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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班起码有两三个雪,三四个冰。每当介绍自己的名字,我会故意把它放进这样一种“东北叙事”里,我是寒冷大地上的人,那里的人生活方式依赖于气候,情绪也跟天气大有关系,其审美也需要欣赏冬天的晶莹。进入现成叙事总是方便的,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不再是自己。

三字名里,雪字通常放在中间,冰放在第三字。这可能与音韵有关,让名字读音上扬。浪漫一点想,是雪不能久留,冰总归发生在雪后。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其实是现实的倒转,或者说,雪飘是冰封的大地上隔一段时间会有的一点回暖、一点休息。

所以,介绍过自己的名字后,席间大家就会开始交流认识多少个叫雪松、雪峰的,男生,多少个上一代的雪丽、雪华、雪梅,这一代的雪飞,则是女孩。

我还有过一位小学时的自然课老师,叫白雪冰,师范毕业后直接分配到我们学校工作,他来时我们这些小孩二年级,却已经是颇有阅历的老生了,而他戴眼镜、个子很小、上讲台时会脸红,我们就常常笑。一直笑了一年,到三年级开学后,不知暑假中发生过什么,或者白老师去找寻了什么样的历练,白老师带来了一种新技术:上课铃敲响后,他双手支在讲台上,身体凝固了一般,神色不动,静等我们笑完。大家笑过了,笑声从整齐变到稀疏,还总有人像不够似的,抻着多笑几声,直到再笑就尴尬了,可乐的变成自己,有点没意思似的,声音渐细,直到安静。这时,他会顿几秒,再开始说话。脸还是微红的,而几秒之间,是崭新的底气,让人钦佩。一堂课上下来,大家没那么皮了,不大重要的自然课变得重要了一些。这样如是两三次后,每次打上课铃、白老师夹手夹脚的走进教室时的那第一段习惯的笑声也不明显了,变成一种渐弱的喧嚷。

可惜自然课每周只有一次。也许因此大家容易忘记新习惯,也不那么怕惩罚。几周后一堂自然课上,两个同学八成是约好了——不知是否是故意,那位同学自己可能也不知道,有时人做一件事只是为了试试,哪想到什么后果呢?尤其小孩,不觉得自己欺负了谁,通常都觉得自己是好玩,不然就是抗衡——在白老师走上讲台时,开始嘘他,声音像《猫和老鼠》里的杰瑞,尖尖细细的气声。白老师没说什么,开始等我们。这次,“等”不奏效了,几秒钟间,大家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声音不算大,但持续很久,笑累了,停了一下,有人再开始笑,大家又跟上,真是堪称一波三折。白老师开始讲课时,真像是浑身没了力气。他卡壳时,又会有人再笑一下。

白老师若说有错,也只是个子小,新来的,皮肤又确实很白,并且是男生。在东北,“爷们儿失败”叙事里,男生小小的,又白,就先已经失败了,而且无人惋惜、无人能救,毕竟那样不够爷们儿。不爷们儿的人,失败也不让人心疼。而且他来上课的第一次或第二次,上到一半,教学组长老师开了教室后门走进来听课,白老师显然地顿了一下,那位老师在后面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听课,跟他打了个招呼,“小白”。这样称呼,确实把老师变成了一个小个子男孩,让人更愿意去稍微欺负一下。再说老师的父母也有错,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像女孩的、彻底素净的名字呢?太娇气了,就让人想去试探一下。小孩真是轻松潇洒,集体面对一个吃力的、没有太多权力的成年人时,后者败下阵来。

我度过了在课堂上发笑的年纪。现在,像曾经的老师们说的那样,真的是“学习不是为了老师家长,只是为了你们自己”了。我喜欢上了学习,真想不到。

我也度过了给孩子起名字的年纪,知道最好要普普通通的,就算上一个时代的普通是雪梅,这一个时代的普通是昱涵。就算人之为人的任务,是停止对主流观念、关系的再生产,那也不是一个孩子的责任。小孩应该有权利不因为父母的决定而受到额外的关注,因为他抗衡不了。因为人聚成群体时,总可能产生恶意,而且谁也不觉得自己是恶意的。去看画展时不会说难听点话,回到家在网络上留言时,看到上上下下的评论,就开始说了。在办公室里看着对方的脸不会说,拿起手机就跟对面在对话框里说了。

为什么那么多雪和冰呢?因为寒冷的天气与许多事同在,比如植物会凋谢,只有杨树、松柏、白桦树精神。比如鼻炎和哮喘,大风刮得人吸吸溜溜的,从秋天吸到春天。比如跑不完八百米,不是因为体力,是因为风夹着空气中的灰土呛嗓子。比如运大白菜的马车,或者运木材的大货会碾过马路上的冰渣,摇摇晃晃,拐弯时容易翻到道边。“天气正变得寒冷”,当我写这样的句子,是在写无可奈何。比如冰其实大多数时候是黑的,掺杂着煤渣在道边堆成冰包,一天天过去,塌得愈来愈黑,直到又下一场大雪,雪伴着风而来,沉重地裹住了黑暗的东西,整个世界清明洁净。确实是洗礼,其方法是暴虐地禁止,不准人类离开自己的房间。冰封才是实在的世界,“分外妖娆”是自窗内向外看一小块景观,被大自然做成盆景的人,非要去欣赏窗外的盆景。所以人想要多一点雪和冰,让黑色与泥泞暂停。让雪下到令人无法出去了,也就不危险了。让冰封住道路,也就洁白了。漫长冬天里,静态的冰雪让人难过,暴雪打断冬天,即便春天还远。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在下雪的加拿大写诗,一首《暴风雪》(载诗集《穿过一无所有的空气》,由诗人李琬翻译,2024年出版)是来自北方的诗:

是她去更深处的时候了

深入她前方的暴风雪

既黑暗又明亮,像雪一样。

(节选自《暴风雪》Blizzard)

这是写希望的诗。因为人世间的暴风雪和诗歌不同,明亮的都是反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东北大酱滋养着广袤黑土地上数以万计的世代百姓。要问什么最能代表东北味道,那一定非大酱莫属。

无论是在历史还是现代东北人的生活中,大酱一直都扮演着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东北菜的酱香味儿离不开大酱的功劳,在历史长河的演变过程中,大酱也成为了东北饮食文化的一部分,世世代代都离不开这种简单粗暴的原始味道。哪怕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但是齁咸的大酱仍旧还是东北餐桌上的常客。如果没有大酱,东北人的日子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对于东北人来说,大酱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只有看着自家的满满的酱缸,才会有十足的安全感也会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东北大酱的历史

东北是满族人的聚集地,满族人做大酱历史悠久。最早在隋唐时期,满族的祖先靺鞨人就种植大豆制作豆酱。在《新唐书·渤海传》中有记载‌‌“栅城之豉‌‌”的文字,‌‌“栅城‌‌”指的就是现如今的部分东北区,‌‌“豉‌‌”字指的是豆鼓。可见在唐代,东北地区就已经开始有豆鼓制品了。《三国志·魏书·东夷传》中说:‌‌“于东夷之城最为平敞,土宜五谷,‌‌”指的是东北地区地势平坦,适宜种植大豆等五谷杂粮。

《金史》记载:‌‌“辽金故地滨海多产盐,上京、东北二路食肇州盐‌‌”。女真人‌‌“以豆为酱,制作豆酱,以蒜、芥末、醋加菜中调味,并以蜜代糖制甜食。

不难看出在宋、辽、金时代,女真人开始真正酿造大酱了。努尔哈赤统一女真部落之后,开始对明朝征战。东北人吃大酱跟努尔哈赤有着极大的关联,在带兵征战明朝的时候,由于长期缺乏食盐,八旗将士们的体力大幅下降。努尔哈儿于是就想到一个盐分补给的好方法,在征战的时候,都会向女真部落寻集一些豆酱,没时间了就打饭包吃。方便快捷的大酱于是就成为了八旗将士们行军中的必备物资,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军厨总是会带上大酱。于是后来流传一句俗话‌‌”兵马未动,大酱先行‌‌“,在后来满族人民搬家的时候,总是先将大酱块子优先搬上车,以此来表示大酱先行,可见大酱在满族人心目中的地位。

近代闯关东之后,东北大酱跟各地的烹饪方法相融合,从此变得更加多样化。

东北人为什么爱吃大酱

东北人吃大酱由来已久,他们的这种饮食喜好跟当地的自然地理环境有着很大的关系。东北地处我国最北端,无霜期短,寒冷而又漫长的冬季比其他地方都要来的更早一些。地处苦寒之地,人们只有在冬天储备好足够的食物才能踏实过冬。因此入秋以后,在蔬菜丰收之时,不仅要想着一时,更要给接下来的冬天储备好生活的必备物资。当地人会挖地窖来储藏土豆、萝卜、白菜,还会腌制一缸缸的酸菜来应对难熬的冬季。

即使到是盼到了开春时节,但冰封的大地也才刚刚开始苏醒,菜地一片荒芜凋零,要想吃到新鲜的蔬菜,恐怕还得等候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时候东北人就开始制作大酱了,大酱的吃法有很多,但大酱蘸菜却成为了当地人餐桌上一道独特的风景。大酱这种便于储藏的咸菜跟东北酸菜一样,伴随着东北人的一生。

东北黑土肥沃,地处平原地带,耕地面积广阔,是我国大豆和水稻等农作物主产区。作为副食的五谷等,早在千年之前就有历史记载。东北种植五谷类历史悠久,据《后汉书》记载,东北地区‌‌”土宜五谷‌‌“,事实也是这样,现在的东北地区一直都是五谷杂粮齐全。

东北盛产大豆,秋收之后的大豆可以用来做豆腐、豆浆、豆油、豆芽、大酱等豆制产品。东北人对豆制品的需求量很大,是其它地区所无法比拟的。从营养学上来看,大豆是植物蛋白之王,可以补充人体所需要的蛋白质,营养价值高。当地人喜欢吃冻豆腐和大酱,用自家产的大豆做豆制品,以此来实现丰衣足食。

当地丰富的大豆资源为制作大酱提供了丰厚的物质基础,每家每户院子里都有一口腌制大酱的酱缸,它不仅是制作大酱的工具,更象征着一家人对日后生活的热爱与期盼

东北大酱的古法制作

东北大酱是一种普通的食物,过去东北农村你可以没钱但不可无酱,每一个家庭都有一口大缸,根据人口的多少下的大酱有多有少。有的家庭每年都得下一大缸可装5挑水的大酱,有的家庭一大缸还不够,家里越穷酱下得越多,它可是一年下饭的菜,一年四季离不开大酱,虽然在农村蔬菜有季节性,特别是地少的地方,分的自留地,就连房前屋后也种粮食作物以补充口粮的不足,有大葱有大酱就能吃饭。有的孩子用酱拌饭,做菜用大酱做调料,根本没有其它调味料,没钱买。所以农民把做大酱看做一很大的事。

东北大酱之所以好吃是因为二次发酵,在东北制作大酱是每个家庭主妇必会的一项技能。第一步是制作酱块,一般是腊月初,挑选好的大豆,洗净,煳烂,捣碎成豆泥,然后是将豆泥做成酱块,将制作好的酱块吊起来发酵。另外,在煳黄豆的过程中,最好加一点陈酱,这样不仅颜色好看,同时在第一次发酵的过程中也不容易生蛆。

第二步是下酱。早年间,下酱的时间一般选择在农历的四月初八、四月十八和四月二十八这三天。毕竟下酱是一个大事件,都想选择一个良辰吉日来图一个好兆头。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种严格的时日要求了,一般时选择在第二年四月份或者五月初,天气转热时节,将发酵好的酱块表面霉菌洗净,将酱块掰碎,放到阳光下暴晒,若有蛆虫挑净(发酵好的酱块是没有蛆虫的)。然后将晾晒好的碎酱块放到陶土大缸中,用凉开水、适量食盐调成浆糊状进行第二次发酵。这个过程一是要注意盖好缸盖,不能进雨水和飞虫,二是要经常搅拌。搅拌的目的是为了释放发酵过程中产生的气体,否则大酱会有酸臭气味,同时还是为了彻底将酱块搅碎。好的大酱在第二次发酵过程中,就会发出香气。

下大酱,还有一些非常有趣的说法,比如不能吃不足月的酱,酱蒙子上面要缝上一小块红布条。东北还有老话讲,叨酱的碗不能直接传给别人,必须将酱碗放下,然后另一个人才能把酱碗拿起端走。

在新酱没有满月之前,外姓人,怀孕的人是不能看的,看过了酱就不会二次发酵,做出来的酱一点也不好吃,嫁出去的女儿也不让看!

这些做法虽然没有什么科学的依据,但却足以看出东北人对大酱的感情。

东北人吃大酱,万物皆可蘸

下酱之后经过二次发酵,一个月的时间大酱就成熟了,黄亮喷香。大酱作为一种调味品,东北人吃大酱,主要是蘸生菜吃。还可以用大酱做成各色菜肴,味道同样令人迷恋。

不管是在东北的城市还是农村,酱蘸菜都是餐桌上的主角。‌‌”蘸‌‌“是从满族人那里承袭来的,一大批闯关东的外地人在抵达东北以后,也逐渐习惯了这种饮食的方式。

东北人所吃的蘸菜品种很多。人们可以吃到野生的婆婆丁(蒲公英)、芩茉菜、小根蒜、蕨菜(猫爪菜)、黄瓜、刺老芽、荠荠菜等山野菜

还有人工种植的葱、生菜、菠菜、水萝卜、香菜等新鲜青菜

生蘸酱菜

酱菜食用起来比较简便。在从对菜的处理方法上,基本可分为生、熟两种。生蘸酱菜就是把菜洗净后,直接蘸酱食用,如小葱、水萝卜、黄瓜、青椒、生菜等;熟蘸酱菜就是先把菜用热水‌‌”焯‌”熟后再食用,如菠菜、蕨菜、红萝卜片、干白菜、冻白菜、刺老芽等。

所蘸的酱,也分为生酱熟酱。生酱就是东北人自家酿制的黄酱;熟酱就是将取来的生酱,加入鸡蛋、肉馅、辣椒、小鱼等,俗称炸酱。由于蘸酱菜清爽不腻,新鲜脆嫩、生津润喉,特别能够增进食欲,所以备受喜爱。特别是东北人喝酒时,非常喜欢来一盘蘸酱菜的合辑——大丰收。

大酱除了蘸菜之外,还能做出多种东北味道的特色美食,简直是无所不能。干豆腐卷大葱蘸大酱、大酱炖豆腐、大酱熬小鱼、酱炖茄子、酱炒角瓜片等都是东北人眼里的酱香菜肴。彪悍的东北人只吃蘸酱菜是远远不够的,酸菜血肠、锅包肉、铁锅炖、酸菜白肉火锅也得整上啊,喝上两杯小酒,屋外白雪皑皑,屋内热火朝天。

东北人吃大酱路子极野,吃相让南方人看了彻底惊呆。生菜蘸大酱,生菜鲜辣,大酱齁咸,却在东北人的眼里赛过山珍海味。菜狠酱野只是表面现象,吃的粗狂彪悍才是蘸酱菜行走东北的真正奥义

东北人与大酱的情节

不管世态如何发展,蘸酱菜依旧是东北人雷打不动的吃法。东北人对于大酱的情感就如同是山西人对于陈醋、四川人对于泡菜、北京人对于炸酱面一样,已然成为了当地饮食文化中的一部分。东北农家每家每户必定会有一两缸大酱,没了大酱,日子恐怕真要过不下去了

东北人不仅在家吃大酱,下馆子也同样要吃。吃完了湘菜、川菜、粤菜,喝完葡萄酒、白酒、啤酒之后,照例还会要一盘蘸菜,放佛没有吃蘸菜这顿饭就好似意犹未尽一样,必须要吃几口酱蘸菜才能彻底心满意足。东北人吃酱蘸菜就如同广东人和上海人吃饭后甜点一样,咔喳咔喳大嚼一顿,这才叫一个美味跟舒坦。

 

 

闲聊几句东北菜

刚才我去一家常去的东北菜馆打包,老板娘跟我这个老客户聊了几句。

第一句,哎吆妈,又要下雨,深圳这天儿是不是捅漏了呀,天天下雨,还是专挑饭点下,愁死了,从 3 月下到 6 月底,都没咋停过。

然后说还是你们自提的我们喜欢,做某团平台的被扣的太多了,我都想下了不做了,一会我送你个大麻花。

老板娘儿子在东北明年高考,说还是东北好,深圳考大学分数老高了,他要是在深圳估计二本都考不上,在老家上重点妥妥的,东北好呀,不咋下雨,高考分数不高,房价也低,就是赚钱难点儿,等我干不动了肯定还是回去。

聊了一会还在下雨,我没打伞,老板娘问我着急不,着急的话送下我反正不远,然后拿出奔驰钥匙,说车就停门口,我一看还是新的刚提的临牌。

我说不用客气,不太着急,不大一会,雨就停了,我骑着奔驰旁的雅迪回家了,挂钩上是老板娘刚送的热乎大麻花。

说到东北菜,闲聊几句。

我一长春朋友以前总结过,他说东北人出门吃馆子有个特点,就是不会点家常菜,比如什么炒青菜,烧茄子,酸辣土豆丝等,我问为什么?他说,家里能做出来的菜,谁下馆子吃啊,烧的慌。要点就点家里做不出,或者做出来很费劲的菜,比如锅包肉,小鸡炖蘑菇,炒蚕蛹,炖肘子之类的,能多点肉就点肉,菜少点甚至不点。

所以你们去东北菜馆,有纸质菜单的话,青菜基本上找不到,或者都在非常不显眼的位置。

判断一个东北菜馆厨子能力如何?一般点 3 个菜即可,锅包肉,小鸡炖蘑菇,酸菜炖五花(排骨),这个酸菜不是四川酸菜鱼的那种芥菜,而是腌白菜,很酸爽的,还可以用来涮酸菜火锅。

东北菜,如果单论味道,其实在各大菜系里排不到前列,食材也不是极其丰富,灵魂做法就是炖 + 大酱,变化不多,也不太精细,但是其有一个杀手锏,让其在各个地方都可以找到,那就是实惠。

花同等价格的钱下馆子,东北菜的分量之大肯定让食客挑不出什么来。

@娱闻蜀黍:这大概就是《漫长的季节》最后的倔强,导演辛爽把原本删减的片段,还是给放出来了。

《漫长的季节》结尾的时候,一场大雪串起了整部剧,里面闪现了很多镜头。

其中有一个是全力骑着三轮车,从维多利亚接巧云回家。

原本这场戏是在那场大雨天,王响接王阳的时候,王响在后门看到的场景。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坚定了王响想赶紧把王阳送进厂子的念头。

不过,导演在最后的回闪里,又把这个镜头放进了正片。

之所以被删,可能和一个国企职工到歌厅去兼职陪酒女有关。

其实,在90 年代的东北,因时代变迁,大量工人下岗。

妻子去歌厅挣钱,丈夫晚上接送的情况并不罕见。

为了生存,他们放下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漫长的季节》的大背景是一曲悲歌,绝非一部简单的悬疑剧所能囊括的。


黄小妖:看《漫长的季节》,你们有没有觉得,东北伤痕文学其实就是《红楼梦》?是一群天真的人,突然被一种巨大的不可抗力搞到一无所有的故事。

计划经济下的东北老工业厂区就是大观园。这些作品中几乎不可避免地出现弗洛伊德、钢琴、拉丁舞、萨克斯,工人们一边劳其筋骨,竟也兼顾了陶冶情操。这些作品中出现了一个个天真澎湃到反常到搞笑的人物,其实只要留心上一辈,你会相信一个王响这样‌‌‌‌“以厂为家‌‌‌‌”的全套积极份子是真实存在的;龚彪同样天真,丽茹说得没错,彪子是真的爱学习,那种对于知识的热爱,除了拿来装逼之外,几乎是纯然的;甚至很多作品中大量的所谓的反面人物,比如管计划生育的小领导,念下岗名单的人,他们中很多人也天真而茫然地相信,自己与伟大光荣正确站在了一起。所有人都浑朴可爱,面目无憎。

东北当然是一个被凭空制造出来的乌托邦,它悬空在整个国家非常巨大的贫穷和苦难之上,但它的内部却是生存无忧的,自给自足的,革命乐观的,浪漫多情的。乌托邦是被塑造的,但人心却是真真正正与乌托邦同构的。他们中的几乎每一个人,都获得了与时代共舞的最高的情绪价值。

所以,当乌托邦轰然倒塌的时候,失落打在人心上,痛当然是巨大的,毁灭性的。但人心却不是不古的,那种被乌托邦精神喂养起来的天真几乎成为了东北人的底色。天真是一块毛玻璃,当它与快乐叠加时,便呈现一种温柔的玫瑰色,而它与痛苦叠加时,便呈现出一种绵长的感伤,再巨大的毁灭性的苦也被幽默轻轻包裹起来,甚至用宽恕一笔带过了。

这两天我经常刷到有的东北人说,你们看东北电视剧,觉得嘴碎,恨不得一句一个梗,这真的不是小品式的夸张,是我们东北人真是这样的云云。其实‌‌‌‌“恨不得一句一个梗‌‌‌‌”和‌‌‌‌“恨不得一步一句诗‌‌‌‌”,是一样的饱满而天真的东西,这是乌托邦的语言,现实的乌托邦倒塌了,人心还是很难从废墟中爬出来。

自然,造物者心里是有杆秤的,明白何为此消彼长。‌‌‌‌“港商‌‌‌‌”待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然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逃不过的是拨弄秤杆的翻云覆雨手。

@GrenadierGuard2:工业伤痕文学最怀念的那个工人地位高、待遇好、每家可以弹钢琴的时代固然美好,但也仅限于国营工厂这个群体。换成我们白完的种地老乡是只配去啃树皮的。苏式体系对重工业人口赋予准旗人待遇的实质,是把所有人的生存资源全部汲取过来重新优先分配给技术人口/工业人口和军队,代价当然是占人口比例最多又最受歧视的农民。由此也催生了苏式国家普遍存在的严格限制城乡流动的户籍制度。二十世纪以来多次食物短缺乃至大吃饱问题给人们留下的宝贵生存经验是:在社会主义国家,你一定要当个城里人/厂里人。


@啊熊姨:‌‌‌‌“港商‌‌‌‌”这个形象,好像变成了审查制下电视剧的新出口:

《漫长的季节》里,港商卢总侵吞有资产,在破坏小城道德水准的维多利亚娱乐城夜夜笙歌,最后强奸女主。是一个百分百的‌‌‌‌“恶‌‌‌‌”的代言人,他是第一个被杀死的人。

在《狂飙》里,港商蒋天是主角的镜像,他杀警察、杀大嫂,掠夺小城房地产开发资源。一个反转是,主角从香港找来杀手自导自演,把脏水泼给他,并学他的手法绑架他家人,港商被本土主角的高段位逼死。

在《人世间》里,骆士宾也是到深圳后发财,变成了一个类港商。他实际上是个强奸犯,发财后用金钱来争夺自己的私生子,最后也被主角失手打死,主角入狱,用这一悲剧来推动后续的主角的命运故事。

在这些讲述90年代的伤痕文学电视剧里,‌‌‌‌“香港‌‌‌‌”是资本主义的符号,‌‌‌‌“港商‌‌‌‌”在小地方市场经济进程里,是资本的来源、是酒醉金迷生活方式的来源、是原本工厂和阶级兄弟腐化分裂的催化剂。电视剧用这个形象,遮蔽了房间里的大象——工厂是被戴劳力士的港商搅黄的,而所有人都知道下岗的原因根本不是这个。

真实生活里,香港和深圳,在1990年代是一个正面的市场经济代表,用来折射内地的制度落后和改革的急迫。也是各地招商引资最炙手可热的对象。二三十年后,经过2019年,如今的内地人,早已不是用这种心态和站位去看香港了,而这三部电视剧又都是在此时创作、此时走红的。香港的形象在当下流行电视剧中被重塑,变得更恶,成为了一种替罪羊。

有意思的是,这三个角色实际都是内地身份(前两个在剧中就揭示,是假冒的香港人),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审查中,平衡陆港关系的策略。

 

 

南方人的疑惑:为何东北菜这么大份

其实,我们很懒的,南方那种细致的菜肴我们没那细心思去琢磨,肉啊菜啊随便切吧切吧,有时切都不切,直接把东西扔锅里,胡乱加点调料盖上锅盖,就下地种田去了,几小时忙完以后直接捞出来吃,你说都是整条鱼,整只猪肘,小盘子也装不下啊?所以我们家里全是大盘子,久而久之就装习惯了

比如说灶台鱼,制作套路就挺标准,拿一米口径的大锅,下15斤的鲶鱼,木材烧个2小时,熟了揭锅,开吃

腾腾热气扑面而来,白花花鱼肉一大块一大块,一筷子下去,如核桃般大小的肉块夹到嘴里,一口咬下去牙缝之间被又咸又香的鱼酱汤塞满的感觉,满足感简直叫人要升仙了

还有东北饮食受朝鲜,俄罗斯,蒙古影响,烤制食品特别多,我初到南方非常不适应这边烤肉,感觉总是把该炸的东西给烤掉了,有一次我去家韩式烧烤店,大份的五花肉只有两张光盘的面积,肉片切的薄如纸,真心想把烤架掀了。当然,在异乡吃家乡菜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我也是明白的,我在沈阳吃冒菜,周黑鸭,牛肉粉,干锅包菜也曾经有不想活了的念头,但还是无法抑制心中怒气

这是我在吉林延吉吃的烤羊腿,南方烤羊都是烤好了给端上来,整只羊还没我们这边半条腿大,每次我都觉得是在吃烤鸡。而东北这边的烤羊腿都是店家花上一周的时间将羊腿膻味彻底腌掉,然后端上架子让食客自己来烤。我非常喜欢这个烤架,俗称烤一面吃一面翻一面,照片里这个腿是三个人吃,特意要了一只最小的,还是叫我们三个篮球队的壮汉吃的路都走不动了。最叫人无法抗拒的是拿刀割肉的触感,富有弹性的羊腿肉轻松就划下来一大片,油滴子顺着刀刃流到碳上,“兹拉”声不停,沾上孜然辣椒椒盐,一嘴咬下去满口香。我每次去这家店时除羊腿外,必点俄罗斯烤串,可以看图上的大小比例,一串肉大约有5,6块麻将牌大小的肉块,咬下去的痛快感不输羊腿巨无霸。

韩式烤肉的话,我们讲究大片肉,肥瘦相间,我去的这家店叫真炉,特别喜欢他家的特色肉卷,一大坨肉像书卷一样卷成一个圆柱,摊开后是片一尺长,一寸宽,5毫米厚的肉条,烤熟了剪成一段一段吃,但像我这种不怎么顾忌形象的粗人,都是直接挂起肉条昂脖子往嘴里灌,肉烤的对火候了,那是可以用来喝的

我家父母全是爱吃之人,而且都极其善于烹饪,水准皆不输专业厨师,拜二老的福,我有一个非常美味的童年。他们天天唠叨要我减肥,但又顿顿给我做好吃的,不吃还瞪我,每次我回家,我妈肯定会炖上一整只的大猪肘,然后看我连皮带肉将三斤沉的大肘子啃的毛都不剩。南方肘子好像多是撕掉凉拌,我同学说他们过年的时候也是炖整只肘子,但我从没在饭店见有卖过

每年春节,是我最得意的时候,因为这是我家爸妈大显身手的机会。我父亲老家在农村,上面两房老人,膝下七房儿女,N个小孩,到了过年,这四十几口人便浩浩荡荡地开车会老家团聚,一起住在一个独门独院,占两亩地的农家大院里,打麻将,喝酒,吃肉,放鞭炮,折腾半个月。

今年回农村时,父亲早就叫人宰了三口500斤的黑毛大猪,又从查干湖(就是舌尖上的中国第一集里出现的地方)订了10条一米长的肥鱼,半个月我们就天天杀猪菜,炖鱼,天天大鱼大肉,这让奢肉如命的本馋人,额。。其实也有点吃腻了。但那团圆热闹的味道,成为了漂泊在异乡的东北游子最温暖坚实的后盾。我小时候一点都不喜欢杀猪菜,尤其是血肠,东北酸菜,觉得那味怪,简直像放馊了一样,但现在想起一碗热腾腾酸菜配大块炖烂的肥肉片子,连菜带肉沾着酱油吃的满嘴油的感觉,经常馋的口水眼泪一起流出来

作为一个在南方念书的东北学生,相似的问题也一直在困扰我,南方菜量为何这么少?尤其是肉菜,明明肉价不比老家贵多少,经济也比老家发达,但做菜为啥如此抠搜?切肉为什么不是切成丁就是切成片切成丝?为什么要搭那么多的蔬菜一起做?肉不是大块大口地吃才香么?干吃肉不吃菜不是人类进化的动力么?

好吧,我知道如此饮食喜欢非常不健康,但舌头早就被家乡的鱼肉,惯的转不过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