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就是心甘情愿落入俗套

小时候我养在外婆家，一个绍兴城外的小镇，住的地方叫台门，台门围着马头墙，墙内荡着秋千，秋千挂在院子里，院子里栽了一棵石榴树，树冠遮天蔽日。

四岁那年的春天，我偷偷把一颗五毛钱埋在石榴树下。小十四性子急又带着天真的贪婪，心想三天就能发芽，七天就可收获，拿了锄头挖开，你猜怎么着，真的变成了两颗五毛钱！

揣着它们去街口小卖部，酸梅糖一毛钱一颗，我用两颗五毛钱换了十颗。藏在枕头底下，因为大人们说，小孩子要少吃糖。

我向幼儿园的小伙伴们炫耀，我家院子里不仅能种石榴，还能种钱，并且拿着糖去显摆，看，这就是证据。他们听了，艳羡不已。

上小学后我才知道，原来第二颗五毛钱，是外公趁着我上幼儿园时悄悄埋的。

他看着我偷偷溜出门，拨开泥土，种下希望，用成年人的态度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尊重，也偷偷帮我发芽，浇水松土，完成梦想。

或许这就是‌‌‌‌“爱‌‌‌‌”在我生命中最初显现的雏形，在我还不会写这个复杂的字时。

很多年后，我和第一次喜欢的男孩子约会，他满眼欢喜地说：‌‌‌‌“你是白羊，我是狮子呢。‌‌‌‌”我第一次回去查了星座表，原来相配指数是五颗星呢；

我曾经对着言情剧里女主打围巾送给男主的镜头嗤之以鼻，可是冬天来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的脖颈上能挂着我的温度，该是多么愉快的场景；

我还曾觉得男女恋爱的时候，互道晚安是一件傻逼到底无聊透顶的事，直到在某个夜晚怅然若失难以入眠，才想起来今天没有等到持续了一个月的‌‌‌‌“晚安‌‌‌‌”；

我甚至一度认为，我是一个成熟大度理性独立的人，所以吃醋、冷战、闹脾气、无理取闹怎么可能与我沾上关系呢，可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别扭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这些刹那反复出现之后，我才突然晓悟，为什么我每每去食堂，总会不由自主捎上一杯难喝的酸梅汤，其实早就腻味了啦，但它的味道，令我隐约记起一个俗套却温暖的故事：那么多愚蠢的小孩子都种过钱，貌似只有我的钱长出来了。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心甘情愿为你落入俗套。

人类世世代代在进步，但表达爱的方式却大同小异。自私的本性在提醒我们竭力避免落入感情漩涡，最后却总会为某些人甘之如饴地踏入死境。

你渴望自己是一个特别的人，但没办法料到，原来爱的一切都是庸常的。

我的外公是一个古板顽固的老头，手艺人出身，行事自有一套规矩，在他板着脸的、不近人情、从未对妻子说过任何一句好话的前半生里，他一定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为了他的小外孙女，造出一个那么可爱的谎言。

而这个谎言，让我感受到了爱与被爱的秘密。

我曾经在春天来到一片叫做知乎的土地，随手写下很多文字，因为我想试试，如果我把一颗心埋在泥土里，到底会不会长出另外一颗心呢？

而当我在这里写下很多悲欢离合的曲折，释放生活中无法达意的起落情绪，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能收获那么多感同身受的理解。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当我读到‌‌‌‌“看哭了‌‌‌‌”、‌‌‌‌“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这些评论时，我从你们身上得到的慰藉，或许要远远大于我给你们的感动。

正是从这些互动中，我慢慢发现，原来大家都一样啊：一样经历着青春的困顿，一样面临着初尝爱情的张皇，一样承受着时代变迁的失落，生存在理想国与动物园的夹缝里，从而在社会规范与自我价值的两极之间摇摆不定。有时候仰望自己金光闪闪的未来，有时候却惊惧自己将一事无成。

正是在这些互动中，我也慢慢找到了答案：当你种下一颗心，真的会再长出许多许多颗心。

它们生根发芽，互相碰撞，从无助到独立，又从独立到相依。

就像我和你。

小学的时候，前院的小平一直是我的仇人。稍有不合他就动手揍我。他只大我两个月，但高我半个头，揍我的时候几乎都是坐在我的身上打的。我用尽全力反抗，可是全程我就像一只被按在砧板上的鱼，虽然扑腾得欢，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每次被揍完后，我都默默去水边把脸洗干净，把衣服上的灰拍掉，整理好一切，再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家，并不希望获得任何人的怜悯。毕竟被同龄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我说给谁听都丢人。

连面对平常和我玩得最好的小伙伴小钟，我也一直都是闭口不谈这件事。有时候在他面前越聊越上瘾，我还吹起牛皮来，滔滔不绝地向他虚构了几个我痛揍小平的经历。小钟听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当场并没有做任何的反驳，因为这事听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地不靠谱。

直到有一次他亲眼目睹我被小平当成鱼一样摁在地上狠揍后，他就再也不会相信我这一套鬼话了吧。当时他并没有站在旁边嘲笑我，而是直接扑倒了小平。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扭转局势，把小平揍成了一条无法还手的鱼，当时我好开心。

自那件事后，我和小钟之间的关系竟意外地走得更近了。小钟并没有把我的逞强当成多么大的恶习，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们是真正的朋友，其实你不必装作很厉害的。

当时我虽然被戳穿了一次，但是整个人依然还是很好面子的。他的这句话的画风跟我的世界观完全相悖。当时不以为然，但也还是记住了。

2

毕业后，我参加过好几次同学聚会。

每次在同学聚会上，我发现我都变成了曾经的小钟，张大着嘴巴，听很多人像曾经的‌‌“我‌‌”一样吹嘘着自己厉害。例如在哪里买了一套房，最近又换了一辆什么车，一不小心又升职了，老婆都不想上班了成天只知道买买买……

他们相互搂着肩，簇拥在一起，觥筹交错，像一团并不美丽的白色的泡沫。

可是有些人不知道，我曾侧面了解过他们的现状，他们的日子并没有像他们说得那么梦幻，实际上也活得像一只鱼，正被生活按在砧板上捶打。他们每天一睁开眼都面临着工作、生活、健康等多重压力，看不到希望在哪，感觉自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掉。

可是一旦看到同学，听对方讲了近况，发现曾经从同一起跑线出发的人现在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不由得开始提高语调，虚构生活，吹嘘自己的厉害。

他们害怕自己落后于圈子。这样他们既没有面子，也担心自己失去了价值，会被圈子抛弃。尽管称兄道弟的招呼说得都响亮，但是他们从内心里并不觉得感情的分量有多重，所以需要不断地给自己编织光环。

所以我越来越懂得小钟讲的那句话的含义。真正的好朋友，是不用在对方面前装做很厉害的样子。

因为我确信，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玩，不是因为我厉害，不是想把我当成一个人脉，而是因为我这个人还不错，值得交往。于是，并不觉得有什么装的必要。

而同学聚会显然达不到这样一个程度。大家只能靠着美化过去和言不由衷的互相安慰来维系全场的话题。在聚会中虽然我置身在人堆中，但仍然常常感觉孤独。所以我越来越拒绝参加这样的聚会。

我们经常说：你不装，我们还是好朋友。一者是好朋友不需要你装，再者是因为我对你太熟了，几乎把你看透了，你扯这些我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3

大学毕业后的那个夏天，我回家的时候遇到了小平。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是大人。冤家也自然转化成为了好朋友。我们拿了一些吃的，拎了几瓶冰啤酒，坐在院子里聊天。

小平问我工作签到哪家单位。我如实告诉他一家‌‌“中‌‌”字打头的央企。小平听到后，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不甘、愤怒、嫉妒、不爽等情绪一下子在脸上铺开来了。

空气似乎也一下子僵掉了。傍晚的风顿时也不再让人感到和煦。那一刻我有点讨厌自己，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还好，毕竟我们都是大人了。大人都是有情商的。几秒之后，小平挤出了一个笑脸，拿起了啤酒，对我说恭喜恭喜啊，找到这么好的单位，以后前途无量啊！

我也拿起酒杯，说混基层而已，还是要从打杂做起。我们的杯子碰到了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尽管我很早就懂得这世上其实没有几个人希望你真正过得好的道理，但当一个人真正在你面前展露这一切的时候，还是颇让人心凉的。所以当小钟问我签到哪上班的时候，我愣了半秒，因为我知道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改口说：一家私人小单位，名字你都没听过。

小钟一巴掌拍到我的脑壳上，说：装什么装啊，我早就知道了。晚上我们去吃小龙虾，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那一刻我心底的忧虑一扫而空。一分钟前，我害怕去考验最好的朋友，生怕最好的朋友都经不起考验。一分钟后，好朋友用行动告诉我，你过得好，他会很开心，并希望与你共享喜悦。

嫉妒是人类的本能，当别人过得比自己好的时候，就容易陷入悲观的情绪。而好朋友则会走出这样的局限，会因为你快乐而感到快乐。

4

真正的好朋友，你不需要在他面前假装得很厉害，因为你厉害还是不厉害，他都愿意和你一起玩。

当然你也不用隐瞒你的厉害，因为他是这个世上少数几个真正希望你过得好的人。

无论元稹，张汝舟，还是胡兰成，他们对自己看中的女子，当初不可谓不热情，不可谓不用情，但他们的热情和用情，终了是那么的短暂和薄浅，令人哀伤，让人丧气。

东汉末建安年间，庐江太守的衙门有个小官吏焦仲卿，他与妻子刘兰芝感情和好，可不知何故，焦母十分厌恶这个贤良的儿媳。迫不得已，刘兰芝只能回娘家住。她的娘家人也非善类，一个个逼她改嫁。刘兰芝深爱丈夫，情不得已，投水而死。焦仲卿得悉爱妻死讯，当即上吊死去。

无独有偶，史载，南唐后主李煜被宋太宗赐死后，李煜心爱的小周后悲痛欲绝，不久也随之而死。

南宋词人陆游与表妹唐婉的悲情婚姻，仿佛是《孔雀东南飞》的翻版——都是公婆惹的祸。陆游与唐婉从小青梅竹马，婚后相敬如宾。可好景不长，唐婉的才情及与陆游的深情，打翻了陆母心底的‌‌“火炉子‌‌”和‌‌“醋坛子‌‌”，陆母硬生生把二人拆散，陆游另娶，唐婉他嫁，但二人挚爱对方，谁也放不下谁。十多年后的一个春天，陆游在家乡山阴城沈家花园路遇唐婉，悲不自胜，奋笔在花园墙壁题下《钗头凤》：‌‌“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次年春，再游沈园的唐婉看到了陆游的题诗，伤心异常，和了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为此，唐婉深陷忧伤、愁闷之中，没多久便怀着对陆游的无限思恋悒郁而终。

满清第一词人纳兰容若一生多情，一生伤情。他先是忍看自己深爱的表妹入宫为妃而无可奈何，后来有幸缘遇贤慧可人的妻子卢氏，可他们恩爱浪漫的幸福时光还不到四年，卢氏就死于产后受寒。纳兰容若‌‌“难禁寸裂柔肠‌‌”，只活了三十一岁。

古诗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让焦仲卿、刘兰芝、小周后、唐婉、纳兰性德等人赴死的，正是他（她）们的深情和痴情。只是，他（她）们的深情和痴情，爱的是他人，伤的是自己的生命。

不过，有些人一时的、表面的‌‌“深情‌‌”和‌‌“痴情‌‌”，实质上很可能是速至速逝的滥情和薄情。换言之，倘若有些人一开始感情表现就‌‌“过头‌‌”，则十有八九难以持久和善终。

唐朝著名诗人元稹早年读书时，被富家女崔莺莺的才貌所倾倒，他不顾一切地追求，并如愿与崔莺莺累月幽会。但他赴京应试中举后，便为宦途抛弃了崔莺莺另结高门，转而娶了京兆尹韦夏卿之女韦丛。也许受良心的谴责，也许真的对崔莺莺难以忘怀，元稹后来创作了个人传奇小说《莺莺传》，即后来的《西厢记》前身。元稹与韦丛结婚没几年，韦丛不幸病逝。元稹写下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经典诗句表悼念。可不到两年，元稹就续娶了江陵女子安仙嫔为妾。没过几年，安仙嫔也因病离世，元稹与才女薛涛热恋缠绵了数月，接着又与有夫之妇刘采春暗通款曲。离开薛、刘二女后，元稹与涪州刺史裴郧的女儿裴淑一见钟情，并闪电结婚，让蒙在鼓里的薛涛痴情地苦等了元稹一辈子……

宋代‌‌“靖康之变‌‌”发生后，李清照与他的丈夫赵明诚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逃亡。及至赵明诚病逝，李清照孤身一人飘零异乡，无限愁苦和无助。彼时，一个自称是赵明诚同学、时任监诸军审计司官吏张汝舟对李清照嘘寒问暖，一往情深。李清照被打动，遂改嫁张汝舟。然而好景不长，张汝舟就暴露了本来面目，先是向李清照索要赵明诚的宝物，遭到拒绝后便对李清照横加虐待，以致这段婚姻只存续了短短三个月。

民国时期，胡兰成在结发妻子玉凤病逝后，去了广西，并在教书期间跟一个叫全慧文的女人结了婚。离开全慧文后，胡兰成娶了第三个女人应英娣，没过多少年，他外遇张爱玲，让张爱玲陷入了情感的漩涡，分不清东南西北、真假美丑、好坏是非，‌‌“见到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然而，胡兰成在给张爱玲开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空头支票的同时，成功勾引了十七岁的女护士周训德。抗战胜利后，胡兰成与周训德分道扬镳，在逃亡路上与寡妇范秀美建立了夫妻关系，待解放初期去了日本，胡兰成永远抛弃了范秀美。在日本，胡兰成先后与日本女人一枝和上海黑帮头子吴四宝遗孀佘爱珍成婚，直至去世。

无论元稹，张汝舟，还是胡兰成，他们对自己看中的女子，当初不可谓不热情，不可谓不用情，但他们的热情和用情，终了是那么的短暂和薄浅，令人哀伤，让人丧气。

有一天，你点了一分外卖麻辣香锅，你吃着吃着突然发现，里面有两颗牛丸，你超级开心，然后你拍照告诉他，居然有两个牛丸啊，你在的话，就好了。然后你还告诉他，藕片好好吃，咬起来脆脆的，下次再点就不要海带结了，口味有点偏辣，幸好你还点了一杯酸梅汤。

分手前，他问你，今天吃了什么？你说，麻辣烫。

有一天，你看了一部电影，超感动，哭的稀里哗啦，你把整个剧情给他叙述了一遍。临睡前，你好像突然想起，漏掉了一个电影搞笑的细节，然后你又打电话给他讲。然后，你们约好，下次见面一定要买好多好多的零食，一起再看一遍。

分手前，他问你，今天忙什么了？你说，看了一部电影。

很久很久以前，你见过两朵长的像狗的云彩，你吃过一家网.红店的蛋糕，你新做了一个发型，你在路边摊买了一个漂亮的发卡，你夜跑遇见了一只流浪猫，然后给它买了一根火腿肠，你在网上看到一个搞笑的图片短视频，你被领导夸了一句，你今天居然吃了两碗米饭，你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你新买的口红到了，你无数琐碎的小事儿，惊喜的难过的好玩的，统统都告诉他。

分手前。你碰到一只小狗冲你微笑，好好玩啊，你没有拍照发给他。

那种像小孩一样开心炫耀的冲动，不见了，就像，以前得到了一颗糖果，一定要小心翼翼的攥紧了，然后拼命的跑向喜欢的人，一路上还要使劲按住心里的高兴，看到喜欢的人，把糖果掰成两瓣，然后把那块大大的递给对方。现在呢，得到一颗糖果，还是会开心，只是塞在口袋里，然后就算了。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懂了也不会去做，做了也做不对，做不对还不改，改了还改不好，其实，你心里有一个小账本，一笔一笔的小旧账都记着，有一天，你懒得记了，不如一笔勾销吧！

然后，分手那天，你点了一份麻辣香锅，里面居然有两颗牛丸，一口咬下去爆汁，好好吃啊，可是，你哭了。

2

以前，你不喜欢吃爆汁牛丸。

他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吃？

你不知道啊，就是不喜欢吃，一口咬下去，万一汁溅到衣服上，好麻烦的，万一里面的汁很烫，烫到舌头怎么办，有一天，你看了一个吃播的视频，他故意咬破牛丸的那一瞬间，好搞笑好过瘾，感觉好解压。后来，你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吃牛丸，一定要爆汁的那种，好爽啊，那种感觉不亚于徒手捏碎一大包方便面。

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咬破牛丸这么无聊的事儿，你都能扯出很多话题，关键是说着说着停不下来，从牛丸能扯到美甲，还能扯到一起骂你们老板让加班，还能扯到你新看的一部动漫，脑子转的可快可快了。

有一天，不对劲了，你夹起的一颗牛丸掉到了地上，你都没有告诉他。

收起分.享欲望的那一天，其实就是喜欢开始散场的一天，那也是模拟分手的第一天。有时候，你觉得他没那么爱你了，不在乎你了，其实，你们只是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聊聊天了。

我说的聊天，不是一问一答的聊天。

他问你，吃了吗？你回，吃了。你问他，忙什么呢？他回，加班。

这样的聊天实在是太累了，而是，你愿意敞开心扉去描述一件哪怕超级无聊的事儿。

那一句吃了，也可以是吃了一个香菇肉馅的包子，超级好吃，我又多买了一个当作早餐，还喝了一碗紫菜蛋花汤，不过，没你做的西红柿鸡蛋汤好喝，我想你了，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载着一大桶花生油，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撒了，有一个人拦下他提醒他说，兄弟，你这个车百公里耗几个油？

那一句加班，也可以是我们的项目进入最后内测阶段了，下周一上线，上线后老板给每个人发一笔奖金，到时候领你去吃日料，我也想你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记得带好伞，突然想起上次咱俩在雨里散步，我问你，为什么不快点跑到躲雨的地方？你笑着说，就算跑起来，前面也下雨啊。

喜欢一个人啊，就像追一部剧，你都不更新剧情了，别人怎么追？那些关于你的小事儿，从来不是无聊的小事儿，有些牵动着回忆的剧情，有些藏着未来的彩蛋，好好聊天，才是一场恋爱的正确打开方式。

翻开从前的那些聊天纪录，那种满满的分享欲望，多好！

那句吃了吗？他想要的答案真的是吃了吗？

那句忙什么呢？她要的答案是加班吗？

是想知道对方今天的故事细节啊！

你的生活，那些我未参与的，也想知道全部。

谁追剧只追个故事梗概啊！

试着多说几句话吧，哪怕从你碗里多出来的那个牛丸开始。如果你说，他很烦你提及那些琐碎无聊的生活，那么你就明白了，那个不在意你说的话，不在意你生活的人，到底有多爱你。

那些让恋爱一直新鲜的方法就是不停的制造新的经历，制造新的话题，你把你的故事描述的越细致，对方越能找到跟你继续聊下去的话题，这样，才不会把天聊死。

其实，爱不爱这种事儿，细节的故事里都埋下了伏笔，从没有什么突然反转的分手剧情，所以，“你爱我吗？”的答案，不是“爱”或者“不爱”。

而是，你爱我吗？

我今天碰到一阵奇怪的风卷风，像你给我买的甜筒，吃了一大杯关东煮，看到一个漂亮的领带很适合你，周末想和你去看一场电影，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终于学会做鱼香茄子了，我新报了一个课，今天买了一本书，书里有句话很有意思，鸵鸟的眼睛比大脑大，苏格兰人对“雪”这个词有421个同义词，我记得去年冬天你堆的那个雪人。

那些能够联想到你的生活，才是爱的全部。

七夕的前一个晚上，一个很久没联系过的初中同学突然敲开了我的窗口，问我认不认识我们这儿一家知名网红发廊的一个所谓主理人。

我说知道，之前也去他那捣鼓过头发，但后来嫌太贵没再去过第二次。说到这，我突然想起来那是 19 年的事了，去他们店里做头发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一直打不到车，最后那个所谓的品牌主理人，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 他新提的福特野马，然后对我说：我可以来你家接你，提供免费接送服务。

想起这事，我顺嘴又多和朋友说了一句：“不过他们服务态度挺好的，那天下了大雨打不到车，那个 tony 还说他要来我家接我。”

朋友听完这句，沉默了半响没回我消息，我敲了个 “？” 过去以后，看着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停留了半天，最后他给我发了一句消息，问我 “那你有让他送你去吗？” 我说 “没有，我不太放心让不熟悉的人知道我家地址。”

他回了我一句 “幸好你没去，” 然后又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 “我女朋友就是这样上了他的当，他对每个女生都是这样的，但我女朋友最后还是把我给绿了。”我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问他：“所以是那个 Tony 把你绿了吗？”

他说对，而且那个 tony 还骗他女朋友去整容，导致他女朋友现在欠了一大笔钱，而且那家医院的整容技术并不好，他女朋友做的鼻子据说要再返场修复，还需要一大笔钱。

听他讲这件事的过程里，我觉得相当毛骨悚然，因为这就是完全发生在我身边的事，那家理发店甚至距离我家不过五公里的路程。

我大概能从他的叙事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家理发店在我们这儿一直很出名，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技术有多好，而是因为他们店里的理发师都长得很好看，衣品也不错。

写这篇稿子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那个品牌主理人的朋友圈，他发了一个他们店里最近团建的视频，视频的第一个镜头是很多辆车，下一个镜头是很多个车标的特写，大多是奔驰，甚至还有一辆保时捷。那个视频的结尾，是他们店铺六周年庆的时候店里的人一起去拍的几张精修照，不得不说，就那几张照片来说，确实有点韩国男团的样子。

其实在我朋友和我说这件事以前，我就知道那个品牌主理人是有点问题的，因为他会在我每年生日的时候给我发一个红包，然后说要请我吃饭，在我朋友的叙事中，这是他惯用的套路手段。

我记得 19 年我去他们店里做头发的时候，他最开始和我说的是 “我不会让你充卡，你按需选择你要的服务就好”，但事实上，等到我去到店里以后，我亲眼目睹了他们店的 “大老板”—— 一个看起来有点 “凶” 的女人，把这个品牌主理人叫到一旁训斥，说他这个月的业绩又不达标，他被训斥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地往我这里瞟。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可能真的是太迟钝了，我记得那会儿我只是一边低头给我朋友发消息说 “他被骂得好惨”，一边冲远处被骂的他点了点头，表示安慰以外，我并没有做出任何其他要主动帮他冲个业绩的举动。

但我朋友的女朋友是个非常心软的女孩子，而且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她似乎一直很缺少安全感和关注，所以当她目睹了那个品牌主理人被训斥得狗血淋头的时候，她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 “不然我充 2000？”。

充完那两千块后，那个品牌主理人非常理所当然地对她发出了 “请你吃饭答谢” 的邀请。

我朋友告诉我，他女朋友家里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她自己做的工作其实也很普通，一个月拿四五千块，虽然住在家里，但每个月还要每个月往回拿两千块钱的伙食费，平时都挺节省的，完全不是会去整容和沉迷动脸的人，所以他一直觉得她是被那个 tony 洗脑了。

我问他，你知不知道那个 tony 是怎么给她洗脑的？

他说他看过他们的聊天记录，那个 tony 一直在夸她很漂亮，说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说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会发光。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对我多加了一句叙述句，“如果我知道她那么需要这种关注，我一定会多和她说一些。”

我问他还有什么更具体的吗？他说太多了，他甚至怀疑那个一天要染好几个头的 tony 到底有没有这么多时间聊天，每天的嘘寒问暖、按时的夸夸，甚至还会在他女朋友例假来的时候专门买进口的止痛药送到她家楼下，然后因为她们家的门禁原因，偷偷找一根杆子把药绑在杆子上从窗口递给他女朋友。我说那这么听下来，感觉他的付出成本也不小啊？你女朋友给他花了多少钱。

他说大概 18 万，可能还会有更多。

听到这个数字，我同样感到非常震惊，我说是干什么花了十八万？充卡还是整容啊？

他说只是整容就花了 18 万，平时充卡可能还有一些，但充卡并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怀疑他女朋友借的贷款是否是高利贷，因为他看那个医院的微信写的是 “黑户也可贷，0 首付无条件分期”，总感觉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听到最后，我说我大概明白了。

那个 tony 大概是从他女朋友第一次犹犹豫豫地不忍心看他挨骂所以充了 2000 块钱的卡开始，就认准了这是一只可以薅的羊 —— 一个在原生家庭里极度缺爱的女孩，不仅缺乏关注和安全感，更容易在感情里迎合他人。

所以在她对他建立了一定的信任以后，她开始听信他所说的 “你可以变得更漂亮，这样就会有更多人喜欢你”，“我希望你越来越好，你只需要再动个鼻子，就会更加完美更加漂亮。”

我朋友告诉我，在他们的聊天记录里，那个 tony 在一些时候，还会非常严厉的呵斥他的女朋友，例如说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的眼睛那么小，你不想变得更漂亮更讨人喜欢吗？” 如果他的女朋友沉默，那个 tony 还会不断加码，说一些更难听的类似 “你这样不自爱不上进，怪不得没有人会喜欢你” 之类的话。

说到最后，我朋友还告诉了我一件事：那个品牌主理人不仅有老婆，还有孩子，他朋友圈经常出现的那个他说是他侄子的男孩儿，就是他的儿子。

听完这个故事以后我觉得很难过，因为 “爱自己” 这件事很难，让一个女孩人懂得自己爱自己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在她的幼年时期，曾经被父母全心全意地给予过平等的关怀。

但同样的，我们都很清楚，在一些特殊又不特殊的境遇里，关于女孩的缺爱困境，像一片巨大的沼泽，而沼泽之下，是巨大的性别空洞，是针对女性的容貌焦虑，是利用女孩的缺爱专门制造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