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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滴!给我来四个门钉肉饼!”那天我在故宫旁的百年老店永盛斋喝酒,门口一辆特别帅的“瘸逼乐”停在了门口儿,车主戴个茶色墨镜,是个大胖子。听到动静儿,一屋子人和我一样都往外头看,永盛斋的老板老王,从后厨一撩帘儿冲外头喊了一句:“孙胖子,你丫给我滚蛋!”“嘿!送上门儿给你钱的买卖都不接了是吧?!”瘸逼乐的车主不太开心的走了。

这位一走,老王讲话:“给丫惯出毛病来了,买东西都不带下车的了。”后来我才知道,开瘸逼乐的这位,叫孙胖子,和老王相爱相杀了许多年。每次我在永盛斋见到孙胖子,他总是跟老王说点儿你我他仨的片儿汤话,继而老王骂他一顿,孙胖子别别扭扭的回家了。但是老王告诉我说:“你可别小瞧这位,人家正经参加过奥运会。”

1996年的美国亚特兰大奥运会,那时候我还小。依稀记得学校老师还让我们背那些世界冠军都叫什么名字,参加了什么项目。可我当年也不知道,且谁也不知道的是,孙胖子当年参加的是摔跤,结果在场上被对手一个不小心把腰摔坏了,只拿了第八名。不幸的是,孙胖子只拿了第八名,还有了腰伤。幸运的是,孙胖子没赶上如今这个恶心的网络时代。在这个不得金牌都得全网骂你的年代,孙胖子如今要是拿了第八,不知道得被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键盘侠骂成什么样儿。

回国之后,孙胖子没法摔跤了。听老王说后来他被安排了工作,去了某公园的船坞处,手底下管着若干艘鸭子船。听到这儿我还和老王分析,这也够孙子的。孙胖子又不是练帆船或者皮划艇的,你给人派船坞处去干嘛?他那块头子要是掉水里,一般人可真捞不上来,那个头儿他坐鸭子船里都费劲啊。

有一天孙胖子又来了永盛斋,他特别认真的跟老王说:“你们家房梁多高啊?”老王一愣:“你丫管着吗?”孙胖子说:“正经的啊!我觉得我们家房梁有点儿低啊,你这到底多高啊?”老王嘿嘿一乐:“高低不要紧啊,你家内房梁啊不低,反正你这个头子拴根绳儿上吊有富余,放心吧!”孙胖子说:“老王我艹你大爷!”他骂骂咧咧的走了,一屋子人都乐了,老王笑着说:“甭理丫的,你跟丫好好说话吧,他接不上来,你只能这么跟他聊天儿。”

退役后的孙胖子,不知道在船坞处干了多少年,反正直到今日还没退休,不过也快了。他的伤情我不知道现在如何,反正国家和体育局肯定没管他。好歹住在故宫附近,孙胖子开起了瘸逼乐拉活儿。我也理解,为了生计,老爷们儿干这个不丢人。但你要问附近街坊,认不认识孙胖子人不好说,可孙胖子的车大伙儿都认识。按北京话来讲,弄得挺飒。不上班儿或者闲暇的时候,孙胖子戴着茶色墨镜在这一代不能说呼风唤雨,也算是这片儿街头一景儿。

老王不爱给孙胖子好脸儿,可孙胖子还是爱吃老王家。那天孙胖子终于不在门口儿按喇叭了,踏踏实实下车推门进屋儿。老王问他:“干鸡毛啊?”孙胖子说:“吃饭!消费!”老王依旧没给他好脸儿:“你丫看看几点了?我他妈七点半下班儿,你不早来?”孙胖子一看表:“卧槽,真过了七点半啦?”老王说:“得了得了,你吃什么赶紧说,别耽误我喝酒。”

孙胖子想了半天说:“你先给我来个西红柿鸡蛋汤吧。”老王都气乐了:“你他妈的逗我玩儿呢?咱家什么时候卖过西红柿鸡蛋汤啊?”孙胖子理直气壮地说:“以前卖啊!!”老王说:“放你大爷屁!我什么时候卖过了?你丫当年啊,在亚特兰大不是腰摔坏了,是他妈脑瓜子摔坏了吧?”

尽管老王嘴上不饶他,可他最后点的东西,老王还是在打烊以后给他做了。一边儿上菜,老王也没忘了数落他:“你啊,赶紧看看脑子去吧。今儿这饭我都能请你,但回头的饭得让国家管你啊,你得告诉他们啊,你当年为国争光的时候不光摔腰了,脑子也摔了。”等到孙胖子吃了一半儿的时候忽然问老王:“你他妈刚才是不是岔我呢?”

这一下儿老王又气乐了,他跟我说“:你看这人,这反应速度你有辙吗?你能跟他生气吗?”那顿饭我已经记不清孙胖子吃了什么,记得走的之后,他抹嘴儿就走。老王问他:“孙贼,你丫不结账啊?”孙胖子反问老王:“不你说的这顿饭你请我吗?”老王一捂脑袋,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王问我:“你说这人,是不是傻奸傻奸的!”看着孙胖子骑上瘸逼乐的一刹那,老王还不忘对着外头喊了一句:“赶紧明儿找国家去啊!说你脑子摔坏了。”

后来我和孙胖子见了许多次,但我们没说过话,也没有什么交集。除了在永盛斋之外,我见到孙胖子的时候,他很少下车。有着挡风玻璃的遮盖,我看不出岁月在他脸上的沧桑。也不会有游客知道,开着瘸逼乐带他们去故宫北海的这个司机,曾经也想为国争光。某一天我查过资料,那届奥运会的名单,甚至都没有孙胖子的名字。毕竟只得了第八名,仿佛都不配有名字。

我不知道孙胖子当年流下过多少汗水与泪水,我也不知道在他腰伤之时的痛苦是什么样。我不知道看着那些鸭子船的时候,孙胖子对自己当年的付出有什么感想,我也不知道一个奥运选手去开瘸逼乐的那一天做了多少决定。我知道的是,尽管老王嘴上不绕了他,可孙胖子来买牛肉的时候,老王还是会偷偷给他多切几片儿。我知道的是,在中国体育的历史里,人们或许早已忘了孙胖子。我知道的是,国家和体育局早就不爱孙胖子了。

但我最后知道的是,哪怕全世界都不爱孙胖子了,唯一还爱孙胖子的人,是老王。

架一口锅,烧开汤,冒上来的热气喷你一脸,一人一双筷子,肉一熟,齐齐下筷,要是刚好夹到同一块肉,两双筷子必定争斗一番,这就是我印象中的火锅。

旧历年,家里必定吃火锅。一大家子二十多个人,分两桌吃。后来,表哥表姐结婚生孩,家庭就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逢年过节或是老人生日,一家人聚在一起,从两桌变成三桌,甚至有时要加位置。大人一桌,小孩一桌,第三桌是混着的。哪管你是舅舅,还是外甥,反正同坐一桌,地位平等,盯上同一块肉,也是互不相让。

老人常说,“人多才好!”

朋友聚会也喜欢吃火锅,人也是越多越好。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宿舍四人讨论了一个晚上,终于决定买个电子锅。锅回来那天,我们叫了另外两个宿舍的人来庆祝,十几个人挤在空地不到八平的屋子里,齐齐下筷。

夏天,边开空调边吃火锅,心里一个劲儿地叫爽。冬天,冻得手脚哆嗦也最好吃顿滚烫的火锅,从喉咙暖进胃部。

实惠,方便,有气氛!在宿舍吃火锅成了一群不会做饭的女大学生聚餐最好的选择。后来我们还明确分工,买菜,洗菜,洗锅,分得清清楚楚。

吃火锅也有见不得人的时候。万一碰上宿管来查房,宿舍内势必人仰马翻。锅是藏不住了,唯一的办法便是舀一碗热热的汤,夹几块肉,派最会外交的舍友,半开门,先向阿姨撒个娇,再把热乎乎的一碗肉递到她手里,她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有一次和几个朋友聊到“和暗恋的人一起吃什么最好?”讨论了半天,“吃什么最好”倒没结果,反而“吃什么最不好”得出结论——火锅。

火锅似乎只适合和亲朋好友一起吃,“朋友”还要是见过你最难看的吃相的朋友。哪天你试试和一个初识的朋友吃一顿火锅?你连筷子带手一起抓,锅里的热气融掉你脸上的妆,万一耐不住辣,你还眼泪汪汪。

这顿火锅后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你遇到同类人,日后成为火锅之交;二是你们下回不会再约吃饭了,或许根本就没下回。这么说,火锅也能鉴别出谁是同类人。

你要是反驳,吃火锅一定要吃相狼狈吗?不能斯斯文文吗?

如果是一人一口锅,安安静静地坐着,慢条斯理地夹着菜,偶尔还可以抬头相视一笑,那还是吃火锅吗?

刚到北京工作那会,同事带我去吃火锅。一人一口锅,小小的锅,自己涮,自己夹。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不是同类人。

1987年,我还是一个23岁的年轻人,那一年我大学毕业,成了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校的一名教师。在这里我需要解释一下,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校的学生都是健全人,毕业之后,他们将成为残疾人的老师。作为残疾人老师的老师,老实说,我当时一点也不知道残疾人对我将意味着什么。因为我写过小说《推拿》,许多人都有一个误解,以为我把我所认识的残疾人的故事都写进了小说,事实上不是这样。为了尊重朋友的隐私,我在《推拿》里头没有记录任何一个真人,也没有记录任何一个真事。但是,在今天,我要给你们讲两个故事,人物是真的,故事也是真的。对了,在讲故事之前,我要介绍一下我的职务,我的职务是推拿中心盲人居委会的大妈。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戒指的。我有两个盲人朋友,一男,一女,他们是一对恋人。有一天夜里,姑娘把我从推拿房叫到了大街上,掏出了一枚戒指。她告诉我,她想和她的男朋友分手,戒指是男朋友送的,她请我把这枚戒指退还给她的男朋友。我把小伙子喊了出来,把姑娘的想法转告了他。小伙子对我说,他已经感觉出来了,但是,希望我把戒指再送给女方,理由很简单,恋爱可以终止,这段感情却是真实的,他希望女方把戒指留下来做个纪念。我只能来到女孩的面前,转达了小伙子的意思。姑娘说,都是残疾人,买一个戒指不容易,请你再跑一趟,退给男方。我又一次来到小伙子的面前,经过我的反复劝说,小伙子最终接受了戒指。第二天上午,那个姑娘就消失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盲人都有他们的生理缺陷,他们大部分都有些自卑,他们担心主流社会的人瞧不起他们。为了补偿这种自卑,他们就格外地自尊。作为居委会的大妈,我时刻能感受到他们心底里的那种力量,这力量其实也正是生活里头最为朴素的一个原则——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在我看来,一个人只要过上有原则的生活,他就是高贵的,这样的生命就是高贵的。我愿意向这样的生命致敬。

现在我要说第二个故事了,还是关于戒指的。我另外有两个盲人朋友,一男,一女,也是一对恋人。这一对恋人要幸运得多,他们最终结婚了。就在他们举办婚礼的前夕,小伙子找到了我,让我做他们的证婚人。在我给他们证婚之后,婚礼的司仪、江苏人民广播电台的一位女播音员,请一对新人交换戒指。小伙子拿出了戒指,是钻戒。而那位盲人姑娘也拿出了一枚戒指。现在,我想请朋友们猜猜——姑娘的戒指是用什么做的?这枚戒指是新娘用她的头发做的。新娘是一个诚实的姑娘,她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们,她买不起钻戒,她只能用她的头发为她的新郎编织一枚结婚戒指。这位盲姑娘说,她的头发太软了、太细了、太滑了,为了编织这枚戒指,她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她差不多动用了一百个小时才算完成了她的梦想。我清楚地记得,婚礼上所有的人都流泪了,我请来的女播音员几乎泣不成声。唯一没有流泪的那个人是新娘。她仰着头,凝视她的新郎,她自豪的、倔强的、幸福的、什么也看不到的、远远说不上漂亮的凝望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她自己也许都不知道,因为贫穷,她没有能力去购买钻戒,但是,她却为我们展示了一只最高贵的戒指。它不是矿物质,它是一个姑娘的生命,她全部的爱,因为爱而激发的无与伦比的耐心。——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大行宫附近一家最为普通的路边店里,时间是2010年的年初。非常遗憾,在我证婚的时候,我的《推拿》已经出版了,要不然,说什么我也会把这个场景写进我的小说。今天,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你们,多多少少弥补了我的遗憾。在这里我特别想说遗憾。作为一个作家,我的人生几乎就是在遗憾里头度过的,我相信,在座的艺术家们都会同意我的说法。每当我完成了一部作品,无论我多用心,回过头来,都会发现有许多东西没有写进去。这个没有写进去的东西就是比小说更加广阔、比小说更加丰富的生活。可我依然是乐观的,正因为有遗憾,我们手中的笔才不会停歇,遗憾在,艺术创作就永在。最后,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朋友们,为了你们的健康,也为了盲人朋友有一份更好的收入,大家常去做推拿吧。

 

Reddit 问答版:真正爱你而不仅仅是欲望的表现是什么?

– 「欲望看起来像爱,直到需要付出和牺牲的时候。」我一直遵循着这个规则,它总是有效的。

– 当他在你因为化疗而失去了所有头发并正在浴室里吐得稀里哗啦时,仍然称你为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

– 欲望是「我想把你带回家」,爱是「有你在,我就有了家」。

– 你所有的弱点都是爱你的理由,而不是用来对付你的武器。

– 我妈妈总是说,当你真正爱一个人时,生病时你会照顾他们。在我 10 岁时,我爸爸就中风了,16 年以来,我妈妈一直在照顾他,她说绝对不会把他送进养老院,这很艰难,但她做到了,她有全职工作,抚养两个孩子,还要照看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丈夫,我爸爸 2 年前去世了,但我妈妈仍然想着他。写下这些让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和一个残疾爸爸一起长大很艰难,但他是个好人。我非常想念他。

– 当它们在你家门口留下死去的小鸟和蛇。是的,那就是你知道你的猫真的爱你的时候。

– 这很简单,如果某人的幸福对你来说至少和你自己的幸福一样重要?这就不是一时的迷恋了。

– 看着你,不是上下打量,也不是试图引起注意,只是看着,我很少感受到这样的注视,即使是在长期关系里,总觉得缺少什么,后来才意识到,那种目光就是爱。没有期望,不需要对方改变,只是在你想要变得更好时送出支持,以及在你取得成就时的为你高兴。积极、鼓励和注视,这就是我认为爱的标志。

– 我一个朋友谈到她的丈夫在她生完孩子后会定期检查她是否生有痔疮。如果这不是爱的表现,那我真不知道什么才算。

– 听你讲完昨晚的梦,不会不耐烦,也不会打断。

– 当一个人真正爱你时,关注的都是那些小事,比如记住你喜欢的零食,想知道你今天过得怎样,而不是只在乎激情时刻。欲望通常只关注身体,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爱会在起伏中坚持,支持你,让你即使在最糟糕的时候也感到被重视。如果他们有在努力的去理解你并设法建立有意义的关系,那就是爱的表现。

– 爱是一种选择,欲望是一种感觉。你们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彼此,在激烈吵架后、在互相伤害后、在感情裂开后,然后你们同意一次又一次的恢复以往。永远不是一种保证,是你不断做出的选择。

– 银河护卫队里的德拉克斯是这么说的:「当你长得够丑,当有人说爱你时,你就知道是那是真的爱你…… 帅气的人永远不知道该信任谁。」

– 我的前任总是逼我发生性关系。有时候当我感觉不好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我现在不想」,他就会闹情绪,让我感到内疚,直到我妥协,草草了事。五年后,嫁给了一个很棒的男人。第一次我们赤裸裸地拥抱时,他突然勃起,我有点紧张。然后他说:「我的身体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我被你吸引。但你不要觉得必须要做什么回应。我现在只想抱抱你。」这让我哭了…… 治愈的泪水。

– 我弟弟在一次聚会后跟我们一起回去时吐在了他身上,当时我正在开车。他非常冷静,安慰我,帮我弟弟缓解酒醉,没有生气,即使事后也没有算旧账,还帮我洗了车子。我打算嫁给这个男人。

– 我丈夫车祸后做了脊柱手术,医生说他将永远无法弯腰系鞋带了,我说「没关系,我来做」。为了回报我,他会在书本、首饰盒、电影盒、茶罐里留下小情书。他在四年半前去世,我仍然会时不时的找到这些便条。即使生活还得继续,痛苦也从未离去,但这些美好的惊喜总是让我感动。

– 我不认同大部分留言,似乎你们都倾向于通过一个人愿意为他人承受多少痛苦来评估爱的分量。自我牺牲确实重要,但它出自关心,但爱是独立的。尽管我理解爱也能通过关心来感受到,但这么定义过于狭隘了,在我看来,爱是模样,取决于你是如何给予或者接受它的,更准确来说,爱取决于你是否相信眼前这个人,如果他说爱你,而你相信了,对于你来说,这就是爱了。

– 为上床而服务的策略性手段有很多,这是游戏的一部分,遵循步骤,花费时间,达到目的。但他们很少会热情的分享自己的个人偏好,因为这通常不是推动上床的筹码,反而会显得有点呆呆的,然而这也正是你在真正享受与之相处的人之间会做的事情。也许这不是最好的例子,但要寻找那些无效的信号,那些他愿意袒露真实形象的事情,即使它们并不能让他看起来更性感。

– 欲望可以是爱,反之亦然…… 如果有人满足了你对爱的想象,那么就没有必要去较劲区分两者。

– 这个帖子让我明白,没人爱过我,操。

– 我们约会了大概两个月后,前女友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只裹着一条毛巾,我以为今晚有事可做了,直到看到她一脸焦虑的神情,她让我摸了一下胸部侧面,那里有一个小肿块。我看着她,说「我们明天去做检查」,不是「你」,是「我们」。第二天,我在诊室外等她,心里一直想着「如果是癌症怎么办」,我想象着她秃头、瘦弱、苍白的样子,告诉自己将会陪她度过一切,我无法忍受没有她的生活,像个傻子一样痛哭,那时我知道了我爱她。几天后结果出来,谢天谢地,是一个良性的囊肿,我带她去高档餐厅庆祝,那是她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我让这句话停留了一秒,那是最美妙的一秒钟,然后回答说「我也爱你」。

* 评论:天呐,所以是什么让你们分开了?** 楼主回复:又过了几个月,有一天她把 Apple Watch 落在了我家里,晚上 11 点半,我躺在床上,手表在床头柜上亮了起来,我伸手拿来,看到的是一个用于注册 Tinder 的验证码。

缘,这个字总是触动我的感情。我很喜欢它。它使我眷恋也使我惆怅。它很简单,它又很丰富。它当前无奇,而事后回味最永。它是世俗的寻常现象,却又是哲士深思的妙理。我喜它,也惜它。

缘,有的地方读音如“圆”,有的地方则读之如“沿”。做衣裳的女红(此红音工)术语,有一种“工序”叫做“沿边儿”,那沿实际就是缘字了,所以它是个“糸”部偏旁的字。看来,它似有“伸延”“牵引”之义,所以才有“田缘”这一说。当然它还有别的意思,比如“收缘结果”,可见那缘边儿是“收工”的一道活儿。——可是,怎么就又出来一个“缘分”的话呢?这恐怕和女红(现代变成服装厂了吧?)就关系不大了。

我对“缘”的知识与理解都很“低班次”,因为大抵来自早年看小说的“体会”。不用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种“小说哲理”是我的启蒙老师。它使我朦胧地感受到:缘很奇妙,很宝贵,似乎偶然性极大,然而又带着不可思议的“命定性”。所以既有偶然的机缘,又有“前缘”“宿缘”,所以缘也是一种“分”(去声如份),“分”就是《红楼梦》里“识分定”的那个“分”,是一种“定数”。

于是我方悟到:有缘无缘,缘多缘少,看似纯属偶然之事,而照一种哲学思想(佛家吧)来看,那也都是早就有“人”给安排了的,一点儿也不偶然。

我看小说时,往往读到一种动人的情景:一位神仙美女,每夜到一位书生的“寒斋”来相会,情好甚笃,非止一日。忽然一夕迟至,面有戚容,临别之际,依依难舍,流涕而言:“从此永别——妾身与君缘尽于今夜矣!”我每读至这种地方,真是“辄不胜情”,为之怅然不乐者久之。由这儿我深悟:原来人生聚散,都是缘的作用。无怪乎雪芹也说“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了。

出外旅行,坐车乘航,必遇同座者,其时,彼此距离之近,简直是“耳鬓厮磨”,如再气味相投,语言契合,那又堪称是“倾盖如故”的一种亲切情谊——然而,“到站了”“再见”!从此茫茫海宇,何处真去“再见”?今生今世,天南海北,竟能聚如密友,岂不是有缘?但“缘尽”于一句“再见”,这其实就是“生离死别”的“永诀”了,只不过二人执手之际,心中都不肯那么想,口中都不忍那么说罢了。悲夫!

因此,我常常自思自忖;人生何处非缘,而缘之大小、哀乐、久暂、美恶……各各不同,千变万化,诚为不可方物、不可思议的“关系”现象,但人人皆等闲视之。

不知天下万缘之中,可曾有人创立一门专学——即名之为“缘学”?

六亲众友,言笑过从,欢乐共之,患难分之,朝朝夕夕,这是何等的善缘?而一旦缘尽,至亲至厚,也要分手,从此人间天上,永难再逢。这缘又是多么可珍可惜?然而人在缘中,不知其故,又有几个懂得珍缘惜缘,莫可丝毫轻慢以处之?君不见那鲁智深,吃醉了,闯下祸,被迫离开五台山寺时,拜别长老,他唱的那支《寄生草》有云:“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叹他英雄失路之悲,也着实感慨于“无缘”一义。人,任凭你有天大本领,盖世才华,没有缘法,在世间也只能看着那些“幸运儿”洋洋得意,脑满肠肥。岂不嗟哉。

老残先生在《游记》正集收束时,写了一对联赠与好友,他道是: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为眷属;

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早年阅书至此,亦深觉有味。如今想来,他在有情有味的笔墨生活中,也有小小失误。比如,既云前生注定,如何又言错过?若缘已注定,那是怎么也错不过的,即暂时周折,终究还要结缘;若能错过,则岂为“注定”?这语病可谓不小。我今为他纠改,其下联应作——“是前生注定事,岂错过姻缘?”老残先生若见此拙文,必当首肯——未必拜我为“一字师”,大约总会欢喜,说我们竟因此而结下了一段“文字缘”吧?

一点儿不差,文字也是大有缘在的。“无缘文字”实际并不会有。比如我这拙文,就是“有缘文字”的好例子:它的起意、产生、编发、印刷、流布、入手、寓目、感应、反响……每个环节都包含着很多层次的缘法,否则世间即不会出现这篇“散文”。是谓“文缘”。

上文提到鲁智深唱《寄生草》,这支曲文其实是两次说缘,因为那下面还有:“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正是,随缘化缘,他日后一下子化到了梁山泊去也。非缘而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