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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玩,他们就玩一下,走到玉林路的尽头,走到小酒馆的门口;不让玩也不说什么。允许过的节日过一下,不提倡过,就收起道具,低头假装路过。多好的人儿。

他们爱网上骂骂老板,但好像也没真对老板做什么。你看那些报复社会的糟心事件,还是中老年干的多。年轻人干什么了。

他们看的诗歌、小说、摇滚、嘻哈,哪一样不老实的,我觉得我小时候看的东西都刺儿得多。连网络小说现在都是以“苟”为主,苟道流行。早几年的男频网络小说,主角都要“在生死之间磨砺”“越级挑战”,现在不磨砺了,都苟起来。

还要怎么老实服帖呢。

年轻人确实有一些事闹不明白,因为有信息差和经验差。但在生活这件事上还是闹得明白的,没有什么信息差。

他们知道房租多少钱,交通多少钱,咖啡和奶茶多少钱。反而是教授们不知道。

日子怎么过,他们自己明白。他们再喜欢的博主,只要无视他们的生活困境,非说高溢价的产品不贵,他们就会翻脸。人家知道生活的熔断点在哪儿。

如果一代人很喜欢猫狗,却不想要孩子,说明不是因为缺爱的能力,而是因为后顾之忧。消除后顾之忧才是最有效的。总想靠做思想工作解决问题,不太好使。

教授还忽略了一件事,老老实实、服服帖帖,这八个字是个父相伤害的循环。

想着让人家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回头又会有人让你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可千万不要有自居食物链上游的幻觉。

金庸小说里,白驼山有很多蛇奴,每天想的事就是让蛇儿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结果到大船上,少主欧阳克放火烧船,让蛇奴陪葬,他们吓得惊慌大叫,乱跑乱嚷,却一点用都没有,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然而欧阳克又照样被洪七公霸凌,塞了一嘴鸡骨头,还是嚼过的,连抱怨都不敢,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君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你琢磨如何让年轻人老实、服帖,别人一样琢磨怎么让你们这些机构、专家老实服帖。如此循环,何时是了啊。

忍不住自动演绎了一下琼瑶剧风格:

“你是不是不爱我,因为我不够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不,我就是喜爱你的不老老实实、不服服帖帖!”

“天啊我好喜欢你喜欢我的不老老实实、不服服帖帖!”

当然,这件事也是难为先生们了。

毕竟生孩子和炒股不一样。想让大家都去炒股,就会有人自告奋勇出来,扮演炒股,直播炒股,回头去邀功,显示引导得多么新鲜卖力。生孩子演不了啊,咋引导,你得真生。

还是范志毅那句话,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洋气不洋气”现在叫“city不city”“换个工作”现在叫“换下赛道”“培训”现在叫“赋能”“不上进”现在叫“摆烂”“裁员”现在叫“优化”“下降”现在叫“负增长”“无业游民”现在叫“自由职业”“拍马屁”现在叫“情商高”“生闷气”现在叫“情绪内耗”“性格内向”现在叫“社交恐惧”“傍大款”现在叫“向上社交”“没教养”现在叫“情商低”“啃老”现在叫“全职儿女”“分手”现在叫“及时止损”“隐私”现在叫“边界感”“竞争”现在叫“内卷”“崩溃”现在叫“破防”“风险”现在叫“避雷”“啥都不干”现在叫“躺平”“缺心眼”现在叫“钝感艺术”“穷游”现在叫“特种兵”“春游”现在叫“研学”“瘦弱”现在叫“骨感”“开心果”现在叫“搞笑女”“油盐不进”现在叫“内核稳定”“新行业”现在叫“新赛道”“深情”现在叫“舔狗”“外向”现在叫“社牛”“辞职”现在叫“炒鱿鱼”“捡便宜”现在叫“薅羊毛”“上班”现在叫“搬砖”“围观”现在叫“吃瓜”“花痴”现在叫“恋爱脑”“坑蒙拐骗”现在叫“割韭菜”“光棍”现在叫“单身狗”“非常棒”现在叫“绝绝子”“偶像”现在叫“永远的神”“出风头”现在叫“显眼包”“送礼”现在叫“人情世故”“吹牛逼”现在叫“号召力强”“录取”现在叫“上岸”

返乡做餐饮,是年轻人创业的重灾区

大厂人被 “优化” 后卖起包子,网友:这样做生意迟早要黄

逃脱 “班味”,许多大厂人仍前仆后继入局餐饮。

最近,《四个被优化的大厂人,卖起了包子》的报道在网络上引发热议。

在杭州,四名阿里 P7 级别员工在被优化之后,凑一起开了家包子铺。这从没做过餐饮的四个人原本在大厂的岗位是 HR、交互设计师、产品经理、运营,带着 “大厂赋能” 的思维方式,试图将门店打造成一个跨界融合的综合体。

他们开的这个包子铺将近 20 平米,装修是黑红色系,除了包子,也卖鸡尾酒、烧鸟,甚至还有书籍。店长在接受采访时还表示,要将包子铺做出 “家” 的感觉。

除了 “四不像” 的定位以及繁杂的产品线,还有一个雷点是价格 “刺客”,包子 9.9 元一个,一份肥肠饭售价 40 元,一份鲍鱼炒饭带两瓶饮料的价格则高达 108 元。

据报道,该店的自然流量一直不太理想,门店开业后的前两个月,每天靠自然流量,基本只能卖出几十个包子,每个月都会亏五万左右。

但目前几位经营者非常 “松弛感”,还表示未来还可能卖更多无关的,有网友吐槽:像极了曾经到处拓展新业务的大厂们。

这种 “玩咖” 性质的餐饮创业我们看不懂,可能也没什么参考意义,但却反映着 “大厂离职做餐饮创业” 仍是一个热门选项。

去年轰轰烈烈的开店大军,现在还在坚持吗?

去年,腾讯、阿里云、B 站、爱奇艺等互联网大厂先后传出裁员信息。例如据腾讯 2023 年一季度财报,裁员比例接近了 10%。餐饮业这样一个看似低门槛的行业,突然变成了 “温暖的避风港”,许多大厂人拿着赔偿金入局开店。

他们中有的是自己开店,有的是加盟连锁店,有的是合伙人,有的是主理人。有的是做快餐,有的是做火锅,有的是做烧烤,有的是做咖啡。有的是在一线城市,有的是在二三线城市,有的是在乡镇,有的是在旅游景点。

但去年的餐饮倒闭情况大家也有体会。在价格战、内卷、消费理性的多重高压下,这一年中,有接近 136 万的注销餐饮企业,隔壁的奶茶店还没认清店名,转天就变成了其他烘焙店……

而今年上半年的倒闭情况只会更惨烈。天眼查数据显示,截至 2024 年 6 月 30 日,国内餐饮相关企业注销、吊销量也达到惊人的 105.6 万家,“逼近” 去年一整年了。其中,仅仅第二季度,倒下的餐饮居然有 60 万家左右。

最近,还有自媒体报道了几位被互联网大厂抛弃的人,从高级时尚的写字楼扎入到餐饮行业中,但这条赛道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其中一位 “受害者” 加盟的拌面档口短短一个月,就眼看着八万多元补偿金,就像打水漂一样消失,亏损近十万,这是跳入了快招公司的陷阱。还有一位 “受害者” 试营业了麻辣烫和黄焖鸡都赔钱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卖渔粉,中间倒是拿到投资顺利开了 8 家门店,但坚持经营到今年 4 月份,只有第一家渔粉店在盈利,整体亏掉了自己的六十万和投资人的两百多万。

企查查数据显示,2023 年全年新增餐饮企业达到 318 万家,其中,上半年全国新开了 168.9 万家餐饮店。而刚过去的 2024 年上半年,这个数据是 131 万家,增幅明显收窄,回归到平稳的状态。

但基数仍在那里,而相比去年,餐饮创业惨淡的局面已经开始转移到了三四线等或者县城市场。

年轻人返乡做餐饮,成为创业重灾区

“今年的情况是,上半年收进的设备多了三四倍,而且出手周期变长了很多,现在餐饮创业者都谨慎了许多,另外,相比北上广这些一线城市,近年来三四线或者小县城开店的意愿更强。” 专业餐饮二手设备回收商狗哥这样跟内参君说。

他表示,现在年轻人离职做餐饮太普遍了,还有直接做餐饮回收的,“我有两个徒弟也是大厂人,一个曾在饿了么,一个曾在小米”。

或主动或被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返乡创业。有开民宿的,有做电商的,但很大一部分是做餐饮店。这最直接的原因是,餐饮业的创业门槛相对较低,且现金流快,减少资金压力和不确定性。

此外,受到头部餐饮下沉的影响,下沉市场被认为市场广阔。去年被称为餐饮行业的 “下沉元年”,头部餐饮品牌在一线城市竞争异常激烈。为了寻找新的增长点,许多头部餐饮企业开始集体下沉,进军二三线城市及小县城市场。这一现象让在被众多餐饮创业者效仿。

内参君总结,年轻人回乡创业的品类和特征主要集中在以下两点:

1. 咖啡和奶茶是最主要的两个赛道。奶茶和咖啡已经有了大量成功的品牌和连锁模式,创业者可以选择加盟,或自主创业。这两类都容易成为社交场所和打卡地点,符合当下年轻消费者的消费习惯。GeoQ Data 品牌数据显示,咖啡品牌在县域市场咖啡门店总计约 5454 家。其中,有 3700 家诞生于 2023 年一年之中。可见,咖啡正成为县域经济新业态中的明星品类。

2. 其他网红属性强的餐饮项目。这些餐饮项目通常具备视觉冲击力和社交媒体传播力,如独特的装修风格、创意的菜品或消费体验,能吸引大量用户打卡、分享。对于创业者来说,这种快速获得曝光和流量的能力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因为它能够在短时间内帮助店铺积累人气,迅速扩大知名度。

只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一些去年火了的网红品类,今年疯狂倒闭,比如安徽板面、冒烤鸭、烤鱼等,另外,在下沉市场有个特点是新进餐饮人机会少,市场被一些本地餐饮(当地特色)老店强势占据着,难存活”,这是狗哥观察到的情况。

餐饮小白,死于 “理想化”

餐饮行业并非乌托邦,而是一个需要真刀真枪拼杀的战场。据各方面反映,今年餐饮小白入局已经少了很多,更多的还是一些餐饮老炮在反复尝试与挣扎。分析失败原因往往是以下几种:

1. 理想化思维,过于一厢情愿

或许是出于对 “自主掌控命运” 的向往,或是希望回归简单的生活,年轻人带着美好的理想和激情辞职返乡创业,但当理想与现实相碰撞,他们可能都低估了餐饮业的艰辛与挑战。

他们对市场和消费者需求的理解可能并不深入,往往凭借个人喜好或在大城市的经验,认为可以将这些模式直接复制到家乡。或者希望开设一家与众不同、符合自己理想的餐饮店。然而,忽视本地市场的消费习惯、饮食文化和竞争环境,会导致创业初期就走入误区。

2. 缺乏 0 到 1 的经验,以及精细化运营能力

许多年轻人返乡创业后,发现实际运营与他们想象的轻松和自由截然不同。“虽然当老板,但却比员工干得多,变成了一个人全能,人力、品控、运营、采购、财务、商务、销售、理货、打包、服务员、保洁等等通通都得干”,一位餐饮创业者在社交媒体上分享。此外,下沉市场的消费者总体收入水平较低,餐饮经营者需要更加注重成本控制,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并且提供具有高性价比的产品。

“有钱去前辈合伙,没钱去餐馆打工。总之先搞清楚这一套流程,再来干餐饮吧。” 狗哥提醒餐饮小白们,不要盲目入行,在进入行业之前,起码要对整个餐饮链条有一个感知。

3. 过度依赖新媒体,忽视实际经营

年轻人自以为天生有着 “流量” 思维,对短视频、直播等营销很熟悉,但这类手段并非万能。许多年轻创业者自认为大厂人掌握了社交媒体运营手段,以为一开直播、发几个短视频就能吸引大量顾客,轻松引流。然而,他们往往忽视了餐饮业的本质:产品质量和服务体验。如果餐饮产品本身不过硬,店内服务不到位,再多的营销投入也难以弥补。

4. 没有长期战略规划

年轻创业者往往过于关注眼前的成功,忽视了长期发展战略。“一些年轻人餐饮创业有个特征是短视,他们赚到的钱会都放进自己口袋,没有胆量也没有战略思维说把一部分拿出来,去做更多的项目开发或提升” 狗哥这样评价。在缺乏长期规划的情况下,一旦市场热度减退,店铺很可能陷入经营困难。

小结

尽管餐饮业看似门槛较低,但它同样需要专业技能和市场洞察力。大厂员工转型进入餐饮业,需要放下过往的光环,从零开始学习餐饮行业的运营知识。同时也需要深入了解本地市场,尊重并融入当地的饮食文化,而不是简单地将大厂的思维方式和商业模式直接套用。

餐饮业是一个充满机遇但也充满竞争、快速迭代更新的行业。对它的法则有所敬畏,有所付出,才有机会存活,才有可能发展。

Reddit 问答版:你的 30 岁和 20 岁有什么不同?

– 20 岁的时候,迫切的希望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在意他人的看法,而当下一个 10 年到来之后,只会让你意识到「我不必为了别人而费力表现」,这是一种巨大的解脱。

– 怎么说呢,一切都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调整自己也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需要确保足够的睡眠、运动和饮食健康,可以拥有更从容的计划能力,也积累了一些财富。

– 经常被问到」你什么时候结婚?」和「你什么时候要孩子?」。

– 20 岁的时候,遇到问题会想「以后再想办法」,30 岁的时候,「以后」已经来到了面前,死死盯着我。

– 好的部分是,买得起以前买不起的东西,不好的部分是,工作越来越忙,责任越来越沉。

– 宿醉的影响会持续 2 天,而不是 2 个小时。

– 孩子们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20 多岁的时候,我有全职工作,还有大把的时间和老公一起打游戏、做大餐、阅读、旅行、以及午睡,现在,我必须早上 5 点起床,才能挤出 30 分钟的锻炼时间。

– 30 岁是你开始收获 20 岁种下果实的季节,无论好坏。如果你当初做出了正确的健康选择,那么恭喜,你的精神状态会比那些整天坐着吃垃圾食品的人好太多。不太认真的对待事业发展?嗯,你也要收拾自己造成的烂摊子。基本上,你在 20 岁时的每一次决定和行动,都构成你在 30 岁时能够取出的存款。

– 对于浪费了自己最黄金的 10 年时光感到后悔,但和 40 岁时后悔浪费了第 2 次黄金 10 年相比,算不了什么。

– 20 岁的时候,放假会迫不及待的出去撒欢,30 岁的时候,放假会迫不及待的在家休息。

– 不在乎那些你无法改变的事情,把自己放在所有事情的前面,我学会了没有人会照顾你,除了你自己,当你有了孩子,你必须确保自己没问题,这样他们才会没问题。

– 30 岁 - 36 岁有点像「有钱版本的 20 岁」,然后生活节奏开始放慢,开始满足于悠闲的娱乐活动,不再热衷于聚会。打游戏的兴趣没了,原因之一是游戏商品的变化,我不想和任何人竞争,也无意通过游戏证明什么,当我玩游戏时,我只是想坐下来放松一下,但现在似乎有太多游戏都鼓励玩家变强或是战胜他人。

– 可支配收入变得更多了,可以尽情的享受生活乐趣。什么?生了孩子?当我什么都没说。

– 对废话和愚蠢的容忍度逐渐降低。

– 开始做一些年轻时曾经嘲笑父母做过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提醒大家在离开房间后关灯、在电视机前睡觉、出门后返回检查有没有锁好门……

– 看着父母变老真是残酷。我正在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们最终会离开,这注定让我情绪崩溃。趁你还有他们的时候好好珍惜,珍惜与他们一起创造的回忆。

– 变化很多,不能像以前那样胡吃海喝,腹肌也早就消失了,在被妹子调情时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结婚,发脾气的次数少了很多,总之,有很多不爽,但婚姻和收入弥补了一切。

– 我有很多想告诉你们的,但我太累太疲倦了,不说了。

– 时间流逝变得更快,而生活变得更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20 岁的时候我会讨厌这种一成不变,30 岁时却会对此感激不尽。

– 年轻时几乎每次生日都代表着一次全新的体验篇章,16 岁可以开车,18 岁可以买烟,21 岁可以买酒,25 岁可以租车,一旦进入 30 岁,生日就不那么让人兴奋了,你大概只会在 5 年或者 10 年的节点上庆祝。

– 玩不动瓦罗兰特,又滚回去玩 CS:GO 了。

– 有了一定的资产,和朋友的谈话主题从旅行、游戏、约炮变成了信托、买房、股票。

– 20 岁充满了希望和可能性,感觉未来近在咫尺,满脑子都是改变世界、影响他人和取得成功的念头。30 岁时,对世界的真实运作方式有了认识,明白了往日的天真,也意识到能改变的只有自己,接受身为平庸的存在。

– 开始变得完全熬不了夜,但躺在床上又没那么容易睡着。

– 20 岁,未婚,绝对的进步主义者,对抗一切限制我们权利的制度,30 岁,已婚,新晋的保守主义者,见不得小屁孩们的胡闹。

– 学会了控制冲动,不在害怕错过了新话题,结婚生子,注重舒适,我的 20 岁是一段鲁莽的时光,但也并不讨厌它。

– 碳水化合物成了生活里最大的敌人。

– 作为一个球迷,看到比自己还年轻的球员被球队解约,理由是他已经「过了巅峰期」,这滋味很复杂。

– 你的朋友圈变得越来越小,特别是当你在成长、而他们仍然停滞不前的情况里。

– 更多的收入、信心和生活经验,就是这些。大多数人的身体直到 40 岁后才会出现问题,对于年轻人来说,35 岁左右将是你们的颠峰时期,期待它的到来吧。

– 告别睡懒觉的习惯吧,如果你的生物钟没有准时叫醒你,你的膀胱、肠胃或者孩子都会使命必达。

– 看到一个未接来电,不会再回拨过去,而是相信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对方一定会再打过来,更不必担心有人没联系到我地球就会停转,就是这么松弛,哈哈。

– 我觉得自己在 20 多岁的时候有点蓝洞和自我放纵,尤其是在前半段,不擅长负起责任,也不擅长处理生活矛盾,背了债务,却没有收获。但我一直在努力工作,即使这不是一份高薪的职业。30 岁的时候买了房子,有两辆车,以及一个可爱的孩子。坦白说,感觉 20 岁就像一个快速消散的梦,除了债务,那是一个警告,哈哈。

– 78 岁的人均生命意味着 38 岁就是人生的半程转折点了,从那时开始,一切都会开始走下坡路,剩下的日子将永远比过完的日子要少了。

– 开始失去,头发。

咖啡师属于蓝领中的服务行业工作,或者用另一个更受到年轻人关注的概念:“轻体力劳动”。除了咖啡师,轻体力劳动还包括花店店员、书店店员、宠物美容师、游泳池收银员、电影院场务、园丁、叉车司机、景区导游等。这些工作不需要枯坐电脑前,也没有重体力消耗,而且大多数没什么门槛,当天面试,第二天就能入职。

但像瑞幸和manner这类快销式咖啡店,是他们最先排除的选项,因为在这些店里“每个人将会被使用到极限”。

这些年轻人在豆瓣“轻体力活探索联盟”小组分享自己的经验。小组有八万个成员。最近一个月,小组新增讨论167条,新增回应2900条,新加入成员2033人。

近年来,不少年轻人脱离了“正常”的轨道,他们希望能“解放自己的大脑、使用自己身体”,逃离内卷的压力,为自己另辟一条不一样的道路。2023年上半年,“脱下孔乙己的长衫”话题风靡一时,轻体力劳动也可以被看作一种“脱下长衫”的尝试。

聚焦到个人身上,这种对轻体力活的讲述更像是一种对生活的再创造。一些人可能靠一种“新的理解”重构了自己的生活,从而获得了微弱的慰藉。对另一些人来说,这是最快速地开始做事、摆脱空心病的方式,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逃避。

这批年轻人并不是这个行业的大多数。真正从事这个行业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批人。根据《中国蓝领群体就业研究报告(2022)》,2021年,中国有超过4亿蓝领劳动者,在7.47亿就业人口中占比超过53%。他们是我们的目光并不会投向的更大多数。没有这份“新的理解”的武装,生活在他们面前更赤裸地铺展开来。

八万年轻人的生活探索

久期是豆瓣“轻体力活探索联盟”小组的组长,她在2022年11月创建了这个小组。2022年6月,久期研究生毕业,进入一家央企工作。这里的氛围与体制内相似,走进办公楼,是一间一间的办公室,清一色棕色的木质桌子,和一排排的行政柜。这是一个平均年龄四十岁的环境,老一辈人喜欢给人做“苦难教育”,企业的公众号推文里经常写,“夫妻两人加班到深夜,无暇顾及孩子”,他们将这些当作值得歌颂的正面典型。

久期并不快乐,与她同期毕业的朋友们也不快乐,大家都说自己想辞职。但辞职后可以做什么呢?一个做财务的朋友常说,自己还不如去做保安。久期则说,她想去做单位门口的园丁。

她这样描述办公大楼门口的绿地:那是两个大长坡,坡下面是绿植。和她同期的年轻人上那个大坡的时候,总是垂头丧气、有气无力的,而那些中年人前辈则总是精神抖擞,步调非常快。有时她在下午时上坡,“带着一种要赴死的悲壮感”,然后就看见园丁们在剪那些看上去已经很有型的草。阳光很好,园丁举着一个水龙头,水洒在天空中,折射出晶莹的光。她心里忽然想:会不会他们的工作其实更快乐自由?

小组创建后,很快发展壮大。头一周几十人,几周后就有了成百上千人。现在,八万年轻人聚集于此。这是一个这样的小组:成员以女性为主,年龄多在20岁-30岁之间,本科刚毕业几年的学生居多,其中有不少985、211的学生。小组里的高频词有“抑郁症”、“情绪价值”。

不少组员都觉得自己此前的工作充满痛苦。他们中有人“秋招屡战屡败”,经历了“考研失败、失恋、大厂裁员”,常常“怀疑否定自己”,“精神压力大,内耗,身体不健康”,他们想试试,轻体力劳动能否疗愈自己。

在他们的描述中,轻体力工作“快乐、自在、松弛”,“很平静,没有压力”,使得他们“精神状态、身材和气色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孤寂麻木了很久的内心又醒了”,“发现自己眼睛有神多了”。

与过往的写字楼工作对比,他们能在这份工作中感受到“被信任、被需要”。好几位女性组员强调自己拥有“全女”的工作环境。“确定性”是另一个关键词。有人写到,“裸辞后的精神无比动荡,但是浇水的比例永远确定”,“一个新单子意味着一个新的确定”。有人说自己靠这份工作治好了抑郁症。

一些人发现,有些主管并不愿意招收学历偏高的年轻人,担心他们只是抱着体验生活的目的,很难做得长久。为了能进入轻体力行业,甚至有人想要“向下包装自己”。

久期并没有将自己的园丁梦付诸实践。她现在仍在原来的公司,没有辞职。她逐渐“调整过来了”,接受了“没有必要在工作里寻找意义和价值”。

做一份工作 想象一种生活

小组里有很多人真的付诸实践,应聘了一份轻体力工作。我们的受访者分别做过咖啡厅、书店店员,餐厅、酒吧招待,优衣库导购员,宠物美容师。

一些人对轻体力工作的了解来自影视作品。一位受访者喜欢看日剧、日影,电影《四月物语》中,男主角就在书店打工,女主角频繁光临,她向往那种“平静的、比较匠人的生活”。另一位受访者也承认这是一种“基于电视女主生活的想象”。小时候看的台湾偶像剧中,女主角总是在奶茶店打工。打工塑造了女主角坚韧不拔的品质,也为更多有趣情节的展开提供了可能性。她说自己“一直很想去给人端茶倒水”。

菲比在一位青春文学女作家开的咖啡馆做假期兼职,这里的饮料用女作家小说里出现过的意象命名,留言本里写着女作家给粉丝的留言。店铺氛围的要求传导到工作氛围上,从去面试开始,菲比就感受到了用心的对待,咖啡师姐姐专门做手冲咖啡、调酒给她喝。

对菲比来说,最吸引人的就是人与人之间一种更友善的联结,菲比称之为“爱”。店员是全女阵容,情绪平和。每天都有粉丝来打卡。好几次,她看到妈妈带着女儿来打卡。这里有很多“爱”:店员间的爱、粉丝与偶像间的爱、妈妈与女儿的爱。菲比此前并不是这位作家的粉丝,在这里工作时,她觉得这种“爱”似乎也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她原来的工作里没有的东西。她过去在商超做采购,竞争压力更大。她说那里的人都比较“缺爱”,总是互相攻击和指责。巴结上级的人才会得到重用,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则得不到认可。

另一位来自长沙的受访者也提到这种充满爱的氛围。她打工的书店总共四个店员,都是女性。一位店员姐姐总是在后厨钻研甜点,给大家做蔓越莓饼干、香蕉派。有的店员姐姐会在她被批评时悄悄帮忙,捏她的胳膊给予支持。转正考核时,店员姐姐也会不断对她交待细节。

除了“爱”,关于咖啡店最常见的想象大概就是做咖啡。一位从业十余年的咖啡师说,就像做化学实验一样,控制变量,同一种豆子,水温不一样,研磨刻度不一样,第一天就喝或者放几天再喝,味道都不一样。

还有一些人在这些工作找到了一种“无产阶级”的自我认同。这并非一个精英的小组,很多人出生三四线城市,父母原本也在老家做服务行业,当他们考上985、211大学后,他们感受到更大的压力。

KK就很像那个在奶茶店打工的坚韧不拔的“台湾偶像剧女孩”。她说自己“绝对不是象牙塔里的人”,与那些服务员“底色是一样的”。大学时代起,她就做快餐店的前台收银、超市门口的促销等多份兼职。大部分人坚持不下来,但她能。她总是提到自己和底层人之间的联结,打工的地方的员工都很喜欢她,她曾与外卖小哥做朋友,常常一起去山里遛摩托车。

她也写小说,有时将自己的经历与言情小说对照。她相信打工者也能创作,她提到两本非虚构作品:《我在北京送外卖》、《我的妈妈做保洁》。

在小组早期一些热帖里,从事轻体力工作更像一种“逃离”。很多人厌倦了把人当成机器的白领工作,认为轻体力工作带来轻松、确定性以及自由的生活安排,像一个世外桃源。

幻想在发酵。大部分受访者做决定往往很快,常常“头天晚上看到BOSS直聘,第二天就去面试,面试成功后就上岗了”。

这些受访者在轻体力工作中停留的时间也很短,分别是:9天、一个月、4天、一个半月、三个半月,坚持时间最长的是大半年。

渐渐地,小组里也出现了失望的声音,有人说自己“滤镜碎了”“祛魅了”,有人出了一些“避雷帖”、“劝退帖”。

当我们谈论轻体力活时

我们在谈什么

轻体力工作真的是一个充满爱的世外桃源吗?几天前,一家manner咖啡厅的店员将咖啡粉泼洒在顾客脸上,同一天,同一品牌另一家咖啡厅的店员与顾客争吵,以至殴打顾客。冲突发生前,这两位顾客曾催促店员快速出品咖啡,或是提到要投诉店员。

同为轻体力劳动者的这两位店员,显然没有感受到爱,他们面临每天8小时必须做300杯咖啡的高强度工作,3次投诉就会导致他们被辞退。

我们的几位受访者,即便只短暂体验,也很快意识到了这类工作的真相。在成为一种情绪的出口、生活的灵丹妙药之前,它首先是一份工作。

你要接受的第一件事就是8小时的站立。不能坐下,有时候,有摄像头监视你有没有坐下。你每天需要走很多路,你的脚会很疼,“一双舒适的运动鞋决定了你的一天”,一位受访者说。

进入这个行业的头一周,大部分人都会腰酸腿痛。“不忙的时候比忙的时候还累”,另一位受访者说。不忙的时候,你有更多的时间感受身体上的疲惫,忙起来的时候,你连疲惫都顾不上了。

在有后厨的店里工作,你可能一天需要洗四小时的碗,洗着洗着,手套破了一个小洞,水全都漏进去,比不带手套还要难受。你身上会沾上油烟气。如果是夏天,味道甚至会渗入身体,“你的汗可能都会有那个味道”。你会见到老鼠和蟑螂,即使每天消毒清洁,仍然杜绝不了。

如果你去酒吧打工,会面临永远高分贝的音乐,和永远弥漫着的呛人烟味。桌子可能会很黏,全是酒水的残渍,要用清洁剂才能擦得掉。你要清理地上打碎了的啤酒瓶,如果不幸被分配去打扫有人呕吐后的厕所,就更可怕。

年轻一些的人对自己的工作内容常有误解。绝不仅仅是做咖啡或者果汁。你要打扫卫生、清点货物、巡场添水等。打烊之前你需要把所有的用具都消毒清洗,再用保鲜膜封起来。

在宠物店,你得定期清扫动物的粪便。为了多赚钱,你需要推销;为了防止投诉,你需要“会做人”。

在大部分售卖东西的地方,你的工作还包括防止有人偷东西。如果丢失的东西最终没有被追讨回来,你得赔钱。

老员工会霸凌新员工,这种霸凌有时比公司里的人际关系更加直接和残酷。新人通常要做最多的活,背不熟饮料配方表会被骂。老员工会议论你和顾客有不当关系,还会禁止你穿某个品牌的运动鞋,你很难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你。

依然要开会,而且每天早上都要开。在一家快销服装店,每天的早会内容是念数据,每个人诵读前一天的营业目标、实际营业额、目标完成比例、卖的最好的前五件商品名称。另一家日式快餐店要求员工使用钉钉,还规定当你经过某个货仓门的时候,必须对着门鞠躬,因为你不知道门的另一边会不会有顾客。

你需要一直不停干活,很少有机会摸鱼。手机必须锁在储物柜里,偷玩手机会被处罚。在服装店,你要将衣服叠好,然后衣服会被顾客弄乱,你又将它叠好,它再被弄乱。有些衣服放在低处,你需要不停地蹲下,又站起。到处都是监控,你要一直走动,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如果你接受了以上种种,仍然认为这份工作中有你需要的东西,那么低廉的薪酬是你需要接受的最后一件事。

我们需要在这里补充一下服务行业的薪资数据。如果你做兼职,通常按时薪来算,在大一点的城市,时薪通常在20元上下。如果你只是做兼职,一个月做满100小时(平均每个工作日约5小时),你能挣到2000多元。

严歌在长沙做全职店员,月薪是3000,没有五险一金。她的父母在长沙县为她买了房,她没有租房的开销,平时物欲也低。严歌承认,“如果没有这套房子,(这点钱)一定是不够的。”

发达国家的情况会好一些。在荷兰,快销服装店店员的时薪是14.66欧,换算成人民币约为114元。尽管这份工作同样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如果你每天工作8小时,每周工作3天,每个月工作96小时,一个月的月薪约为10944人民币。

如果你继续在这个行业做下去,有幸做到了管理岗,你会发现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你要管理货品,保证牛奶不要过期;还要管理店员,制作排班表,尽量让每个人满意。一个店员眼中的“充满爱”的氛围,对店长来说意味着维持人际关系的艰难努力。菲比的店长王月现在就很怀念做店员时的轻松。

在这个行业里,上升通道通常只有两条,一条出路是成为管理者,另一条出路就是自己开店。在十年前,开店不算太难。2014年,咖啡店老板Alan 21岁,靠两三万就在写字楼里包下一个吧台,至今他已经开过九家咖啡店。王月曾经也想过开店的事,但想到找投资的风险和压力,想到做老板需要自己制定经营策略,她放弃了。

这几年,现有的咖啡厅也都在艰难维持。王月说,早些年,顾客通常一个人点一杯咖啡和一份甜品,后来变成一人一杯咖啡,到现在,通常是两个人共吃一份甜品。KK的一位朋友开了一家咖啡店,曾邀请她去工作,这家店现在已经倒闭了。

严歌在长沙一家书店做全职店员。这家书店也面临关张的风险,入职两个月后她发现,老板拖欠房租已经很久了。店员们的工资一直在被拖欠,店里进货只能用淘宝买,因为应该打给原先的供应商的款项也在拖。三个半月后,严歌辞职了。

小姜也回到办公室去做原来的实习。在咖啡厅打工的几天给她留下后遗症,她“闻到咖啡味和糖精味就想吐”,觉得“还是电脑看上去亲切一些”。她说自己的“长衫穿不上去也脱不下来,尴尬地卡在屁股上了。”

两个例外

洛洛和KK是受访者里的两个例外,她们只是抱着赚钱、改行的简单想法选择了轻体力工作。她们收获了一些更加真实的变化。

洛洛是这个小组里最早的热帖发布者之一,她从一家大厂离职,改行做了宠物美容师。她觉得自己轻松快乐了许多,虽然工资从一万五降到两三千,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在过去的公司,她做设计,每个项目都要比稿,一个项目被无限切割成块,有人做海报、有人做导购页、有人做物料,每个人风格不一样,期间要经历无数沟通、磨合与内耗。她还要听取各个层级的意见,人们只要有机会,就要提意见。意见有时候关于无关紧要的颜色和间距,有时候不同人给的意见相互矛盾。

这时洛洛打开邮箱,新的工作邮件又发过来三四条。她不得不离开工位,走进厕所隔间,冷静下来后才能继续回去工作。

与大部分上班族一样,洛洛也要挤地铁、在公司大堂排队等电梯。下班时间到了,一整排工位的人都不走,她也不能走。她在这里交不到朋友。

宠物美容师的工作让她感到一切都很确定。上下班时间是确定的,没人提前来,也没人拖着不下班。她的工作标准是确定的,只需要让狗站在台子上,把它修成圆头。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完成所有的工作,没人指手画脚。如果和哪位顾客相处不愉快,下次就不会再见面,她不用每天都被迫见到讨厌的人。

当然也有不足之处,比如做这行的薪水天花板就是一万块钱,她也要清理猫狗的粪便、硬着头皮推销产品、和顾客周旋。但这比此前的工作带来的痛苦少多了。现在,洛洛做宠物美容师已经一年半了。

另一位受访者KK也曾有一份白领工作,她去打工的原因只有一个:缺钱。

2022年,她的月薪五六千,父母给她买了房,她要自己交每月八九千的房贷。房子还不能住,她还得付每月一两千房租。靠着父母的支持,蚂蚁花呗、京东白条、以及两张信用卡互相腾挪还款,KK总共坚持了快三年。2021年年底,她发现自己已经欠下了十万多块钱。

那段时间,她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后来确诊了抑郁症,每个月要花一千多元开药。她说自己经常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而破防”,她会在自己哭泣时,录下自己崩溃的视频,发到B站账号上。

KK过着一种双面生活。下午六点从公司下班,她过马路,到对面的商区,换上工装,摇身一变,就变成了热门酒吧的服务员。三个月后,她换到一家日式快餐店打工。

在餐酒吧,KK的工作包括调酒、去冰柜里拿酒和冰、以及打扫卫生。铲冰块很解压。她最喜欢的工作是在门口扫健康码——可以彻底地放空,脑子里什么也不用想。

最忙的时候KK一天要上16小时班,8小时正职工作,8小时打工。每天回到家,通常已经是凌晨两三点,第二天九点又要到公司。

做兼职她每个月最多能赚2200元,对还欠债来说杯水车薪。但在她的表述里,这些工作治好了她的抑郁症。

变化是从能睡得着开始的。由于过度疲劳,她沾床就睡。睡眠变好后,她不再大把地掉头发了,皮肤变好了,肝肾功能变好了,哭泣的频次减少了。周末时,她能出门看展了。以前,KK周末通常都完全无法出门,每周一去上班时,嗓子是哑的,到了店里,还要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欢迎光临里面请——”

我的生活会好吗?

另一位受访者严歌的情况或许更代表着这群人中的大多数。她不像洛洛和KK有亟待解决的问题,她不知道自己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做了一段时间轻体力工作,她依旧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走向何方。

严歌刚毕业2年,已经换过很多份工作,包括托管、KTV前台、直播助理、还有书院老板的助理。换工作的原因包括交通不便、环境不好、还有老板不友善。主要是因为“不喜欢”。她也尝试过考公,觉得不喜欢,也考不上,就放弃了。

读大学时,她不喜欢自己所在的政治专业,转到网络新媒体专业,依然不喜欢。大三时她在湖南卫视实习,觉得自己“制造了很多垃圾”。后来她兼职写文案,发现工作都是类似的,而且中介抽成近80%,让她感觉“自己的劳动力这么廉价”。

书店的工作环境和内容已经是相对单纯和友善的,但她还是说:“我不讨厌也不喜欢。”

转正考核的时候,店长评价严歌“身上好像有一个玻璃罩子”。严歌所在的书店除了她还有三位店员,都是女性,都已经结婚生子。她们做过服装店、做过夜场。闲暇的时候,她们在一起聊自己的人生,和老公吵架、孩子上学,严歌插不上话。她从未向她们讲自己的烦恼。

在工作了三个半月后,她辞职了。直接原因是店里拖欠工资。不过,即使没有拖欠工资,她也一直没有找到喜欢这份工作的理由。

周末的时候,朋友会喊她去参加聚会,打狼人杀,她并不喜欢,觉得自己在“被迫社交”。闲暇的时候她会读书,看电影,但她说,她只是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这些事上,因为别的事“更不喜欢”。

她喜欢的生活是在家里躺一天,刷手机,追星。但她知道不能这样。去找书店的工作是她让自己行动起来的方式。但一切没有根本的改变。她对轻体力工作的看法是:“确实将一些东西从我脑海里清出去了,但并没有把新的东西填进来。”

严歌像豆瓣里很多投身轻体力劳动的年轻人的缩影,她们不知道生活哪里出了问题,但问题就是出现了。她在别处没有寻到答案,来此地寻。但发现此地仍然没有给出答案。

新的东西是什么呢?怎么填进来呢?

我去找作家远子聊了聊。十年前,远子也在北京一家书店做过两年店员,写过《商场的地下王国》一文。他当时去打工是为了赚钱还债、交房租,并不是为了“书店”的名头。他也讲到那里不能坐,不能看书,有许多规章制度,他在那里见识到了千奇百怪的客人。

远子现在在一所大学当老师,他得知他的学生们每天的手机使用时间都在8小时以上。放假回来他问学生在家做什么,大多数人回答,在刷手机。

他读书的时候也会觉得上课无聊,但他感到当时的人会那里去摆脱这种无聊,哪怕是逃课去看书、看电影、打游戏。但他感到现在的年轻人有种麻木的状态,没有一种去摆脱无聊的能力和愿望。而这或许是因为他们从小受到很多限制,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渴望,为了避免痛苦,他们才会变得麻木。

他也没有找到摆脱这种状态的方法,但他认为首先要认识到过度生活在线上带来的危害。以及更重要的,要意识到线下的生活往往会不尽如人意,会让人失望,会有很多挫折。

他年轻时也常常遇事向后退,发现与人交流困难,就转去欣赏一种孤独的生活方式。现在的年轻人或许就选择躺平。但他逐渐意识到,生命展开的过程就是对逾越挫折和阻碍的过程,跨过一个一个的坎,才能够生活得更充分。

四亿人的真实生活

豆瓣小组里的8万个年轻人,即便全部从事轻体力劳动,也只是蓝领人群中很小的一部分。根据首都经济贸易大学中国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发布的《中国蓝领群体就业研究报告(2022)》,2021年,中国有超过4亿蓝领劳动者,在7.47亿就业人口中占比超过53%。

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显然不是为了探索生活才去工作,他们并没有太多精力在意自己的情绪问题。

在我家附近的咖啡店,22岁的男生小李和20岁的女生涂涂分别工作了三个月和一年,他们都来自小县城,涂涂没读大学,18岁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那天客人不多,但他们也不能坐着,只能蹲在地上玩手机。他们每个月赚五六千元,房租就要两千多。

刚满30岁的婷姐在另一家咖啡店工作。她曾做过健身房的销售,月薪一万多。2022年,那家健身房倒闭了,她失去工作,然后怀孕生子,自然而然地留在家里带孩子。她和自己的父母、丈夫一起租房住,家里东西多得到处满溢。现在孩子一岁半了,她决定出来工作。她想要一个喘口气的空间,孩子、父母、丈夫,都需要她。在咖啡厅,她每天下午能获得5-6小时的自由。

小李、涂涂、婷姐,他们最常刷的社交媒体是抖音,婷姐不知道豆瓣是什么。小李和涂涂的目标都是回到老家开咖啡店。涂涂说自己空闲的时间都在“学习”,看一些关于咖啡的理论书。她希望自己以后成为更高级的咖啡师,挣到更多的钱。

对他们来说,去一家大型连锁咖啡店做高级咖啡师,或许能有更好的发展。但他们也将面临manner咖啡厅店员的处境,他们不会再有时间蹲下玩手机,他们去上厕所的时间也会被严格规定为10分钟。同时他们的顾客也会变得更加着急,不会容忍任何拖延。

在豆瓣轻体力小组里,快销式咖啡店的工作往往是最快被避雷的。一个分享帖提到,在这里,清洁过度会导致手疼,工服需要自费,由于对人力成本的压缩,每个人将会被使用到极限,加班不会有加班费。这位帖主在工作了两天后迅速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