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乱象 下的文章

这篇文反复改了几次,又看了挺久才发。没别的原因,怕水深把握不住。

吴柳芳的仗,居然越打越富裕了,粉丝600万了。虽然没让她再继续暴涨,但已经算是逆袭。

如果你熟悉舆情,就会发现异样——从吴柳芳“擦边”到最近的优衣库,放在过去“该死”的居然都没死,要推出辕门的都只打了板子。

某种意义上说,网民放过了他们,他们是咆哮营的幸运儿。

管晨辰一扑、一掀、一剪,未竟全功,此消彼长之下,共情吴柳芳的反而越来越多。网上还出现了这样的段子:管天管地管晨辰,无权无势无柳芳。

放在之前这是不大可能的事,换句话说,吴柳芳幸亏是在2024年擦的边。

假如她早两年“擦边”,或者管晨辰早两年下手,生死结局都将大不相同。孙子说“兵情主速”,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这两年,有一些东西变了。

不妨简单复个盘,对比一下攻守双方的故事。

管晨辰这边的故事,是国之重器,不可轻侮;道德根本,不可擦边,你跳的什么舞我跳的什么舞。

吴柳芳这边的故事,是生活不易,人艰不拆,奋力维持,何必苛责,只要你睁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网民们也各自站队,我自己的朋友圈都能看见激烈分化,包括一些好朋友。

一开始吴柳芳似乎是必死之局。如果你用大模型推演,都会觉得她长不了。

因为近年来风气早已趋于保守,人们到处自发查纠露出不当的胸脯和大腿。闷声“擦边”可以,然而一旦见光就是死局。没忘吧,前两年某平台上广告画,旗袍开衩高了就被示众。书上的小朋友裙子都加长了,甚至干脆变成裤子。

何况还加上一个“前体操国家队员”。奥运、国家队、冠军,这是网民心中不可轻侮列表里排名前五百的重要存在,你既然曾经加入,岂可滑坡?一日桃花岛,终生碧海潮,你忘了冠军墙下的誓言?神圣战衣,岂能变制服诱惑?要是被外国人发现了笑话我们怎么办?

尽管吴柳芳抱着侥幸和小心,倒没有穿比赛或训练服去“擦”,但这有什么区别?够减刑标准么?

管晨辰大概都不信自己会打她不死。

《倚天屠龙记》中有云:她打的第一掌乃是“飘雪穿云掌”中的一招,第二掌更加厉害,是“截手九式”的第三式,这都是峨嵋派掌法中精华所在……

料想便算不能将吴柳芳一掌毙命于当场,至少要叫她筋断骨折,再也动弹不得。

谁曾想,居然没打死,还把她打富裕了?

吴柳芳之生死,在舆情的主流态度,那也会影响甲方的态度。

她恰好赶上一个节点:网民的爱憎基本盘都没变,只不过,把“国之重器”的共情范围悄悄缩小了,把“人艰不拆”的共情范围悄悄放大了。

放在之前,人们很容易脱口而出:你丫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擦边”?

但在眼下,一个新的念头可能忽闪而过:“干点什么不好”,这话你自己信么?

于是举起的大棒就可能慢慢放下了,至少落手变轻了。

这瞬间一转念,就是吴柳芳在2024的生机,即兵法中的死地成为生地。

在此之前,基本盘的共情能力是极差的,除非你能惨得和他们一模一样。

否则,在民族荣誉国之重器等等宏大叙事面前,留不出多少空间给个人的琐碎悲欣。

在之前,人们也是非常膨胀自信的,认为自己一定是安全的多数,而不会成为被审判的少数。

他们相信自己的生意多半会坚持,故而嘲讽那些说挺不下去的;相信自己生病了一定规规矩矩不会乱跑,所以便怒骂那些乱跑的;相信自己的城市一定先进文明仁善,所以开大嘲讽那些老少边穷。

对于早先许多人来说,连哭孩子过分的,都可疑可杀。妞妞的父亲还有人记得吧。

时代的一粒灰,拼命审判时代的另一粒灰。

但现在情况下,许多人却会忽然一闪念,你特么比吴柳芳好在哪儿?

吴柳芳的整个故事和人设,包括了被体制放弃,阶层坠落,生活压力,工作难找,年龄又渐渐大了等等。

恰恰2024年的人接受了这个故事。笑人家不体面,你自己的工作呢,编制呢,房子呢,投资呢,茶餐厅呢,奶茶店呢,吹过的牛逼许过的愿,燃烧过的热血做过的梦呢?

尽管管晨辰的支持者认为,你们踏马的就是好色爱看擦边,别不承认了,但还是许多人站到吴柳芳那边,数以百万计,觉得好像更适合抱团取暖,不容易的人都在一起吧。

非要说的话,2024年,吴柳芳面对的什么形势比前些年更险恶了呢?也就是两性对立。

但两性对立通常杀不死人,它只是一种刑罚,而不容易致命,这个能明白么?

年代和节点,会直接决定某位明星或网红,乃至某个赛道的生死。

一个人的命运,不光看自己捅什么篓子,还要看历史的行程。

当年女明星误穿某特殊服装,道歉后居然还活了很久。如果这事儿放现在,早就在网上挫骨扬灰。

而2024又有微妙变化。优衣库就是一个,刚刚作死撞祸,竟未枭首,着戴罪立功。

别的原因不说了,至少普通网民这里,也是放了一码的。没错,优衣库飘了,可气,作死。

但许多人多半也是忽然脑海一闪念:踏马的,优衣库已经是仅有的买得起的“牌子”了。

真又把丫打跑了,穿什么去呢,穿直播间里塞满狗毛飞丝的假羽绒服吗。

都被轮训几年了,已经有点醒悟了,那些高喊爱我们的国货平替未必真爱咱啊。

用《新三国》里曹操的高深兵法说,胜兵必骄,骄兵必败,败兵必哀,哀兵必胜。现在的网民,正好是败兵必哀的阶段。

他们渐渐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

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我无地自容。

于是叹口气:吴柳芳你起来吧。

接着奏乐,接着舞。

张凯的直播设备“你看,只要我直播间搞个新鲜的东西,就会上人。”在河南老家冷飕飕的院子,张凯告诉记者,“我前一段时间炒菜,刚开始怎么也能有几千人(观看),但是不持续,也就那几天的风。”

掉入网络的流量漩涡后,他越加焦虑,感觉自己似乎抓不住任何东西。

演杂技是他最后一次面对流量放手一搏了。

11月,张凯打扫了堆满枯叶的院子,朝有蜘蛛网的窗户上挂了几串晒干的玉米、南瓜与红辣椒,打算在这里,开启每日的直播。7米高的杂技架子又在院子架了起来,像一面旗帜般高于农村的平房。张凯的堂哥院子,用玉米,辣椒重新装璜,成为了他的直播基地再一次,他开始在直播间,把镜头对准了倒挂在半空中的自己。11月的第3周,冷风阴阴地吹,他穿着短袖或者背心在冰冻的钢管上起舞。阳光将他转动的身子打在墙上,像老去的剪影戏一样悲壮。

尽管杂技直播时长3个小时,但多数时候,张凯和一起直播的妹妹孙盼盼选择站在镜头前猛说话,让观众点点屏幕里的红心。

“点够5万赞,我给大家表演杂技”“再加把劲啊,20万赞,精彩高空杂技马上给大家献上”……直播间里,张凯嗓门很大,声音在隔壁的房子都能听得清楚。

他同时邀请了记者来当地采访,并嘱咐说:“你强调一下我是个上门女婿,描述一下这一年多我过得比较艰难,带着两个孩子还要照顾岳父岳母。”他还希望记者能够提到“每次谈话,(我)都是含着眼泪,提到老婆的时候多么伤心……”张凯在永城市农村老家,与妹妹孙盼盼直播表演杂技

河南小孩孙盼盼比大姐孙艳艳小6岁,喜欢梳高高的马尾,眉毛弯弯的,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直播间里,她是那个在张凯表演杂技时扯着嗓门,说吆喝话的人——这是以前孙艳艳演出时的角色。

孙盼盼是如今全家最支持张凯的人。作为全职妈妈,她尤其能理解张凯想要借助直播带货谋生的想法。

没嫁给张凯前,孙艳艳也还没演杂技。妹妹孙盼盼记得,她的大姐从小很能吃苦,性格要强。十几岁时,她辍学到浙江的电子厂里打工,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像一个男人一样能扛事”。

张凯也是一个性格要强的人。10岁选择学杂技时,张凯也是想“扛事”。作为家里的第四个孩子,他成绩很差,不想上学,只想尽早挣钱养家。

小学二年级一次逃学时,他在路边看到马戏团表演,有空中飞人在天上飞。“下面那么多人给他们鼓掌、喝彩,感觉很有光彩。”回忆起来,张凯的语气里依然有快乐的成分。

给别人鼓掌完,马戏团在现场开放招生。张凯回家就告诉务农的父母,自己要学杂技。直播表演杂技的张凯/很快,不顾父母的反对,他辍了学,拜了杂技团的师傅。为了不给家里添负担,他没交学费,代价是以后给师傅免费演出3年。

练杂技的苦超过小孩的想象。每天,按照师傅要求,他咬着牙从天亮练到天黑,没有接受任何文化教育。晚上回家睡觉时,他的梦里都是杂技,有时候哭着醒来。母亲看着心疼,劝过几次:“太疼太苦就别练了。”

但农村家长也提供不出更好的路子。他记得,同村的几个孩子也和他一起练杂技,但全都从师傅手边溜了。只有他留下来了。他想证明自己,不想做逃兵。

杂技讲究童子功,从幼年练起,会奠定更好的底子。但这也会早早地预定一个懵懂的孩子未来漫长的人生。

但张凯心里清楚,这是在他的环境中,为数不多的出路。一次直播里,他告诉粉丝,河南当地学杂技的孩子无非两种情况,一是家里很贫穷,二是兄弟姐妹很多。他刚好是两者都占。

张凯父母在河南的农地待了一辈子。比起孙艳艳家所在的永城市(隶属商丘市),他的老家商丘市拓城县经济更加落后。拓城矿产资源稀缺,连像样的煤企和工厂都没有。大多数人只能立在田头寻找希望,像张凯父母一样,看着老天爷的脸色生活。至今,他的农村老家还没安装热水器,哪怕到了雪天,也要用冰冷的水洗头。张凯拍摄的老家环境/图源:@高空杂技张凯

广袤又贫瘠的平原孕育了土地上的人们学习杂技、走南闯北的心。张凯所在的商丘市,一直以杂技非遗项目为豪。当地还有因杂技闻名的虞城县、刘楼村。虞城县文化馆记录道,刘楼村至少70%的人都在耍杂技,“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刘楼耍杂技,人人有一手”。

青年姐弟高空杂技组合“欣欣高空”也在河南商丘,姐姐19岁,弟弟17岁。他们的父亲兼经纪人超哥对记者给出了送孩子练杂技的另一个理由:“河南人太多,你过好日子,考好大学的门槛,高出北上广等地将近一倍。”

如果孩子没有出类拔萃的天资,超哥总觉得,结局是相似的,贫穷也会一代代循环。

“现在,一部分家长对孩子上学已经不积极了,”超哥说,“不能出人头地,那就(学杂技)承欢膝下,也不错。”

“影子姐”的诞生

只是,承欢膝下也很难得,杂技演员这条路不好走。张凯告诉记者,他也不是一辈子非要演杂技。事实上,他的人生曾几次偏离过杂技的轨道,最后都以失败收场。

他22岁左右时,与“厂妹”孙艳艳在商量婚事阶段,被一个传销组织忽悠到了湖南,在湖南与十几个室友拥挤地呆了三年。

他曾真挚地相信,通过“卖化妆品”,他能一夜暴富,改变身在农村的命运。

大儿子出生后,他和孙艳艳又跑到了浙江义乌,与朋友合伙开工厂,做毛衣上的假钻、碎钻。因为招不到合适工人,这笔生意半年后就黄了。两人不可避免地负债,只能去路边卖煎饺。

人到中年,背负起孩子及家庭,生活更加艰难。

妹妹孙盼盼记得,2014年左右,怀上第二个小孩后,姐姐与姐夫从外地回到了老家永城市。在外打工的两人攒不下钱,连孩子奶粉钱都是她父母出的。

回到农村的两人找不到太多谋生的办法。张凯跟亲戚干过水电装修,感到没兴趣。而永城的支柱产业——煤矿业,挖矿有严格限制和规定,矿工的工资也低。

另一个永城有名的产业是面粉厂。张凯家的小麦都被运去做白白的面粉了。但小学文化的张凯即使进厂,工资也是最低的。

他都不想去。

人在手忙脚乱时,只能操起最熟悉的家当和技能,抵挡住可能来的风暴。

一次,他终于在永城市看到了一辆宣传杂技团的车,鼓起勇气与老板打了个电话。“我是个演员,你们平时演出多吗?”很快,他收到了村里办红白喜事的演出邀请。

商丘的永城市在河南东边,与江苏、安徽三省交界,与安徽亳州、淮北共享一套方言。张凯渐渐摸清,相比于商丘本地,皖北的演出更多,“那边农村办事的多,小孩周岁宴、六周年宴,老人祝寿,都要请人(演出)”。

2014年,开着摩托车,张凯去周边县市独自演出。女儿出生后,有人给他们支招,“我们这边都是两口子一起干的,两个人演不仅能省路费,还能开更高的价钱”。

孙艳艳就这样跟着张凯踏上了演出之路,丈夫演杂技,她做主持,偶尔唱个歌。一开始,她也拉不下脸皮,长年在电子厂工作的她,习惯了只是做事,哪有那么多说话的缝隙。

然而挣钱是第一要务。张凯回忆,第二年春节(2015年),一个老板突然找上门,付给他们1.5万,从腊月十五演到正月十五。

一个月的速成演出,让孙艳艳变成了情绪高昂的主持人。身材标致的她有了口才,看着更像经过专业训练的演员了。第一次尝到钱多的甜头,孙艳艳激动着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影子姐。影子组合昔日表演图要挣钱,就要做更多原本不会的事。张凯记得,春节后不久,演艺公司的朋友对夫妻俩提了一嘴,如果夫妻俩搭档能演高空杂技,出场费会再高一个台阶。

“她听进去了,对我说,‘你不是就会高空吗?咱们自己也焊个架子,你手把手教教我。’”

张凯起初对妻子的要求也不同意,“觉得她学不会”。但2015年那阵,高空杂技演出正在河南、安徽小县城等地随风而起。高空杂技演员变得紧俏,价格确实诱人,10分钟的一次高空演出,一场至少有600-700元。

孙盼盼则把姐姐的选择归结为性格因素,“她很好强、能吃苦”。“我哥(指张凯)是上门女婿,我姐姐不想让人瞧不起。”

她记得,以前没有演出的时候,孙艳艳夫妻俩会在老家麦田里松软的泥土上,架起高空的架子,悄悄练功。张凯也偶尔在短视频上发布他的练功生活:做俯卧撑、爬墙、上吊环、拉弹力带,把一根根青筋都暴露在脸上。

孙艳艳也跟着学,丈夫练什么她做什么。张凯说,只练了一两个月基本功,她渐渐能上7米高的架子,和他配合表演了。

30岁的影子姐,就在几个月间,蜕变成了高空杂技的“影子组合”。

他们上路了。

没有安全网的一生

回顾“影子组合”的过去8年,张凯和孙盼盼都很难具体描述,“影子姐”是怎么熬过来的。

身为家里三个女儿的长姐,孙艳艳一直给妹妹表现的是大女人的形象。盼盼看过影子组合的演出,“现场吊得高高的,姐姐的头要往下掉,都是那种很危险的动作”。她坐在底下看时,心都突突地跳。

“我还问过她,你不害怕吗?在那么高的地方倒着,你不害怕吗?”

每次,她都收到姐姐的安慰,“不会害怕。”

“习惯成自然。”孙艳艳告诉妹妹,平时她在高空架子上练多了,表演时被吊得多高都没有感觉。

孙艳艳的短视频账号,简介写着:记录宝贝的日常生活

张凯也说,妻子很少和他说起从事杂技的苦和危险。他只记得,自己在2015年刚与妻子做高空搭档时,即使他从小练杂技,身体都无法适应这样高的强度。

成为影子组合的第二年春节,张凯的胳膊两侧止不住地疼痛,渐渐抬都抬不起来了,连脱衣服都无法靠自己。他猜是胳膊积液,去医院扎针、贴膏药、喝中药都没用。

“但(当时)没有办法,要过春节了,活都接好了,有那么多演出。”从腊月十五到正月十五,当地最流行办红白喜事的日子。这段期间,只要有活,张凯和妻子都会接上,“最多的一次,一个晚上要演三场,赶三个不同地方”。

忍着疼痛熬过忙碌的一个月后,张凯突然发现,胳膊不自觉地就好了,“把积液全给拉开了”。这也是张凯的人生经验。屡次面临人生关卡时,他就是这么选择的。硬着头皮上,先挣到钱再说,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不过,好挣的钱总会消失。搭档表演高空杂技1年多后,张凯夫妇很快发现,周边的杂技演员们都焊了个架子,“不管演得好演不好,都要弄个架子演高空了”。

于是,张凯和妻子率先接受了吊车杂技表演,用吊车把自己升到十几米高,表演更惊险、骇人的动作。

河南周口“00后”高空杂技演员小茹也是2015年左右开始学习杂技的。小茹记得,当时村落间,人们都热爱看高空杂技,强调惊险、刺激,做出高难度动作。演出方还经常会在农村观众前强调,演员们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甚至,没有安全措施本身,就是这类杂技节目扎根于乡土中最大的看点,也是这行报酬高的缘由。

在村落间靠着熟人口碑一步步做起来的张凯,积极揽活。虽然没有安全网,他也尽量把表演动作做全,“既然答应了人就要尽力演好。不然别人怎么会下次想起你,叫你(演出)呢。”

抱着这样的信念,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冷天还是雪天,只要有活,“影子组合”都会配合度很高地完成。每天,夫妻俩睡到自然醒。有活的话下午出门,有时去安徽,有时去江苏,或者到更远的山东,演到凌晨再回来。张凯老家的环境雨天最让人讨厌。张凯回忆,雨天演完下来,他们的演出服湿湿地沾着肉,裤脚还会扯上泥。但不管雨点怎么样大,风再怎么刮,他也从没想过去和主办方协商,加个防护网、安全垫,买个保险;又或者,直接撂挑子不演了。

甚至,这类表演连演出合同都没有准备。熟人或者经纪公司叫去了,给张凯转账,那他就去了。

回报在他眼里已经足够巨大。演高空杂技的第四年,2019年,张凯终于不再身无分文,在永城县城沱河畔买了套四室两厅。小区绿化率高,周边有一个小学两个中学。房子有贷款,但没关系,车子也很快会有的。他们的生活开始被人羡慕了。

坠落四口之家的幸福停留在2023年,那个充满尖叫的夜晚。

妻子离世后,张凯拿到140万的赔偿金,一半用来还清了房贷,另一些给了岳父岳母。“钱都不在我这里。”他对记者说,又开始要为生计发愁了。他还有两个孩子要养育,他们的学费、生活,以及长大成人后立足社会所需的钱。

他不能让孩子像他一样,赤手空拳地面对人生。

2024年11月,永城县城的大房子来了暖气。但张凯却开始天天出门,每天往车程20多分钟的农村老屋跑。这一路,需要经过至少3座大工厂,5根对外排放白烟的烟囱,两条运煤铁道专线,还有难以尽数的车尾沉重的运煤大车。

冬季的村庄异常沉静。农忙期也过了,只剩下留守的老人、孩子,和写着“专治阳痿,专业戒酒”的煞白砖墙。

为了做直播,张凯成为了村庄里少数的“噪音”,每天热情洋溢地介绍产品,表演杂技。

但私下里,张凯显得更忧心忡忡。经历过从去年的“爆火”,直播在线人数几万人的巅峰,张凯对直播和网络也有了新的理解。“网络这个东西它不可能让你一直火的,流量(火)那一阶段,你抓不住就没有了。”他告诉记者。

“你看我朋友沧海一舟(河南千万粉丝网红),现在怎么样的人气?也就剩三四万人了,以前都是10万加。”张凯说。

既然流量难以琢磨和抓住,为什么还要执着呢?张凯回答说,“但是像人家这样,钱已经挣到手了。”

张凯又补充道,“也有做(直播)得好的,挣大钱的人。如果我以前直播做好了,人气高了,我没必要现在把架子给搭出来。”

现在的他,充满了一种错过时代的遗憾。他反思自己在妻子出事后,太早出来直播带货,“别人看到你了之后,就没啥稀奇了”。他也认为自己缺少成熟的策划,“后来才知道,如果说当时不直播那么早,不卖货,就一直坚持发视频,粉丝可能会比现在多得多,100万都有可能。”

网络把他扔进了一个更光怪陆离的社会,将他过去所直面的无法理解的差距都呈现了出来:有人在网上一夜暴富,有人坐享其成,有人日入过万,有人事业起飞,别人过得好像都很不错。

这一次,他以为机遇终于给了他。有了网络,他或许能继续在永城市守着家,与他上初中的儿子和上小学的小女儿呆在一起。就做直播带货,自己养大一儿一女。

但即使下了播,张凯也是焦虑的。他总忍不住刷手机,看看河南当地的网红在做什么,他们的直播间有什么新花样。他还需要链接各类电商资源,家里堆积如山的快递纸盒就是很好的映证。同时,他还要与各种直播运营朋友讨要带货经验。

这些信息量有时候让他感到压力,晚上焦虑得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掉。有时候,他忍不住想:“我就一个人,没有文化,没有团队。还有保守的,要面子不愿出镜的父母。这怎么搞啊?”

人生似乎又要再回到熟悉的轨道上。11月的第三周,张凯告诉记者,如果这次直播演杂技流量表现还不好,他还是无法卖货,或许他以后还是只能出外表演杂技。

“如果要演可能也还是高空(杂技)。因为我的演出资源都在那,名声打起来了,出场费会高。”直播表演杂技的张凯

记者结束采访后,11月25日晚上,张凯又开直播。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他是正式演出。他光着上半身,久违地穿上了正式的演出裤和白色演出鞋。

夜里,气温只有约3度,他挂在吊车上,拉着从吊车垂下来的绸带,表演让现场惊呼的单人高空杂技。

直播画面停留在夜晚11点多。

上千人的直播间目睹到了同一幕。现场的主持人正在热闹地渲染气氛,“来吧掌声,给打打气”。话音刚落,挂在吊机上的绳子突然断裂了。

正在翻跟头的张凯从数米高的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现场男主持大叫。直播画面就此中断。

事发后一整天,张凯的电话无人接听,记者也联系不上他。27日,张凯的社交账号更新,其二哥对粉丝们报平安,称张凯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画面中,张凯卧在病床,面部肿胀,举起手掌示意,手上仍有血迹。

不过,这只是大盘平均数,在实际的购买中,不同类型的卫生巾价格又是怎样的呢?

记者统计了近一年来(2023 年 11 月至 2024 年 10 月),淘宝天猫平台上的热销卫生巾品牌及平均价格。

其中,日用卫生巾(240mm-250mm)单片平均价格为 0.9 元,夜用卫生巾(400mm-430mm)单片平均价格为 2.2 元,一条安睡裤的平均价格为 3.3 元。

在进口品牌中,苏菲、高洁丝、乐而雅、libresse 一定程度上拉高了卫生巾的平均价格;而国货品牌中,ABC、她研社的价格或多或少超过了平均线。

我们以平均价格来粗略计算女性一年的卫生巾开销:

假设每次月经经期为 6 天,平均每天用 5 片日用卫生巾,1 片夜用卫生巾,其中两天晚上使用安睡裤,那么每次月经至少要花 42.4 元买卫生巾,一年要花 508.8 元。

不过具体的消费情况因人而异。在实际生活中,很多消费者的月经量大,也更倾向于使用更长尺寸的卫生巾。有人表示:“280mm 有时候只能当日用,夜用我现在只有安心裤才放心。”

这意味着,人们可能需要花更多钱来购买卫生巾。

那么,卫生巾越来越贵,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卫生巾,为什么这么贵?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卫生巾的成本并不高。

卫生巾品牌 “自由点” 母公司百亚股份在招股书中透露,2019 年,含原料、人工、制造费用在内,一片卫生巾的平均成本价为 0.1887 元,出厂零售价为 0.42 元。

但在经销商的层层加价下,以及运输、仓储等成本,最终两毛的成本,到消费者手里,价格至少已经溢价 3 倍以上。

2019 年,中泰证券发布了《卫生巾行业深度报告》,曾将卫生巾定义为 “具备刚需属性的高毛利行业”。

这句话并不假。

从毛利率来看,2024 年上半年,百亚股份卫生巾产品毛利率为 57.37%,七度空间母公司恒安国际的卫生巾业务毛利率达到 62.7%,的确可以算是 “暴利” 行业。

此外,税收也是影响卫生巾产品售价的因素之一,也被称为 “月经税”。

目前,我国卫生用品适用税率为 13%,是增值税的最高标准,这也进一步加大了卫生巾的费用。相比之下,粮食、自来水的增值税率为 9%。

算到这里,卫生巾的 “价格账” 已经不便宜了,但如今还越来越贵。

一个重要原因是卫生巾品牌的 “消费升级”。

据中国生活用纸委员会,2017 年我国卫生巾渗透率已经趋于饱和,市场的增长动力已经从销量增长转变为由消费升级驱动的价格提升。

为了争取有限的消费者,卫生巾品牌纷纷在 “犄角旮旯” 下功夫,卷 “卖点”。

一些卫生巾以添加物为卖点。

比如 ABC 凉感卫生巾,添加了薄荷脑、鱼腥草、榴兰花等成分,声称可以清凉抑菌;自由点推出了益生菌卫生巾,宣称能平衡私处菌群,成为品牌大单品。

此外,还有品牌在卫生巾中加入香精,打出广告语 ——“馥郁香氛重重围绕,抚平烦躁情绪,享受贵妇级宠爱”“粉樱花般散发清香,生理期也能无所‘味’惧”。

在材料方面,卫生巾也经历了从普通棉到长绒棉、海岛棉、有机棉以及其他科技材料的升级,并带动了价格的上涨。

其中,护舒宝液体卫生巾凭借自研材料 Flex Foam,和其他产品打出了差异点,价格也显著高于其他产品。

在天猫旗舰店内,240mm 的护舒宝液体卫生巾单片价格为 1.75 元,而同品牌的瞬洁云感棉卫生巾,在相同规格下,单片价格仅为 0.59 元。

卖点有了,还要花钱营销,把知名度打出去。

ABC 母公司景兴健护在招股书中提到,消费者在购买卫生巾、护垫等产品时更加谨慎,因此需要投入较多的导购等市场促销服务进行品牌推广,以及广告宣传和促销推广等。

以自由点母公司百亚股份为例,2024 年上半年,百亚股份销售费用投入 5.41 亿元,其中营销类推广费用投入 3.68 亿元,同比增长 283.1%。

相应表现是在抖音等社交媒体上,可以看到大量自由点的广告投放,涵盖女性生理健康宣传、公益广告定制短剧以及实验室测评等多种形式。

(自由点卫生巾的抖音投放,图片来源:抖音)

此外,邀请明星代言,也成为卫生巾品牌营销的标配动作。

护舒宝与迪丽热巴、苏菲与赵露思、七度空间与赵今麦、高洁丝与田曦薇、ABC 与孟子义、自由点与虞书欣、未可与白鹿、淘淘氧棉与杨紫、全棉时代与郭晶晶、薇尔与宋茜、洁婷与关晓彤、大王 elis 与刘雨昕……

在卫生巾市场的争夺战中,砸钱邀请明星代言,瓜分市场份额,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成功。一些粉丝群体会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女明星,而选择相应的卫生巾品牌。

然而,这些高昂的营销费用最终还是会转嫁到消费者身上,成为卫生巾价格上涨的一个重要因素。

消费者对卫生巾的真实需求,是什么样的?

从价格和卖点来看,卫生巾在不断迭代、升级,但这意味着卫生巾比以前更好用了吗?

答案是:还真不一定。

参考艺恩营销智库的数据统计,在今年 1-9 月,全网关于 “卫生巾” 的讨论中,侧漏、反渗、移位、闷热等问题被频繁提及。

更令人关注的是,使用卫生巾后出现 “腥味”“容易过敏”“红痒” 等症状的内容,引发了大量互动。

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这些问题并非个例,而是广泛存在的痛点。

面对这些实际痛点,卫生巾的 “产品升级” 就显得单薄、无效。

人们也对此感到不满,纷纷表示:“什么时候卫生巾品牌能卷起来,卷卫生,卷质量,而不是卷那些颜值、代言人,打广告之类的无意义的东西。”

那么,消费者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卫生巾?

根据艺恩营销智库的统计,在全网对卫生巾的探讨中,人们最关注的依然是吸收性、安全性、舒适度等基本要素,其次才是品牌力和价格。

换言之,消费者对卫生巾的诉求并没有随着产品升级而 “升级”,也并不复杂。

人们最看重的依然是卫生巾的基本性能,希望卫生巾的产品质量过关,可以放心、舒服地贴身使用。

 

而这次卫生巾 “塌房” 事件,恰恰塌在了人们最关注的质量问题上,因此人们对所谓的 “大品牌” 和营销话术祛魅,开始主动寻找可替代的产品,学习分辨卫生巾的原料、生产标准等等。

11 月 19 日,“医用卫生巾” 冲上微博热搜,不过很快被辟谣,医疗注册中并没有 “医用卫生巾” 的说法,称自己是 “医用卫生巾” 的产品,很可能在蹭流量。

部分消费者冷静下来,提醒大家,“近期有一些三无杂牌想接流量,大家注意一点不要换到一些小作坊的产品,也没有保障”。

写在最后

近几年来,卫生巾议题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前有 “月经贫困” 的女孩无奈选择便宜的散装卫生巾,后有正规品牌的卫生巾被曝出质量不达标、价格还越来越贵。

而在这次讨论中,很多女生提到,如果不是这次大范围的集中讨论,她们不会想到自己月经期间容易瘙痒、甚至会红肿长痘的经历,可能和卫生巾的质量有关。

这里其实隐含着两个问题。一方面,作为女性刚需的贴身卫生用品,人们没有想到卫生巾会存在质量安全问题;另一方面,这也反映出社会对这一话题的讨论不足,人们在月经方面依然存在隐形的羞耻感。

这也意味着,和卫生巾安全、质量、价格有关的话题,不仅是商业话题,更是社会话题。

每一片小小的卫生巾,不仅关乎着消费者的权益,更关乎着占一半人口的女性的健康和尊严。

目前这件事已经有媒体报道,代表着并不是一个虚假的信息。‍

我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心中的一个感慨是,

曾经的土地财政,水源财政,山丘财政,到今日,终于轮到了天空。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无论是土地也好,湖水也罢,包括现今的天空,那滚滚而来的金钱,发达了一个县城,但最终一座县城的民众生计,其实并没有多么大的变化。‍‍‍‍‍‍‍‍

最近时常思考的一个问题便是,就拿房地产开发来说,日进斗金的模式滚动了那么多年,普通人相比于房价低廉的年月,生活有着怎样的变化?‍‍‍‍‍‍‍

而毋庸置疑的一点是,无论土地还是湖水包括被卖掉的天空,都是属于这片土地上的人。‍

在我附近的市场,有着一个山东鲁南地区的鱼贩子,他在和个市场很多年了,带着老母亲一起经营这个小小的摊位。有一次我与他闲聊,他感慨最多的便是老家回不去了,房子都塌了。‍‍‍‍‍‍‍‍‍‍‍‍‍‍‍‍‍‍‍‍‍‍

他还感慨着,以前像他这样的人压根是不用背井离乡的,因为在他村子的后面便有着一条很大很大的水库,而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靠着那个水库打渔为生,但到了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水库被公家承包给了有“人脉能力”的私人企业,那些靠着打渔为生的村民就从此失去了生计。刚开始的时候也会反抗,也会偷偷地抓鱼,但架不住有能力的人花钱养的那些打手。‍‍‍‍‍‍‍‍‍‍‍‍‍‍‍‍

讲到这里,卖鱼的先生眼含泪花,说被打是不怕的,被欺压都没事,但村民们都怕违法啊,被打了,还要被抓。影响祖辈的名声。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道理,几十辈的饭碗被砸了,还是合法的。‍‍‍‍‍‍‍‍‍‍‍‍‍‍‍‍‍‍‍‍‍‍

从这个前渔民的身上,一是看到了生计的艰难,二是看到了事件的魔幻,很多的时候,其实它们拿走了并不属于它们的东西,剥夺了他人生存的权利。‍‍‍‍‍‍‍‍‍‍‍

同理,它们现在卖掉了并不属于它们的天空。‍‍‍‍‍‍‍‍‍

讲完天空的事情,

说一下另一个新闻,

前天被骂到删除的文章,山东淄博某职业学院的一个女生突发疾病,然后叫了救护车,结果被值周的学生将120拦在楼下,理由是救护人员是男性,不允许进入女生宿舍。而值周的学生对宿管阿姨汇报后,宿管阿姨认可了值周学生的。‍‍‍‍‍‍‍‍‍‍‍‍‍‍‍‍‍‍‍‍‍‍‍‍‍‍‍‍‍‍‍‍‍‍‍‍‍‍‍‍‍‍‍‍‍‍‍‍‍‍‍‍‍‍‍‍‍‍‍‍‍‍‍‍‍‍‍‍‍‍‍‍‍‍‍‍‍‍‍‍‍‍‍‍‍‍‍‍‍‍‍‍‍‍‍‍‍‍‍‍‍‍‍‍‍‍‍‍‍‍‍‍‍‍‍‍‍‍‍‍‍‍‍‍‍‍‍‍‍‍‍

然后幸亏同宿舍的热心舍友的帮助,结果才不至于太坏。但女生委屈,将这个脉络发到网上,引发舆论。‍‍‍‍‍‍‍‍‍

到昨天,学校的通报出来了。‍

大意是学生造谣,调查后信息不实。没有耽误救护车急救等等。‍

但这个通报说实话是让人感到质疑的。因为一个人的愤怒,是不会毫无来由的,如果按照学校说的如此轻飘飘,那很显然是不符合逻辑的。‍‍

包括媒体,也是质疑。

看一眼北京青年报的记者,采访到了这家学校,讲到了几点的质疑,接电话的校方人员回答说,以通报为准。‍‍‍‍

记者又说,能不能公开一下监控视频。

校方人员的反应则是,先回答一句,那就质疑吧,而后果断挂掉电话。‍‍‍‍‍‍

这新闻很符合一些地方对待媒体的态度,甚至对待热搜的态度。‍‍‍‍

我曾关注的一个案件,很明显的一个有问题的案件,几十家媒体报道,热搜当时几天都是,但当地法院的做法是将这个案件冷处理,哪怕超期羁押,违反了规定也不宣判。就是等待着事件冷却下来。‍‍‍‍‍‍‍‍‍‍‍‍‍‍

法院的法官甚至和律师说,全国热搜又怎么样,压下去也就没人问了。‍‍

在他们的眼睛里是只有着官字两个口,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一家学校也是如此。即便面对媒体的质疑,很明显的与它们官方通报不符合逻辑的问题存在了,依旧是,那你就质疑吧的态度。‍‍‍‍‍‍‍‍‍

也就是说,任何的事情,我们说了什么就是什么,一切以官方通报为准。

今年在某省也是发生了几起恶性的事件,其中某地学校门口那些的学生,但官方的通报说是意外,连具体的人数都模糊不清,相比于南方,江苏也好,广东也罢,山东显得极为神秘。‍‍‍‍‍‍‍

但问题是,山东的官方通报,又该谁来监督?

我这几天的文章,因为前几天的一篇文章来了一些新读友,而这新读友里存在了几个专门来怼的,只要是负面新闻,哪怕涉及到自身也会找角度怼,要么就是讽刺我流量狗,骗赞赏。对于这一类的读友,我觉得真的,文章,或许已经对他们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倒不如不看为好,去刷视频吧。‍‍‍‍‍‍‍‍‍‍‍‍‍‍‍‍‍‍‍‍‍‍‍‍‍

因为怼人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价值,视频起码有着三分钟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