会轻松点,也能有自己的生活。

2021年入职的这批新进的老师,基本都和我一样:硕士学历,加上有企业工作经历。我们这些硕士,也都没有编制,那一年一共招了接近200人,包括老师、行政人员和辅导员,但除了博士之外,几乎都没有编制。

刚来的时候确实感觉还不错,上课任务虽然不少,但总体氛围轻松,几乎没什么杂事。后来情况就变了,比赛、开会、项目,任务越来越多。

比如,现在我们教研室的老师人数不多,工作量却很大。新老师没有什么话语权,基本是什么课都要接,随着班级数量减少,学时的压力也开始显现。以前我一个学期上一门课就够了,现在必须要上两门课才能满足基本学时要求。

毕竟,在编的老教师们不会太担心生存问题,但像我们这些年轻人,真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哪天专业真的被裁,我们可能面临的就是后勤岗位甚至直接走人。而且就算转专业,个人未来的发展也可能会被打断,甚至需要几年时间才能重新步入正轨。

我原以为高职教师是一个「铁饭碗」,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敢把它想得那么稳固。尤其是这几年硕士几乎进不了高校了,甚至在大城市,就算博士也很难留。说实话,我很想换个地方,但现实就是走不出去。既然又走不了,就只能「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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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设计院的前同事们不了解我的情况,都会跟我说我走得真及时。现在整个行业明显在收缩,公司里人换了一轮又一轮,有些经营情况不好的小所,甚至都不能及时支付工资。

对于我们的学生来说,专科毕业后,大部分不会进入地产公司,更多是去施工单位。但这几年施工单位也很难。

一些学生选择转行,比如去做新媒体运营,但具体岗位是什么,他们也没有跟我聊太细。还有学生跑去送外卖,我听说有一个学生跑单成绩特别好,一个月竟然跑到了全市第一。坚持留在本专业的学生也有,但整体待遇下降了很多,工资没有以前那么高了。

行业影响的滞后性,导致我们遭遇困境的时间有先后,先是设计院受影响,然后波及到房地产,再传导到高校,但困境总归是共同的。一开始我也特别焦虑,觉得该怎么办?但后来我想,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专业会不会被砍,这个行业行不行,都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就安慰自己,没必要那么焦虑。如果真要被砍了,那到时候再想办法。

眼下我能做的,就是把手头的工作做好,把自己的简历完善起来。对于那些让我去比赛的任务,我也不再抗拒了,尽量认真准备,把简历充实起来。如果到时候真的没办法,总比简历是空白的强。所以现在,对于那些指定的工作,只要没有业绩压力,我都还能接受。如果能做出业绩成果,我也不会太抗拒。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让自己不再过于焦虑。

如今,我对未来的期待已经调低了很多。虽然现实没有达到当初进学校的预期,但我还是在努力适应。至少现在我还能教书,还有一定的自由。对于一个普通老师来说,这或许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子尧统计了秋招期间的投递情况和进度。(图/受访者提供)

“刚开始申请时我还蛮悠闲的,觉得985硕士的学历应该比较够用;但是过了两三周之后毫无水花,我开始有点慌了。”参加秋招之前,子尧从来没有觉得第一学历是双非本科会是一种困扰,但在秋招的几个月里,她经常问身边的人,“你觉得我比别人差在哪里?”

和许多学生一样,子尧把985大学研究生学历当成是一次学历增值、逆风翻盘的机会。子尧的高考分数可以选择就读北京的211高校,但是因为向往上海的生活,所以她选择了上海一所双非院校。

子尧没想到,当年这一听从内心的选择,会在几年之后对就业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当时家里人告诉我,你的本科学历很重要,一定要选个211或者985。当时我不懂,现在秋招的时候,才感觉到第一学历不太够用。”子尧统计过,只要拿到了面试机会,基本上都会推进到终面。

她由此反推,自己的面试表现应该没有太大的硬伤。之所以没有拿到面试资格,大概都是因为测评和简历不通过。

“我有一个本硕211,但实践经历没我丰富的朋友拿到了比亚迪的offer。”子尧说,这位朋友在投递校招申请之后,接到了比亚迪打来的电话,确认她在校招求职,随后就发了录取邮件。

与此同时,子尧没有通过比亚迪公司的简历关。

“我非常震惊,原来一通电话就可以拿到工作。我这边每一次面试至少要三十分钟,每一个公司至少要推进三四轮面试,最后还有可能不给我offer。”子尧感慨,“原来第一学历有这么关键的作用”。

一通电话敲定下来的工作机会,在许多人石沉大海的简历面前,显得轻而易举。

(图/《鸣龙少年》)

在众多呼吁摒弃第一学历歧视的呼声之外,也有另一种观点:如果找工作的时候,985、211的学生没有学历优势,那他们一直以来付出的努力意义在哪呢?

“不好意思,我还有比你更优秀的人可以挑选”

在国产面试模拟游戏《感谢你的投递》中,玩家扮演一名初级面试官,挑选符合标准的应届生简历。

公司规定,一些特定岗位只招收某所顶级大学的毕业生,但在回绝时不能用学历为理由淘汰落选者,只能笼统地以“你的教育背景不符合我们的要求”的话术回复对方。

游戏灵感源于现实,但现实世界比游戏更加高效,也更残酷。

钟景浩在一所大型国企做了六年HR。他说,企业在发布校园招聘信息时绝对不会出现“非985、211、全日制不要”的字眼,“但在公司内部还是有相应的评判标准”。

两位接受采访的HR都表示,带有储备性质的核心管理岗、软件研发、算法研发等岗位等,会对求职者的本科学历有更高的要求。

钟景浩说,在人力招聘后台有一套筛选方式,只要设置筛选条件,就可以一键筛选简历,将非985、211院校的简历排除在外。

像子尧这样的简历,有很大的可能性根本不会在面试官视线之内出现。

提到有应聘者即便是985研究生毕业,但仍会因为本科出身不好被卡简历的情况,钟景浩猜测,这在竞争比较激烈的知名企业或热门岗位上很常见,看似简单粗暴的筛选是很有必要的:“普通中小企业去校园招聘时,收到三五百份简历就算多了,但是很多知名企业的简历量是以万为单位计量的。”

以钟景浩所在的企业为例,他们每年校园招聘都会收到几万份岗位申请。在他看来,所谓的“第一学历歧视”,站在企业的角度,只是一种必要的筛选而已:“我只能用这种筛选方式先挑几百份出来,最后发几十份offer出去。”

同样从事HR工作的Peter坦言,从企业招聘的角度看,“第一学历优先”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他认为,近几年的就业市场属于卖方市场,和以前相比人才饱和度更高。在岗位有限的情况下,“企业一定会优中选优”。

“第一学历”的鄙视链,本质上是优秀的企业和岗位稀缺,而人才供给远远大于需求的矛盾所造成的。

Peter认为,本科院校除了体现一个人的学习能力,双一流院校的师资力量、学术氛围、课外活动等也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学生的眼界思维和思想深度,好的第一学历是学生综合素质的保障。

和通过读研“重生”的双非本科生及大专生相比,在HR眼中,本硕同是优秀院校毕业生会更加稳定。

“虽然985、211学校里可能还是有5%—10%的人能力不佳,但是剩下90%—95%的人综合素质仍是很好的。与之相对的,双非院校里也会有优秀得足以媲美985院校的同学,但是它的占比更少。对企业来说,意味着我要筛选更多简历、组织更多面试才能完成招聘。”钟景浩说,“可能那些同学认为自己已经很优秀了,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是不好意思,我还有比你更优秀的人可以挑选。”

没人想玩,

但人人必须参与的生存游戏

对名次的执念,在各个维度上互相比较,无休止的竞争与被分类,贯穿着每一个中国人的成长过程。

不间断的大小考、依据成绩决定奖惩的各种制度,甚至是藏着玄机的座位安排,这套依据成绩、分数、学校来确定价值、划分层次的系统,不断潜移默化,影响着中国学生的思维。

根据2025届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工作会议预计,2025届高校毕业生规模将达到1222万人,同比增加43万人。

在庞大的数字面前,“学历歧视”成为一个无声的筛选入口,同样是一种绵延数十年的思维惯性。

(图/《山花烂漫时》)

“一考定终身”的本科学历背后,从来不只和努力有关。从家庭背景到教育条件,从地域竞争到优惠政策,每一个因素都会对一个人最终的高考成绩和去向产生影响。

同样是高考,不同省份之间在人口基数、高校资源分配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以河南省和北京市为例,河南省2024年的高考报名人数占全国高考人数的10%,达到了136万人,而北京市只有6.72万人参加考试;而在高校分布情况上,北京拥有8所985院校和26所211院校,河南只有郑州大学一所211大学。

在环境面前,努力或许可以改变命运,但付出的竞争代价也更大。北京录取分数最低的211院校北京工业大学的最低录取分数线为585分,对标省内位次为13610名,上线率为24.33%。对河南考生来说,24.33%的211录取率,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据。

教育和文化上的区隔,横亘在不同省份、不同条件的学生之间。出生于河南、河北、广东、山东等高考大省的考生被动选择“地狱模式”。

(图/纪录片《高考》)

而关于“第一学历”的争论,似乎从来都是一个立场决定观点的议题。

对于子尧这样的双非本科、研究生985或211院校的毕业生来说,第一学历是他们想要通过读研去覆盖的过往,他们需要与过去的挫败达成和解。对于本科便录取至双一流大学的人而言,只有守住这一套旁人斥之为“优绩主义”的本科鄙视链,才能在竞争激烈的招聘大军中保留自己的优势。对于企业招聘者来说,以最少的时间和精力筛选出水平稳定、优异的候选者,才是他们的经济原则和第一要义。

主观上,人们都想不去玩这套游戏;现实中,又必须顺应各自的处境,投身于这场漫长的游戏之中。

今年11月至12月期间,2025届高校毕业生“秋季校园招聘月”系列活动计划举办各类线上线下专场招聘活动40余场,提供就业岗位300余万个。

秋招是职场长跑的起点。900多万毕业生正从这里出发,穿过冬寒,向人生的开春奔去。

我被好几名学生约请吃饭

杜克有个好的传统,就是每个学生每个学期可以申请一些在学校内部使用的餐费credit,邀请教授吃饭聊天,叫做Flunch。花费上限大约是40-60美元不等。我这学期就被好几名学生约请吃午饭。今天和自己的一个博士生吃饭,聊了很多有趣的话题。很多我之前也在微博上提到过。

我被问到为什么当初决定从工业界转到学术界。我回答说原因很多,当时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工业界为了保证效率,施行的是自上而下的管理体系。无论(你觉得)你的老板多愚蠢,做出的决定多错误,下面都要执行。我觉得这套体系不适合我这种有很强的自我驱动力的人。第二个是大公司的运转体系使得每个人的credit很难分的清楚,加上办公室政治,往往真正做事的人得不到足够的认可。不像学术界,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自己简历的一部分。

此外我还谈到我也觉得我这种性格在大公司不容易爬上去。而普通人一旦在公司里不能很快晋升,那中年之后就面临非常严峻的职业生涯的考验:大公司为了提高效率,所建立的管理体系的目的之一就是要缩短学习曲线,把大多数人的位置螺丝钉化,每个人的位置高度替代化。我在公司短短五年就经历了两次裁员,之所以每次裁员都不怎么担心,其实只是因为我作为新毕业的学生便宜好用。但我看到年长的同事,一旦上了年纪,孩子房子车子背上身,既没法全身心投入工作,自身工资又高,自然成为裁员的目标。而年纪大了,失业之后就很难重新就业。我更希望我的人生我能够自己做主的多一些。

此外,我们也谈到很多在大厂工作的员工所谓的优越感其实很脆弱,因为很可能这是平台带给他们的,不一定是自己真实的价值。

我们还谈到个人成功的问题。我说我觉得每个人的起点固然很重要,但人生的斜率更重要。我观察过我教过的学生和身边的人,虽然有少数那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但普通人中大多数做得好的往往不是一开始就摸了一手好牌的人,而是那种一路向上,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的人。我举了一个例子: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珍惜一个只有1%成功可能的机会。但如果你每个月都尝试一个只有1%成功可能的机会,五年下来,你就比别人多了近一倍可能成功的机会。

我们还谈到大家经常说你要把个人兴趣和所做的事情(研究)结合起来的问题。我跟他说我觉得这种说法过于理想。实际情况是一个人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积极投入并不难,难的是要在较长的时间尺度上持续不断的投入和深挖。而且据我观察,最终真正起作用的并不是大家在面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的态度,而是谁能在自己不喜欢、不擅长、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上能同样全身心投入并解决问题。

最后说到为什么读博士的事情。我说我觉得博士其实是一种投资,而且是很贵的投资,因为投入的是你4-5年宝贵的时间(和生命)。这里有个基本的机会成本的问题。因此,你最后通过读博士所要得到的收获一定要足够大。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或者需要读博。你如果有机会在名校有名的组毕业,这是一种特权(Privilege),所以你一定要志存高远(aim high)。

记录这些挺有意思的。

 

可最近好几条新闻提示我们:他们老师的精神状态,同样不容乐观。

 

10月初,重庆某初中的一位班主任在微信群里忽然发飙。

冲着所有家长大骂:“莫挨老子”,“都给老子滚”……

把大家看懵了。

 

后来校方通报,这位班主任之所以情绪失控,是因为日常工作压力大。

当天一名学生的饭卡不能正常使用。她和家长反复沟通无果,心态崩了。

 

 

无独有偶,广东一名小学班主任也发过“无名火”。

暑假前,她要求学生把《假期安全责任通知书》带回家,请家长签字。

有学生问:妈妈签行不行?

这位老师就莫名奇妙地破防了,在课堂上大吼道:

“爸爸妈妈死了就不用签,爷爷奶奶死了就不用签,全家都死了就不用签!”

恰巧这段话被同学录下,家长就拿着录音举报到了学校。

校方说,这位老师平常积极肯干,责任心强。不知道那天为啥如此失态,学校已将其调离岗位。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可能对她来说,不做班主任也是一种解脱吧。

 

每次发生这样的事,舆论基本分为两派。

一派同情老师,认为当班主任太不容易了。不仅要忙教学,还要管各种琐碎班务。就连寒假值班看门,也得老师们亲力亲为。重压之下情绪失控,实属人之常情。

 

另一派吐槽,现在的老师戾气太重。既然为人师表,就应当怀有爱心和耐心,无论如何都不该拿学生当出气筒。

 

大家都希望碰到春风化雨的好老师。奈何现实告诉我们,良师可遇而不可求。

在种种因素的作用下,老师们的脾气心性越来越难琢磨了。

2

 

在诸多旁观者眼中,当老师是份辛苦但体面的工作。

有编制,有寒暑假,还有社会价值。

可当局者却觉得学校是座围城——

上不了岸的人想进来,身在其中的人恨不得立马卷铺盖跑路。因为“城”里的氛围太过压抑、致郁。

随便上网逛逛,就能看到不少教师网友聚在一块儿团建,讲述自己从教后的身心变化:

有的是被奇葩领导气到小脑萎缩。

 

有的是被学生、家长暴击了。

 

比较极端的案例是:

某位老师上着课就全身发麻倒在地上,一众学生全在下面看笑话。

而她还因为请假看病被家长骂得狗血淋头……

 

不知道这帖子真不真,我希望是假的,否则孺子太不可教也了。

 

搞教育是真心忙,也是真心累。2022年3月发布的《全国“双减”成效报告》提到:60.3%的受访教师觉得自己课后服务的工作量变大了; 特别是班主任和兼任行政职务的教师,几乎每天都是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半回家。

这跟996的私企打工人,没啥区别。

于是你会看到,一堆教师在网上开诉苦大会。

主课、副课老师争着比惨,都说自己负担太重了:

 

有位老师直言,只有考上编制的那一刻是快乐的;

现在真是一边深陷抑郁,一边不敢轻生。

因为他们害怕自己一念之差,不仅会害了家人,还会连累更多无辜的同行——

 

看完这些梗图和留言,只觉得他们的精神状态确实一言难尽。

3

 

个人讲述只是冰山一角。

无数专家学者的调研进一步揭示了凛冽的现实:《2022年国民抑郁症蓝皮书》显示,互联网行业和教培科研行业是抑郁症的重灾区。

 

老师们调侃,看到这里,心里更郁闷了。“因为人家搞互联网的,至少还有钱……”

 

而教师编就像孔乙己的长衫,它能让你站着emo,却无法坐着享受人生。

 

人民大学公布的一项专题报告做了更细致的描述。其中写到,1998至2020年间,“女性、中学、大学教师以及东部、东北部地区教师,心理健康状况恶化较为明显”。

尽管“小学教师心理健康问题总体上有轻微下降趋势”,但基本面仍然不容乐观。

因为“幼儿教师心理健康问题整体呈缓慢上升趋势,城市、公办和西部地区幼儿教师的心理健康恶化趋势较快”;

也因为目测“未来五年内,小学教师的心理健康问题可能会持续维持在较高水平”。

好些媒体把上述结论概括为这样一句话:“中国教师的心理健康,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生活中,家长们总会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孩子的心理健康。

告诫他们不要自卑,不要嫉妒别人,做一个积极阳光的好少年比什么都重要。

可事实上,他们的老师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暗暗自卑、暗暗焦虑、暗暗嫉妒……被负能量狠狠纠缠。试想,园丁们如此,花朵们还能好吗?

问题真心挺紧迫的。

4

 

 

最后,问题自然就来到了“怎么办”上。

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师给出的办法是“冷处理”:

学会冷淡,学会划水,学会爱自己。

 

横竖学校不搞降本增效,做个职场老油子也挺好。

虽说这么做“政治不正确”,但似乎已经是很多教育工作者的选择了。

 

长期来看,我们还得找些更靠谱的工作方法,保护老师们的身心健康以及他们的工作积极性。

否则,一旦他们只求自保,只会让教育系统充斥着劣币驱逐良币的悖论。

进而导致教育环境越来越差。

具体的做法有很多。

比如,减少杂活摊派,让老师们有足够的时间专注教学。

 

又比如,不要把他们想象成完美的“圣人”,给予他们更多的包容与理解。

《中国教育报》曾经撰文提到,社会各界对教师群体要求太高了:

“普通话要向播音员看齐,粉笔字要与书法家不分伯仲”;

“讲课要具有演讲者的风采,写作要有作家的功底”;

一边期待教育工作者自觉追求克勤克俭,一边又希望他们在履行公共服务时如同高级家政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怎么想都是强人所难。

何必呢?

过高的要求只会让人厌倦工作。要不就是把有限的精力全都浪费在刀背上。

最后,还是希望“子涵爸妈”能够放过老师。

多些严于律己,少些严于律人。

 

多些温文尔雅,少些张口就来。

 

这样,老师们的心情应该能好很多。

以为她是爱美 结果她是生活窘迫

我同事带的实习生,今天早上被冻哭了准备的说,是骑电动车来的路上,被冻哭了。这个实习生是河南人,她不是没有碰到过这么冷的天气(再说现在还不算很冷啊)她是没在这种天气的早上七点,骑过 20 分钟的电动车。而且她还没穿棉衣,没穿棉衣就是会冷我们以为她是爱美,结果她是生活窘迫 

她说她每个月生活费是 1500,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么多,来实习也是这么多。但是现在每个月有 600 块钱房租,水电气手机费 100,就还剩下 800 块。她来了三个月了,置办锅碗瓢盆洗漱用品,刚把吃饭的事整明白了,这个月该交取暖费了。他们租的房子取暖费是 3000,四个人租,每人 750。(不是每个月 3000,是一共 3000)

她本来是预计十月一假期回家拿冬装和被子,但十月一没有放假。打电话让爸妈把东西寄过来,她妈告诉她,她的棉袄和厚被子,让读初中的妹妹拿走了,她妈让她在这边买,可是她交完取暖费以后,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买棉服和加绒的裤子了。

这两天有点降温,还有点刮风,她跟的老师这几天都是白班,她每天早上七点出发,骑 20 分钟电动车到单位,然后去食堂吃饭。

看她呜呜的哭,真是可怜。

她的带教老师在群里帮她问,有没有人有合适的棉衣厚裤子,幸运的是今天上夜班的姐妹,现在身材确实比实习生粗壮一些,但她还留着没生小孩前她穿的两个棉袄和两条加绒厚裤子,夜班给她带过来。我送她一个电动车的挡风被。她的带教老师说每天去食堂吃饭都带她一起。

希望她能够温暖一些吧。


@我不是谦哥儿:身边的朋友,中年以后主要都是围着孩子转。

这几天听一个朋友讲他们夫妇俩给孩子转学的一系列操作。孩子上学遇到霸凌,状态很不好,他们先是找老师找学校,协调一圈后感觉孩子状态还是不好,决定给孩子转学校。接着夫妻俩花了 2 年时间给孩子培养英文,培养差不多了,就带着孩子去隔壁城市申学校。老公为了能带着孩子读书,40 岁重新报了法硕去读研,准备转行。博士媳妇继续留守,干夫妻俩之前的业务。这几天他们带着娃已经面试了好几家不错的学校,录取了一家又去面试另一家,总想找个更好的。

这一轮轮下来,我听了实在是佩服,感觉要换我自己,早躺平了。他们说,娃到了新的学校很开心。诶,感觉为人父母,憋着那股子劲儿,为的也就是看着孩子开心了吧。

身边其他几个生了娃的朋友,现在工作生活安排基本都是跟着娃走。有个朋友本来在通州买的房,到娃要上幼儿园的时候,去小区附近的幼儿园看了一眼,回去就跟老公商量把新房卖了,90 平的大两居换成了东城 50 多的老破小,还得补进去好几百万。

还有个朋友,干脆向公司申请外派到了南京做中层,带着娃上南京上学去了,在南京买房安家,就落那儿了,北京的房拿来出租。

还有几个朋友,娃正上初中高中的岁数,就都往海淀跑,其中一位,他媳妇的工作跟着市政府搬到了通州,他们就在通州买了房,可孩子上学在海淀,就在海淀租个房。他自己是大学教授,时间相对宽松些,他照顾孩子,周末才能回通州汇合。还有一位,原本工作和生活都在北四环,前一阵听说为了孩子上学,也跑到海淀去租了房,再每天跑回北四环上班。你说海淀房价能不高吗?

其实说起来,这几家都不卷,就是普普通通孩子,普普通通上学,就是想稍微给孩子教育好一点。看起来,除非彻底躺平随遇而安,就是这个好一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