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医疗 下的文章

活在死亡阴影下的护士们

“那可能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刻。”回忆起那段经历,李成夏仍心有余悸。

大三时,李成夏在一家三甲医院的急诊科实习。那天,轮到她值夜班,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性闯入医院,手持菜刀在她面前的桌子乱砍,李成夏吓得浑身发抖,她转身躲进配药室,锁好门后,迅速抽出电棍、防狼喷雾。

幸运的是,巡逻保安及时赶到,将闹事者制服,才让李成夏逃过死劫。

近年来,国内医闹事件时有发生,有媒体统计了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的年度工作报告,2016年至2023年间,我国累计依法起诉伤医、扰医、在医院聚众滋事等犯罪14271人。

护士长担心会遇到“特殊情况”,在值班房放了防狼喷雾、电击棒、长棍、皮拍子,就是为了让护士们在危机时刻,保自己一命。

原则上,日均门诊量5000人次以上或床位1000台以上的大型医院,需在入口处配备安检设施。但李成夏发现,医院的安检只在卫健委检查医院时,才会重新打开。

突发的暴力事件,并未让李成夏离职,毕竟各家医院情况大致相同,安检皆形同虚设。

医院里人来人往,医护要面临的不只有感染的风险

就在上个月,她现在工作的医院里,险些又发生一起伤医事件。闹事的是楼上的精神科患者,半夜突然发病,又没有家属照顾,在病房里大吵大闹。值班的护士想要安抚他服药,结果那病人听到以后,夺过来水杯就砸向了护士。

幸好护士躲得及时,才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她那时已经怀孕7个月了,因为受惊血压升到了158,但也只休息了一天,又回来上班了。

“休假”在护士们眼里是一个很小众的词语,她们的时间被严格框定在了值班表的小盒子里。即使是病假也不能轻易开口,因为一旦请假,就意味着同事要放弃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来医院顶班,这让生病都成了一件有负罪感的事。

在李成夏实习的那8个月里,她每个月只有4天轮休,“节假日”的概念,从来都不存在她们的职业里。

行业里有个常见的说法,叫“白夜下休”——第一天白班、第二天夜班、第三天下夜班、第四天休息,如此循环往复,直到退休;但也有不少医院因为人力有限或者科室太忙,将下夜班那天视为休班,不给一天充分的休息。

在医院里人人自危的安全隐患下,更让医护们难以忍受的,就是这种以透支健康为代价换钱的“夜班”。

据李成夏了解,有些医院上白班的护士长,会调监控查看夜班护士有没有睡着。一旦发现有人闭眼超过三十秒,将拍下监控画面,发到护理群上“公开处刑”。

上夜班的护士们,可能只有猝死那刻,才能闭眼。

李成夏所在的医院夜班分为大小夜,小夜是下午4点上到晚上12点,大夜是晚上12点到次日8点。每次上完大夜班,哪怕正当腊月隆冬,李成夏也会出一身虚汗,顶着早高峰骑车回家的路上,眼睛都快闭上。

有次等红灯,不过10秒,李成夏双目紧闭。绿灯一亮,还停留在原地,不耐烦的司机在身后连按几次喇叭,刺耳的声音吓得她条件反射跳起来,差点把车摔倒。

李成夏已经不敢去想,今后的日子里还会有多少个类似的早晨。回家躺在床上,她困意十足,却无法入睡,只听心脏像打鼓一样跳动的响声,震得耳膜隐隐发痛。

饶是如此辛苦,护士们也只能拿到100元的夜班补贴。

《中华医院管理杂志》的一份报告中记载,超60%的医护人员,每月要值4个及以上的夜班,而护士夜班次数在8次及以上的人数占比,达到了33.74%。

超负荷的夜班随之带来,是超速的心率、飙升的血压、内分泌失调等健康危机。全国144家三级公立医院中的调查显示,护士自评“健康”的比例为28.92%,医生更低,占比20.30%。

李成夏值班时的心率

医疗体系中的每一环都是平等的,护士是其中的耗材,医生亦是如此。

去年,急诊科一位50多岁的主任医生,连上2天白班,第3天还留在医院值夜班。

那天晚上,突然来了一个需要抢救的病人,主任通宵做完手术,好不容易把病人救活,他准备去食堂吃饭,再回宿舍休息。

打饭路上,他晕倒在地,一旁的同僚迅速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给他做心肺复苏。最终,还是没抢救过来。从主任下手术台,到他心脏骤停,全程只过了13分钟。

主任去世后,医院把之前患者们送给他的横幅全部撤下,送还给了遗属。那一幅幅红底黄字的“妙手仁心”,曾被医院和主任视为是“荣誉”的象征,如今也只会让同仁们觉得触目惊心。

《Public Health》的文章中指出,中国2013年到2015年间医生过劳死的病例中,猝死前,超过一半医生曾连续工作8到12小时,其中11名医生连续工作超过24小时。

也许只有适应这套“拿命换钱”法则的医护人员,才有资格在诺大的医疗体系中,当一颗稳固耐用的“螺丝钉”。

直面患者的任何情绪

在不少患者及家属眼里,护士只是一个任人使唤的“高级丫鬟”,喂、美女、那个谁,都可以成为对护士的代称。患者和家属但凡有一点不满,都把投诉当成对付她们的杀手锏。

李成夏所在的肿瘤科室,有不少患者处于肺癌的初期或晚期阶段,要经常检查观察肺部肿瘤蔓延情况,这项工作大多都是由规培护士来承担。一些年纪大、家境不太好的患者,对医生的治疗方案充满不信任,不是怀疑医院在拖延治疗,就是觉得医生想要掏空他们的积蓄。

“怎么又要抽血,我的血都要被你们抽干了!”李成夏总要一边给患者检查,一边忍受着这样的谩骂。无论她怎样一次次向患者们解释抽血的原因,但下次抽血时,依然有患者质疑,医院别有居心,想把他们的血拿去卖钱。

护士用测试仪为糖尿病患者进行指尖采血检测血糖

医院是一个充满痛苦和悲伤的环境,困在病痛中的患者及其家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往往会直接把怨气撒在护士身上。

最近,李成夏遇到了自己执业生涯最难缠的患者家属。对方50多岁,是患者的男朋友,不管李成夏和医生如何跟他沟通,他总是扯着嗓子大骂:“我要投诉你们,我要去上报,把你们医院投诉到开不下去,你们这群骗子,我女朋友都快死了,都怪你们!”

患者查出肿瘤后,持续在医院化疗,由于免疫力低下,她反复发烧感染。一天凌晨,患者烧到睡不着,再次发烧的患者和她的男朋友诉苦,治病治得好痛苦,她要熬不下去了。

患者的男朋友很心疼她,冲进护士站,对着值夜班的李成夏一通辱骂:“你们这群庸医,是不是想把病人医死?”

患者的诉求没解决,护士也不能下班回家休息。等到医生上班后,李成夏把情况报告给了患者的主治医生,医院派来两个医生轮番劝导患者的男朋友,他先是把男医生骂了1小时,女医生去劝导时,又差点对女医生动手。直到患者的儿子赶来医院,这出闹剧才算是收场。

除了有暴力倾向的患者家属,李成夏更头疼的,还有行业里那些不可言说的人情世故。

值夜班,是医护行业里最煎熬的

护士和医生一样看重经验,因此从业久、资历深的护士,往往掌握了团队里较大的话语权,她们对新人的培养更严格,有时也会把工作中的怒火发泄到规培护士身上。

前面那个闹事的家属早就不止一次来护士站找茬了。有次李成夏刚下夜班,家属闯就进护士站来,不由分说就把交接班的前辈骂了一通。李成夏接到电话连忙赶回来,想不到前辈顶着一张气到猪肝色的脸,劈头盖脸又把李成夏骂了一遍。

“她就是不想一上班就领投诉,让我来承担她的不快。”李成夏和大学同学郑英玉吐槽,才知道实习生和规培护士被拉来做“背锅侠”的情况比比皆是。

郑英玉的带教老师在医院里工作8年了,有次无意中把其他病人的点滴,落在另一个病人的床上,病人家属发现后,误以为护士打错药,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找医院投诉,要负责人给个说法。

接到投诉后,带教老师一口咬定,是郑英玉放错药,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有用。病房里没有监控,她无法自证清白。

患者惹不起,前辈不好惹,新人护士就成了最好惹的“替罪羊”。最终,当着全病房患者、家属和医院领导的面,护士长把郑英玉痛斥一顿,让她干不了就滚回学校,别再这里害人害己。

治病救人的事,容不得一点差错

医院不是一个让人保持情绪稳定的地方,医生和护士在承担超负荷工作量的同时,还要顶住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如果能遇到脾气和善的患者,整个护士站都会忍不住为这位患者祈福,只不过在李成夏短暂的从业经历中,这样的情况屈指可数。

令她最为惋惜的一个患者,是一个30岁出头的年轻父亲。每次帮他打针,他都会笑呵呵,脸上的肉也随之抖动,他总会说:“没关系啊,我的血管不好找,就应该给你们年轻人多练练手。”

他处于肺癌晚期,住了一周院便消瘦许多,但脾气总是很随和,喜欢跟护士们聊起自己的女儿。去年离婚后,前妻带着女儿住在东北,只有他哥来医院贴身照顾。化疗做了三次后,有次抽血化验,他跟李成夏炫耀,快父亲节了,女儿要过来看他了。

“上次见我家大闺女,她还在读小学二年级,现在都三年级了,不知道长高了多少。”

可惜离父亲节还有五天,他在夜里心脏骤停,抢救无效去世。他心里最惦记的女儿,终究还是没来看他。

熬过漫长的规培期

进入医院工作后,李成夏时常想起以前在学校宣誓的场景。成群穿着白色制服、戴着护士帽的女生手捧蜡烛,目光炯炯地宣誓:“余谨以至诚宣誓,终身纯洁,忠贞职守,尽力提高护理之标准,勿为有损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药,慎守病人家务及秘密,竭诚协助医生之诊治,务谋病者之福利。”

从小到大灌输的理念中都告诉她,护士是一门伟大的职业,受人尊敬。可真正进入医疗体系后,李成夏发现,这个职业和她想象的完全相反。

成为正式护士前,护理生需在医院实习,才能注册护士资格证。而条件好的三甲医院,学历普遍要求在全日制本科以上,毕业后还需要再规培两年,通过考核后,才能签正式合同。

护士实习,比较像打杂的助理,主要负责一些跑腿的工作,例如换药、换病房的床单被套、铺被子,医院还会安排他们在各个科室学习。轮到ICU时,李成夏学习使用了许多高精密的仪器,掌握了许多抢救技巧,但熟练这一切后,她发现自己干的最多的,还是给病人翻身和换纸尿裤。

熬过八个月实习期后,李成夏本想留在实习医院规培,但师姐们劝她能走就走,“拿最少的钱,干最多的活。”在这家医院里,规培护士们的工资只有800元底薪,外加400元餐补,扣完五险一金,只能拿不到400元的工资。

而这也是医护专业毕业生们普遍面临的处境。

毕业后,李成夏陆续参加了几家省内知名三甲医院的社招。1000多人抢10个名额的激烈程度,让刚毕业的李成夏大开眼界。最终她选择一家知名度较低的三甲医院,和500多个考生,竞争20个名额。李成夏心里松了口气,感觉压力小了许多,最终以前三名的成绩考入。

进到医院后,她发现自己这个规培护士的身份,更像是医院的“临时工”。

规培医生有个人工号,可以登录医院系统,执行任务、下达医嘱,接着由护士执行医嘱。但规培护士没有工号。所以经常性的,李成夏在给患者测血糖、登记信息前,都得让患者先等一下,她去借个工号。如果正式工忙得脚不沾地,或者担心借走工号担责任,那患者就得和她一起等。

医院工作日时,病患应接不暇,可看病流程却繁琐复杂,患者就诊耗时随之增长,无论是规培护士还是正式工,都要无偿加2到3小时的班,才能回家。随着超量的工作、夜班的堆积,护士们的身体状况岌岌可危。

冬天是肺病的高峰期,医院病患众多。有时,李成夏上夜班,要一人管70多个病人,晚上连坐下休息半分钟的时间都没有,整晚都在查房、量体温、监测血糖中度过。

未规培前,李成夏3年左右,才大病一次。而规培期的1年,李成夏大病过5次,但她不敢请假,急忙吞下退烧药后,她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带病上班,几乎是每个护士的必经之路。害怕麻烦同事、患者络绎不绝,但护士人手永远不足,一旦有人请假,只会给同僚平添麻烦。

熬不住压力,放弃规培的也大有人在。和李成夏同期规培的护士,有人跳槽去三级医院,也有人中途改行转业,去肯德基当服务员。李成夏并非不想离职,但中途退出拿不到规培证,倘若以后还想重操旧业,在另家医院就职时,还得重新规培。

这份工作做的越久,李成夏越觉得,所谓的“白衣天使”,其实只是一个方便道德绑架护士无私奉献的符号,并非荣誉。

前段时间,李成夏的大学同学郑英玉也辞职了,转行去了一家医美公司。这是一份带有销售性质的工作,她不仅要当护士,还要充当客服,每月月末,医院会根据护士们的业绩进行考核,发放工资。

虽然这份工作也很忙碌,还要面临绩效考核的压力,但起码不用再回到医院里通宵上班、还要被同事诬陷的日子了,郑英玉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被带教老师冤枉后,她果断辞职回到家乡,通过社招去一家三甲医院规培,但她坚持不下来,半年后再次辞职。和李成夏聊天的时候,她提到,当时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同期规培的护士徐佑灵自杀了。

那时,医院收了30名护士规培,她和徐佑灵分到不同的科室。两人只是点头之交,但在她印象中,徐佑灵做事细心,实操上手快,规培期内从未出过差错。医院是容错率极低的地方,这让徐佑灵备受各个科室的护士长青睐。

那天,郑英玉如往常一样,早上七点半到护士站开晨会,护士长在面前高谈阔论,总结每日工作的经验教训,郑英玉心不在焉地听着。

突然,一道影子刷地从窗外略过,没等她反应过来,楼下传来一声巨响。郑英玉跑到窗边往下看,只见有人脑袋着地,四肢扭曲,倒在血泊中。

后来她才知道,跳下去的人就是徐佑灵。她死前正值夜班,再过半小时,就能回家睡觉。至今,同期的规培护士都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她又为何逼自己走上绝路。

医院的桂花开了。李成夏最喜欢桂花,但因为工作太忙,她已经快要忘了,现在正是桂花开放的季节

同龄人消逝的生命,宛如巨石压在李成夏心口,让她喘不过气。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也快要撑不住了。下夜班回家的路上,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李成夏心里默念,要是能突然被车撞死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心理科看看了,可是医生出诊那天,总也赶不上她轮休。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参考资料:

[1] 白剑峰. (2023). 全国注册护士总量达563万人. 人民日报[2] 陈媛媛, 代紫庭, 杨纯希 & 张振宇. (2024). 好医生李晟,在诊室加班时遇害. 澎湃人物[3] 卫生健康委员会等. (2021). 关于推进医院安全秩序管理工作的指导意见 (国卫医发〔2021〕28号). 卫生健康委网站[4] 王丽萍, 张建国, & 李强. (2019). 医务人员过劳死的影响因素及预防对策. 中华医院管理杂志, 35(9), 712-718.[5] Shan, H. P., Yang, X. H., Zhan, X. L., Feng, C. C., Li, Y. Q., Guo, L. L., & Jin, H. M. (2017). Overwork is a silent killer of Chinese doctors: A review of Karoshi in China 2013–2015. Public Health, 147, 98-100.

李医生的死,不会改变什么

今早,李医生遇害的帖子在医生圈里大量转发,但可悲的是也仅限于医疗圈,一个普通医生的死,不能换来什么,“自嗨”的只是兔死狐悲的同道们,与他人无关。像这样的恶性伤医事件,在我从业十几年来,从未间断过。从哈医大当年轰动一时的研究生被杀、到疫情前后杨文医生被杀、陶勇医生被伤……,每年有多少伤医事件,我们不得而知,因为偶尔掀起波澜的几起,也很快消失在滚滚的浪潮中,这些年,唯一的改变,是北京很多医院开始加强了安保和安检的功能,但实际上,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许多时候,安保,也只是形同虚设,因为,保安没有执法权利。而我们的根本问题,在于政策以及政策的制定者们,是他们从未在乎过医务工作者的生命安全。

说到底,伤医事件都是刑事案件,可是和医疗有关,就总是要被另类化,执法部门也好、行政职能部门也好、管理部门也好,他们统统都以和稀泥为本。为了避免舆情、为了避开敏感话题、为了不引起所谓的公愤和不必要的麻烦,总是以医院赔点钱、医生扣点钱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遇到刑事案件,只要不出人命,让医生吃点亏、让患者不闹事,就是最终解决问题的办法。

有没有管理部门把医院当做一个公共场所?我们不需要什么特殊照顾,我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为大众服务的公共区域。我们需要的是合理、安全的秩序,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2条规定:有下列行为之一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我们仅仅希望依法处理扰乱秩序的人。

作为一个法制国家,依法办事是基本原则。我们每个公民都享有个人生命财产安全的权利,在医疗机构,扰乱秩序,带来伤害的不仅仅是医务人员,同样还有其他患者。我没有看见过,谁会胆敢在政务大厅闹事、也没有人在银行闹事,同样,伤医事件几乎不会在部队医院出现,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人们在这些地方没有不满?是因为他们把为人民服务的理念落到了实处?是因为人们不敢吧!砍刀,只会砍向手无寸铁的弱者!

作为急诊医生,我时常面对很多激烈场面,被失去理智的患者家属辱骂,不能说是家常便饭,也并不罕见。而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于这种状况,并不“往心里去”。我曾经因为夜间急诊拒绝给一个姑娘验孕而被打110报案(急诊有很严格的分级诊疗制度,而现在很多医疗资源都被浪费,仅仅为了避免投诉),以至于警察来处理事情,耽误后续患者就诊;也因为跟一个心绞痛患者说她需要去做冠脉造影,而被她女儿摔了诊室血压计,扬长而去,理由是我吓到她妈;当然,被等候半小时的患者问候八辈祖宗以及骂医院、再到骂共产党也不是一次两次。在老急诊楼,我们的分诊台是全封闭的,因为那里的台子被砸过好多次。作为急诊科大夫,我们每每自嘲是见惯大场面的人,我们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和超强的自我修复能力。我有时候开玩笑和同事说,我们不需要门口煞有介事的保安,我们只要有一位穿制服的人民警察驻守在分诊台,就可以杜绝99%无理闹事。

我为李医生的死感到愤慨和惋惜,他的死一点价值都没有,他的死只会给他的家人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悲伤,而其他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当我们的管理制度不变,这样的事情永远也不可能杜绝,李医生不是第一个,李医生当然不是最后一个。当社会对于疾病、健康、死亡,对于医疗资源的有限和不平等性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当主流媒体、管理部门被一帮非医疗专业人士把持,以取悦大众、博取眼球为目的的宣传、引导和改革,最后牺牲的就只能是这个行业里最普通、最弱势、最底层的医务工作者,他们没有为自己发声的权利、他们更没有反抗制度的能力,默默承受超负荷的工作强度、和劳动价值不匹配的劳动收入以及所有莫须有的污名。他们常常被一些专家污名为看病难、看病贵的根源,而一帮小大夫,岂能有这样大的权力和这样的大影响。要知道,在这个行业里,制定政策、掌握资源、决定医保报销比例、报销范围的,绝不是每日坐在诊室给人看病的人。

医疗行业现在这个模样

如果大部分医生都没有灰色收入了,医疗行业会有什么变化?知乎上的一篇高赞回答:医疗行业现在这个模样,是一种制度设计。我们的医院是世界上最奇葩的存在。

先说人员,医院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医疗卫生技术人员。包括医生,护士,技师,药师等等。这些人在医院里都是穿白大褂,身份却千奇百怪。

大医院人员穿白大褂的一共有7种身份:

1,编制人员,这种一般是医院的核心成员,医院中高层,科室主任,护士长一般都是编制人员,加上少部分一线人员,所谓体制内就是这种。理论这些人上是国家的人。

2,合同工,医院自己招聘的,归医院管,理论上这批人适用的是劳动法,但是一般医院不会和你提这茬。钱发多少和医院科室效益有关。

3,劳务派遣,属于第三方人员,某些医院为了减少人员成本选择这种用人方式。

4,规培人员,纯牛马,发的钱基本够吃饭。

5,进修人员,从一个牛马场到另一个牛马场,但是回去可能变成高级牛马。

6,实习生,自己花钱当牛马。

7.见习生,牛马预备役,参观前辈牛马怎么干活的各大医院里穿白大褂的身份。

少则2种,多到7种身处同一家医院,大家活可能干的差不多一样,但不同人员干活的动力,目标,效率,心思却大不相同。拿到的薪酬也各不相同。但患者只知道穿白大褂的都是医生。人员构成千奇百怪,权利结构却全国一致。

医院属于公立单位,但由国家发的钱却不能满足医院日常运营最基本的需要,或者说基本没有。但医院却名义上是属于国家的这种制度设计,就是用最少的投入,得到最大的管理权限。

而医院为了维持自身的运营发展,变成了实际上的经营性场所。你不赚钱,你就发不出工资,招不到好医生,买不起好设备,没有这些,患者就不来,于是恶性循环。

反之则全国各个大医院的模式,赚最多的钱,招最好的人,买最好的设备,然后赚更多的钱可不是所有的医院都是大医院,小医院患者都跑到大医院去,于是小医院入不敷出,国家又不给补助。

可是医护工资要发啊,那就借钱。不管是借当地政府还是银行,先借再说。然后越借越多但钱是要还的,这又逼迫医院必需赚更多的钱。所以赚钱的科室大力发展,赔钱的科室一缩再缩,儿科急诊。甚至药房,能少则少。

医院内部权利结构更加剧了医疗乱象,医院领导可以拿捏所有人,因为钱是他们分配的科室领导可以拿捏科室所以人,因为科室里的钱是他们分配的医药代表搞定了医院领导就搞定了整个医院,搞定科主任就搞定整个科。一个只知道赚钱的医疗巨兽现成了。

金字塔头部前浪吃肉,医疗企业吃肉,医药代表,小医生喝喝汤,剩下的都是纯牛马。改革?抓几个人当然简单,权利安排不变,该干什么干什么说医药代表和领导狼狈为奸,改革就变成让医院弄个新制度,会见医药代表要阳光下,要定时间定地点定人员,还要有记录,要廉政嘛。

可是医院权利系统依旧没有改变,不让医药代表见医生,医药代表可以挂号看病见医生。药品集采,0加成。但医院好用的药都没有,想买去外面药店,或者医院里面直接开一家第三方药店。

但是第三方药店又凭什么开在医院,或者说凭什么是你这家药店开在医院里,谁能决定你开在这里。设备采购,耗材采购总不能是病人决定的集采支架便宜了,那就用没集采的更贵的球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么看医院都是一帮大混蛋但是医务人员的价值没有得到体现,然后通过灰色渠道得到了体现

。医院照顾患者的护工,标准的市场化定价,多花点钱找一对一照顾,想少花钱找一对多,但质量必然打折扣。护工,看起来随便一个大爷大妈都能干,照护病人起居,推推轮椅。市场化定价是多少呢,那种24小时照顾的,大概一天在200左右。一个月6000左右。标准的市场化定价。

而医院的护理收费,医疗收费很多还是多年前的定价。不对等的付出与收入,必然是质量的下降,所以在医院里,护士就管打针发药量体温。医生3分钟看一个病人。老百姓都跑到大医院看病,大医院看病又贵又难,基层医院又没病人。

所以老百姓都是傻子吗?不是的,因为基层医院看不好病,就算基层医院花钱少,看不好病等于没有。于是乌央乌央跑三甲去。

所以没办法了吗,当然有,让医院所有人员薪酬都归国家发,多招人,好处是病人看病可能便宜了容易了,因为多开药多做检查,医生也得不到好处,医生多了看病自然简单。

医生钱是国家发的,什么领导理论上都拿捏不了,领导搞旁门左道,反手一个举报。坏处是国家得多花钱。花钱是不可能花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花钱的,抓几个苍蝇老鼠大老虎,还能吐出来一大笔钱。集采能省一大笔钱,大家拍手称快。房子为什么不能集采?什么,你说什么?看懂了这个,你能懂所有医疗改革的逻辑。

所以,真的改不了吗?追本溯源,医疗改革就像西医一样,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有没有可能用中医的方法进行医疗改革有!

治未病,已病先防,未病先治。我们总是生病了才去医院,可是许多病到医院已经晚了,治疗也要耗费巨大成本如果我们的医疗投入更多在前端,在未病,在没生病的时候,它会得到更多的回报宣教人民低盐低脂饮食,作息规律,合理锻炼,全民健身,医疗端做更多细致规律的疾病筛查,生病了早发现,早治疗,早康复。

然而,这种利国利民的方式依旧很难实现。烟草不好,盒子上也只印了个吸烟有害健康低盐低脂饮食,那么多油炸烧烤奶茶店,那么多科技与恨活怎么办作息规律,咖啡就卖不出去了夜幕降临,

我看着伴随着音乐起舞的广场舞大妈,深深感觉,她们也许真的是某种生活的主人。

 

 

白天伤口愈合快的秘密所在

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不幸被烧伤,假如这一事件发生在白天,那么伤口会愈合的更快。

研究显示,如果是晚上被烧伤,平均需要28天伤口才能愈合,相反如果发生在白天的话,则只需要17天。

英国医学研究委员会分子生物学实验室(the UK's MRC Laboratory of Molecular Biology)说,他们对这一结果感到意外。

他们是根据对118名烧伤病人的研究得出这一结论的。

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不同呢,据信这主要是受人体内部生物钟的影响。

人体生物钟

人体的生物钟以24小时为一个周期。

实验结果显示,一种叫成纤维的皮肤细胞在24小时之内愈合的能力也不同。

成纤维皮肤细胞是人体的第一道防线,一旦人体受伤它会在第一时间去‌‌“抢救‌‌”伤口。

成纤维皮肤细胞在白天的时候反应迅速、修复能力比较强,而到了晚上它们就失去了这种能力。

研究人员约翰对BBC表示,这就像是一场100米的短跑竞赛。

白天的时候,它们就像是一个站在起跑线上随时准备冲刺的运动员。

研究人员认为他们将来可以利用身体的这种能力来改善外科手术的效果。

与此同时,有些药物,例如类固醇皮质醇具有重新调整人体生物钟的能力,因此有可能帮助夜间伤口的愈合。

当然,具体到个人,每个人的生物钟都存在个体的轻微差异。

未來希望

因此未来也许可以根据患者24小时的‌‌“昼夜节律‌‌”来安排手术。

目前这还只是一个设想,并没有经过测试。

曼彻斯特大学的临床科学家说,仅治疗创伤一项就要花费英国公共医疗服务大约50亿英镑的费用。

其部分原因在于在让伤口愈合方面缺少有效的疗法。

他表示,也许在今后的治疗中可以结合人体的‌‌“昼夜节律‌‌”,研制出新的药物;同时也可以通过改变用药时间,使已知的疗法更加有效。

抽血机器人比人还准确

(博谈网记者郑典编译报道)据《Engadget》2020年2月10日(周一)报导:Blood-drawing robot is supposedly more accurate than humans

第一次扎针尝试失败时,唯一比扎针更糟的事情是扎两次(或更多)。现在,来自罗格斯大学和西奈山医院的研究人员开发出了一种机器人,该机器人可以看到您的皮肤,并且据称比人类做得更好。例如,这有一天可以帮助减少尝试启动IV线时的感染和血栓形成等问题。

从具有易于访问的静脉的患者中抽血相对容易,但对于没有可见或可触及的静脉的患者,尤其是消瘦的患者,则要困难得多。在这种情况下,工作人员可能不得不诉诸于使用超声波机器来更清楚地看到静脉。

采血机器人使用内置的超声波技术引导针头的放置,直接跳到了这一步。完整的系统还包括一个处理样品的模块和一个基于离心机的血液分析仪。

研究人员说,这种机器的静脉易于进入,可以在97%的时间成功抽血,对31位参与者的总成功率为87%。根据该报告,根据问题的性质,对于难以接近的静脉患者,临床医生会在27%到60%的时间内失败。但是,正如Redditor指出的那样,除了消瘦的人以外,对于难以触碰的静脉,该机器的成功率似乎比医务人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