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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食物自然即将耗尽,楼道群里的人们开始寻觅团购群,我团到的第一批东西居然是意面、玉米片和粗粮饼干。我拿了两包烟跟楼上换了海底捞番茄底料,番茄底料加洋葱番茄和随便什么肉,浇到意面上,也确实像那么回事。接下来是蔬菜包、肉、两块钱一个的鸡蛋、面包和水果,想要靠叮咚美团抢菜是徒劳的,只有自组织的团购才稳定靠谱,只不过要等上几天才能收到。起初还是一天三顿饭,早上麦片中午吃个泡面晚上和室友炒两个菜闷一锅饭;中间一度团到了面粉,从楼下借了擀面杖,和了面擀饺子皮包饺子,从下午一点忙活到八点钟才吃上,也就折腾了那一次就再也不弄了;后来一天两顿,随便炒个鸡蛋做个粥就是一餐,家里没有称,解封了去表哥家吃饭,一称瘦了20斤。

封城中本来准备写些日记,结果只零零碎碎的坚持了几天时间,之前有一篇已经发到了matters上-今天是上海封城的第53天,还有接下来封城初期没有那么愤怒时候写的:

4月13日Lockdown的第13天

已经渐渐习惯了居家的生活,早上八九点钟起来,洗个澡回回邮件,下午煮点茶喝,傍晚给室友们做个饭,饭后盘点下剩余的物资和明天该做些什么菜。已经没有居家初期对于食物的焦虑,社区的团购带来了充盈的食物,至少对于年轻人而言是这样的:从牛奶到蔬菜,面条大米和菜馒头应有尽有。我自觉已是上海疫情封锁中受影响最小的人了,封城的时间最短、有固定的工作可以线上办公、没有被感染上covid…现在的病毒真的还有那么可怕了么?如果还是如两年前一样的话,那外国政府都视人命如草芥了,这两年国内的施打疫苗、处置患者的经验都是不存在的了么?

(一年后的评述:关于感染后被拉去方舱中,方舱里老人的境遇可以看一下我的朋友Hayami写的《我在方舱,看见老人们的孤岛求生》。曾在墙内的微信公众号获得一千万的点阅后才被删除。)

4月14日Lockdown第14天

晚上做饭的时候对面楼又一次吹起了萨克斯,这一次演奏的是《明天会更好》。在被封城的现在能听到演奏这样的一首歌,确实有如沙老师在文中所说的‌‌“不亚于在冰箱里忽然发现还有一瓶可乐‌‌”。可对于现在的环境里,明天真的会更好么?至少对我而言对当前撕裂混乱社会的厌恶、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的担忧远远大于对未来的企盼。明天会更好于1985年首次演唱,两年后台湾戒严令被取消、多年来的党外运动走上了台前;那一年前的大陆在改革开放后,文化和思想都有着极大的自由…

(一年后的评述:上海解封前几天,在前法租界的延庆路上,便有市民在街头弹唱起《明天会更好》,在微博等墙内平台被转发了许多次,对于我自己而言还是最喜欢街头的这一版,更富有生机和力量。最近刷ig时才发现1989年香港社会民主歌声献中华时候也曾一度献唱过这首歌,让上海乃至全国发生的事情于四十年前的事情产生了关联)

核酸是无休止的。就像上学时候运动会走队列练习一样,走一次,不行,再走一次、再走一次,每天的新增确诊从三千变成两万三万再缓慢的下降。也是封城后才晓得小区居然有像学校那样的广播体系,来催促你去做核酸,而毋需如很多小区一般要社区的人手持一个大喇叭在窗户底下喊。起初还很正常,按照楼道的号码依次喊去做核酸,接下来是在开始做核酸前播放红歌,社会主义好我爱祖国将士们听党指挥,特别还是在早上六七点钟时播,大抵是为了提醒您别忘了赶紧起床做核酸。还送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抗原,每天打卡上传,后来也懒了,一个核酸片片儿能拍一周直到褪色。

离开上海前的几天,平日在天津工作的好朋友来上海玩,阴沉闷热的天气里我们从徐家汇书院走到徐家汇公园,她问我,你会不会对上海有归属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来了一年多没有户口没有房子,甚至连暂住证都没办,从户籍的角度上来说我和盲流没有本质的区别,还记得公司里的本地同事一本正经的跟我分析半个小时这个拆迁给了多少钱多少套房子,这个晚拆迁了几年就多给了多少。但归属感又不是明明白白白纸黑字的户口对吧,归属感可能像幸福感一样,是点状的而不是条块状,和朋友在解封后的街头喝酒、吃老弄堂的苍蝇馆子、给没带口罩的爷叔送一个口罩、和准备在上海买房子的朋友讨论各区的区位(?)以及在去年的11月街头行走,归属感在每个小小的事件中随机存在。

清空房间是一个大工程。明明记得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背包和一个箱子,把书送了好多朋友、能挂闲鱼挂闲鱼之后还是好几大箱子。最难抉择的是把什么衣服扔进登山包里背走,这个带不带、带两件还是三件、本来还想带三双鞋,结果登山包完全放不下只能带两个,完全忘记大学时候长程旅行的登山包是怎么收拾的了。最终也只放进了平日很小一部分的衣服,之前还总觉得衣服不够穿的,或许人生活在世界上需要的东西真的不太多。

最为舍不得离开上海的还是这座城市丰富的公共空间和同温层的朋友们,每周不重复的活动在市区的每一个角落中进行茑屋书店半层书店黑石公寓育音堂日领馆兰心大剧院;今年三月份考语言考试前准备的时候还去了好几家图书馆,普陀区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和上图东馆,最后还是觉得上图老派古朴的气质最为对胃口,如果人不多的话徐家汇书院也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在上海的朋友们大抵是从豆瓣、播客听友群和同好群里认识的。已经消失了好几年的好奇心日报的读者群还存在着,和上海的群友们形成了小小的线下同温层,在严老师索老师的润府度过了一个个美妙的夜晚,想来第一次的抗原还是在可以望到浦东四件套的虹口一代润府里做的;和翻电群友们则是在一次次的群代会中熟络,从永福路上的雍福会到莘庄的圣诞派对、以及11月路上行走后逾三十个人挤在李师家小小的客厅,复盘这震撼人心和公民教育101的一晚。李师走后,故宅被wayne师接手,成为群友们举行活动的公共空间,每周电影放映、碎片谈,当然更多的是不定期的骑行观展吃饭和喝酒。爱每一位同温层的朋友们,也祝大家应润尽润,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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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到北翟高架到虹桥枢纽,曾经出差旅行和送表哥离开上海的路线再熟悉不过,对城市交通地理的亲切应该也算是一种归属感。值机托运安检登机,同样熟悉不过,但这一次在上海没有了可以回的家,这天很炎热,徐家汇气象站的温度打破了历史记录,飞机一跃而上进入云层。

再会了上海、さよなら。

于青海格尔木

img封城时的抗原

img封城后的酒

三年过去,有些习惯成了肌肉记忆。

昨晚等公交,来了一辆,跑上车。就司机一个人,没有乘客。正准备刷卡,司机大哥说话了:‌‌“嘿!你戴好口罩!‌‌”

我有些时间没戴口罩了。去年底开始,哗啦啦的,人们似乎是终于实现了口罩自由,去电影院、餐厅、医院,一般都不再有人拦住要求戴口罩。

我心安理得的回复:‌‌“好久都没戴过口罩了,我身上也没口罩啊。‌‌”

司机大哥:‌‌“那不行,你坐不了车。‌‌”‌‌“你别刷啊,刷了也没用‌‌”,看我依然要刷码,他赶紧补充道。

恰好我身上也真没有口罩,于是我坚持:‌‌“大哥,现在没有要求一定要戴口罩了。现在去哪儿都没说一定要戴啊!‌‌”

司机大哥也很坚持:‌‌“那我也没有听到说有取消戴口罩啊?我们公司有规定不戴口罩不能乘车。‌‌”

我:‌‌“你公司规定也不能大过国家规定啊?你看看,现在哪有规定还要戴口罩嘛!我坐地铁都没有戴口罩了,那地铁里面的人不比这公交车密集?‌‌”

司机:‌‌“国家规定我不知道,公司是规定了的。车里有视频录像,你不戴口罩要罚我的。‌‌”‌‌“你别刷啊,刷了我也不开车,我就把车停在这里了‌‌”,看我又要刷码,司机大哥又赶紧制止。

我:‌‌“大哥,公司规定不合理你要给公司反映啊!你说昨晚遇到乘客非要不戴口罩坐车,他质疑公司的规定过时了。‌‌”

司机:‌‌“那我哪儿管得了啊,我就一个打工的,你给我说这个没用。‌‌”

我不想放弃,换个思路,‌‌“大哥,你看这车上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吗?哪儿有什么感染。你就给公司反映,你遇到的乘客很不讲道理,非要不戴口罩坐车。你也是看到很晚了,可怜他,所以就暂时允许他坐车了。如果将来公司罚款,我帮你解释。‌‌”

司机大哥:‌‌“唉,算了算了,那我只能给你一个口罩了,唉……。司机大哥很无奈,又好心的拿给我一个新口罩。‌‌”

但最后我还是没坐成,因为好久没坐公交车,忘掉在哪个小程序里刷乘车码了。

虽然我显得理直气壮,其实我也并不确定现在还要不要戴口罩。也不确定司机大哥能否等到废除口罩令。现状好像很模糊,虽然没有废除口罩令,但是实践中似乎已经不再强制。又或者似乎已经废除了口罩令,只是没有正式宣布。

是不是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然而,看着一些国家依然还在每天更新新冠数据,似乎世界其他地方依然在疫情之中,只有我们的疫情过去了。而仅仅两个月以前,又似乎是全世界疫情都过去了,就我们疫情最严重。

转折来得陡峭又迅猛。

2

首善之地来了个朋友,不免聊到了防疫。笑谈:11月中旬,我们接到任务,要十来天把场馆改建成方舱。结果一个人还没住呢?又说可以拆了。那我得找个人办个手续啊?结果哪个部门都不管。那我拆还是不拆呢?如果拆了,那我这个事到底干没干过呢?花的这些钱找谁证明呢?

我也笑了,咱这儿也一样。当然各地都一样。

和当初的核酸检测公司一样,最后那一波,很多人账面上赚了不少钱,淘宝上80元的折叠床卖到了400元一张,还抢不到。连酒店布草的床单被褥都要抢。不过,也仅仅是账面上,能拿到钱才是真的落袋为安。

岁末年初这一段,怎么看都挺考验人的理解力的。此前我还以为是对病毒的危害性认识不科学,政策调整不得不考虑民众的心理接受能力。但事实证明我是多虑了。无论多大的弯儿,人们自己就圆过去了。

这是我们的‌‌“优点‌‌”:无论多么深刻的教训,我们都可以解释为一种更宏伟的正确,我们也都可以迅速忘记。

所以,即使我们曾经十多天建设一个方舱,然后一个人没住又拆掉它,下一次我们还是会继续十多天建设一个方舱,然后一个人没住又拆掉它;即使我们事后觉得把90多岁的老奶奶半夜拉进隔离点不合适,下次还是会继续把90多岁的老奶奶拉进去;即使11月份人们是被硬摊派进去对同胞们‌‌“以快制快围住捞干筛净‌‌”,下次还是会在事情开始的时候积极踊跃报名。

惯性和遗忘,很可能都是同一群人。

有的人,形成肌肉记忆之后,他不会对任何弱者放一马的。就像能把任何人挡在门外,所以把孕妇也挡在医院门外;就像把任何人半夜喊醒,所以把孩子和老人也会半夜喊醒;就像疫情已经过去,他却并未察觉疫情已经过去;就像他曾经失去人性,他却丝毫不曾觉察自己失去过人性。

只有深刻的领悟,才有深刻的记忆。

去年11月里,曾经烈火焚城

 

 

你好,今天你那里天气怎么样?有没有穿着漂亮裙子出去和朋友喝咖啡?五月份的晚风配什么样的酒才最好呢?

我最近的咖啡都是坐在窗台上喝的,一些会被挂路灯的小资产阶级行为

这是我封控中的第43天,我常常觉得现在是三月,三月我能出去的最后一个月份,但其实现在已经五月了。相信上海的大多数人和我一样,已经失去了一些对时间的体感。既感受不到0-24时的时间,也感受不到具体季节的时间。

三月最后一次出门看樱花的时候,还要穿两层的开司米。转眼现在下楼做核酸就已经是短袖的季节了。

摄影:勺儿

在这种时节里我再次想起张爱玲的《烬余录》,觉得格外应景。现在的上海滩,要是还有哪位没看过烬余录并产生深刻共鸣的话,我真的会伤心的,比蔬菜烂掉更伤心。

一直以来有人评价张爱玲‌‌“小情小爱写得很好,格局上差了太多‌‌”。这样的评价对应到如今上海疫情中,你会发现这股子‌‌“小情小爱、小布尔乔亚式矫情‌‌”的味道,真是一脉相承。前有大小姐冒死看电影、披着绫罗绸缎逃命,后有上海人民西装革履做核酸,公交车站台喝咖啡。这都是要被大局党们挂路灯的行为。

经历过后再去看张爱玲,似乎更能读懂她和上海这座城市的牵绊。在张爱玲的笔下,在这次封控中,更加显露这座城市的vibe。

在我看来决定一座城市气质的,不是具象的建筑或街道,而是一种vibe,一种虚无缥缈的文化氛围,就像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描述的那样。 


‌‌“我没有写历史的志愿,也没有资格评论史家应持何种态度,可是私下里总希望他们多说点不相干的话……...清坚决绝的宇宙观,不论是政治上的还是哲学上的,总未免使人嫌烦。人生的所谓‌”生趣‌‌“全在那些不相干的事。‌‌”

这便是此次疫情中我再次意识到‌‌“表达‌‌”的重要性的来处,如果每个人都不记录下自己的遭遇和所思所想,最后我们就只剩下‌‌“正确的集体记忆‌‌”,我们就将表达的场地拱手相让。

‌‌“正确的集体记忆‌‌”重要,个人的感受记忆也很重要,甚至更重要,因为它不经粉饰,没有歌功颂德的kpi。

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这篇。 


‌‌“在香港,我们初得到开战的消息的时候,宿舍里的一个女同学发起急来,道:‌”怎么办呢?没有适当的衣服穿?‌‌“她是有钱的华侨,对于社交上的不同场合需要不同的行头,从水上跳舞会到隆重的晚餐,都有充分的准备,但是她没想到打仗……后来她借到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棉袍,对于头上营营飞绕的空军大约是没有多少吸引力的…….战争中个人不同的心理反应,确与衣服有关。‌‌”

在三月末四月初浦西刚开始封控时,不少小区出现了穿得西装革履、大早上起来吹头发化妆下楼做核酸的场景,当时这种行为网上被小小嘲讽了一通,就连我自己的微博也没能免俗。但是越封控到后面,我越对此感到抱歉。

‌‌“到底穿什么做核酸才是对的‌‌”似乎是很多人都困惑过的问题。毕竟就像张爱玲小说里写的那样,我们过去的生活经验中并没有核酸场合穿的衣服。‌‌“战争中每个人不同的心理反应,确与衣服有关‌‌”在核酸着装上也是一样的:

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就下来的,和那些换了衣服穿着外出鞋子穿了外套下来的,就算在平日里大概也很难聊到一块儿去。

都五月份了还穿着冬天保暖连体毛绒睡衣下来的,不是身体虚寒怕冷,那便是着实过的有点糊弄了。

身上衣服看起来不错,但是却沾满毛球的,八成家里养了猫,还不止一只。成双成对出现的情侣往往在着装上有着极高的相似度,潮牌与潮牌一起、大logo和明显的gucci套装肯定是一家,穿无印良品性冷淡麻布衫的看起来不像情侣,倒像是一对修仙的道友。

那些借核酸机会,约定好穿着晚礼服和正装下楼,还评选最佳着装者的小区,着实是有点不一般的。

至于我自己,我的第一步堕落发生在四月中下旬,那一天我下楼做核酸的时候放弃了穿胸罩;第二步堕落发生在5月14日,那一天我穿着睡裙套了件外套就下去了,以前我可是出门倒垃圾都要梳头洗脸换衣服的人啊。穿着睡裙站在太阳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内心有一些东西是悄悄崩塌了。 


‌‌“一个炸弹掉在我们宿舍的隔壁,舍监不得不督促大家避下山去。在急难中苏雷珈并没忘记把她最显焕的衣服整理起来,虽然许多有见识的人苦口婆心地劝阻,她还是在炮火下将那只累赘的大皮箱设法搬运下山。苏雷珈加入防御工作,在红十字会分所充当临时看护,穿着赤铜地绿寿字的织锦缎棉袍蹲在地上劈柴生火,虽觉可惜,也还是值得的。‌”

我从十六岁开始到现在,十几年间,几乎保持了每年至少搬一次家的频率,小则跨城、大则跨国。每次搬家时我都会被自己所拥有衣服的数量震惊,每一次被震惊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张爱玲烬余录里那个在战火下搬着绫罗绸缎逃命的女人苏雷珈,这不就是我吗?

但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如此像苏雷珈。

我原本是打算跑路的,循着勇敢朋友的前路,提桶跑路,包车去省外。直至收拾细软时,才惊觉自己到底有多少东西。单是衣服便有十大包,还不算鞋帽首饰、香水化妆品、胶片相机和唱片。快递没有开工,任何东西都寄不出去;这么多东西放谁家里都是一个大麻烦。

最后的希望(极兔快递)破灭的那天早上,我十点钟就坐在一楼客厅里喝起了酒。坐在一堆轻纱薄缦真丝皮草里一边喝酒一边崩溃大哭。哭自己的怯懦软弱,哭极兔快递给了我虚假的希望,哭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旧时光,哭自己不够绝情。

就坐在这张地毯中间哭的

我再次想起张爱玲在某一篇战时散文里说的(最近真的看太多,以至于都记得):那些舍不下家当的,因着自己收藏的古本珍籍书而‌‌“生了根‌‌”留在内地的人,便是再也走不了了。

我又想起在二战前夕欧洲犹太人回忆录里、在逃离布达佩斯的知识分子家庭回忆录里写他们收拾细软的细节。那些刺绣的桌布、祖先的画像、全家人的照片、祖母的戒指、具有纪念意义的水晶酒杯、传了三代人的钢琴,全都得扔下,只能提着一个小皮箱义无反顾的逃命去,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留在身后,留给野蛮世界,留下来被砸碎。

提着小皮箱跑了的人,只能逃到新世界里去,在没有人知道ta过往的新世界里做一个破碎的、不完整的新人。

有的是人会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衣服哪有人重要,以后再买就是了。不,我做不到,这些轻纱薄缦唱片书籍不只是物品,它们是我的生活,是我‌‌“正常生活‌‌”的构成部分,是我爱过的一切留下的证据,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痕迹。如果它们都被毁了,就等于过去的我的一部分崩塌了,再也没有办法被重建起来。 


‌‌“至于我们大多数的学生,我们对于战争所抱的态度,可以打个比喻,是像一个人坐在硬板凳上打瞌睡,虽然不舒服,而且没结没完地抱怨着,到底还是睡着了。‌”

要不怎么说中国人念旧呢,这等性格中的劣根性也是历经一百多年传承下来了。我无意嘲讽他人,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

这便是如今封控中大多数人的现状了:觉得不满,但也只是发发牢骚,最多为难下居委。群里问得更深的问题,往往都会被团购消息刷下去。

常有外地朋友问我现在是不是好转了,我说那要看你怎么界定‌‌“好‌‌”了。

现在肚子是饿不着了,甚至能团上lady m的蛋糕,傻逼操作却越来越多了。

基本上类似于动物园伙食标准提升了,但是你还是猴儿,从吃糠咽菜变成了一天十个香蕉难道猴儿就不是猴儿了吗?

坐在硬板凳上打瞌睡,一百年,没有想着站起来却净琢磨怎么把其他想坐板凳的人给挤下去了。

现下封控中的人大约分为几类:

大胆反抗的,有的在铁拳下勉力维持了家人的安危,有的已经被上门‌‌“教育‌‌”了;

努力发声的,不是被炸号就是被电话教育了;

敢于通过程序正义的方式维权的,有的如愿以偿,有的还是维持原样;

大多数人不满的声音在能吃饱后骤然降低,果然人只有一张嘴,被食物塞住了便不好讲话,诚如孔子所言‌‌“食不语‌‌”。

我倒不觉得收到点政府物资就得感恩戴德跪接圣恩,咱们中国老百姓真是温顺纯良,全然忘了自己‌‌“纳税人‌‌”的身份。这不是什么‌‌“物资大礼包‌‌”,不是‌‌“礼‌‌”,而是应得的民生保障。封城是当代居民的巨大牺牲,这时的物资并非天上掉馅饼,而是来自平日里大家交的税,政府财政这个时候就是要保障民生的。大可不必感恩戴德跪接圣恩。 


‌‌“因为怕流弹,小大姐不敢走到窗户跟前迎着亮洗菜,所以我们的菜汤里满是蠕蠕的虫。‌”

有人问:土豆发芽了能吃吗?

有人答:若在其他地方,那是万万不能吃的;但如果你在上海,那便是可以吃的。

这便是四月份上海居民与食物的关系了,发黄发蔫儿的菜叶子,都掰下来扔进垃圾桶了,想了想又捡起来,安慰自己:‌‌“煮熟了的话应该也挺绿的吧‌‌”。

莴笋的叶、西兰花的梗全都变得珍贵了起来,我怀疑此刻就算是发artichok,我们也能想尽办法一点都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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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此法,黎蒿可保存长达十天之久,我愿将其称为自己的毕生绝学 


‌‌“我记得香港陷落后我们怎样满街的寻冰激凌喝嘴唇膏。我们撞进每一家吃食店去问可有冰激凌。只有一家答应说明天下午或许有,于是我们第二天步行十来里路去践约,吃到一盘昂贵的冰激凌。里面吱嘎吱嘎全是冰屑子。‌”

四月中旬,能下楼的第一天,我站在楼门口对着左边的便利店大喊:有人吗!有人吗!能卖东西吗!

半晌,店员声音从隔壁传来,问我买啥?我再次大吼:乌龙茶!雪糕!酒!老干妈!

店员嘶吼回来:没有老干妈!

我:小米辣有吗?!

店员:都没有!!!

我:有啥拿啥!多拿点!

结账时,店员从店门口探出手臂,举着手机,我从楼门口探出手机,镜头拉到无限放大,最终扫上。

东西打包,店员拿出扔曲线球的功力,给我扔到楼道门口。我再发挥出自己卓越的核心稳定和上肢力量,把包裹拖回来。

抱着战利品坐电梯回家,遇上邻居,邻居大惊:你怎么买到的雪糕?

我:站在楼道门口,朝左边大声嘶吼,会有灯神给你扔过来。

后来线上有了一些幽灵店铺开始大胆做外卖(*幽灵店铺:每天不定时,在诡异时间悄悄上线,开个五分钟接完单子就下线,错过概率比错过彩票中奖的概率还大)。北京朋友帮我异地买到了一些哈根达斯,那一刻我好想立刻和她结婚。我诚惶诚恐地捧着哈根达斯的袋子上楼时,感觉自己捧着一个刚出世的婴儿。

当晚立刻洗净擦拭了一屉冷冻层,用来供奉雪糕。想吃雪糕的时候,都得沐浴焚香,调整心态,用品酒的耐心细细每一口。好在随着食品工业水准的提高,我吃的冰激凌里,不再有张小姐那样的‌‌“吱嘎吱嘎的冰屑子‌‌”。 


‌‌“香港重新发现了‌”‌‌“的喜悦。真奇怪,一件最自然、最基本的功能,突然得到过分的主义,在情感的光强烈的照射下,竟变成了下流的,反常的。在战后的香港,街上每隔五步十步便蹲着个衣冠济楚的洋行职员模样的人,在小风炉上炸一种铁硬的小黄饼。香港城不比上海有作为,新的投机事业发展得极慢。许久许久,街上的吃食仍旧为小黄饼所垄断。渐渐有实验性质的甜面包,三角饼,形迹可疑的椰子蛋糕。所有的学校教员、店伙、律师帮办,全都改行做了饼师。‌‌”

封控久了之后,人的食欲会经历一个从高到低再到高的过程。食欲低是因为在家里不运动消耗少,加上心情郁结;食欲高涨则是因为发现生活中再也没有更快乐的事了,进食快乐,人逐渐变得动物化了起来,每天用一些食物奖励自己、调节心情,仿佛被圈养的动物。

于是人们纷纷对制作美食展现出了热情,在家烘焙做甜品、自己用法压壶打奶泡做拿铁、用电动牙刷改装打蛋器、南方人开始和面、点不上麦当劳的人开始自己切土豆炸薯条、干面包用酒瓶子碾碎成面包糠用来炸鸡块。往日里生酮、低碳、碳循环的人们,再一次感受到了碳水的快乐。

至于说到投机事业,便不得不感叹上海的投机事业发展真是百年如一日的昌盛。抗日战争时如此,抗疫时亦如此。上海的投机事业发展得极快,比确诊病例增速还更快一些。

居委倒卖通行证只能算是第一集的剧情,街道居委联手贪污倒卖捐赠物资则是常见剧情,接下来还有高价团购、黑骑手、生蛆的鸡鸭、作假的生产日期、长毛的酱鸭、上吐下泻的方腿。

真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胆小的在家里胆战心惊的敲锣求助,得一点物资便感恩戴德;胆大的弄来了通行证,坊间传闻说这几个月里沪上路子野的人,一套房的首付都赚出来了。

在今年之前,我给很多留学生解释是否要回国发展时都会用到来自《权力的游戏》里小指头的一句话:chaos is not a pit,chaos is ladder/混乱不是深渊,混乱是向上的阶梯。在这一次里我感受到了,这一次的chaos对我是pit,对那些借机赚了一套首付的人而言,这可不就是ladder吗?

投机事业,果然是百年传承。 


‌‌“我们立在摊头上吃滚油煎的萝卜饼,尺来远脚底下就躺着穷人的青紫的尸首。上海的冬天也是那样的罢?可是至少不是那么尖锐肯定。香港没有上海有涵养。‌”

这次封控,在某种程度上让我看到了上海这座城市的‌‌“里子‌‌”。那就是:体面、讲理、克制。那些八九十岁的独居老人,宁愿一颗包菜吃一周也不开口求助;那些怕麻烦邻居而不肯免费拿青菜无论怎样也要回报的老人;还有那些面对强行带走、强行消杀时克制讲理的居民。

前几天微博上转过一个求助帖,一个曾是竺可桢、巴金、徐悲鸿居住过的小区,在面对毫无根据的入户消杀和不分阴阳的全体转移时,仍然选择了‌‌“讲道理‌‌”。被小区里的保安点出,保安说:你们就是太讲道理了。听到这话的居民浑身一震,看到这句话的网友也浑身一震,仿佛这场困扰全市两千万人的谜题终于被保安点破。

是啊,我们错就错在太讲道理了。错就错在相信所有人都是讲道理的。

张爱玲以为上海比香港有涵养,便能避免许多悲惨、龌龊的事,近百年后看来,终归是无法避免。虽然没有街头青紫的尸体,但是有被从养老院当作尸体拉走的还活着的老人,被殡仪馆发现送回养老院后,工作人员揭开脸上的布,说了一句:活的。又把布扔回老者脸上,并且继续拉上了裹尸袋的拉链。还有被误以为死亡、已被火化的老者,过了好几天后发现仍然健在,那么被顶名烧掉的是谁呢?这些不是街头青紫的尸体,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张小姐,没想到吧?涵养,终究是害了我们啊。

在那个求助贴的最后,求助人这样写道:‌‌“还记得刚刚搬来淮海坊的时候,一位台湾导演来到我们家,路过淮海坊徐悲鸿故居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呆住了,几分钟的沉默过后他对我说:好了不起啊,你们住在这里,看到的是和徐悲鸿一样的月亮呢。而今天,徐悲鸿看过的那轮月亮被乌云遮蔽,大雨中响彻小区的一声声呼救,又是否会被那些曾经居住在这里,爱着这里的灵魂听见呢。‌‌”

张爱玲在上海住过8个地方,如今这些地方也都处于封控之中,不知道这些地方的居民是否食物自由,是否能够按需采买、就医,是否有想起自己几十年前的邻居。 


‌‌“乔纳生知道九龙作战的情形。他最气的便是他们派两个大学生出壕沟去把一个英国兵抬进来--‌‌”我们两条命不抵他们一条!‌‌“‌‌”

在这次疫情封控中,我说过一句自认为很经典的话:49年之前,上海的租界是外国人划定的;如今,上海的租界是我们的官员在脑子中划定的。辜鸿铭曾说: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而你们心中的辫子是无形的。这差不多就是当下某些掌权者的心态吧。

1944年尚属英殖民地的香港派两个大学生出去抬一个英国兵,2022年的上海六个人拉群伺候一个外国人。后来街道出来严正辟谣,说此事不实。不实的部分主要是:派去伺候的是五个人,不是六个人。

五月中上旬流传的一段两位美国女士与一位中国女士的通话录音也很具有戏剧张力:

*为阅读方便,直接用中文译出对话内容

中国女士:为了预防covid的进一步传播,需要你们整楼的人都被转移走

美国女士:我们整层楼都没有确诊,并且已经两天没有与外界接触,我和我们的中国邻居没有人想被转移走,我们想要呆在自己家里,你可以给门上锁,但是不走。

中国女士:你们不走便是将其他人置于危险之中。

美国女士1:那你觉得将我们这些健康人转移走,置于一群阳性确诊病例之中,就是正确的做法吗。

美国女士2:我们愿意在家继续隔离14天,遵守目前的政策。将要去的隔离点不是你们所说的‌‌“酒店‌‌”,我们有邻居已经去了,发回来的照片显示条件比方舱还恶劣。我们已经告知美国大使馆,作为美国公民我们不需要去隔离点,同时我们的中国邻居也不需要去这样的隔离点。

此时,前期唯唯诺诺、话都说不明白的中国女士,突然非常坚定的说了一句:they will go,your neighbours.

是的,中国人会去的。外国人、中国人都在把自己当人的时候,他们不把中国人当人,所以中国人‌‌“they will go‌‌”。 


‌‌“有个安南青年,在同学群中是个有点小小名气的画家。他抱怨说战后他笔下的线条不那么有李了。因为自己动手做菜,累坏了臂膀。音质我们每天看见他炸茄子,(他只会做一样炸茄子)总觉得凄惨万分。‌”

我的一个朋友,因为疫情期间做菜颠锅,使得手腕旧伤复发。便只能每日带着an ko rau的护腕继续颠锅、继续做菜。

朋友圈的一些投资人,往日里纵横捭阖,掌管大额资金,分分钟几千万上下(夸张形容)的生意,如今天天在家洗菜择菜做饭洗碗拖地----但好消息是,因着这个,他开始学会尊重家里全职太太的劳动了。 


‌‌“时代的车轰轰地往前开。我们坐在车上,经过的也许不过是几条熟悉的街衢,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惊心动魄。就可惜我们只顾忙着在一瞥即逝的店铺的橱窗里找寻我们自己的影子--我们只看见自己的脸,苍白,渺小;我们的仔细与空虚,我们恬不知耻的愚蠢---谁都像我们一样,然而我们每人都是孤独的。‌‌”

【完】

 

 

“新荣记”给我送来了一大箱海鲜,四条海钓的带鱼、二条黄鱼、三条鱿鱼、四条鲳鱼、二袋香肠,一大袋虾,还配备了足够的蒜头、葱、姜和干辣椒,想分配一点给一号楼,他家也已经有吃不完的食材了,连夜清洗、分类整理⋯⋯

黄鱼暂时不吃,放冰箱冷冻,鲳鱼冷冻三条,一条这几天吃,直接放零度保存,带鱼洗好,每一条都分二段,用保鲜膜独立包好,冰箱冷冻保存,留半条做干煎带鱼,半条做清蒸带鱼⋯⋯

虾的量太多,五条一包,分了四包冷冻,其余一半红烧,一半家烧,现在的鱿鱼也特别好,二条冷冻,一条家烧,光清洗分类用了接近一个半小时⋯⋯

疫情期间,我对带鱼的烹饪有了非常大的进步,无论是红烧还是干煎,都已经到了不要再麻烦我姐夫帮我烧带鱼了,这次收到的带鱼,鱼鳞完整光亮,我一直很喜欢食带鱼的鱼鳞,切断,撒盐,放在厨房晾干,然后翻面,同样研磨海盐后等待晾干,干煎带鱼这一步晾干是很关键的,要比直接用厨房纸吸干好,同时也要记住,不能让带鱼晾的时间太久,若太干了,也会影响最后的口感⋯⋯

因为有盐附在带鱼的表面,就直接起油锅炸了,四块带鱼,放入深锅中炸,等看到周边泛金黄了,再翻身,这样油煎出来的带鱼肉质刚刚好,以前每次油煎带鱼失败,就是喜欢用厨房纸吸干,一是容易爆油,搞得灶台都是油,二是容易不成型,做了几次,索性放弃了⋯⋯

原本想做青菜狮子头的,结果做成了二道菜了,狮子头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红烧的好吃,也已经掌握了这个技能,当然狮子红烧狮子头要好吃,就是要和红烧肉一起烩,那才是一个美味⋯⋯

冰箱冷冻狮子头直接放锅里大火煮,水没过狮子头,煮到完全解冻,用筷子戳一下就知道了,这个时候,再加料酒、生抽、蠔油和糖,全程大火,糖加的多一点,收汁也很快,最后淋上油装盘就好,这个快速煮的关键点就是要看着炉灶,不要走开,尤其到了收汁时,因为汁收过了,就会有点苦味出现⋯⋯

虾要做的好吃,是和虾的新鲜度有关,葱姜料酒水煮一起就好了,我也是加了一点牡蛎酱油,味道会更好一点,其实这盘虾我是一只没有吃,全部给少爷吃了,难得破戒一次,也难为它和我一起在家被隔离,今天总算可以带它在小区里走了⋯⋯

本来下午只打算二菜一汤的,结果到最后汤忘记做了,菜倒是做了五个,一个人吃真的是有点奢侈了,除了狮子头剩下二只,其余都吃完了⋯⋯

封控在家,看了大量的电影和剧,推荐几部,“一袋弹子”、“套装”、“夜暗哭声”,尤其是Meryl Streep主演的“夜暗哭声”,虽说是一部老电影,现在看来更加意味深长,这就是一个真实的社会现象,说不定哪天就落在自己的头上了⋯⋯

还是那句话,做一个善良的人⋯⋯

以下是已在上海疫情中心被封闭40天的朋友给出的一些私人建议,请逐条仔细阅读——

1、自己或家人有慢性病需要长期服药的,立即马上去医院配足两个月的量(一般一次可配一个月,向医生求情可以配到两个月)。一旦封城,配药就医是最最最最最最困难的事。常用药品也请准备一下。

2、如果有独居且身体不佳或长期住养老院的老人家属,尽量在封城前接到自己身边。你是他/她可能唯一的依靠。(此条非常重要!)

3、囤足食物。冰箱有限,优先可以长期常温储备的食物,包括并不限于常温牛奶、鸡蛋、部分水果、根茎类蔬菜、罐头、主食(非常重要)以及方便食品(午餐肉请作为战略储备)等。另,准备容器土培或水培葱、蒜等。

4、鉴于中国烹饪的复杂性,请留意家里的油盐酱醋等各种调料和烹饪用品(各多备一份)。

5、这其实是比4更重要的一条,家中卫生用品需超量储备,包括并不限于卫生纸、卫生巾、洗洁精、洗衣液、消毒用品、酒精喷雾、垃圾袋、保鲜膜等,因为封城期间你在家的时间大大增加,消耗成比例增加,请做好计算。

6、家里有位置的话,购入冰柜。

7、趁早检修家中的热水器、下水道、网络等坏了不会死,但会严重影响生活质量的设施。一旦封城,检修会很困难。

8、烟、酒、茶、咖啡等成瘾性物品请足量储存。烟的价格在封城一周后会有150%-300%的不同涨幅。

9、在家周围逛一圈,找到1公里范围内的老式超市、药房、水果铺、蔬菜铺、烟杂店等,立即记下他们的电话并加老板微信(或微信群),这些线下店能实实在在地解决一些(不是全部)需求。

10、买一套简易的理发工具。

11、开始认识你的邻居们。你需要他们,有时他们也会需要你。12、找一些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的物事,书也好,玩具也好,用来填满时间。13、婴儿与宠物,所有消耗品足量储备。14、家中有学龄儿童(小学到高中),备足打印机墨盒、A4纸,没有打印机的速速买打印机。以及其他文具用品,包括并不限于各类笔、本子、修正带等。

以上转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