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乱象 下的文章

说一件我最近经历的惊人的事

说一件我最近经历的惊人的事。

8月4号,是个星期五,那天晚上我在机场飞北京之前,接到好友电话,他刚刚接到一纸通知,让他在一周之内把公司迁走,因为北京市改规划了,公司所在的产业园区要拆。

他的公司我非常熟,东五环内,毗邻朝阳大悦城,有别人寄东西给我,我会留他那边的地址,帮我代收。出版社送我的几箱书,现在还堆在他那。

所以我非常吃惊,他把文件发给我看,我更吃惊。

措辞非常强硬,限一周之内搬走,逾期未搬,则视为自动放弃屋内资产。而且如此重要的文件,落款是两个很莫名的单位——‌‌“乡腾退办‌‌”和‌‌“乡绿化办‌‌”。

此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一丝丝要拆的风声都没有,五六十年代的老工厂改造的产业园区,几十年了,里面百十家民企,有些做的在行业内还很有名,谁能想到?

他说他还不算最可怜的,隔壁一家企业刚刚装修好,还有一家企业装修了一半,物料都还堆在屋里,毕竟好不容易从封了三年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我劝他观察几天,跟园区方和其他企业多沟通,先闹明白怎么回事儿,市里改了规划,不得有市里文件吗?上面刚说稳定民企,就能这样?而且北京、河北还正发大水呢,谁会想起这时候干这些事儿?

过了两天,他跟我讲,基本上打听清楚了,这次涉及到周边好几个园区,而且是一个阶梯性的拆除腾退计划,这一批完事还有若干个地点,包括大地点呢。

我问产业园什么态度?他说产业园当然希望带着大家去掰掰腕子,但他觉得希望不大。

‌‌“人家一声令下,一座城市说淹就淹了,一个行业说没就没了,这几个产业园几百家民企算什么呀。‌‌”

他开始托人到处找房子、看房子,但一周之内,实在太难。

一周到了,园区内搬迁的企业寥寥,‌‌“腾退办‌‌”倒也没太硬来,只是拿铁皮把园区入口封了,留了个走人的小门。

今天,星期天,他刚刚告诉我,工程队进驻,开始拆了,在砸园区大门。

但经过交涉,最后期限定在31号,此前还不涉及屋内个人财物。

所以他更加疯了一样找房。

员工们都表示理解,有些个人的困难个人克服。最不理解的是他孩子,几年来,经常周末跟他在办公室做作业,房子里还有她很多玩具。

她问爸爸,我们家自己的房子为啥别人说让走就要走?

孩子还小。

以下为中国数字时代编辑摘自评论区部分网友的回复:

池有魚嗎:是真的,我就在这片园区附近上班……

艺视介:我们公司正在经历,难兄难弟。

蛮械卡比奇葩版:就这还指望民企复苏呢,不被它们折腾没就谢天谢地了。

江左江右:与此同时,北京企业想把注册地搬到外地几乎不可能。

轻抚指面:没有道理可讲,没有信用可言。

云闲心远:民企哪来信心啊!

wmshdlw:说没就没…哪有道理可讲,呵呵,怪不得外资跑的那么快。

眼观六路的摩羯:在当前的情况下,还能这么瞎折腾,真令人心寒。

v自在飞花轻似梦v: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发现无话可说。

阮家小谢:有权力,真可怕。

乌云装扮者:经济还是太行了的结果。

主播yq:开始我以为是新型诈骗。//郑毅有话说:两个城管送来的文件,园区方开始也以为是诈骗,让保安把他俩‌‌“请‌‌”出去了。

艾卿hz:中国速度。

纠结莎:我前老板娘几年前曾经开玩笑的和我说,你看我们干实体的以为我们很有钱,挣得这点天天拼死拼活还得对这么多员工负责。我有一个姐妹在国内,之前在sz科技园附近,没开发之前趁便宜扣了好几套房子,直接财富自由全世界到处玩呢……真的是畸形的社会。

雷旻:你这算啥,14亿人,说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当直播成为一场斗兽场奇观

很多人似乎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有如此多的人喜欢看直播,并为了一个存在于屏幕里的人一掷千金。其实很简单,看直播在某种意义上与追星是相似的,它们的功能都在于提供某种情绪价值,只是它往往给的更多,也更直接。很多人对直播也存在误解,认为看直播的人一般都是游手好闲的有钱人,但其实不然。

我有几个做娱乐主播的朋友,其中一个则是我之前写过的,一个以农村小娇妻人设示人的年轻女孩。她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大哥的故事,那个大哥在国外,拿了国奖在宾大读的硕博,看她直播的时候他还在读博,写一些她连名字都无法理解的学术论文。最开始我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喜欢看我朋友的直播?

我朋友最早发的视频是农村变装系列,公司给她的人设是老公赌博成性,欠下巨额外债,所以她一个人出来打工。后来涨粉到瓶颈期以后,发现播户外流量好,又开始去菜市场卖菜。

我偶尔会看她的直播,她的直播风格也很固定,基本就是穿着一身非常显身材的紧身上衣,搭配小脚蓝色牛仔裤,然后坐在镜头前卖菜。

这个大哥是在某个凌晨点进她的直播间的,她的直播时间一般是从凌晨 5 点半天刚亮开始(虽然是直播,但也是真的要去菜市场卖菜的)。那段时间她的直播间流量并不好,她低着头在掰玉米外头的叶子,看见他进来的时候没吭声。因为这个号没有任何等级,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路人,所以她也没有欢迎他。

但进直播间的五分钟内,他就给她刷了一个一千块的礼物,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在她的直播间里挂着。

我朋友有点疑惑,但还是照常对着镜头感谢他,问他有没有想看的节目。

大哥问:有什么节目?

她说可以唱歌,不过一会儿忙起来的话可能就只能唱一小段了。

大哥在公屏上回复她:不用,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当时我听她讲这个故事,我说他讲这句话的时候你没觉得他和你以前那些路过的大哥不太一样吗?她说哪儿会想这些,奇怪的人多了去了,当时就以为又来了个心软的神。后来那段时间,他经常来,来了也不说话,但每天都会刷个几百一千块,不白看。

但很快,戏剧性的桥段出现了,这样一个看似 “心软的神”,在某天她打 PK 的时候,突然跑去了对面的直播间刷了 3 万块人民币,就为了让她输掉这一局,因为输了要做惩罚。那一把的惩罚条件非常严苛,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一个轮胎做蹲起,30 个。而那天她难得的穿了一条很短的裙子。

输了就得挨打,惩罚肯定是要做的。我朋友做完 30 个蹲起,站起来向对方的榜一 —— 也就是这个给她刷了两个月礼物的心软的神的大哥鞠躬。PK 结束以后他回到她直播间,给她也刷了三万块钱礼物,说是医药费。

就在她 “一头雾水”,还没明白当下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他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你还打 PK 吗,下一把我保你稳赢,但你去把裙子里的安全裤脱了。”

她说我在户外,我怎么脱,而且脱了会走光,会被抬走的,今天就播不了了。

那大哥回她:我给你上 50 万票,够不够?

事后朋友和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问她难过吗。她说不难过,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朋友告诉我,其实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因为这个大哥在她的直播间待得久,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她的大哥,所以每次他去对面帮着别人打她的时候,其实在外人看来她都是很丢脸的。但他要的就是那个。

我说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这不等于说是帮着外人欺负你吗?

朋友说:对啊。他要的就是这个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但他就是喜欢看我坐在那里面子挂不住的样子。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也会有点难过,因为觉得 “守护” 自己的人一声不吭帮着外人,尤其是,他还喜欢定一些很严格的惩罚,因为他在我直播间待得久,知道我最怕什么,所以基本上我最不愿意做什么,他就指定我做什么。比如说他知道我缺钱,很怕做一些擦边的动作会被官方抬,他就尤其喜欢让我跳一些擦边的舞。播户外的时候,他就喜欢让我在大家面前出丑。

后来这个大哥在我朋友直播间又陆陆续续待了半年,直到某天朋友给我发消息,说他好像结婚了,之后就没再来过,前后刷了四五十万吧。也是那天,朋友告诉我,这个大哥应该是是个宾大的博士。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的?她说因为有一天晚上他问她能不能打个视频,说看她罚站。视频刚打过来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电脑桌上的文件夹和文档页面,上面有他的名字。后来她上百度搜了,真有这么个人,还是拿了国奖出去的。

当时的我很难理解这个大哥的行为,甚至会认为他是不是有点奇怪的癖好,但看了一年半的直播以后,我逐渐能够明白他的行为背后的逻辑。其实没那么复杂,这就是一种完全居于权力高位的人对低位者的颐指气使。

这一年里我最常看的两个直播间里,每天都有类似的桥段在出现 —— 我经常看的这两个主播都是大主播,她们经常会打四人 PK。

四人 pk 的玩法基本上就是票最多的两个人 “奖励” 票最少的两个人,所以她们经常会故意找一些粉丝少、家里条件一般的男主播。这些男主播多数走的是擦边路线,主页视频基本以光膀子露腹肌、跳舞、健身的类型为主。

昨天看的那一场直播,两个女主播喊人以前,A 对 B 说,今天想看点那什么点的。B 马上意会,问 A:哪什么点的?大的还是粉的?A 说你看着来。B 说,我给你找一个哐当哐当晃悠的。

两个男主播进直播间后,也很主动地跟两个女主播打招呼,说 “今天一定让姐姐们满意,跳狠狠有劲的舞。” 整个直播间顿时变得非常欢乐。

票多、条件好的主播与观众,在这一情境内,成为了限定的居高临下的审判者。公屏上出现的各种评论也十分露骨,例如:“我觉得这个不如昨天那个粉,下次还是别喊他了。” 但如果说这句话的是刚刚的榜一,他则真正的拥有更换的决定权。

钱在这里成为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砝码,它可以让镜头对面的那个人做任何冒犯的举动,无论是下跪,还是出丑,又或是对着镜头跳艳舞、脱衣服。

今天退出直播间的时候,我听见女主播在说 “家人们,这个真的大,大家上上票,就能看到想看的东西。一会儿我喊他把裤子往高了提一提,让姐妹们看个清楚。”

如果说一年前第一次进入直播间的我会对这一切感到恐慌,那么现在的我只感到疲惫。因为我知道,这样能够轻易夺去一个人尊严的权力有多容易令人上瘾,当一种权力的春药能够如此轻易的流通、且得到如此多的受众与附和时,它就成为了某种斗兽场上的集体狂欢。

通过金钱兑换权力的人,成为了拥有短暂时限的坐在最高位的掌权者。他低下头发号施令的时候,直播间里的几万观众,都是他的拥趸,而他的欲望,也将通过主播的手真正拥有夺去一个人尊严的权限。—— 一个路过你人生十分钟的人,却能真正拥有让你跪下来的能力。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上瘾?

不是都说行走江湖要谨慎吗?流氓这么刚,是不是真的为了公共利益啊,不然冒那个险干嘛呢?

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确实爱思考,只是还不懂江湖。

其实一句话就可以回答了:

公公最明白哪个宫女可以随便欺负。

真正的流氓,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公公。

一说举报,可能大家会想到近期的‌‌“举报新东方‌‌”的铁头。

别误会,我的感触虽然确实是由此而来,本文的重点真不是要说铁头这事。他各方面还远不到那种程度,也不值得专门来金庸一把。

在此更想说的其实是一种现象。

不妨揭个秘,流氓的套路无非三步,你们对比一下看说得准不准。

1、践踏伪造的强者2、谄媚真正的强者3、抛弃真正的弱者

就这三步。

先说第一步,践踏伪造的强者。什么意思呢,就是先把他的狙击对象伪造、粉饰成强者,然后自己假装很勇敢地去硬刚。

想象下,一个流氓跑到福威镖局门口,露出纹身,叉着腰,大声嚷嚷:

‌‌“林震南滚出来!别看你福威镖局这么大势力,这么多打手,还结交官府,可我不怕!我要为了天下正义声讨福威镖局!你们凭什么伤害青城好汉,你们有什么资格霸占《辟邪剑谱》,快把剑谱交给青城好汉秉公处置!‌‌”

福威镖局是不是‌‌“强者‌‌”?平时大多数时候,是的。是不是有钱有打手,是不是结交官府?也是的。

但所谓‌‌“强者‌‌”和‌‌“弱者‌‌”,是要看语境、看情况的。就好像一个宫女,她强还是弱,有势力还是没势力,完全要分情况而定,情况一变,就是霄壤之别。

有时候,强者会瞬间变成弱者。有后台的宫女是强者,可是一过了气给弄到冷宫洗衣服就彻底成了弱者;又比如当青城派准备灭福威镖局门的时候,福威镖局就是妥妥的绝对的弱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弱者,有理没处说的弱者。

投机的流氓会把他们包装成‌‌“强者‌‌”,然后上去猛踩。

再举几个例子,你就知道流氓所谓‌‌“践踏伪造的强者‌‌”的套路了:

‌‌“令狐冲!别看你是华山大弟子,那么大势力,但我就是不怕你!我要代表天下正义声讨你!你快向岳师父认罪道歉!‌‌”

‌‌“刘正风,你是衡山高手,我惹不起你,可是我要为百姓抨击你这一害,我揭发群玉院就是你开的!‌‌”

令狐冲、刘正风是不是强者?是。然而在某些情境下,他们就是妥妥的弱者。

这个时候冲上去,根本不需要勇气。金盆洗手的时候跳出来踩刘正风几脚,需要勇气吗?

再说第二步,谄媚真正的强者。

跟风猛踩福威镖局,谄媚的是谁?是青城派。看准时机猛咬令狐冲,谄媚的是谁?是岳先生。

践踏别人,不是流氓的目的。流氓的真正目的是通过践踏别人、献祭别人,而谄媚真正的强者。

一个无良学生去揭发了老师,不是他的目的,他和老师无冤无仇。无良学生的真正目的是把老师摆上祭台,把自己打扮成‌‌“勇敢‌‌”的样子,去接近一个他羡慕的‌‌“上层‌‌”,去谄媚一个他向往的主流,去迎合那些远远比一个普通老师更有力量的更强的存在。

流氓的立身之本,说到底就是两个字——识别,在偌大的江湖中识别出谁是真正的强者,而谁可以放心撕咬,保管安全。不用百分之百安全,只要百分之六七十安全,这笔生意就可以做了。做就是大赚。

有的读者疑惑:流氓怎么能识别得出来目标呢?江湖这么复杂,水这么深,在我们普通人看来每一个门派都很强大,都不好惹。他怎么就能知道刘正风、令狐冲、福威镖局可以放心咬,而青城派不能动呢?

这就还是回到之前那句话了:公公最明白哪个宫女可以随便欺负,而哪个宫女暂时碰不得。在外面的人看来这很难,但对于专吃这口饭的公公来说,不是门儿清吗?

《鹿鼎记》里韦小宝刚一升职,第一时间四个管事太监来送礼。反过来韦小宝哪天一被嫌弃,第一时间来踩他的恐怕就是这四个太监。

这点眼力都没有,还当什么流氓呢。

第三点,抛弃真正的弱者。

流氓的口号,一定是为了天下正义,但对于真正的弱者,一定是要忽略的。

高喊大词为弱者,其实他们一个弱者都不会帮,一个弱者都不会顾,弱者求救就无视,弱者死了就说是代价,是流氓的通行做法。

江湖上谁是真正的弱者?比如福威镖局里那些无辜的男女老幼,厨子马夫,这些普通老百姓的孩子都是真正的弱者。还有廿八铺、榕树头那些被正派、匪帮轮番洗劫的可怜居民,都是弱者,是真正需要帮助的。

流氓们会去声援一下?接济一下?绝对不会。声援弱者,对谄媚强者毫无用处,甚至反而引发反感。流氓们喊的扶危济困也好,杀富济贫也好,都是口号。但凡是有点良知他也不能选择去做流氓,有良知的流氓早就死绝了,就跟只会硬刚的流氓一样也死绝了,基因传不下来的。

以上三点,就是流氓的基本套路。你对照一下,但凡流氓,基本条条符合。‍‍‍‍

所以要看金庸啊。看多了金庸,才看得懂江湖,识别得出流氓。

至少不会傻乎乎跟着喊:哎呀呀他好勇敢,居然都炮轰刘正风为我们说话呢!

 

 

从自杀图片看,母子俩穿着整齐,像是精心打扮过,儿子是对着母亲,跪着上吊的,像是在表达对母亲的歉意。

有网民在评论区称,凌晨3点多有人去公园就看到亭子里有人,没敢过去看。据网传,母亲71岁,得了肺癌,男子刚失业,两个人半夜带着东西上山吃完后,一起共赴黄泉。

他们在上吊前的这一晚一定聊了很多聊了母亲小时候到现在,聊到儿子小时候到现在,也许是笑着聊着聊着就哭了,但应该都是一些美好的回忆,母亲的不舍,儿子的决绝。

哪怕有一点办法人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图片可以看出,他们双脚离地都不高却能上吊成功,可见母子俩赴死的决心和意志之坚决。特别是画面中的儿子,好像只需稍稍探探脚,便能逃出生天,但他竟然做到了坚持不伸脚。可见他对这人世间没有半分的留恋。

大概因为失业,妈妈又得了重病没钱治,儿子觉得对不起妈妈,所以才以一个跪的姿态对着妈妈。

网友那句‌‌“跟着妈妈来跟着妈妈走‌”让人泪奔。

‌‌“愿你继续牵着妈妈的手,走向天堂,无病无灾,往后皆是幸福。‌‌”00

母子公园自杀,凸显民生之多艰。这种情况不是孤例,应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

今年4月4日,四个来自底层的年轻人相约天门山景区的悬崖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四名死者的一些共同特点:他们都是农家子弟,有人父亲患癌,有人父亲中风,家境都很不好。

6月19日,广东番禺一间出租屋内,摆放着一个有木炭灰烬的铁桶,屋内三位年轻男子已经全部死去。

他们分别是38岁的许某,36岁的陈某和29岁的戚某。

警方调查结论:符合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特征,排除他杀。

和吉林这对母子一样,上述自杀的这些年轻人都是苦命人。他们自杀的原因,是因为贫穷和对生活的无望。

作家叶三说:‌‌“有些自杀是纯然理性的选择。即,精神状态无异常,在全盘考量后认为未来的生活根本不值得经历。也即俗称的彻底绝望。‌‌”

民生维艰,却有人视而不见。失业群体不断扩大,只有一些媒体上就业形势一片大好。灵活就业、慢就业、盖个章就算就业,一周干一小时工作也算就业……一些人把心思没有放在解决问题上,却想出来很多掩盖问题的办法。

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是看病贵。在中国的底层,一个重病不仅仅要了病人的命,而是要了一家人的命。因病致贫,倾家荡产别说底层,哪怕是中产家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今天看到那对因无力治病的自杀母子,我想起了上海那位在瑞金医院ICU病房住了4年的76岁老人。

瑞金医院的医生在《在人间》节目中说,这位老人基本是康复无望的,花费重金唯一的作用就是‌‌“续命‌‌”。为了让他能够多与家人见面,医院特地每天给他家1个小时的见面时间,但此外的23个小时,老人都是在疾病和治疗的痛苦中度过。

据网络资料显示,在大医院的ICU病房里,住一天的平均费用在6千至1万元之间。按这个平均数计算,这位老人4年间已经花费了1000-1500万元。

视频中透露,老人赖以维持呼吸的仪器,每天就需要5000元。照此看来,他的费用还会高于前面推测的数字,总金额至少接近2000万元。

我们无法得知、也不想知道这位老人更多的信息,但大概可以推断出,这笔巨款不太可能由他的家人自掏腰包。

老人的女儿也出镜了,她深情地说,一定要给老人创造最好的医疗条件。说着说着,她还感动得掉下泪来。

可无论她说得有多么动情,我却丝毫也感动不起来。

我不知道,4年1000多万的医疗条件,是她创造的,还是无数普通人共同创造的,或者她承担了多少,无数普通人承担了多少。

如果稍微把用在‌‌“特权‌‌”上没必要的医疗投入,匀出一点点给普通人,那对母子可能就不会走上绝路。

 

 

一位66岁绿化工人在暴雨中离世

7月19日下午,暴雨席卷南京,66岁的绿化工人蒋梅花在涵洞躲雨时被水冲走,三天之后,她的遗体被找到。

蒋梅花家在距离南京市区33公里外的村子,每天她要4点起床,跟村里人一起坐着面包车横穿长江大桥,才能赶在6点前到单位打卡。

这一天出门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被水冲走的女人

南京市雨花台区守正路的滨水步道是今年2月新建设完工的,紧挨着一条两米左右的河道,当地人叫一号沟,一公里后汇入秦淮河。通往秦淮河的方向,每几十米有一个涵洞,也是新建的。涵洞上方可以通行,下方也有步道,可以休憩散步。7月19日这天下午三点左右,天空乌云密布,雨点逐渐密集。绿化工人蒋梅花和她的三位工友跑进了一处有步道的涵洞躲雨。67岁的杨鹏和河道清洁工人徐志宏也在里面。

杨鹏是附近小区的居民,退休后几乎每天都来这里练吹萨克斯。他之前就见过蒋梅花和她的工友,觉得她们‌‌“工作很辛苦‌‌”:不管是下小雨还是顶着烈日,几个人要么在修剪灌木,要么在整理草坪;只有午间一会,才能躺在涵洞下面的坐台上休息,头就直接搁在台子上,什么都不垫。为了不打扰他们休息,练习的杨鹏有时会停下来等一会。

在涵洞里,最先感觉到异常的是徐志宏。四五天前也下过雨,当时河里的水漫到步道上,随后漫过石台,不过随着雨势减小,水很快就退了。但这一天,水涨得很快,只几分钟,河水从河道漫上了步道,然后过了石台,没有消减的迹象。他们几人迅速站到石台上,前后一溜,最前面的是他,后面是杨鹏,接着是蒋梅花和她的几个同事。

雨越来越大,水继续上涨,速度越来越快。杨鹏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河水也从清水变得发黄发黑。紧接着,河水卷着浪向他们袭来,‌‌“快赶上一辆小轿车的行驶速度‌‌”。为了保持平衡,徐志宏喊,‌‌“大家用手撑着桥顶。‌‌”杨鹏记得,身高170的他和徐志宏头能够顶到桥,个子最小,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的蒋梅花则费力地用双手撑着桥顶。

只有几分钟,杨鹏便听到后面传来蒋梅花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满是焦虑和急迫,‌‌“快报警,快打110!快打110!‌‌”杨鹏对着拨出去的手机大喊,‌‌“我们在贾西路前面一个涵洞下,有六个人被困在这里,你们赶快来救援,要不然就没命了。‌‌”但周围全是哗哗哗的水声,他听不见对方的应答,重复喊了四五遍。这时,水已经没过了杨鹏的膝盖。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啊‌‌”的一声,杨鹏扭头一看,最后面的一个绿化工人被冲入水中,紧接着几个人像骨牌一样,一个撞一个,全被卷入水里。等从水里抬起头后,杨鹏瞅着迎面有一块景观石,他全力抱住石头,双腿夹住,才免于被冲走。惊魂未定的他看向远方,发现有1名绿化工人,被步道旁的石椅挡住;徐志宏则被一棵景观树拦住了。路边经过的几个农民工救了他们。

个子最小,瘦瘦弱弱的蒋梅花不见了踪影。720日,南京市雨花台区水务局通过官方微信‌‌“水润雨花‌‌”发布的情况通报提到,因瞬时强降雨造成河道水流增大,在桥洞避雨的蒋梅花不慎被冲入水中失联。气象数据显示,7月19日15时-16时一个小时内,南京45个乡镇(街道)的降水量达到20毫米以上,其中双闸街道达到112.1毫米,雨花街道84.5毫米,铁心桥街道春江社区73.6毫米,最大小时雨强112.1毫米,为南京近10年雨强第二位。

三天之后,蒋梅花的遗体被找到。杨鹏觉得惋惜,以前下大雨,他看到南京其他地方路面过车的涵洞,都会有警察在涵洞积水位置值守或是放置警示牌禁止行人通过。而这次出事前,新建的涵洞位置没有提醒,他们几个人也没有安全意识。

外出打工的村民

蒋梅花今年66岁,是两三个月前才到滨水步道附近做绿化工人的。她家在距离事发地33公里外的南京浦口区汤泉街道的陈庄村。村里有1300多口人,以陈姓为主。蒋梅花的丈夫,是上世纪70年代从安徽滁州的一个村子搬过来的,后二人结婚有了一儿一女。

村民陈山今年50岁,他告诉本刊,这两年,村子里像蒋梅花这样外出打工的老人很多,得有七八成。他们多是干零活,有不少就是做绿化工人。在涵洞跟蒋梅花一起躲雨的几个人,都是陈庄村的,他们每天要4点起床,一起坐着面包车横穿长江大桥,赶在6点前到单位打卡,下午四五点钟下班,6点多才能到家。

如果往前推个三四年,还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汤泉是全国知名的‌‌“苗木之乡‌‌”,曾以栽种雪松出名。陈山说,村里80%的人都种雪松,最鼎盛时期,‌‌“汤泉这边没有一块地是种庄稼的,到处都是苗木。周边五六十公里,北到安徽滁州、南到马鞍山,总共大概10万亩苗木。‌‌”陈山说,‌‌“其中有6万亩,是我们汤泉的,包括我们自己的土地和在外租种的。‌‌”

凭借着种苗木的优势,在城市化迅速推进的背景下,过去十几年里,陈庄村的村民种苗木、贩苗木,经济情况都不错。陈山说,在2005年前后,家家户户都盖起了两层小洋房,瓷砖、地板、铝合金门窗是标配。后来,村里家家户户都买了小汽车,许多人城里买了房子。‌‌“基本是男的做苗木生意,女的看工人干活,同时负责烧饭。‌‌”陈庄村村民、蒋梅花的朋友刘兰告诉本刊。

蒋梅花家里也种了十多亩苗木。她的儿子司立军今年43岁,他记得以前上学放假回家都会去苗圃里扛雪松,一棵5米高的雪松,带个大土坨,压得肩膀和腰都会很痛。作为一个没有根底的外来户,蒋梅花家里的情况一直滞后于村里人,村里人盖两层楼房时,他们家还是小平房,但比起种稻谷的农村人,家里还算过得去。

但2018年之后,房地产市场持续走低,随后又碰上疫情,汤泉的苗木行情断崖式下跌。刘兰告诉本刊,2018年,1.5米高的雪松几十块钱一棵,现在五块钱都卖不出去。收树的货商也不来了,以前3月到7月是收树的旺季,货商们把汤泉镇上的宾馆、饭店、歌舞厅挤得爆满,镇上的四星级酒店都需要提前预定,否则就没房。现在宾馆空着,很多饭店都倒闭了。‌‌“有的直接当柴火卖,一毛多一斤,荒废的苗木,没人修剪,全长一起糊成一片,密密麻麻的,歪七扭八的,田占着,也不能种粮食,哪有收入,只能出去打工。‌‌”

在村子里,年龄在四五十岁的村民,女的可以去市区食堂帮工、去售楼处打扫卫生,还有一些人去当保姆,男的则能去当保安,也能开网约车。像蒋梅花这样的,60岁以上的只能去干零工,主要是做绿化,‌‌“不要动脑筋,又不要出太大的体力,是最低价值的活。‌‌”刘兰说。蒋梅花老家的侄子记得,她去年在老家锄过田埂,一天90块钱,工资比较低,到南京市区做绿化工人,工资能多十几块钱。

操劳的母亲

‌‌“我这几天有时在想,这么多人掉水里,只有她没爬上来,一定是因为她太瘦了。‌‌”刘兰比蒋梅花小十多岁,对于这个朋友,她觉得惋惜又难过,‌‌“她顶多八九十斤,胳膊一小把,人也苍老。‌‌”

操劳,是蒋梅花一直给刘兰的印象。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她管,儿女小时候,蒋梅花总是四点多就起床,洗衣服、做饭、干农活,丈夫只管田里的重活,从不沾手家务,连衣服都是找好交到他手里。‌‌“普通的农村妇女,干活的时候都苦,但总有闲下来的时候,大家会一起打牌,挺开心。‌‌”刘兰说,蒋梅花很少打牌,她是村里少有的几个一直在外面找活的,‌‌“把打工当做就像上班一样的,今天不做,今天就少挣100多块钱。‌‌”

司立军知道母亲的勤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2005年,司立军沾上老虎机,之后染上赌瘾,输光了手上所有钱,妻子与他离了婚。一直到2021年,他都漂泊在深圳,靠送快递维持基本的生存,女儿的照顾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母亲蒋梅花。‌‌“儿媳妇住在镇子上,三四年前孩子还小的时候,她每天白天在地里干活,傍晚就去镇子上接孙女放学,给孙女做饭,收拾好了再回家。她不会骑车,五六公里都是走着去。‌‌”刘兰说。

司立军说,自己一直到2021年才真正将赌博戒掉。在这些年里,蒋梅花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当时为了尽快还清赌债,司立军必须赶在7点半上班前,去给菜市场送一趟菜,需要5点起床。他担心起不来,母亲就每天5点给他打电话叫他起床,持续了2个多月。前年过年回家,母亲还掏了300块钱给他,说‌‌“你有钱没钱,都要回家过年‌‌”。去年过年,他让母亲不要出去打工,递给她2000块钱,但母亲又还给了他。

司立军知道,因为他的赌博,母亲在村里抬不起头。当初,司立军是大队上少有的几个考上大专的人,但沾染了赌博后,邻居会说,儿子没出息,会读书有什么用?相隔几百米的邻居,他们从来不会来串门,母亲也不去跟人交往。司立军知道母亲手头并不宽裕,她一个月的养老金有五六百块钱,一年下来也就6000块,父亲是个强势的人,一直将家里的经济大权攥在手里,母亲想要贴补儿子和孙女,就只能自己赚。

在女儿司敏的记忆里,母亲蒋梅花做事从来没有为过自己。吃东西的时候,她总会把好的那块肉给家里人,自己吃带骨头的。家里鸡下的蛋煮了,她从来不吃。她很少买新衣服,很多时候是捡亲戚的旧衣服穿,后来出去打工,总穿着工地上的迷彩服。‌‌“她很苦,她的苦,只有一个人受着。她不想我知道的太多,怕给我带来一些思想包袱。她不光是身体苦,内心也苦,身心很疲惫。‌‌”司敏说。

蒋梅花很少有开心的时刻。儿子司立军印象深的一次,还是2004年国庆节时,那时大学刚毕业的他带着爸妈去南京市区游玩,父母对他期望很高,他也是心气高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

_(除徐志宏外,文中人物均为化名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