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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小说里的那些大侠,如果没有奇遇,会怎么样?

比如郭靖。

他本来是个无敌幸运星,在草原上放了几年羊,就有高级猎头找来,而且一来就是七个。

‌‌“你叫郭靖?‌‌”‌‌“你是不是郭靖?‌‌”‌‌“你真的就是郭靖吗?‌‌”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不是债主就是人贩子,要不然就是阿sir查身份证。

偏偏郭靖遇到无私的七怪老师:快,快来打我们升级!

当江南七怪笑着来了,郭靖就踏上了通往财富自由之路。

从此人生一路绿灯,不停相遇贵人,变成了郭大侠。

如果这些都没发生呢?要是郭靖没遇到七怪,没遇到哲别、成吉思汗,一切奇遇统统都没有发生呢?

七怪能找到郭靖,是绝对的小概率事件。

草原那么大,连张相片都没有,去哪里找一个小孩子。

这跟抛硬币正好立起来,或者是国足打进世界杯十六强的概率差不多。

更大的可能是,七怪辛辛苦苦找了很多年,都一无所获。

他们年纪大了,找不动了,老家房子又要拆迁,终于只能放弃。

郭靖从此就留在了大草原的深处,一直放羊了。

他不会变成郭大侠了,而是成为了草原上的一个普通牧民郭大。

他会说着一口蒙古话,偶尔夹杂着浙江临安土话,每天勤奋工作,奉养母亲。

清晨踏着露水出发,傍晚迎着斜阳归来,风吹草低,露出他日益繁盛的羊群。每一只小羊羔出生,都是最大的喜悦。

就像你我他普通人的生活一样。

他会结婚,娶一个蒙古姑娘。

不是黄蓉那种秀气水灵的,而是豪爽壮健的草原上的妹子,生一堆活蹦乱跳的孩子,带着他们弹兔、射雕、捕狼。

偶尔地,在火堆旁边,听奶奶说起遥远而朦胧的故乡牛家村。

我觉得郭靖的日子会过得不错。他勇敢、勤劳、忠厚,不管有没有奇遇,这些品质都是不会变的。

郭大变成郭大侠,是极小概率事件;但郭大的家庭兴旺,生活幸福,是大概率事件。

他会有好人缘,大家一定都喜欢他,说:郭大是个好人。

如果你是个游客,经过那片草原,可能会遇到三十岁、四十岁的郭大,造访他的帐篷。

好客的他会热情招待你,端上马奶酒……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蒙古牧民喝什么酒。

他还会好奇地问你:‌‌“牛家村,听过么,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呢?‌‌”

不只是郭靖。

假如杨过彻底没有奇遇,没有在嘉兴遇到郭伯伯,会怎么样呢?

头几年,他大概继续吊儿郎当,不爱读书,一直混。

但是杨过这个人本质很上进,不服输不认命,不肯居于人下,做事情有股狠劲。

特别是成了家,有了孩子之后,杨过会很拼。他不适合务农,估计会走南闯北做生意。

因为性格活泼,脑子灵,嘴巴又来事,杨过的生意会做得不错,一步步从‌‌“小伙计阿过‌‌”,变成三四十岁的生意人杨大。

他仍然会有一副侠义肝胆。遇见了不平事,杨大不会武功没法打抱不平,但多半也会慷慨解囊,尽力帮人。

某一年,他刚跑完了一笔生意,在南下归家途中,经过了风陵渡口,住进那家客店。

他会烤着火,喝着酒,侃侃而谈,和大家聊起江湖上的掌故传说,只不过在这一时空里,自己不再是主角。

郭襄可能也在,边听边笑,觉得这个路人杨大哥还蛮有趣。

翌日,风雪暂停,生意人杨过整顿好行囊,揣好了带给老婆孩子的礼物,继续踏上归途,向家的方向。

还有乔峰、狄云、胡斐、虚竹……

如果乔峰彻底没有奇遇,就会一直是农民乔三槐的孩子。媳妇不再是阿朱,有可能是邻村的阿珠。

他勤快、豪爽,一定会是个好样的农夫,全村人尊重的乔大哥。

如果韦小宝彻底没有奇遇,就会一直在扬州街头打拼。从社会的底层一步步努力向上,多半要吃不少苦。

风里来雨里去,送外卖翻车,做小生意蚀本,可能都难免。但他总会憋着一股劲,要努力让老娘和媳妇过上好日子。

他乐观心态好,脑瓜灵,能说会道,对朋友还讲义气。这种人会有出头天,会从小宝慢慢变成宝哥。

总而言之,没了奇遇,金庸的小说怕是要写不下去了。

但我还是看好郭大、小杨他们。他们的初心,他们的勤奋坚毅,会让他们一样有所收获,度过充实的一生。

我相信每个人都是不平凡的。

有可能,你就是没有奇遇的郭靖、杨过、韦小宝。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李健有一首新歌叫做《懂得》,晚上听超级暖。

这首歌是唱给普通人的,普通的耕耘,普通的做销售,普通的送快递。

跑步见客户扭脚,赶文件加班到崩,越急的会议越挤不上车,都经历过,像是又没有奇遇的平凡一天。

但只要不改初心,一步一个脚印,就会每天有盼头,就有通向美好的可能。

前些日子,翻看丰子恺的散文集。

很喜欢《山中避雨》那篇,里头提到:丰先生和友伴们到西湖漫步,天忽下雨,各自仓皇奔走。最初因游山遇雨,众人皆不耐烦。

他倒好,竟被‌‌“一种寂寥而深沉的趣味牵引了感兴,反觉得比晴天游山趣味更好‌‌”。遂借了把胡琴,信手而弹。

许是被他打动,身旁两姑娘也欢喜起来,吟起了小曲,引得三家村里的人都来看——

就这样,他和着她们拉,村里的青年跟着齐唱,一时把这苦雨荒山衬出暖色。

初读此事,心头是有余味的。

现代人什么都攥得太紧,怕费事,怕耽误。一分一秒一厘,不再因细微琐事而驻足,不再因阴晴雨雪而心动。

丰先生倒是通透,对天气,没有喜好憎恶之别。对意外,没有求全责备之感。

他见到没有尝过的食物,定要去尝一尝;遇上没听说的逸事,都会侧着耳细细听;就连篱笆外探出爪子的花猫,也要弓着身去逗一逗。

正是这份对世事的耐心,才能在细粒微毫间,与美成知己。

-02-

大二那年暑假,给心仪的公司投递简历。

去面试时,我看到招聘要求中的‌‌“能坚持‌‌”、‌‌“有耐心‌‌”,还会暗自发笑。总以为优质能力和光鲜履历,才是唯一敲门砖。

反窥现在,这三个字,竟成为最缺失的存在。

平日里,没耐心吃早饭;没耐心做笔记;没耐心戒手机;没耐心去健身房锻炼;没耐心倾听别人的诉求;没耐心把技能学深学透…

更可怕的是,这种不耐烦,除了存在日常琐事中,还会波及身边之人。

有多少次,和爸妈通话。但凡问工作、问婚恋、问规划,聊天不过三两句,就会忍不住挂断,各自沉默或冷战;

偶尔回家,给他们买些电子产品。本想坐下来好好教,又嫌他们听不懂,干脆丢本说明书。

细想来,我们对待父母,恰恰是最没有耐心的。

因为缺少共情能力——急切希望自己的认识被快速接受,希望他人按着自己的思路来行事。

因为身后和眼前有摆不平的麻烦,说不出的纠结,和没来由的心慌。我们一刻也不停,忙着赚钱,忙着恋爱,忙着升职。

每一步都在奔波,每一天都不像生活。

-03-

很难否认,有太多困局的存在,是因为不耐烦。

那些对‌‌“速成‌‌”的迫切欲望,消泯的是本应珍惜的个体思考和追问。

读中文系时,每临期末,我都会陷入焦灼期。从现代汉语到当代文论,从古代文学史再到西方作品选,背着背着难免烦乱。

当时有位学长说,其实也没那么难的。别光想着‌‌“我要把书本背到第200页‌‌”,试着简化你的步骤,放慢你的动作。

慢到你成为旁观者,感受每段话的声音、画面,把它们一个字、一段话、一篇意境地印到心底。

直到现在做自媒体,这句话依然牢记。

所谓心浮气躁,心浮是因,气躁是果。本质在于‌‌“太过心急‌‌”和‌‌“不够专注‌‌”。

哪怕工作很繁琐,状态很窘迫。哪怕有写不完的稿子,改不完的文案,回不完的消息…

解决方法其实挺简单,沉下心,一件件来。

就像年少时和朋友们在屋后嬉闹,不知不觉天黑日暮。当你沉浸于心流体验,耐得住一次只写一个字的重复。

便会忘了时间,也忘了焦灼。

-04-

电影《白日梦想家》里,有几帧很诗意的画面:

摄影师尚恩,从千里外赶赴深谷,在山中隐藏多日,只为拍摄罕见的雪豹。

当雪豹突然现身时,尚恩没有急着按下快门,而是屏住呼吸,静默着观察着山中的精灵。

‌‌“如果我喜欢一个时刻,我不想让相机让我分心,我只想沉浸在那个时刻。‌‌

微不足道的消逝,变成溜走的时间。这种感觉令人着迷。若你倾心于此——会觉得一切是有频率的,是有声色的,是立体而生动的。

再次不耐烦时,试试吧,关掉手机,合上电脑。

最起码,你可以把屋子收拾清爽,把手头事情妥帖完善,抽空去做顿好饭,攒点钱去走走看看。

耐心对待自己的困窘和不甘,耐心感知身边的善意、温存和美好,才是进阶的必需品。

专注于此时,沉浸于此事,也就摆脱了那些困缚你的烦扰。

像是停在路边的蝴蝶,长不出叶子的橘树,要过夜才更入味的咖喱,破洞却能挡风的雨伞。

生活是个循环,你会为它打结,也会把它解开。

不如对它耐心点,好吗?

悲观的人虽生如死,乐观的人永生不老。

01

前些日子,南京雨花台一小区电梯发生故障,在判断是人为造成的之后,物业公司报了警。监控显示,电梯是被一名外卖小哥踹坏的。

徐某称自己一时情绪失控,便踹电梯发泄。

考虑到徐某的实际情况,往日也没有劣迹,在和物业公司沟通后,警方决定进行调解。

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也接受了他的道歉,同时接受了民警协调的2000元赔偿。

就因为等电梯情绪失控,一脚把半个月工资踢没了,还差点被治安拘留,徐某这一时冲动酿成的苦果,最终还得自己尝。

情绪是一种很奇妙、具有严重传染性的东西,‌‌“蝴蝶效应‌‌”和‌‌“踢猫效应‌‌”在情绪学里也极其常见。

巴西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以诱发美国的一场巨大风暴;老板批评员工,员工骂孩子,孩子踢猫,猫可以引发一场车祸。

能掌控好自己情绪的人才能过好这一生。要知道,每一种坏情绪都是要我们买单的,有时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02

台球爱好者应该都清楚,曾经叱咤风云的路易斯·福克斯拿过多项世界冠军,但他人生的最后一场比赛却因为一只苍蝇输掉,同样输掉的,还有自己的生命。

那是在1965年,路易斯的比分已远远领先,只要他稳定发挥,再得几分便可将冠军再次收入囊中。

然而,正当他准备全力以赴拿下比赛时,一只苍蝇落在了母球上。

路易斯没有在意,挥手赶走苍蝇,俯下身准备击球。可没过几秒,这只可恶的苍蝇又落了回来。

这样几次三番,路易斯终于失去冷静,他直接用球杆向苍蝇打去。结果球杆碰到母球,违反了规则。

在台球比赛中,两名选手交替上场,一方有失误时另一方才能上。路易斯这次不能再击球,只得回到座位等待。

本以为败局已定的竞争对手约翰·迪瑞牢牢把握住机会,不光拿下了这一局,还将比分反超,再也没给路易斯机会,实现惊天逆转。

路易斯沮丧地离开赛场,第二天早上有人在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一只小小的苍蝇竟然击败了一个攻城略地的世界冠军。

丢了一个冠军而已,他却困在坏情绪里不能自拔,最终选择放弃生命,此等悲剧不仅令人扼腕叹息,更发人深省。

其实生而为人,哪能事事如愿?

成人的世界永远没有‌‌“容易‌‌”二字,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及五阴炽盛,是人人都要经历的,既然谁也躲不掉,又何必被坏情绪左右,付出惨痛代价。

谁都有坏情绪,人与人的区别就在于:到底是被情绪操控,还是主动操控情绪。

被情绪操控的人,生活最终也将报之以苦;而能掌控情绪的人,才能主导生活,进而赢得人生。

03

能把情绪管理好的人,绝非泛泛之辈,管理好情绪,便已成功了一半。

之前有个同事钟山,年纪轻轻就被提拔,很多人在背后议论他有背景,其实,他被大老板相中,只源于一件小事。

某日,他被叫到领导办公室,领导把文件往桌上一摔,敲着桌子恨铁不成钢地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完气消了,便让他拿回去修改。

钟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没有做任何辩解,接过任务便回到座位,加班加点最后按时把领导交办的任务完成了。

那次的任务,钟山完成得并不算出彩,顶多只能算过关。

只是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大老板知道了他并非项目经办人,恰逢经办同事休假,他替人家过去交材料而已。

被领导误会,受了委屈,却没有一句多余的辩解,这里头除了担当,还有强大的情绪管理能力。

正因为钟山良好的情绪管理能力,让他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了被大老板相中的可用之材。

我们工作中还有很多人遇到芝麻绿豆点大的事就小题大做,成天一副天下人都欠他的样子,随心所欲地抱怨、发脾气,只会令人生厌。

如今,工作生活节奏快、压力大,坏情绪人人都有,越是冲动越是急躁的时候,越是要提醒自己冷静。

逞一时之气的畅快淋漓,只是一瞬之间,带来的后果却是无穷无尽的。

相反,管好自己的坏情绪,管住那张口无遮拦的嘴,管住那双一冲动就想打人的手,带来的好处远比想象中的多。

04

那么如何管理好我们的情绪,不让它变成处处咬人的野兽呢?

心理学家研究发现,人脑中最古老的边缘系统主管情绪,而最晚进化的大脑皮层主管认知。

任何事情发生后,边缘系统会第一时间产生情绪反应,如恐惧、愤怒、喜悦等,约6秒钟后,大脑皮层才能做出认知处理。

因此,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控制住冲动,深呼吸6秒钟后,再选择应对措施。这样往往会做出更加理智、正确的决策。

人类的大脑往往在快乐上停留很短暂,而常常会放大过去的失败,忽视现有的能力,夸大未来的困难,结果就造成你的意识会不断去渲染你人格、行为和信条中的失败色彩,让它在大脑里不断强化,把你压垮。

因此,我们还要学会用积极乐观的体验来抚平消极悲观的情绪,甚至取代它,这就相当于在你的心灵花园拔掉杂草,种上鲜花。

当你回忆美好,把积极乐观的情绪带入那些痛苦记忆时,你会一点点改造自己的神经结构。

经年累月的乐观记忆就会真真切切、一个神经末梢接着一个神经末梢改造你的大脑。

所以当你被消极情绪困扰时,不妨深入自己的记忆深处,回想一下那些久远的美好体验。

此外,放眼世界,扩大我们的视野也能帮助我们不再陷于眼前的坏情绪,看见比自己强的,前行有方向,看见比自己弱的,内心懂知足。

学会用滑稽的一面看待生活,凡事尽量往好处想,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

无数事实证明,能掌控好自己情绪的人,才能让生活井然有序,最终收获幸福与运气;而深陷坏情绪的人将越来越孤独,越来越自卑,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因此越拉越大。

因为好情绪会为你带来这个世界所有的好东西,而坏情绪,即便是一念之间,也会让你最终得不偿失。

拜伦说:悲观的人虽生如死,乐观的人永生不老。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你就已经赢得了人生。

朋友A君在一个异常繁忙聒噪的早晨致电给我,絮絮叨叨的扯起彼此的现状来,而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差不多4年没有联系,连微信互动也基本为零。此时我已明确意识到自己额头浮现出一道黑线,却亲切的问他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如直接切入主题。A君闻言,仿佛卸了十斤重担,直言他因急事需要借一大笔钱,其中重点意思有两个,一是他有钱的朋友很多,但是钱都做投资或理财,无法拿出;二是如果我经济条件允许,希望借给他的数目越多越好,时间越快越好。

我一边听他抱歉着许久不联系的冒昧,一边被要求顶着38度的骄阳去银行进行实时无限额转账;一边收获了他真诚恳切的感谢,一边听他解释收到了钱却忙到连个微信都没空回复。

人说同袍之情,为人与人最深的感情之一,与A君种种,始终停留在最美好的记忆中,犹记得当时彼此都是刚脱离学校的小白,无话不谈,印象中的他似乎很能把控人的心理,给我逐一分析和办公室哪个女孩子谈恋爱会更容易分手。直到如今,我也必须承认他看人的眼光不错,给我打电话借钱,他一定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

朋友B君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午夜塞来一条微信,请求我和他通电话以开解他受伤的心灵。他的故事大致可以用‌‌“备胎‌‌”两个字概括全部。和某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暧昧两年,每天至少通三个小时以上的越洋电话,却至今没有确定正牌男友身份,总是听姑娘说如果他遇到更好的女子,当然可以君子好逑。

人说爱情,是人与人最亲密的情感之一,古往今来的文学作品对爱情的描述永远生生不息,但我始终坚信无论是郎有情妾无义还是郎心如铁妾无怨都无法称之为爱情。情,即是因外界事物引发的喜怒哀乐怨憎惧,但前面加上‌‌“友‌‌”或者‌‌“爱‌‌”,就给模糊的情感确定了边界,友情或爱情,一定是升华到特定层次的美好感情,一方只舍不得,显然并不美好。

A君借钱的种种后续,都在我意料之中,对,我从来不曾因为他对我的态度后悔过自己的决定。而我没有下意识的随便编个理由开口拒绝,只不过因为想用这次的行动还了当年同袍的情谊,以后的彼此,可以没有任何顾虑的桥归桥,路归路。

比起你的聪明,不过是我不介意罢了。

比起你的魅力,不过是我有真心罢了。

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只要有7分真心,便值得用3分讨好,换来彼此10分感情,若只有3分真心,却用7分讨好才能勉强维系的关系,不如舍弃。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求而不得不如华丽转身,重回轨道去找寻下一段属于双方的更真诚的情感。毕竟,生活已经很辛苦,塑料友情(爱情)就让它被一次性的消费掉吧。

扁豆和野草一样皮实,对我的疏忽毫不在乎,浓绿的枝蔓漫卷一片,顶着花蕾卷向高处,又缀着果实卷下来。往往被人太在乎的东西,倒是难得存活。

雇用清洁工

去尼日利亚之前,我就一再在住房申请上请求大使馆分一幢带后院的房子给我们。根据我有限的知识,非洲的植被不同于中国和美国,我怕买不着吃惯的蔬菜。到达阿布贾之后,打开客厅的后门,果然有一片不小的院子,一看就是被冷落了许久的。

第二个礼拜我设宴邀请了管理员,意图拉拢他,让他准许我在院子里开个中国蔬菜农场。这意味着要毁掉院子里现存的草坪和一部分花木。荒芜尽管荒芜,毕竟勉强可以叫它后花园。管理员表示他对我的垦荒计划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告诉我院里雇用的清洁工可以做我的帮手,打发给他三两百尼拉就行。三百尼拉等于美金两块八角,看来殖民的悲壮历史就是这样谱写的。

清洁工是个三十来岁的瘦子。不过尼日利亚人几乎个个都瘦,所以瘦不能作为一个形象特征。其实我早就留神他了。他穿一身墨绿工作服,戴一顶棒球帽,早上七点就来扫院子。他扫地的姿态很痛苦,两手握一把一尺多长的扫帚,扫起来人得弓成一百二十度。扫帚是用一种草枝扎成,很像中国的老式刷锅刷子,与其说他是扫院子,不如说是刷院子,一寸一寸地刷,院子便给他刷成了偌大个锅,干净得可以盛食物了。常常听见那坚硬的刷地声响在我窗外,却看不见人,可想他弯腰弓背的功夫了。一天我拿了美国带去的长柄扫帚,示范他如何使用,他却诚惶诚恐地笑了,说:‌‌“夫人,那样会扫不干净的。‌‌”我说美国人和中国人都这样扫地,都扫得很干净。他又笑,真正的明目皓齿,说:‌‌“非洲人都这样扫,从来都是这样扫。‌‌”说着他又一百二十度地折下腰,扫着向前走去,后脊梁上的脊椎骨尖溜溜一串,清晰地戳在他的墨绿工作服下面。为五斗米折腰,折成这个角度,折这么长久,让我心里出现些模糊不清的感慨。

实施垦荒计划

一个星期一的早晨,我把我要在后院实施的垦荒计划告诉了他。他听了一半已经咧嘴笑了。这天太阳特暴,早起的气温就有四十度。我戴一顶麻制草帽,穿一件白亚麻布衬衫,若在一个电影镜头里,我大概就是女种植园主了。两三百尼拉就能垦一片荒,我也开得起千顷橡胶园,我也会发死。等我张开嘴时,两三百却成了一千七,一个准确而肯定的数字,像经过深思熟虑吐出的。讲出这个价码,连我自己都觉得冷不防。

‌‌“一千七百尼拉,你认为公道吗?‌‌”我问他。他只看着我。也许他嫌少?也许他要跟我还价?所有的尼日利亚人都把讨价还价作为娱乐,你不给人家娱乐怎么行。我在想,假如他往上抬价,我该怎么压。可他突然说:‌‌“愿上帝保佑你。‌‌”

第二天中午,我发现后院的草坪消失了,成了三条齐齐的田垄。垄面上铺了一层和着畜粪的肥土。我从来没有种过菜,打开一包中国带来的菜籽,便大手大脚地播撒起来。五分钟之后,三垄地全下了种:扁豆,尖椒,香菜,上海青,鸡毛菜。过后的两天,我完全忘了菜园的事,第二天傍晚去游泳池,路过后院,突然见一片密密的绿芽,苔藓一样东一块西一块。原来撒种籽大有讲究,像我这样的大手笔,后果就是稠的太稠,稀的太稀。十多天以后,扁豆吐须了,我隔着客厅的玻璃门,看见清洁工扛了一些树干,支在扁豆苗旁边。他原来十分有心,树干是打理院内树木时砍下的乱枝,他却没把它们做垃圾扔掉,搜集起来,打得溜光。其实这并不是他的分内工作。

又过了两个星期,按菜籽包装袋上的说明,第一期收获就该此时开始了。但上海青还不比鸡毛菜大多少。我想起‌‌“拔苗助长‌‌”这句话来。我蹲到两条田垄之间的空隙里,拔下一把菜秧子,掐去根须,摘掉黄叶,站起身发现这桩农活竟让我干了一个多小时。晚上把袖珍青菜炒了一下,紧翻慢翻,大部分还是成了一股清香的水蒸气飘逝而去,盛进盘子里的一点儿,就像孩子玩过家家了。但市场上买回的菜太老,纤维又结实又多,简直可以在肚里纺线。相比之下,这一口青菜就是宫廷极品了。

化肥毁了菜园子

因为菜种得太密,上海青始终小巧玲珑,没有长出它们应有的体积和高度。但它们还是一度成了我们晚餐桌上的主角,天天登场。来不及吃的,绞碎了做饺子馅儿。最后吃出一个真理:再美味的菜也经不住这样吃。于是决定改种韭菜和黄瓜。播种十多天之后,地面才出现一点绿影子。又过一阵,能看见几撮绿色发丝了,在傍晚的雨中伏摇,奄奄一息。这天看见清洁工站在地头上,偏着脸看它们。似乎不把脸偏成那个角度,根本无法看清那若有若无的韭菜苗。他也和我一样为韭菜的病弱发愁。在此之前,我和他签了非文字的协议:他替我拔草浇水,总之菜园里有什么零活他就顺手做了,我每月付他一千尼拉。我走出客厅后门,他问我这是什么菜?就该这样细吗?我说至少该粗十倍才对。他说那就是缺肥。我怕在饭桌上联想到有形有色的畜粪来,就决定使用化肥。

卖化肥的人教了我施肥的方式和剂量,我大致转述给了清洁工:两种白色粉末,搀和在一块,撒到土里就行了。他有点犹豫地看着我,问道:‌‌“那个卖化肥的人听懂你的话了吗?‌‌”他是指尼日利亚的生意人常常没听懂英文就热情地一个劲说‌‌“Yes!‌‌”我说反正施化肥也不是多伟大的科学,就照他说的做吧。

第二天一早,我端着咖啡踱到后院,一下子惊呆了。三垄地除了爬得一人多高的扁豆之外,全是一片灰白。化肥不仅把菜苗烧死,简直就给它们来了一场火葬。用手指碰一碰韭菜,落在指尖上的就是一点儿灰烬。施得过量的化肥白茫茫地浮在泥土上,夜间的雨都未能溶解它。是错在我没有把剂量听清,还是错在清洁工没听懂我的话也热情急切地说‌‌“yes!‌‌”了?或许化肥压根就是伪劣品,就像充斥尼日利亚市场的伪劣品一样?不知哪个环节上的大错,毁掉了我的中国菜园。

回到屋里,我发现清洁工没有按时出现在后院。有时从楼上看见他在剪枝或扫地,忙换上鞋,开了门出去,但一到院里,又看不见他的人影了。几次之后,我明白他在有意躲我。菜园就死在那里,幸存的扁豆从废墟中爬出,孤零零地一点一点向高处爬去。正是雨季,野草借了化肥的养分,每时每刻地拔节,很快菜园又要恢复成那个冷清荒芜的院子了。

渐渐地我也不想为难清洁工了,他躲我,我也不主动去找他。发工资的日子在迫近,面对一个毁了的菜园,我不知拿出钱时两人会不会尴尬。我想告诉他:‌‌“没关系,这又不怪你。‌‌”但他不一定会相信我。

惟有扁豆仍青绿

一天下午,大概离‌‌“化肥事件‌‌”有十来天时间了,我在家里写作,听见院子隔壁又是唱又是说。隔壁是女佣和警卫们的宿舍,所有人都在那边热闹,不断有人穿过前院,跑到游泳池边上的公共冰箱去取冰块取饮料,瓜果也是预先切好冰镇下的。做晚饭时,我问我家的女服务员希望小姐,下午他们在热闹什么。她说是在开欢送会。欢送谁呀?那个清洁工,他被调离了。为什么要调离呢?这就不知道了。美国大使馆有好几个宿舍区,他被调到另一个宿舍区去了。我想很可能是他自己要求调离的,他认为在这院里捅了娄子,留了把柄,长待下去是不妙的。他对我给他的这份工作太小心翼翼了。这样的小心是从他的祖辈传下来的,从殖民时期贯穿到现在,已早早流淌在他的血液里,他的潜意识中。假如我告诉他我的家乡上海曾经也是殖民地,他大概会觉得,我们之间平等是有可能建立的。

我们的晚餐桌上开始出现扁豆。不仅我们的餐桌,邻居的餐桌也有这道中国菜了。扁豆的生命力怎么这样强呢?爬到了架子的顶梢,无处再爬,就把带着微紫小花的须冉指到天上去了。最早的豆荚已炸裂,豆种已自择落脚之地,第二代的苗儿已生长出来,东一株西一株,长得散漫自由,很有非洲气派。其实我很少去后院了,不愿看一块伤疤似的。但扁豆和野草一样皮实,对我的疏忽毫不在乎,浓绿的枝蔓漫卷一片,顶着花蕾卷向高处,又缀着果实卷下来。往往被人太在乎的东西,倒是难得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