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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问题。我身边有一批很容易让我憎恨的朋友,也就是所谓的‌‌“友敌‌‌”frenemy)。他们可能正在影响我的健康。

请不要误解:我其实很喜欢这些人,只是他们经常让我抓狂。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的自负、妄想,而且经常说话带刺。他会询问我的近况,然后夸张地打着哈欠。当我打开话匣子后,他又会突然插上一句:‌‌“真没劲!‌‌”

这种事情似乎很常见,但却会让我耿耿于怀好几天。然而,经过了长达数年的困惑与挫败后,当我终于鼓起勇气疏远他时,却会产生内疚和懊悔的反常感受,这种疏远带来的好处也开始慢慢消失。当他不再取笑我时,我会有点怀念他曾经的幽默感。

我发现,这种友谊引发了心理学家的强烈关注。他们给这种关系专门起了一个学术名称——‌‌“矛盾关系‌‌”(ambivalent relationship)。据杨百翰大学的朱丽叶·霍尔特-伦斯塔德(Julianne Holt-Lunstad)介绍,平均而言,我们的社交网络中有一半都是令我们又爱又恨的人。‌‌“完全没有这种矛盾关系的人很少。‌‌”她说。

这种关系所产生的实际影响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霍尔特-伦斯塔德的研究表明,‌‌“友敌‌‌”给我们造成的伤害远超那些令我们痛恨不已的人;他们有可能破坏你的幸福,还有可能危害你的健康。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继续保持这种有害的友谊呢?

支持网络

要理解这种现象,首先要了解社交网络可能对我们产生的影响。多数情况下,一群关系融洽的朋友和熟人有益于保持身心健康。霍尔特-伦斯塔德分析了150篇相关论文后发现,牢固的社会关系可以降低死亡风险,其效果与戒烟相似。而孤僻对人的伤害则达到肥胖的两倍。

为什么会这样?朋友可以帮助我们放松情绪,避免我们背负心理压力。压力会导致血压升高,还会增加炎症分子的释放量,从而增加各种疾病的患病风险——然而朋友却能帮助我们缓和其中的一些反应。相反地,伴随孤独而产生的忧伤本身就会加剧这种机制,甚至产生失眠等其他并发症。

但友谊也分成很多种。正如牛津大学人类学家、‌‌“邓巴数字‌‌”的提出者罗宾·邓巴(Robin Dunbar)所说,变幻无常的朋友也是我们不断适应社会群体的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你总是需要应对各种利益冲突。问题在于如何中和这些压力,以便随着时间的推移,让整个社会群体保持凝聚力。‌‌”他说,‌‌“所以就要恭维自己的盟友,其中也包括‌‌‘友敌’。你必须要忍受他们,才能与之更好地相处。‌‌”我们不仅会亲近朋友,还会更加亲近‌‌“友敌‌‌”,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不幸的是,之前虽然有科学家研究了朋友对我们的健康产生的影响,但却并没有专门研究‌‌“友敌‌‌”的具体影响。所以,霍尔特-伦斯塔德和犹他大学的伯特·内野(Bert Uchino)决定研究友敌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结果令他们颇感震惊。

面临压力

在最初的一项研究中,他们通过问卷了解了志愿者的中长期朋友圈,并在志愿者返回现实生活后,对他们展开了持续数日的血压监测。‌‌“无论他们何时与任何人展开互动,我们都可以获得血压数据。‌‌”霍尔特-伦斯塔德说。你可能会认为,人们与支持自己的朋友在一起时血压较低,与‌‌“反感的‌‌”熟人(出言不逊的同事或喜怒无常的老板)在一起时相对较高。但令人惊奇的是,当人们与‌‌“矛盾朋友‌‌”相处时,血压升高的幅度最大。

后来的实验进一步验证并延伸了这项发现。‌‌“即便对方只是待在实验室的另外一个房间里,受访者的血压和焦虑水平还是会升高。‌‌”霍尔特-伦斯塔德说,‌‌“这只是反映了他们与这些人互动的预期。‌‌”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通过一些潜意识的线索(让‌‌“友敌‌‌”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来刺激参与者,似乎可以加剧紧张情绪,例如令他们的心跳加快。‌‌“这表明我们的人际关系不仅会在直接互动时产生影响,还可以通过这些不太容易察觉的方式贯穿我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内野说。任何能够让你想起这些人的信号都能激发你的身体做出相应的反应。

如此看来,‌‌“友敌‌‌”似乎是最令我们紧张的一类人。部分原因在于他们反复无常。‌‌“这些人的态度无法确定。‌‌”霍尔特-伦斯塔德说,‌‌“他们究竟会帮助我,还是再次引发一些让我痛苦的话题?‌‌”她补充道。内野也认同这一看法,他认为,与那些让我们退避三舍的人相比,这种密切而持久的关系反而会带来更大伤害。‌‌“他们几乎就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他说,‌‌“所以,他们的行为和语言对我们产生的影响远大于其他人。而且,由于你们的情感纽带十分紧密,所以更有可能构成伤害。‌‌”他认为,面对已知的敌人,我们反而更容易对他们的怠慢不予理睬,因为这些人对我们来说不太重要。‌‌“这并不仅仅是短期影响,你往往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反复想起那些伤人的话语。‌‌”内野说。

破坏关系

内野和霍尔特-伦斯塔德的研究主要着眼于‌‌“友敌‌‌”的短期影响,他们现在还希望调查这种关系在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内产生的累积影响。不幸的是,目前很少有长期研究针对人际关系的特性搜集详细的数据——但内野还是采集了一些早期的间接证据,证明志愿者的DNA的确受到了破坏。人体细胞的每个染色体末端都覆盖着一段名为‌‌“端粒‌‌”的DNA。随着年龄逐渐变大,我们的端粒往往会缩短——导致细胞出现一系列问题,包括癌细胞的生长。正因如此,端粒长度通常可以用于衡量细胞的寿命——这往往会受到紧张情绪的影响。内野发现,某人的矛盾朋友越多,其端粒通常也越短。

如果有研究进一步支撑这一结论,我们或许就需要重新考虑自己的人际关系,认真思考这些关系是否值得付出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不幸的是,想要从自己的社交网络中剔除这些人并非易事——更何况,他们往往都是我们毕生的好友。当霍尔特-伦斯坦德和内野向人们询问,他们为什么与‌‌“友敌‌‌”保持关系时,很多人都提到了忠诚。‌‌“我们体会到一种托付感,因为我们已经彼此相识了很多年。‌‌”霍尔特-伦斯塔德说。其他人则希望占据道德制高点。‌‌“有一种观念认为应该宽容大度,容忍对方。‌‌”

既然如此,他们又会建议我们如何与‌‌“友敌‌‌”相处呢?内野的个人策略是与之沟通,并把自己的问题告知对方——希望能够与其达成相互理解。‌‌“当你研究人们是怎样应对矛盾关系时,会发现很少有人使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我们往往会对他们说谎,也有可能忽视他们,甚至干脆避开他们。‌‌”他还认为,定期沉思也是一种不错的应对机制。有研究发现,经常思考你的熟人——甚至你的‌‌“友敌‌‌”——的优点,有助于改善身心健康。但内野还指出,由于实验范围都很小,而且控制得都不好,所以他还希望展开一些更加严谨的研究。

谈到我自己的友谊,内野的一条建议始终让我铭记于心。‌‌“我们都很忙,都没有发现有人需要帮助,这可能会产生积极或消极的感受。‌‌”他说。我们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一旦被指出来,我就会深感内疚。如果把自己抽离出来,我或许就是自己最讨厌的‌‌“友敌‌‌”。

 

 

偶尔放暑假的时候,我也会去人民公园仅有的两块露天羽毛球场打,我就是在哪里认识了朱珠。小县城里爱好羽毛球的人不少,男女老少都有,但是像朱珠这样的鹤立鸡群的美少女,很少见。所以每次她去打球,总有一大堆大叔、大爷围着,争着跟她搭档双打。

我当然也是想的。但是一个高一的文艺少年,脸皮薄,不好意思去抢。大部分时候只能干坐在场边,静静地看着朱珠打球。偶尔有目光交汇的时刻,也会特别的不自在,赶紧转移视线,假装思考人生。

大概是因为少年的我总还算比大叔好看,朱珠还是注意到了我。姑娘可能早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所以有一次她主动找我,要跟我搭档。我受宠若惊,整得拍子都握不稳。但自从那次之后,我们的交流就变多了,很多时候,心照不宣,都会等对方到来才一起上场。

朱珠跟其他姑娘最大的区别在于,不装。用贵州话来说,就是特别耿直。我小心思比较多,很多时候欲说还休,她是有啥说啥,从来不藏着。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听她说。安静的当一个听众。

我们虽然是同龄人,但是并不在一个高中。所以除了打球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过完了暑假,没有时间打球,就很难见面了。在暑假结束之前,朱珠破天荒的邀请我去她家玩。儿时对待朋友最高的礼节,就是请对方来家里玩了。尤其是异性,非常难开口。因为那个年代父母的视角里面,不夸张的说,贪玩如犯罪、早恋如吸毒,能得到一个女孩子这样的邀请,非常难得。

作为回请,我也生平唯一一次请异性来到了自己家。为此我还破天荒第一次要求老爸老妈那天出门散心。那天朱珠带了两个闺蜜,我们坐在我家的阳台上,比赛讲笑话。轮到我讲的时候,朱珠正好在喝茶,一个爆梗出来,朱珠突然爆笑,嘴里的茶正好喷了我一脸。她连忙拿出自己的手绢,为我擦拭。那种第一次被异性触碰,脸红心跳的感觉,没齿难忘。

但可惜的是,过了几个月,因为朱珠的父母调到省城贵阳,他们举家搬迁。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电话,临走之前,朱珠写了一封信给我,约我去爬山看日出。

那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也是最后一次。去爬一座叫做纱帽山的高山。

我知道她要走了,心里不怎么痛快,所以爬山路上闷闷不乐。爬到一半的时候,朱珠有点生气了,站在原地说,我累了,不走了。

我一个大蠢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反而一个人走了很远才想起回头问她,那要怎么办啊?还爬不爬啊?

朱珠大喊,你过来拉我一把啊。她主动伸出了手。那是少年的我第一次拉异性的手。我强作镇定,但是难掩心跳,一贯大方的朱珠也罕见的红了脸,平时话很多的她剩下的路程一句话也不说了。我们就这么默默的牵着手,爬上了最高峰。即便是彼此的掌心都是汗,也没有放开。

那一天的日出并没有什么特别,隐约的雾气中全是少年的兴奋与伤感。

她离开后我们还写过一段时间的信,但距离终究是无敌的存在,最终还是奔向属于各自的未来。有些想说的话,彼此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今天打羽毛球,突然看见一个很像朱珠的姑娘,凝视了很久,想起了那两个牵手的少年。最好的时光,依然不曾遗忘。Translate Tweet

一场瘟疫,把无常淋漓尽至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人生苦短,人生无常,不用犹豫纠结,当断则断,当舍则舍。断舍离不光是指物质,更是指精神思想和人际。

把没有意义的人和事都放下。许多朋友是你们认识高度相同,能够互惠互利时期的伙伴。当空间和思想认识的距离越来越远时,就该果断放弃。缘分到此为止,彼此都会有清晰的感觉。彼此很久都不会给对方打一个电话,微信朋友圈只剩下点赞,连发一个表情都觉得多余。一个不问一个不说,互相都很默契。对方近况如何都懒得知道。不见面还好,再见面将会有说不出的尴尬。曾经关系越亲密,越尴尬,还不如从前的普通朋友可进可退。这种舍弃需要勇气和魄力。

过去相见甚欢,见面有聊不完的话题,渴望相互倾诉释放内心的朋友,很久不见了,偶尔见面聊天才发现,你们的喜怒哀乐早已不在一个频道。原来,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环境,让你们除了聊过去,竟然相对无言。而“过去”毕竟过去了,“过去”终究是有限的,你我都已不在当年的境遇里生活了。

大多数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诸多感情都是阶段性的,是有保质期的。认清了这一点,就学会了接受。在某一时间,某一空间,彼此利益相通,便互相捆绑在一起。当兴趣、特质不相当,价值观不一致,便很难有超越时空限制的长久坚固的关系。如果发现彼此的关系实在无法维持,别问为什么,相互默契的疏远,是对彼此最大的解脱。不必竭力去维持一段关系,它最后还是要断的。彼此本身没有变,变的是周围的环境,变的是彼此对事物的认识角度和高度。古人云:“其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忠于自己的内心,不要为维护关系而弱化自己的真实感受和想法。

感情的本质就是交换,一旦这种交换完了,友情就结束了。然后新的朋友出现了,朋友的圈子始终保持动态平衡。你有价值,你有能力,你的磁场就大,就有吸引力。如果相互给不了对方需要的东西,你们就如同两条平行线一起前行,却无法相交。任何密友忽近又远,事态摇摆,都属正常不必奇怪。曾经越亲密,关系变淡后会更疏远,即使表面维持旧状,心里其实早已通透明亮。如隔夜的水变质了,就不会去喝了。双方的关系越来越淡,成为了陌路人,就会比生人还陌生。那就不必勉强了,都累。该散则散,随缘随心。如此情况,断舍离越彻底,越会拥有自由自在的时间和空间。

远离来找你过度倾诉的人,倾诉是一场自我满足,对他人而言是一种无端的折磨。在你面前故意炫耀,打听你的隐私,对你都是一种伤害。远离沟通效率极低的人,不厌其烦的叙说自己的一件事,详诉事情的细枝末节,既浪费时间又折磨人。远离消耗你的人,不要强迫自己,而让自己的精神能量越来越枯萎。

人生短暂,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人和事上。不要自欺欺人。人生本来就是一个筛选和舍弃的过程,如果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没有势均力敌来维持双方的动态平衡,远离是早晚的事。谈不拢没有共同话题,最终要被你淘汰。成为我们朋友的人,都是基于精神认同的自由意志,精神上的匹配尤为重要。一段高质量的友谊,不是彼此牵绊,而是互相成就,共同成长。如果不能给你的生活和精神带来任何愉悦和进步,就要当机立断的舍弃。

曾经的朋友,不必念念不忘,更不必期待有什么回响。在今后的路途中,你会有新的同伴陪伴你一同前行。古人说的好:“故人堪比中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曾经的无话不说,变成“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就顺其自然,不必回首不必说。

时间是有限的,懂得为生命做减法。不要为杂人杂物徒然消耗心神。人际交往的质量会影响我们的幸福和健康。果断的剔除生活中的附属品,学会拒绝学会清空。用更多的时间关注内在,和同质量的人互相滋养共同进步。

学会与自己相处,这个世界只有自己陪自己的时间最久。一个人越独立,就越能舍弃那些无用的社交。不需要别人来弥补自身的不足,不依赖更不依附别人,从中获得可怜的快乐。一个人需要不断的提升自己,追求独立思考,不再从众人云亦云。应对社会现象追求深入思考,不断努力,不再浑浑噩噩虚度时光。让自己生活简单,不要跟不靠谱的人纠缠,不让自己被拖入困境泥潭,宁愿与同类人在一起,获得快乐与幸福。

结束即开始,别那么害怕结束。绝大部分友情都会消失殆尽,值得珍惜的不过三五人而已,果断的结束,新的开始就在脚下。

我的搭档大个儿

一位老刑警跟我讲述了自己当年和搭档的故事。

半个世纪前他刚当反扒民警的时候,队里有个外号叫 “大个儿” 的人跟自己很不对付,俩人同住一层宿舍,互相犯相,动不动就拌嘴。

他打饭,打得多了,大个儿说,哟,贼没抓几个,吃饭真积极呀?打得少了,又说,嗬啧啧啧,挑三拣四的,怎么那么难伺候?

他也不甘示弱,看见对方泡麦乳精喝,说够讲究呀,坐月子吗?我给您再来点儿红糖?

说急了,俩人就旁若无人地在楼道里对线。

“老子一脚给你踹天堂河去!”

“老子一掌给你扇半截塔去!”

有一回大个儿在宿舍跟人下象棋,他咋咋唬唬地帮对手出主意。大个儿被将军后揪着他脖领子要出门单挑,被领导看见臭骂:“你们俩怎么那么烦人?打今儿起你俩一组,白天不许回宿舍了,就在外头抓贼!”

一开始俩人还别别扭扭的,没想到抓起贼来,竟是天作之合。

他是机灵鬼,遇到困境经常有脑洞大开的主意,大个儿力大无穷,以一敌三都不在话下。每回都是他先发现贼,然后给大个儿使眼色,大个儿在远端潜伏,随时等候他发出行动讯号。

抓贼都要抓现行,那时候讲究 “出壶就攥”、“一米之内真功夫” 的绝活儿,动作必须稳准快。他身材矮小,虽便于藏匿和观察,上手控制时还是得靠大个儿镇场。常常是贼刚下手,他冲上去把人按住,远处大个儿看见乘客们四散退后,便冲到风暴中央如超英救场一般压制住嫌疑人。不得不承认,大个儿虽然嘴碎傲娇有带着那么点儿盲目自信,但抓人的瞬间确实总能把人帅到。

不过光靠蛮力也不行。有一次公交车上四个贼,他和大个儿一人按了一个,剩下两个同伙躲在人堆里假装无辜。他就寻思这样不行啊,铐子不够用了,俩人带四个贼回单位也不现实啊。于是他低眉顺眼地走到那俩家伙面前,挤眉弄眼说同志,你俩帮我们警察到公安局做个证?就做个笔录就行。

俩同伙本来就心虚,忙说行行行。

结果马路边等单位的车来了,四个贼全被按进车里。两个同伙儿大叫:“我们不是证人吗?”

大个儿叉腰大笑:“小样儿演的还挺像!”

他又不服了:“你挤兑谁呢?”

有一次两人跟踪一个贼,是个笨贼,偷了一上午都没得手,中午还下馆子去了。两人跟着去了饭馆,贼点了一桌子菜,俩人就躲在门口啃烧饼。下午那贼终于在车上得了手,趁着车开门之际逃了出去。俩人一路狂奔追到了胡同里,他绕进路先堵住对方,对方顺手绰起路边煤堆上一块蜂窝煤朝他脑袋上砍去。这会儿大个儿赶到,看他受了伤立刻血脉喷张。

他怕大个儿一激动把贼打坏了,忙站起身来大喊:“我没事,煤块子是软的,跟海绵似的!” 没走两步又一屁股坐进煤堆里。

我问他,你们俩人一共抓了多少个贼呢?他寻思了一会儿,说没有上千个也有大几百吧。那会儿颐和园门口有俩大缸,缸里有水,据说往里扔钢镚,谁的钢镚能浮起来谁就交好运。于是俩缸旁边游客总是乌泱乌泱的,我俩在边上蹲一天就能抓十几个。

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佩服,就说,真好。

后来聊到退休后的近况,他跟我说,抓贼抓一辈子,感觉很奇妙,就真跟锻炼了什么特异功能似的,坐公交眼都不用怎么看就知道周围有没有乱臣贼子。前两年满头白发的他坐 123 路车去牡丹园,蓦然发现车上有一个贼。

“但那是个笨贼,偷了半天得不了手。”

他说发现贼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就往车厢后面找大个儿,想给他使眼色。瞅着被窗外阳光镀上了金边的人群他才忽然想起,大个儿没了十多年了。那年冬天在火葬场送大个儿,瞅着他的遗像,总觉得在黑漆漆的夜里,他又要忍不住嘴欠:“瞅啥瞅,回家瞅你媳妇去!”

临下车之际,那贼还在人群中兜兜转转,他朝着车内大喊一声:“大家小心,车上有小偷,保护好随身财物!”

车门关闭,站在路边的他,早已泪流满面。

(图文不相关)

妹妹是重男轻女的产物。

从小爷爷奶奶就在我面前说‌‌“唉你要是个小男孩就好了‌‌”之类的话,每次他们这么说,我都会为了博取他们的欢心,撅着小嘴说:‌‌“我就是小男孩!‌‌”他们会被我逗笑。

长大了我才明白,他们的笑是苦笑,我是他们苦楚的来源。

高中有一天吃饭的时候,爸妈通知我我即将有一个弟弟。是的,那时候都看不出妈妈怀孕,他们就像能未卜先知般地确定,是弟弟。

怀孕期间的妈妈喝了很多中药,可当生下来后知道是女孩,他们肉眼可见的失望,嘴上说着‌‌“偏方不管用,一定得把钱要回来‌‌”。似乎只有我觉得,是妹妹也很好,我可以教她梳辫子,我梳的辫子在班里是最好看的。我早就暗下决心,不让她成为第二个我,如果家里人忽略她,我一定要补上缺失的那些爱,至少她会拥有我。

幸运的是,爷爷奶奶没再对妹妹说希望她是男孩这种话,可能是对我说得太多,已经说腻了。爸妈对她显然比对我更上心,我有点像工厂里的残次品,自生自灭,而妹妹是‌‌“封山之作‌‌”,所以更值得珍惜。(当时生育政策最多要两个)

妹妹从不知道自己曾经背负的使命,她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我很爱她,但又嫉妒,她做过很多和我小时候做的同样的事,爸妈都会毫不吝啬地夸奖她,可在我记忆里,我没有得到过什么夸奖,哪怕我小时候比妹妹做的更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一直很自卑,觉得自己普通又平凡,事实也是如此,我长得很一般,学习成绩中游,大学上了师范学校,毕业后在离家不远的学校当老师,工资不高,但也不会拮据。

我今年二十七岁,已经被父母催婚催得不行。上周末休息,我回家吃饭,他们又在饭桌上催我,搞得我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午饭后,爸妈午睡了,我坐在沙发上emo,妹妹在卧室玩她的小黄鸭玩具。过了一会儿,妹妹磨磨蹭蹭地到我身边,问我是不是不高兴。

我也没法和这么小的孩子倾诉什么,说没有不高兴。这她才放下心来,跟我讲这周她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她每周都会跟我讲,如果我不回家她就跟我讲电话或者打视频)

妹妹:‌‌“老师让我们写最想成为谁,同学们写了好多我没听说过的外国人,好像很有名。‌‌”

我:‌‌“那你写了什么呀?我猜猜,是不是写了‌‌‘超级飞侠’?‌‌”(她很喜欢的一部动画片)

妹妹:‌‌“才没有呢,超级飞侠是飞机侠,又不是人。‌‌”

我:‌‌“那我猜不到啦。‌‌”

妹妹:‌‌“我写得我最想成为你。‌‌”

我发誓这是我一辈子都猜不到的答案。我先从自己脑中内窥自己,没有任何值得成为。我只能问她为什么。

妹妹:‌‌“因为你每次给我编辫子,班里女同学都围着夸我辫子好漂亮,问是谁给我编的,我都说是我姐姐。而且你对我很好!给我买玩具,还陪我看超级飞侠!‌‌”

我:‌‌“这好像和‌‌‘最想要成为谁’没什么关系诶,这是‌‌‘最喜欢谁’吧?‌‌”

妹妹:‌‌“谁说没关系!我要是成为你,我就可以给你编辫子啦,而且我有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你不就也有‌‌‘姐姐’了?!‌‌”

她一边说一边跪在沙发上扒着我肩膀,拨弄我的头发,‌‌“姐姐我很少见你给自己编辫子。‌‌”

那一刻,妹妹像拿着透明胶带,把我的心裹了一层又一层,才不至于碎裂成片,然后当她固定好最后一遍,指着我的心高呼:好像水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