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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全国研究生笔试成绩揭晓,又是一个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日子。

在考研这件事上,北泽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他是脱产备考三年未上岸的考研失败者,也是运营考研辅导班六年的创业成功者。

考研曾是他性价比最高的选择。本科毕业只能找到月薪五千的工作,出国留学收不回高昂的成本,至于考公,他不喜欢,2016年毕业时也还不兴这个。

然而考到第三年,连年暴涨的报考人数摆在面前,理智告诉他,上岸的可能只会越来越渺茫。他很难从考研失败的挫败感里走出来,直到电光火石之间,他意识到这是对考研学子的巨大考验,却也是辅导市场迎来的巨大红利。

这是一门很赚钱的生意。创业的第一年,北泽净赚20多万。许多从他的辅导班考上研究生的人,也被巨大的利润吸引,成为师资团队中的一员。

一开始,北泽是为了找到一份好工作才去考研的。如今他发现,教别人考研,似乎才是那份自由又高薪的‌‌“好工作‌‌”。

只要还有年轻人感到迷茫,他就有生意可做。

一场越来越难的考试

身为一个小型考研辅导机构的负责人,北泽今年一共把四十个学生亲手送上了考场。

根据他的经验,其中一半的人能够通过笔试。对紧接而来的复试,他为这些学生量身定做了‌‌“一对一复试宝典‌‌”,他有信心,只要上了这套课,就能成功上岸。

而另一半没有上岸的学生,北泽也为他们准备了全新的春季班招生通知。

不知从何时起,‌‌“上岸‌‌”成了考生中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几百万个辛勤学子,构成了一望无边的汪洋大海,只有一张录取通知书才是坚实的岸,助他们脱离苦海。

出于信任,那些未能上岸的学生大多在他的机构开始‌‌“二战‌‌”甚至‌‌“三战‌‌”。深夜,他们给北泽发去大段的信息,描述内心的煎熬和挣扎。北泽像心理辅导师一样挨个回复,‌‌“考研是人生中的一场试炼,结果不是最重要的,你以什么样的心理素质去面对,才决定了未来人生的宽度和广度。‌‌”

这句话从北泽口中说出,似乎格外让学生信服。在创办辅导机构之前,他同样是考研场上的失败者。

北泽很早就决定要考研。大二结束的那个暑假,他已经为自己定好了辅导机构,想着第一次考,还是有专业的老师带着比较好。

一边上课一边准备的日子过了一年,2015年夏天,他结束大三课程,进入高强度的复习节奏。每天七点就去图书馆里窝着看书,一直坐到晚上九点,回到宿舍后也要再读两个小时才睡,一天学习近十四五个小时。

和所有90后的男大学生一样,北泽喜欢打篮球,打游戏,那年正是英雄联盟最火热的时候,男生们一下课就在宿舍里开黑。为了考研,北泽把这一切都放弃了。朋友们对此颇有微词,‌‌“考研归考研,但玩个游戏、打个球也可以吧。‌‌”

直到考完试,他才终于恢复社交。长时间两点一线、隔绝外界的机械生活,让他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知觉。‌‌“报复性‌‌”地玩了好一阵,有一天,他正在杭州一个朋友的家里聚会,聊天中途,有人忽然提了一句,‌‌“今天是不是该查分了?‌‌”

他愣了一下。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坐到电脑前,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随后一堆小小的,蓝色的数字跃上了屏幕。

分还挺高的。北泽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转头对一旁探头探脑的朋友们说:‌‌“没事,有学上。‌‌”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会遇上考研的拐点。在经历了两年连续下跌后,2016年的报考人数反弹到了177万,随后每年都在暴涨。到今年,尽管比去年略有下降,但依然多达438万,已是当年的2.5倍。

往年的分数线也不再有参考价值。查分的人越多,网上晒高分的帖子也越多,小道消息像雪花似的飞来——他的分数大概率能过国家线,但不一定能去到他想去的学校。

北泽不死心,看到有人复查成绩多加了30分,也提交了复查申请,却只得到同一个数字。他又联系了学校的老师,想问问调剂能去哪,但依旧没得到任何靠谱的建议。

一直折腾到2月底,虽然院校的分数线还没出,但他心里已经有数:这一次,他没考上。

难过了一个月,北泽选择二战。备考期间他毕业,搬出了宿舍,租住在学校边上一间小小的房子里。他对这一次考研很有信心:上一次距离院校的分数线只差了几分,他已经了解考试的方向和重点,第二次一定会更熟练、更自如。猛增的报考人数或许只是仅一年的异常,来年就会回归正轨。

然而事实却是,从北泽2016年第一次考研开始,研究生考试就正在成为一场越来越难、竞争一年比一年更激烈的考试。第二年、第三年,无论是报考人数还是院校分数线,都有增无减。

第三次打开查分系统时,北泽终于接受了现实:自己已经付出全部努力,无论如何是考不上了。

利润与垄断

扪心自问,北泽不是一个有着学术理想的人。如此执着考研,只是想要凭借研究生文凭,找到一份收入体面的工作。

北泽读的是风景园林专业,他观察身边同学的毕业去向,工作、出国、考研各占三分之一,看得越多,考研的决心越坚定。本科毕业后直接工作的同学,一个月天天加班,撑死才赚五六千块钱,而且没有什么上升空间。如果出国留学,学费是一笔大开销,而且依靠工作的收入很难把本赚回来。

北泽很想赚钱。考研的那三年,他成了脱产备考的‌‌“无业游民‌‌”,每月依靠家里打来的生活费生活。虽然父母并没有抱怨他的决定,但看到身边的同龄人都逐渐走上了正轨,每每午夜梦回,他的自尊心都会受到罪恶的啃噬。

一想到自己再过几年就要三十岁,手里还攒不下钱的样子,他就觉得不能接受。

三战结束后,北泽开始思考出路。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考研辅导。北泽自己备考时,政治、英语上的是新东方的大课,专业课则报名了那些主打‌‌“精品教学‌‌”的小机构。后者一期课程15天,每个人收费3000元,招10个学生,半个月就能收入3万元,还常常供不应求。赚钱像在地上捡钱那么容易。

2018年,北泽在母校800米外的地段租了一个小教室,开启了自己的考研辅导班生意。

他几乎是‌‌“完美入场‌‌”。2018年和2019年,报考人数的增长率达到前所未有的18.4%和21.8%,面对巨大的竞争,人人想的都是,我还能做些什么?对辅导机构的需求水涨船高。有的学弟甚至从大二就开始联系北泽,直接支付了直到大四前所有课程的费用。

那么,不报名辅导机构,独自备考,就不可能考上吗?

至少在北泽所在的风景园林专业,几乎不可能。16、17年的时候,北泽还听说过一些独立复习,考上本校研究生的例子,‌‌“现在这种情况基本绝迹了。至少我们专业,成功上岸的人绝对都找辅导机构培训过。‌‌”

尤其是一个被称作‌‌“快题‌‌”的考试,根据不同学校的要求,学生要在三个小时或六个小时内,画出一整套符合要求的设计方案,难度很大。而通过考试的技巧和诀窍,往往被‌‌“垄断‌‌”在辅导机构手里,‌‌“机构其实比院校老师更了解考研。‌‌”

辅导机构通过经验总结,梳理出套路和快速上手的捷径:上午学习绘图的基本技巧,下午自己练习加老师改图。像流水线的工人一样,连画半个月,脑子和手都形成肌肉记忆,对着不同的题目也能一气呵成。

许多招生老师因此对‌‌“快题班‌‌”抱有敌意:一个学生初试和复试的时候看着能力很强,招进来才发现,根本没有独立设计的能力,只会机构教的一些套路。而真正有能力的学生却可能上不了岸。

在北泽看来,这只是掩耳盗铃罢了。快题这种考试类型本身就是对‌‌“应试技巧‌‌”的考验:‌‌“就算一个人自身水平很高,但在同样画得好的一堆人里,老师就是会喜欢又快又好的。‌‌”而想要又快又好,就必须上辅导班。

抛开技巧和训练不谈,惨烈的竞争客观存在,使人陷入‌‌“囚徒困境‌‌”——别人都学了,你不学,就不知道竞争对手在考场上比你多了什么优势。哪怕是求一个心安,大多数人都会寻求辅导机构的帮助。

在这样的背景下,北泽第一期学生招得毫不费力气。

比起其他创业方式,开辅导班的前期投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北泽负责招生、运营、财务等教学外的一切工作,成本仅有一间教室的租金和老师的工资。疫情期间一切转为线上,甚至连这笔每月几千块的租金也免了。

至于师资,他联系了一批自己在三年考研期间认识的上岸研友,许诺给他们学费一半的分成,带一期15天的课程,就能赚两万多。对还在上学的研究生来说,堪称一笔巨款。所有人都欣然接受了这个offer。

2020年和2021年,北泽的机构连续两年辅导出该专业当年考研总分第一名。他顺势推出‌‌“状元面试经验分享讲座‌‌”。一小时的公开讲座,他给了主讲的学生6000元,相当于将一年的学费全都退还。

他真正想暗示的是:你在讲台上站的每一分钟,都价值更多的钱。金钱的诱惑是巨大的,当年的状元们,也全部‌‌“留校‌‌”成为了他的老师。

实际上,当他们走出校园,也发现没有什么能比考研辅导赚的更多了。有一则统计了800名建筑行业从业者薪资的个人调研写到,哪怕是在北上广深这样的一线城市,仍有超过一半的人月薪不足一万元。

2022年,北泽试着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找了个班上‌‌”。他在一家国企工作,已经算是行业内的龙头,但经济不景气,连带着行业也走下坡路。这两年,绩效奖金接近腰斩,收入远不及被当成副业的考研辅导。

贩卖一种梦想北泽从未真正放下过对读研的执念。直到现在,他唯一后悔的事,也是当初考研时,报的是专业最顶尖的院校,而不是一些专业没那么好,但分数线也更低的985大学——2016年,因为专业强势,他报考的那所农林211院校初试分数线将近350分,而作为985之一的上海交通大学,同一专业分数线仅为310分。

在他幻想的那条‌‌“如果‌‌”的世界线上,他会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如愿成为985高校的研究生,或许不会像今天做考研辅导赚这么多钱,但‌‌“结果应该也会挺好的。‌‌”

他坚持他所从事的是教书育人的事业。每年,他的班上都会有一两个专升本的学生。他能明显感受到,他们的基础比其他本科生差了一截。对他们来说,考研辅导班就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考研就是年轻人的出路。那些专升本的,如果不读研究生,在就业市场上怎么可能竞争得过别人呢?‌‌”

尽管在这个学历加速贬值的时代里,考研似乎并不能真的让人‌‌“上岸‌‌”了。建筑设计行业收入锐减、加班强度大已是共识,但外面仍然有大批拿着研究生学历的应届生,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入。

但他转念又想:如果连研究生都找不到好的工作,那本科生不是更加惨吗?考研上岸,至少能阶段性地帮到一些人,哪怕只是延缓了他们的痛苦。

2024年,有438万人选择了考研,七年来,这个数字第一次出现逆增长。北泽曾上过的一家考研辅导机构,也宣布明年将停止考研辅导招生。

‌‌“最扩张的那几年,已经过去了。‌‌”但他并不担心,机会始终存在。上面这家停止考研招生的机构转为跨专业辅导,为风景园林专业同学提供转行建议。帖子下方,有人回复:‌‌“开一个风景园林考公班吧。‌‌”

去年,北泽也和一位手握多篇SCI的在读博士策划了一期面向在读研究生的课程,主打简历修改、组会汇报和学术论文辅导,宣传的标语是:‌‌“让你读研更顺利‌‌”。

考上研了,还有读研辅导、转行辅导;考研热退潮了,还有考公辅导、考编辅导……一个风口过去了,一定会有下一个风口。只要人还‌‌“有岸可上‌‌”,还有对上岸的不竭渴望,像北泽这样的‌‌“摆渡人‌‌”,就永远有利可图。

北泽清楚地知道,对普通人来说,终极目标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过上更好的人生‌‌”。培训辅导的本质,或许就是贩卖这样一种梦想。

尽管‌‌“考上研就会有更好的人生‌‌”,从未有人真正这样许诺。

等今年过完生日,北泽就要三十岁了。曾经为了考研付出的那些孤独和辛苦,对他来说遥远得有点像上辈子发生的事,细节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一直记得一个场景。2016年第一次考完研究生初试的那个清晨,他从床上醒来,突然感到一种过去从没有过、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巨大空虚——再也没有必须要背的知识点、必须要看的笔记、必须要做的题目,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那是他最恐惧的事情。

 

 

中产收割机:一个家长群损失千万

‌‌“前两个月还在做促销活动卖课,一大早就收到倒闭短信,去现场看到好多人都在搬东西,连地毯都剪走了‌‌”,临近年底,众多家长陆续遭遇早教机构跑路。

截至目前,包括美吉姆、金宝贝在内的知名早教机构,在深圳、北京等地的多家门店纷纷宣布关店停业。被誉为‌‌“早教界爱马仕‌‌”的BBunion,单节课费用就高达上千元,其在杭州万象城的门店,还未开业就开启预售,目前拖欠商场租金、物业费。

近几年,早教机构一路扩张,野蛮生长。从‌‌“早教第一股‌‌”美吉姆来看,高峰时期曾在全国开店600余家,财报显示,2020年至2022年,美吉姆连续亏损三年,累计亏损金额超11亿元。2023年前三季度,美吉姆共亏损1.53亿元,同比扩大91.2%。

早教机构单节课程价格通常在200元左右,家长购买一次大课包,费用就达2万元。如健身房、理发店一般,早教机构大多采取预付费模式,这让众多家长面临退费难题。

而且,尽管有知名品牌或者上市企业背书,但很多早教机构的门店并非直营,而是由一位区域加盟商负责。暴雷前夕,变更法人、变更品牌名称是常见操作,导致很多家长即使耗费大量时间打官司胜诉,依旧无法退费成功。

有家长表示,她所在家长群里共计损失达千万元。还没有暴雷门店里的家长,则是一边担心,一边上课,部分家长更是开启疯狂消课模式,他们唯一的愿望是,赶在暴雷前将损失降到最低。

‌‌“下午还在正常上课,晚上就宣布闭店‌‌”所在城市:上海,早教机构:凯祥托育

我报的早教机构,尽管知名度并不算高,但因为在小区开店很多年,周围居民都比较信任,没想到闭店如此突然。

暴雷发生在2023年11月30日,当天下午6点,还在正常上课,晚上11点左右,机构就发布了一封《告家长书》,宣布第二天闭店。家长们都非常震惊。

在此之前,我们都没有发现有任何经营不善的迹象,店内的销售人员一如既往地在做促销活动,推销新客去试听课程。有家长还在闭店的前五天,新买了‌‌“双十一‌‌”促销的课程。

我所在的家长群里,大家统计下来,共计损失了152万元。因为是预付费模式,平均200元客单价的课程,报100节课程就会损失2万。群里有的家长报的课程多,损失了近5万。

家长面临的难题,维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使付出很多时间、精力,最后未必能如愿退费。我所在的家长群里,很多家长拒绝签转课协议,想要一起去整理证据、找律师,但实际发现,大家日常各种加班、开会,很难凑齐去走完维权流程。

我体验过很多早教机构的课程,觉得整体硬件设施都非常好,但软件实力相对一般。很多机构以日式、美式、意大利式风格作为课程标签,鼓吹自己的课程体系多么厉害,但其实行业并没有一个统一标准,家长很难分辨究竟哪家更好。

尤其像0~3岁阶段,就是纯粹的早教启蒙,早教班主要设置一些让小朋友能够玩耍的场景,家长很难从小朋友那里感受到课程效果,因此,大部分家长会更注重品牌,以保证安全。但现在,一些知名的连锁品牌门店也都在跑路。

市面上早教机构收费多是一次性付完课程费用,我以前去过一些公立的早教机构,是按月付费,如果都能按照这种模式,那即使暴雷,也不至于损失太多。

早教机构也会有一些‌‌“割韭菜‌‌”行为。为了让家长持续购买更多课程,销售老师会想办法让他们尽快把已有课程消耗掉,去推销一些课程体系以外的活动。比如,在周六日,会有一些棒约翰披萨师体验、星巴克咖啡师体验的合作课程,加上需要自己准备的材料费用,一节课成本平均在150元。但其实,很多咖啡店、披萨店为了增加客流量,本身就会组织类似亲子活动,花费90元就可以上课。

‌‌“转课隐形成本增加,开启疯狂消课模式‌‌”所在城市:广州,早教机构:美吉姆

我报的早教机构暴雷前,其实有迹可寻。我因为脚受伤将课程延期了三个月,但突然有一天,机构的老师催促我去上课,当时我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感到非常奇怪。如今想来,是门店要跑路,老师是在间接提醒,让我赶紧消课,减少损失。

暴雷之前,门店贴出的公告显示,要进行为期一周的室内消毒工作,暂停营业。但到期后,还是持续闭店状态。很多家长到现场,才从商场的物业那里得知,这家门店已经欠薪好几个月了。

因为是连锁门店模式,目前给到的解决方案是转到其他正常经营的门店去上课,距离我最近的门店在8.3公里之外,但那边的门店以未收到课程费用等各种理由拒收。

我目前还有15000多元的课程没有上。即使能转课成功,也会有很多问题,原来门店就在家附近,我骑电动车十分钟就可以到,但现在转课门店就需要开车过去,时间、金钱各项成本都在增加。我认识的一些家长,去转课的门店来回要三个小时,各项费用计算下来,一节课成本其实已经达到500元,很不划算。而且,很多转课的课程并不适合0~3岁婴幼儿。

一些家长为了减少损失,开启疯狂消课模式,比如一天上三节课。我了解到的,有的家长,即使小朋友生病了,也要带着他们去疯狂上课。其实按照美吉姆规定,如果小孩出现咳嗽、流鼻涕等症状,是禁止入园的,但现在很多家长也是不管不顾了。

我是综合考察了多家早教机构,最后选择的美吉姆,当时另一家早教机构金宝贝的工作人员跟我说‌‌“美吉姆快要倒闭了‌‌”,我当时认为是恶意竞争,并未在意,没想到,现在两家机构的门店在全国各地都在暴雷。

‌‌“欢动课‌‌”是美吉姆特色之一,我报早教班,就是希望在各个游戏中,能够提升宝宝的体能、认知、语言能力,也增强社交能力。但其实我家宝宝才10个月,课程体验下来,跟其他小朋友互动并不多,我也在反思,我是不是过早育儿焦虑了。

对早教机构的看法因人而异,我以后是不想再报了,广州每个区都有免费的儿童公园,里面游乐设施也很齐全,美吉姆200元一节课,课时只有45分钟,我觉得去这些儿童公园,比早教机构划算多。而且早教机构里面太多霸王条款,想退费太难,我现在是社交平台上,看见一个劝一个。

‌‌“家长群累计损失近千万,单人最高损失5‌‌”所在城市:长沙,早教机构:七田真

自从遭遇了一次早教机构暴雷,我开始总结各种经验,去避免下次再踩雷。

首先,去公开平台查看早教机构的工商信息,是否出现机构突然更名、更换法人及股东。其次,跟里面任职期限比较长的老师交流,他们很可能知道内幕,一般旁敲侧击让你赶紧把课上完的老师,都是善意提醒,让你减少损失。最后,找商场物业查看是否有欠租金,有时候早教机构已经欠租好几个月,只是商场无法及时披露。

我的经验教训是,家长如果再报早教班,一定要选择小课包。小课包一般36节课起步,价格在200~220元左右,而大课包是在100节课左右,价格在160~200元左右,因为买的越多越便宜,现在家长都选择买大课包,导致机构一跑路,损失比较多。

我认识的家长最高损失5万元,我所在的家长群里,上千人受损,累计损失有上千万元。而且,很多报大课包的家长,都是早教机构的老客户,二胎三胎都会持续选择一家机构,对他们来说,损失的不止是钱财,还有感情。很多门店暴雷后,小朋友都在家闹着要去上课。

暴雷之后,通常好一点的结果是安排转课,但很多时候协调的一些其他机构以免费或较低费用承接部分课时,是为了给这些机构引流。而且即使转课成功,很多购买大课包的家长,课时非常难消化完。

我觉得早教机构频繁暴雷,主要是因为靠预充值来维持运营,且选址在商场,像我报的早教机构,就在商场里面,200平方米左右,月租金就达15~20万,再加上人员支出,其实成本压力不小。加上受生育率下降影响,在生源不足等叠加影响下,容易出现资金链断裂。

尽管频繁暴雷,但我还是会继续报早教机构,像我这样的新手父母,上早教机构也是在培训自己,去学习如何跟小朋友相处,构建一份健康的亲子关系。

我平时工作较忙碌,只有下班时间可以陪娃玩一会,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跟娃交流更好,怎么玩儿更高效。上早教的过程,其实也是父母学习和孩子相处的过程,说实话,七田真的课程体验下来,我感觉我家娃注意力变得集中,也愿意跟着老师一起互动,所以当时我对这个机构还是很认可的。

不同的早教机构虽然玩的概念有区别,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鼓励孩子融入集体,鼓励家长快乐陪伴,我觉得在育儿过程中是有意义的。我觉得早教提供的社交环境和规则感在家庭环境中很难替代。我现在只能去总结各种经验,下次报早教班,尽量防患于未然。

‌‌“三次退费无果,我与机构老板对薄公堂‌‌”所在城市:北京,早教机构:悦宝贝

在报名的早教机构跑路后,我开始了漫长艰难的维权过程。家长们自发建了一个400多人的群,我被拖欠2.4万元,还有家长被拖欠3万多元,群里家长共计被拖欠金额高达上百万元。

顺义区这边有三家知名的早教机构:美吉姆、金宝贝、悦宝园(后改为‌‌“悦宝贝‌‌”)。从知名度、客户量来讲,美吉姆是三家机构之首。但美吉姆课程比较单一,金宝贝侧重音乐类课程,相较之下,悦宝贝课程比较丰富,且外教课颇受家长认可。所以综合各家知名度、稳定程度后,我选择了悦宝贝。

2020年,我报名的第一个课包,当时收费标准是70多节课1.5万元,一节课折合200多元。2021年底,悦宝贝大搞促销活动,课包比之前便宜很多,加上我对上课的外教特别满意,所以尽管已有课时尚未消耗完,我又充值了1.98万元,购买了100多节课。

但我隐约感到不对劲,因为机构又是降价,又是搞店庆,优惠力度空前绝后,卖给家长的课包价格也不一样。左思右想之后,2022年3月,我决定找机构申请退费,但对方回复说生意不好,三个月后才能退费。

出于对这家机构的信任,我同意了退费时间。然而承诺并未如期兑现,对方又将退费时间拖延到了2022年9月底,我一时心软,觉得他们也不容易,没必要步步紧逼,又同意了。

事后看来,他们当时应该已经在为跑路做准备了,所有沟通话术、解决方案不过是缓兵之计。有两个明显的迹象:一是,门店名称突然从‌‌“悦宝园‌‌”更名为‌‌“悦宝贝‌‌”,由加盟品牌变为自营品牌。二是,门店从商场搬到了另外一个小场地。只是,当时家长们并没有多想。

2022年10月开始,我加紧催促机构退费,但机构老师的态度,从‌‌“帮忙催‌‌”变成了‌‌“不回复‌‌”,最后直接变成‌‌“那您就去投诉吧‌‌”。无奈之下,我只能打12345投诉。刚开始市场监督管理局回复说,要求他们11月份退费,让我放心。可是等到12月份,我还是没收到退费。

机构老师不知道原委,机构负责人联系不上,市场监督管理局则继续帮忙找机构沟通。多次沟通后,机构答应签订一个协议,明确保证退费日期。但最终,机构还是未能如约退费。

起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按照流程,开庭前会有一个庭前调解,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我是当时十几个起诉的家长中,唯一一个见到机构负责人徐帅的。对方提出来的解决方案是,机构接下来会搞一个促销活动,然后把预付款分期退费给我。他态度特别诚恳。而且当时再见到徐帅,他变化特别大,以前是一个挺精神的小伙儿,1987年的,现在变得特别瘦,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说话还喘的很厉害。所以我又心软了。

但所有的诚恳、调解、约定,最后又换来了一次失望。2023年4月,这家早教机构发布停课通知,理由是消防不合格,要整改一个月。当时我意识到它们要跑路了。

之后法院开庭,机构那边无人出庭,所有人联系不上他们。我胜诉了,也拿到了判决书,甚至还申请了强制执行,但机构、法人名下没有财产可执行。

2023年5月28日,徐帅发布致歉信,正式宣布破产。可笑的是,这个致歉信丝毫没有诚意,他们甚至没有一一发给所有家长。他们的解决方案是转课到另一家早教机构,但我们发现该机构法人是徐帅的朋友,怀疑他们这是在二次圈钱。

对早教机构的监管目前还不太完善,家长维权非常困难,也希望未来早教机构能够得到有效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