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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继父亲(汪曾祺)之后在家里掌大勺的。尽管口味上有没有遗传很难讲,但是在负责为家人做饭这一点上,算是遗传。在我们家,母亲很少做饭,起初是父亲做饭,父亲上岁数以后,做饭的任务就很自然地落到了我身上。这是职责所在,既然干了这个活儿,就不能凑合,得让大家满意。

我自己对美食没有固定的标准,口味也很杂,中餐、西餐都吃。家里吃饭一直都很杂。父亲南南北北的菜都吃,我也难免会受些影响。祖籍在南方,但我在北京长大,十几岁‌‌“上山下乡‌‌”在山西待了十年,因此在饮食上没有特别的偏好。平时做饭,也就是家常饭,不时变变花样,尝尝新鲜,家里人别老批评就行。

但要是朋友想来家里一饱口福,张罗这样一顿饭,一般要花上一个星期。先到市场里转转,看看都有些什么东西,回到家设计一下做什么,然后再去采买。在家里做菜,要发挥自身优势,做点大家在饭馆里吃不着的东西。一般不做炒菜,因为跟饭馆比,家里的火也不行,油也下不了那么多,刀工也没人家好;会多做蒸菜、炖菜。饭馆里不大做蒸菜、炖菜,因为一个菜蒸三个钟头,卖三五十块钱,不合算,即使做了,时间上也花不到位。做凉菜,自己腌、卤,要花不少工夫;如果再做三四个蒸菜,花的时间就海了去了。所以,这顿饭做完了,可能还要歇一个星期。

我家里吃饭一直都很杂,中餐、西餐都吃。现在那么多人讲究‌‌“正宗‌‌”,其实是一种功利心态的表现。传统菜系能够流传下来,这么多年长盛不衰,都有它的道理,先要弄清它的内在合理性,要去保留它。但饮食一直都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只有不断地吸收外来的精华才行。你不能说做这个菜你就是天下第一,哪有这回事儿?要说正宗,宗在哪儿?按现在的标准,山顶洞人打只兔子回来,在火上烤烤就吃,那最正宗了。

从全民的角度看,现在对饮食的评判能力整体不高,懂吃的人基本断档了。因为中国是从饥饿年代过来的,现在吃上饭已经不是问题,这是个很大进步,而对于菜好吃不好吃,大家都是大概有个判断,要到鉴赏层面就不行了。所以现在的餐馆,只要菜做得说得过去,都能混一阵子。以前,懂吃的是些地主、资本家,都被‌‌“扫荡‌‌”了。

过去的很多餐馆不仅饭菜水准高,服务意识和敬业精神也比现在强。现在人们不知道高标准是什么样,所以也就不知道怎么去要求。那时很多餐馆里都有‌‌“敬菜‌‌”,店里送客人吃的,基本是皮冻、炒豆芽之类的小菜,量都很小,每人两筷子,吃完了,再给你做,因为豆芽时间长了就不脆了。以前餐馆上菜,也不会哗哗啦啦一桌子菜全上来,很多菜还没吃就凉了。

按古人的说法,三代为宦,方知穿衣吃饭,得慢慢来。我建议让饮食习惯自由发展,一些标准可以提倡,但不需要强求。有批评才有进步,饮食水平的提高是消费者和餐饮行业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对传统饮食状况的了解,多是读书所得,现在有了网络,大家的了解和批评都更方便了。

因为父亲的名气大,家乡高邮兴起了‌‌“汪氏家宴‌‌”。其实,就是把老头儿(汪曾祺)对家乡饮食的回忆文章里提到的东西划拉到一块儿,总共就没有几道菜。很多菜老家本来就有,很多饭馆做得也肯定比老头儿好。他还写了很多其他地方的经历,那些地方的菜就没有列进去,比如云南的、内蒙古的,因为当地没有原材料。所谓‌‌“汪氏家宴‌‌”,主要是做给外地来的人吃的,文学爱好者可能比较感兴趣。当地不少餐馆烹调的水平本来就相当高,不打这个牌子的未必就比打了牌子的做得差。我也不反对‌‌“汪氏家宴‌‌”的叫法,不就是借一个名吗?借就借,就当给家乡间接做点贡献吧。

 

常跟朋友探讨,一个人的口味会不会发生变化?得出的答案是:会。

年少的时候,我曾经喜欢过重口味的菜肴,辣的也能吃,而且,以前在皖北,尤其农村,无论做什么菜,都葱姜蒜酱油还有醋一起放进去,炒出来的菜全都是浓郁的、热烈的,让人感到‌‌“好吃‌‌”。

时光辗转,多年后我去了上海,发现上海人喜欢吃甜食,我认识好多人不喜欢上海菜,他们觉得太甜了,但我觉得还好。生活顺畅的时候,甜味特别有幸福的味道。

又过了许多年,我彻底变成了一个广东口味的人。人越来越喜欢清淡,久而久之,反而觉得对于我从小吃到大的皖北菜是不习惯的。回想起来,以前觉得家乡菜好吃,更多的是说它的调味,比如,红烧鸡块或者芹菜炒瘦肉,最后,我尝到的其实不是鸡块和芹菜瘦肉的味道,而是葱姜蒜酱油醋香油芫荽辣椒等的味道。因为我们那里炒菜总是喜欢放这些调料,而且越多越好,以至于调味掩盖了食物的本味,根本不知道原味是什么了。

总要在沧海桑田之后才能返璞归真。

要吃过很多菜肴之后,才知道自己最喜欢什么。就如我曾经喜欢过川菜、湖南菜,那个辣啊,过瘾。可是,除了过瘾,还有什么呢?记得曾经吃过一道菜:紫苏炒黄瓜。本来这两个食材单独吃都很棒,但是菜里放了很多辣椒,导致紫苏和黄瓜的味道都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只是辣,舌头麻麻的,发热,我在唏嘘和张口伸舌的瞬间,完全忘记了紫苏和黄瓜的味道。慢慢地,人开始越来越喜欢原味。这不仅是地域的选择,也是时间的淘洗,在经过了很多浓墨重彩的洗礼之后,我开始喜欢本真的味道。

返璞归真也体现在情感上。就如当年我喜欢灿烂的人生,喜欢飞扬的女孩,喜欢才华横溢的才女,喜欢热爱文学、可以写字、能谈文论道风花雪月的浪漫女生,而现在,我只会喜欢温暖家常低调朴实的女孩子,以前会喜欢妖艳夺目的女郎,而现在想来,那些女郎只适合做情人,不适合天长地久。

这种变化,不仅是阅人无数后的淘洗,更是时间的选择,是成长之后,终于知道什么样的口味是适合自己的,什么样的感情是值得珍惜的,可以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一生风雨,直到携手看夕阳,这是最爱的味道。

 

这句话是很多年前一位大姐告诉我的,我以前很执着,或者说很固执,好吧!我那时很较劲。其实大姐当时还说了一句话,就是跟明白人打顿架,也不跟混蛋说句话。我估计当时大姐跟我说这些的潜台词是我再不改变就彻底不搭理我了。

记 得以前听过一个讲座,说的是你现在周围的人决定你的未来,讲的是朋友影响你的态度、生活、进而影响命运,当时听完觉得没什么,后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我青 春期的时候,我姨妈曾经给我讲过这么一个道理,就是女孩找婆家,不光要观察这个男生,还有观察这个男生的家庭情况,如果公公打婆婆,那么丈夫就有打媳妇的 可能。如果婆婆不会过日子,那以后就算进门了,也要单过。胳膊拧不过大腿,到人家家里过日子,想改变人家一家太难了,但是人家改变你却比较容易。

我 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家人,同学,却可以选择自己的同事,朋友,未来伴侣。在我们长大成人后,我们大部分的时间要和同事、伴侣一起生活,他们对我们的 影响,直接影响着我们的下半辈子。处在一个正能量多的地方,不能说一定幸福,至少幸福的概率大一点儿,就像在一个一千多只股票都上涨的市场,你买中上涨股 票的机会就多,赚钱的概率就高。在一个一千多只股票都下跌的市场,你买中上涨股票的机会就少,赚钱的概率就低,这就是所谓的顺大势。还是按照惯例讲两个故 事。

一个是A姑娘的故事,A的为人很好,但是有点迷糊,直接点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时间久了,我们发现她挺聪明的,就是缺乏条 理。后来一个姐姐介绍她去了一个公司做前台,半年以后我们再见她就发现有所变化,问起来,就是她所在的行政部领导喜欢爱动脑子的下属,行政部的同事也都是 智慧型的。比如A姑娘刚到公司的时候,老有人查快递电话,A姑娘查好告诉人家,人家走回工位就忘了。A姑娘的同事指点她,把常用电话打印出来帖在电脑旁, 别人问的时候,写便签上给人家。后来慢慢的A姑娘也受影响,开始自己动脑子,安排工作,果然锻炼了思维逻辑,条理清楚了,做起事来事半功倍。

再 讲一个C先生的故事,C先生属于少年得志的,年轻的时候运气好,赚了钱,跟一些朋友瞎混,每天都花天酒地。好在C先生有个好老婆,他老婆怕他老跟这些朋友 喝酒赌钱会不可自拔,开始带他去跟其他朋友一起玩,大家晚上一起散步喝茶,周末自驾郊游,聊的都是最新的资讯商机,读书心得,管理经验,慢慢的C先生跟这 些比自己有阅历,有实力,有经历的人在一起,也不再骄傲自满,开始慢慢发掘自己新的潜力,开始新的发展。转眼几年过去以后,一次C先生在一家小店发现了以 前一起喝酒赌钱的朋友,聊了之后才知道,这个朋友在一次豪赌中输了大半财产,只好重新开始开店赚钱。C先生顿时后背发凉,至今仍然经常感叹,当初要不是及 时离开那些人,没准现在辛苦奔波的就是自己。

人生的奥妙之处就在于你不可能永远独自一人,一定会与人相处,携手同行。我们在与人 交流中即影响别人,也被别人影响,而这些周围人的态度、生活、甚至经历都会对我们有所启迪。请慎重选择你的朋友,因为朋友是互相扶持,走很长路的人。曾经 在读斯芬克斯之谜的时候,读到过这样一句话:我们也会在帮助别人时,为自己未来埋下伏笔。生活的美好之处则在于送人玫瑰,手留余香。

宁肯与好人一起咽糟糠,也不能与坏人一起吃筵席,这里的好人,不是指有钱人,坏人也不是说穷人,而是指品行,那些带着你吃喝嫖赌的不论多有钱都是需要考虑的,带着你凿壁借光的不论多穷他对你都是有益处的。

马伯庸:下里巴症候群

上星期的某一天晚上,我和一位朋友在西单附近吃饭。席间我们高谈阔论,指点江山,臧否人物,言必及王小波、余杰、村上春树、奥尔罕·帕慕克,聊的十分尽兴。大约到了9点多,我们方才起身结帐,各自回家。我踏上地铁之前,忽然看到一处还没收摊的报刊亭,就走了过去。从西单到四惠东大约11站,全程要30多分钟,我必须得买点什么东西消遣。

我的视线从《科学美国人》扫到《译林》,然后又从《看电影》扫到《三联文化周刊》,来回溜达了五、六分钟仍旧游移不决,直到摊主不耐烦说要收摊了,我才催促自己下了决心,在摊子上抓了一本《读者》,匆匆离去。在地铁里,我捧着《读者》看的津津有味,全然不顾自己曾经一逮着机会就嘲讽这本杂志的种种劣行。《读者》杀时间很是不错,我在西单等地铁的时候翻开扉页寄语,在建国门看到中缝后的笑话栏目,然后四惠东地铁停稳的一瞬间,我刚好扫完封底的广告。

尽管我一下车就把《读者》顺手塞进垃圾筒内,扬长而去,但我必须得承认:我在刚才的30分钟过的很愉悦,那些小布尔乔亚式温情故事和心灵鸡汤让我发酵出一种中产阶级的微微醺意。

我上上星期去了一趟三联书店,用公司发的雅高卡买了许多一直想要但很贵的书,比如王鸣盛的《十七史商榷》、张岩的《审核古文<尚书>案》、杨宽的《中国古代都城制度史》、《百变小红帽-一则童话三百年的演变》,还有若干本“大家小书”系列的小册子。买新书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尤其是买了这么多看起来既深沉又有内涵的文化书籍之后,感觉旁人注视自己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恭敬。我捧着这些书兴致勃勃地回到家里,把它们一本一本摆在书架上,心里盘算哪些书以后写东西用得着;哪些书以后吹牛用得着;哪些书可以增加自己的修为和学问。

盘算到一半的时候,腹中忽有触动,五谷轮回,山雨欲来。我的视线飞过这些崭新的内涵书,抽出一本机器猫,匆忙跑进厕所……

类似的事情其实经常发生。比如跑去看现代艺术画展,最后发现真正停留超过两分钟欣赏的,都是裸女主题油画;买来许多经典DVD,最后挑拣出来搁进影碟机的只有《恐怖星球》和《料理鼠王》,看到男主角居然是大厨古斯特的私生子时,还乱感动了一把;往PSP里灌了300多种历代典籍文献,然后只是一味玩《分裂细胞》——甚至当我前天偶尔在手机里下载了一款类似口袋妖怪的JAVA游戏以后,我连PSP都不玩了,每天在班车上和地铁里不停地按动手机键,就如同一位真正的无聊上班族。

我有一次看到《Little Britannia》里有个桥段:男主角之一跑去一家高级法国餐厅吃饭,对着白发苍苍的老侍应生说:“给我来份加大的麦辣汉堡。”

这让我亲切莫名。 我把这个发现跟朋友们说,他们都纷纷表示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有人拟定了全套瑜珈健身计划,然后周末在家里睡足两天;还有人买了精致的手动咖啡磨,然后摆在最醒目的位置,继续喝速溶伴侣。最后大家一起唉声叹气,试图要把这个发现上升到哲学高度,提炼出一点什么精神感悟,让自己上个层次什么的。

但是这个努力可耻地失败了,于是我们发现这是一种感染范围很广泛的疾病。

简单来说,下里巴症候群是这样一种病:我们会努力要作一个风雅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结果还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暴露出自己的俗人本质。我们试图跟着阳春白雪的调子高唱,脑子里想的却总是阳春面和白雪公主。

一般这种疾病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你发现了“超我”,折射到现实社会,就是你买了一台西电KS-16608L;第二个阶段是你发现了“本我”,每天晚上都用这玩意儿听《两只蝴蝶》。

其实仔细想想,这种疾病或者说生活状态很不错,一来可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二来又不会真正让自己难受——要知道,让一个俗人去勉强风雅,比让一个风雅的人勉强去俗气更不容易,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象郭沫若那样进退自如,能写出《凤凰涅磐》和《咒麻雀》来。

按照文法,在文章的结尾应该提纲挈领,但是刚才已经失败了,现在也不会有什么成功的可能。所以我还是以一个隽永温馨的哲理小故事作为结尾。

我有一个朋友R。有一次,我们一群人去看一部话剧。当时去的早了,话剧还没开演。百无聊赖之下,我们就跑到附近的一家书店闲逛。我偶尔瞥到其中一个书架上放着一些关于佛教的书,忽然下里巴症又发作,于是微皱眉头,用轻松安详的语气说恰好在旁边的R说:“最近俗务缠身,我忽然很想看看禅宗的精神,让自己的心空一下,也未尝不是件愉悦的事。”

R没理我。我低头一看,R原来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捧着从书架角落里拿出来的大书。 “

你在看什么?” R把书举了起来,我首先看到的是Y愉悦的表情,然后是封面硕大的字体:“慈禧美容秘籍。”

R的真诚和坦率就如同初春的阳光,我看到自己虚伪的面具惭愧地开始融化。心灵被震撼的我扔下了南怀瑾、南怀仁和慧能,毫无矫饰地抽出一本《奇侠杨小邪》。

我的内心学着《发条橙》结尾的阿历克斯,大声呐喊:“I was cured all right。”

真是个美好的故事。

做我自己的自由和敢做我自己的胆量

我要一间自己的书房,可以安心工作。并不要怎样清洁齐整,房间应有几分凌乱,七分庄严中带三分随便,住起来才舒服。天花板下,最好挂一盏佛庙的长明灯,入其室,稍有油烟气味。此外还要有烟味,书味,及各种不甚了了的房味。最好是沙发上置一小书架,横陈各种书籍,可以随意翻读。种类不要多,但不可太杂,只有几种心中好读的书,及几次重读过的书——即使是天下人皆詈为无聊的书也无妨。不要理论太牵强乏味之书,只以合个人口味为限。西洋新书可与《野叟曝言》杂陈,孟德斯鸠可与福尔摩斯小说并列。

我要几套不是名士派但亦不甚时髦的长褂,及两双称脚的旧鞋子。居家时,我要能随便闲散的自由。虽然不必效顾千里裸体读经,但在热度九十五以上之热天,却应许我在佣人面前露了臂膀,穿一短背心了事。我要我的佣人随意自然,如我随意自然一样。冬天我要一个暖炉,夏天我要一个浇水浴房。

我要一个可以依然故我不必拘牵的家庭。我在楼下工作时,可听见楼上妻子言笑的声音,而在楼上工作时,却听得见楼下妻子言笑的声音。我要未失赤子之心的儿女,能同我在雨中追跑,能像我一样的喜欢浇水浴。我要一小块园地,不要有遍铺绿草,只要有泥土,可让小孩搬砖弄瓦,浇花种菜,喂几只家禽。我要在清晨时,闻见雄鸡喔喔啼的声音。我要房宅附近有几棵参天的乔木。

我要几位知心友,不必拘守成法,肯向我尽情吐露他们的苦衷。几位可与深谈的友人,同时能尊重我的癖好与我的主张。

我要一位能做好的清汤,善烧青菜的好厨子。我要一位很老的老仆,非常佩服我,但是也不甚了了我所做的是什么文章。

我要一套好藏书,几本明人小品,壁上一帧李香君画像让我供奉,案头一盒雪茄,家中一位了解我的个性的夫人,能让我自由做我的工作。

我要院中几棵竹树和梅花。我要夏天多雨冬天爽亮的天气,可以看见极蓝的青天。

我要有能做我自己的自由和敢做我自己的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