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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哥颓了,不支棱了

手哥的问题是三对婚姻问题中最小的,但也是最普遍的。

他们俩的问题不在婚姻。

他们的婚姻问题,主要在留几手这,主要的问题就是,手哥颓了,也就是他老婆说的,不支棱了。

一个男人不支棱的原因很多,我猜测,手哥不支棱的原因大概是三点:

第一个原因是年龄的原因,他脸上几乎明显地写着中年危机四个字,男人到中年,几乎会经历一个身体的断崖式下跌,尤其是生活习惯不好的,身体直接会反映到心态上,颓是大概率的事件。

第二个原因是手哥经历过图文自媒体最黄金的时代,那时候挣钱实在太容易了,像他这种体量的,一年几千个 w,甚至 9 位数,不是不可能的,那时候的微博,一条微博几万,尤其是他还有 MCN,蜂群 mcn 几乎是微博最大的 mcn,比起几个微博时代的 mcn,蜂群现在在抖音也挺牛,赚得应该不老少。我也经历过这个黄金时代,不过我主要在公号,巅峰时候一条广告 20 多万,一年也有几个小几百万,微博的广告价值不如公号,但是胜在可以一天无限发,这就很厉害,我玩微博的时候,当时也有 MCN 找我,蜂群也找过我,说实话,蜂群的条款是对博主最友好的,当然我没签,我还是喜欢自己赚。

但是我能理解他的失落感,就不用说他了,就是我自己,前几年有时候都觉得提不起来劲头干活。

为啥啊?因为人往上容易,向下就难了,一旦你赚过快钱了,现在赚的不如巅峰的时候,就觉得没劲没意思。

就像葛老师做了一个 30 多万的账号,粉丝都觉得好厉害,很牛,但是留几手就会觉得,那不就是没粉丝吗?没劲,没意思。干什么都意兴阑珊,提不起来镜头。

这种颓就是经历过世面后的一种厌倦感,疲惫感,葛夕还对这个世界有好奇心,但是手哥可能已经没有多少好奇心了。

因为有人想知道山的那一边是什么?但是已经知道答案的人,就是没有兴趣了,装也装不出来。

第三点,是我的猜测,就是他已经失去表达欲望了。失去表达欲望的原因,我怀疑手哥这个账号也被重锤过,自媒体到今天,已经不是 2010 年那个环境了,为什么很多作者,都不说话了,都不发言了,就是已经失去表达欲望了,不是说不想说,而是大家知道,有些滑梯不能碰了。

这种滑梯不能碰的状态,非常限制一个内容创作者的状态,技术还在其次,关键是心理上的打击,几乎把一个创作者的自信全部打没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受众的改变,今天的读者也已经不是当年读者了,互联网的下沉,让互联网的大多数用户,已经玩不起了,经不起冒犯,也经不起调侃。

手哥的那种内容,到今天,只会被大众集体讨伐,然后黯淡收场,这也是他颓的一个原因。

现在的互联网上,网民最关心的事就是领鸡蛋,这个互联网上挤满的都是领鸡蛋和发鸡蛋的人,已经没有人需要批判,需要思考了。

我猜这是他颓的最本质的原因,葛夕喜欢他的生命力,喜欢他怼天怼地的风格,留几手不是不能怼天怼地,但是违禁词在山那边等着你,一个人的悲哀不是他不曾拥有武功,而是他拥有的武功现在都是违禁的,现在的手哥,就是一个炼成绝世武功,又被废掉武功的人。

说实话,我觉得所有这样的人,现在没疯,已经不错了。

这也算是图文自媒体的时代背影吧。

还有这些:另外一个,就是“黄河边的课堂”公益支教活动。

黄河对中华文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陕西,它从高原而下,流经渭南、延安、榆林等县市,总面积2.98万平方公里。在生态治理以及高质量发展的大题目之下,“贞观”选取了乡村教育/教育公平这个切口,20年初,邀请了包括学校、科技创业公司、上市公司、文化艺术机构、体育团队等多家顶级本土机构,100多名支教老师,历时半个月,沿着陕西境内的黄河流域,从延川永坪镇小学,到潼关秦东镇西北村小学,再到合阳县洽川镇中心小学,为黄河边的乡村孩子们带去了多样化的优质课程。

人民网当时的报道说,“每一站的第一堂课,都有专业老师来为学生们讲授黄河课,旨在让学生们了解自身生活的环境以及历史人文,从黄河的源头讲起,在带领学生们学习自己的家乡与黄河有关的内容……‘给乡村孩子们种下一颗理想的种子’。”

有这些机构参与了公益课程:陕西省小天鹅艺术团、西安梁家滩国际学校、曲江二小、西咸新区沣西一小、长安航空、长安竞技俱乐部、蓝岸新科技、斑斓绘本、第六镜科技、周二晚八点、西安云豹美式橄榄球俱乐部、领心思维、以琳特殊儿童康复中心、西北大学仲夏梦戏剧美育工作室、整个设计……

毫不保守地说,经由“贞观”的推动,我们的社会曾经变好了那么一点点。

那些温情的历史已经过去,这个历史上少见的炎热夏天,一直耕耘于中华大地一角的“贞观”,因为一篇文章,突然火遍全国。然后,背负了无数骂名。

“贞观”的创业者有传统媒体的背景,他们的专业性是不容置疑的。我认为,正因为长期关注普通人的故事,使得他们在面对这篇投稿的时候,没有充分地意识到它的危险。也就是说,从爆款文章出台的前后判断来说,他们轻敌了。

最初的失误,是在处理稿件的时候,信源标注不足。如一位朋友所说:“(最初的稿子)对事实陈述没有注明信源,比如‘毕业于211’,这是有办案人的信源的。如果在稿子中写,‘办案mj说,211’,这样就没有一点点失实。如果不想在稿子中注明信源,也可以在文章最后注释统一注明,就像今天这篇说明,想必就不会有封号的危险。”

在事实核查方面,他们的工作也有疏漏。朋友分析说:“殷鉴不远,这样的爆款文章如果处理不好,一定会被封号,因为太爆款了。比如说学校名字都搞错,如果我是编辑或者记者或者作者,得到了学校名,我也知道这个死者的真实姓名,那一定有很多种简单方式去验证这个信息的真伪,并且能够从死者的大学生活中获得很多有用的信息,甚至可以摸到很多采访的旁证。至少只要做一点点,就能立刻证伪单方信源,所以,这难道不是一个写作者跟一个发布者应该去做的吗?尤其是一个严肃的发布者,而且我看一些采访,这个公号还是一向有志于做一个严肃的发布者的。可能在爆款的诱惑面前失去了理智,或者说,只是他们的常规做法以前不出事,只是因为没有找到真正的爆款。”

朋友早年间是很优秀的记者,后来上岸,关注具体的生活去了。我承认他说的都对,专业新闻媒体理应如此。但我还要说,“贞观”并非一个纯新闻媒体。如上文所言,他们更多的是一个表达的平台。他们没有能像处于风口浪尖上的新闻媒体那样,时刻张开利齿,竖起耳朵。

长期关注普通人的讲述,展现时间线模糊的生活,多少软化了他们的心态和技能,最终“成也萧何 败也萧何”。

这都是马后炮。回到21号那天。

选择中午去,是因为我不想打扰他们下班之后的私人时间。但这也决定了,我不可能停留很长时间。

那段时间,西安热得要死。打上滴滴的瞬间,心情是很愉悦的。不仅仅因为脱离了育儿的负担,也因为要去见神交已久的老友。车子一路往东,我还在贞观的读者群里嘚瑟:“猜猜我要去哪里啊?”

车到旺座曲江,烈日炎炎中找到了办公楼。老友来接应,一路电梯,就到了编辑部。

那个时候,因为那篇文章,网络上众议汹汹,正沸反盈天。见面之前,我一直忐忑,感觉那个见面时机实在不是很好。在我的想象里,他们正在四面楚歌,焦头烂额。去之前我再三地问,“没问题吗?”“真的不会打扰你们吗?”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我依然不怎么放心。

出乎预料的是,编辑部非常安静。也许是因为午休,光线甚至有些暗。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匆匆走过,“这是陈锵!”于是我赶快拉住他,强行合了一张影。

陈锵是贞观的“头牌”之一,我这么说是有群众基础的。很多贞观的老粉说,一看到标题就知道这篇文章又是陈锵写的,因为他的文字带有浓烈的个人色彩和地域特色,所以圈粉无数。贴几个能搜到的文章标题:《在葫芦头店看到女顾客,该怎么办》,《本想去岐山看妲己蹦迪,却意外收获一个土味景区》,《穿着尼龙袜皮凉鞋的西安老头,值得你叫一声北北》,《在陕西吃了个锅盔,感觉像挨了秦始皇一个嘴锤》。

陈锵一点儿也不像他的文章中那样谈笑风生,反而显得有些拘谨。我觉得他是一个i人,只是逃走未遂才被迫留下了一张合影。

“贞观”其实有许多优秀作者,虽然不是人人多么像陈锵那么有辨识度,但他们的作品留下了更为深远的印记。以被《延河》选取的两篇文章为例,一篇叫《半坡天桥下的日结女工》,一篇叫《西安兴隆社区:被裹挟在高新区未来中心的魔幻现实》,都是目光沉降到社会底层的佳作。

在我的印象中,一二十年之前,这是传统的严肃媒体才会做的深度报道。现在严肃媒体死得七七八八了,“贞观”却一直在做,光这一点就让我肃然起敬了。

在编辑部中午留守的人当中,我和上文作者,汤加和铛铛匆匆见了一面。她们都是秀气文静的女孩子。

编辑部的门口有一个桌子,上面放了一些小摆件,里面有一个奇怪的纪念品:泰山石敢当。贞观的同学笑言:“是特地放在这里的……”

因为时间紧迫,吃了顿饭,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位于曲江创意谷的贞观books。这里原来是晓书馆,后来归“贞观”所有,成为了一个俱乐部一样的活动空间。这里很有艺术感,空间感极佳。后来得知,这是日本建筑设计师藤本壮介以“知识森林”为概念营造出来的。

陈列的书也比较有特色。

我关注到有一块地方特别放置了陕西作家的书籍。也许是中午时间,人不多,在文创柜台逗留了一会儿,点了两杯咖啡。

“贞观”的同学介绍说,这实际上是一个会员制的图书馆,里面会有活动。记得马上举办的是江苏省昆剧院的昆曲“《1699.桃花扇》(施夏明、单雯)读本会”。美人在前令我非常心动,可惜因为家事羁绊,未能参加。

爆款文面世之初,很多老粉说,很高兴“贞观”能借这个机会出圈,没想到出圈之后却被围猎。这也是我此行最大的疑问:事情会怎么样?会不会导致最终封号?毕竟几年前某知名大v就是在如日中天的情况下,因为一篇虚构文章导致全盘被封杀。他们当时给我的感觉是始终保持谨慎乐观。读者群里的朋友们知道我在“贞观”纷纷转来问候,问他们感觉怎么样。“贞观”的同学带着一丝无奈说:“都这样了,还能咋地。”

因为是工作日午间,一切都非常匆匆,呆了两个多小时,就要离开了。一路又从贞观Books走回办公室。许多话,最终凝结成分别时的一句,“加油!”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随着年岁见长,每次回国见老朋友,我都会想起杜甫的《赠卫八处士》。“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滴滴平稳地离开了。看着前方的空旷道路,我回想着我们的对话:“能顶得住吗?”“没事。”

但现实是,有事。

后来才知道,我去的那一天,正好是“贞观”被禁言的第一天。关注者还能看到文章,没有关注的人已经搜不到这个号。一时议论四起。我和大多数人一起,依然抱有幻想,觉得它在小黑屋里呆一段时间还会出来。

有意思的是,有一位贞观的作者说,被禁言一周之后,贞观仍然给他发出了一笔稿费。

9月4号,半个月时间到了,“贞观”也该放了吧?然后,所有的人都看到这个结局:

“贞观”彻底地消失了。

“贞观”死了,这多少让人唏嘘。毕竟创业八年,背后的团队投入了很多。但是在如今文字媒体式微,短视频和直播风头甚劲的今天,对于这个团队来说,也许不是一件坏事。脱离了旧的壳,也摆脱了桎梏,那就收拾行装,继续向前吧。

去编辑部的时候带去了自己的一本新作。现在看看,我在扉页的题词挺应景的。

理想不死。

心中有光的人终会重逢。

回见!

容我先吹个牛逼:

生活在中国大陆的博主里面,论才华论影响力我可能排不上号,但是要论坦诚,我排进前十应该问题不大。

坦诚有两重含义。首先是诚实的诚,不说假话、不说违心的话,才有了坦诚的基础;然后是坦开,尽量把完整的真相和深层的道理讲出来,不藏着掖着,不浮于表面,这才是坦诚的精髓。

这年头,能在公共写作中做到诚实的本就不多,能做到坦诚的就更少了。我一直用坦诚的标准要求自己,相信读者们也能感受得到,要不然我现在也不会是用这个小号来发文章,要不然,大家也不会天天在评论区追着我问有没有小号的备用号……

但是别误会,今天这篇文章不是专门写来自夸的,恰恰相反,是要坦诚面对自己还不够坦诚的地方,鞭策自己继续努力。

什么样才叫足够坦诚呢?举个例子,王五四那样的就叫足够坦诚。

王五四这个名字,可能大部分读者都知道,还有些不知道的也没关系,我讲一个数据你就明白了:

王五四是微信公众平台里用过账号最多的时事评论博主,没有之一。

当然,换成王五四自己来描述这个事实,他可能会这么写:

王五四是微信公众平台里被封号转世次数最多的时事评论博主。

表达同样的意思,我为了账号安全,会考虑用相对委婉、温和,没那么敏感的写法,而王五四则会不加遮掩、不作修饰,不计风险地陈述赤裸裸的事实。

这就是真实与坦诚的直观差别。我能做到真实,但相比王五四来说,远远不够坦诚。

可能有人会说,这是不理智的冲塔行为,是无意义的牺牲。不,你错了。

王五四不知道怎么写更安全吗?他是没有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技能吗?你觉得他很享受发一篇文章就被封号的结果吗?都不是。

作为职业写作者,谁还不会几招规避审查风险的『奇技淫巧』呢?谁又不希望有一个安安稳稳的账号可以做大做强呢?

六神磊磊朋友圈截图,经本人授权发布

但是在公共领域,困难的危险的那些事总还是要有人去做,我们这个社会,也一直有人在主动担起这份责任。

更重要的是,这份坦诚绝非无意义的牺牲。

首先,不加遮掩地陈述完整的事实,哪怕发出来后被消失,也依然是无可替代的对时代本来面目的记录。上了网,传播到了成千上万读者的手机客户端,就总会有留存,并不会真的烟消云散。历史的痕迹可能会被遮盖,但不可能真正抹除。

出于种种考虑回避了部分敏感点,使用了委婉表达方式,发动了阴阳怪气技能的文章,当然也是有意义的发声,但它们是无法用来还原真实鲜活当代史的。

然后,不浮于表面,不沉迷捏软柿子的评论,哪怕发出后被消失、被禁言,也依然是人类宝贵勇气的光芒展现,依然是人心公义与社会共识的一次短暂但有力的凝聚。

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也仍然需要有一个人大声说出来,大家才能在转发、点赞,甚至是一次眼神交汇中确认,吾道不孤。

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写作,是坦诚,更是赤诚。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空间更小了,现在王五四写作的频率相比以前降了好多。我也是前天通过六神磊磊老师的朋友圈才知道,王五四这阵子在卖杨梅。

那没的说,得帮忙带货一波。

我不确定王五四是不是做生意那块料(文人绝大部分都不是),但我非常确信,这样一个坦诚的人挑的产品是不会坑的

据我观察,现在的舆论场还剩几类人,一类是利益相关方,有东西要卖;一类是各种机构号,机械执行着内容生产的功能;一类是精力无处释放的学生群体。除此之外的发言者,微乎其微,而且日益凋零。

我还是有些心疼现在的年轻人的,在智力发育的黄金时间,天天浸泡在这样的信息环境里。我年轻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有见识有水平的人愿意公开发言的。虽然你视野打开之后,会发现他们中有些人也没那么靠谱,但参差多态才是世界本来面目。而且恰恰是在争论中,你可以更加接近真实。

现在表面上的争论还有,有时候还很热烈,但有意义的争论几乎没有了。遗憾的是,人们已经失去辨别这些的能力和心情了。

停滞,是不知不觉发生的。一边是锣鼓喧天,一边是鸡毛蒜皮,间杂以远方的炮火纷飞。似乎亘古如斯。裹挟与自我说服是同步进行的,顺滑极了。只有若干年之后,一些机缘发生,还活着的人们才会猛然发现那些被蝗虫吃掉的日子。

现实是生产出来的。把无穷无尽的事实元素推送到你面前,这不叫现实。我们必须得借助一套话语,一种认知体系,一个活着的、开放的场,才能发现现实。关心现实的人少了,生产现实感的链条就更加难以维系。

你不去生产自己的现实,就会被别人生产出来的伪现实淹没、扭曲。这就是现实。

我绝不是说现实等同于新闻,但现实与一个立体多元的新闻系统分不开。

我一直想要为现实感带货,因为我知道这玩意太重要了,它关乎我们的生命质量。但我知道,所有人都关心食品质量、教育质量,但很少有人关心生命质量。人就是这么奇怪。

如果有人问,你要现实感有什么用?我该回答这个问题呢。我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不只有我们这些天生愿意苦大仇深的人需要现实,许多社会问题的重复发生,许多行业的停滞不前,为什么出不了大师,为什么出不了伟大的品牌,都与现实感的供应不足息息相关。但我不知道该如何为现实感带货。

失去现实感,失去一切。但每个人似乎都能脱离现实而活。活着和生活是有区别的,但怎么描述这种区别呢?

我还是不愿意放弃。我从我的书架找到一位援军,让他试一试吧。这本书叫做《现实感:观念及其历史研究》,作者是以赛亚·伯林。

伯林告诉我们,好的历史学家、政治家和小说家具有一种相似的才能,能够洞察具体时刻的特质和微妙关系,这就是“现实感”。

什么是现实感?按照蒂莫西·斯奈德在序言里的说法,拥有“现实感”就是能够以个人的方式在心中描绘一个特别的时刻,能够将它的感觉传达给其他人。

伯林写道,历史学家有“一种眼光,能发现独一无二、没有重复的东西,看到一连串境况间的特定关系、各种特质的独特组合,它们赋予一个人、一种情境、一种文化、一个时代以独有的特征”。优秀的历史学家能将某个过去的时刻为我们娓娓道来,就像听我们这个时代的故事一样——假设我们这个时代的故事确实能讲得清。因此,我们是否理解过去,取决于两点:历史学家的文笔如何,以及我们自身能否理解我们身处的这整个时代,也就是我们的“现实感”。

在一个失去现实感的时代,人们会本能地逃向历史,逃向虚构。可是一个丧失现实感的社会,也没有可能产生一流的历史学家,一流的小说家,一流的导演,一流的诗人,一流的建筑师。最好的虚构作品,需要最好的现实感来支撑。

所有的精神生产,都是与现实连在一起的。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最大现实。

这结局,也太欧亨利了

距离我博士开题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我漫无目的地刷着谷歌学术,突然发现2005年有一篇博士论文非常符合我的研究兴趣。

常用的下载外文书的网站都试了一遍,都没找到pdf,去看了一眼纸质版,69刀,当时汇率大概是7.5还是7.6来着,算下来小五百块钱反正,还不算邮费和税。

我本来都想着要不然算了,但是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回想这篇论文的摘要,真的非常好读,独特的观点,宏阔的理论视野,新颖的现象(是的,20年后来看,这个现象仍然称得上理论前沿),而且他的英语读起来很流畅,怎么形容呢,就我这个水平的英语在读完一遍之后都能复述大概80%的内容。

这不仅意味着他的英语水平好(不是那种花里胡哨、套娃式的写作风格),也意味着他的逻辑非常好懂(也可能是因为我俩的知识背景基本上是重合的,观点也非常一致)。

要知道这在政治哲学这个领域内是非常少见的,因为这个领域其实挺小众的,虽然都是英语写作,但是很多人都不是native speaker,写的句子就非常难读,喜欢从句+从句,尤其是韩国人,属于逻辑很好,但是语言稀巴烂的那种。

一两万字的小论文读一读还可以,十几万字的大论文读下来简直跟吃观音土一样,属于是脑子饱了,眼睛死了。

遇见一个观点一致,语言还流畅的同行,真的太难得了。

所以我当天夜里爬起来就去搜索他的名字,找到他的工作邮箱,直接给他发了邮件,大概就是:我读到您的博士论文摘要,可能对我的博士论文有点帮助,但是这本书要69刀,我买不起,我希望能要个pdf,我自己读,绝对不会外传。当然还有一些花里胡哨的套话,在极致的礼貌中又透露出一丝丝不要脸。

俗称学术乞讨。

发完其实就有点后悔,但是politicaltheory就是这样的:这个人提的这个观点,基本上只有在这个人的研究中才能有,而且political theory的引用一般都需要完整的论证,所以也不可能看个摘要就直接引。

但是他任职的那个学校是瑞典的Uppsala University, 给不熟悉这个学校的人科普一下, 就社科专业排名来讲,换算过来相当于国内的北大。(当然这个可能有点争议,只需要知道这个是top级别就行了)

顺便发现这个作者还是个超级大帅哥(

对着他的publication感慨了半天之后,我安慰自己:像这种全球顶尖的大学教授,邮箱里应该塞满了套瓷信,见多了奇葩,也不多我一个了(

然后十分钟左右,对方就给我回复了邮件。

这个邮件个人风格非常明显,他首先感慨的是“没想到这本书这么贵”(因为我给他说了博士生的工资大概是340刀,这本书要花掉我五分之一的工资),其次说的是“我送你两本纸质版,给我你的地址”。

异位而处,我反正是做不到的,因为我压根不看邮箱,而且我也知道我自己的英语水平,那邮件写得一股子chatgpt味,尤其是这本书实际上是有得卖的(

不过这个故事的结尾非常地狱笑话:海关拦截了这本书,认为是违禁品所以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