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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母亲从故乡唤醒了我,‌‌“下雪了,下雪了,快看,是大雪。‌‌”

母亲发来了雪的视频,从平顶到山湾,由高及低,白茫茫一片,雪把山林、菜地、田埂、池塘,合为一体了。从窗外到大门口,由远及近,仍是白茫茫一片,常春藤、樱花树、桂花树皆换了银装。母亲讲:‌‌“雪啊,要把我的花压坏了。‌‌”母亲的盆栽们,无一例外,都被雪覆盖着,只露出一些绿尖尖。

几分钟过去,母亲不知从何处舀了一盆雪,她告诉我:‌‌“化成雪水,吃了退凉。母亲的话,让我记起许多旧事。我笑她,得等雪落进盆里才干净。母亲不在乎,她觉得没人动过的雪就是干净的。

雪从夜里大肆地飘啊飘啊,到了白天还不见停,路封了,漫山皆白。母亲讲:‌‌”从你生下来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吧。‌‌“母亲知道,我爱雪,故乡的冬天一到,我便追着她问能不能下雪。母亲记下了,但凡有点雪的响动,必定要早早与我分享。

只是母亲记岔了,我记忆中的大雪可下过好几场,不过,那雪是属于清河巷的。

清河巷的冬天,比现在冷得多,田里常结着厚冰。一放学,这些冰就成了雪来之前最好的玩物。取冰,将稻草杆一端安在冰上吹气,等吹出一个小窟窿,用稻草绳系上。我们提着冰,吸溜一口,把下雪的盼头全寄在冰上了。冰越厚,雪就快要下了。

越来越冷的天,呼啸不停的风,没完没了的雨,在我的心里播下了雪的种子,我盼着雪来,就像盼过年一样。

那时,我们住在清河巷的土木房里,雪落的前一夜,母亲讲,在屋顶放一只空碗,第二天就能吃到第一碗雪了,那是一整个冬天里最干净的雪。

一只、两只、三只……清河巷的孩子把碗放到了屋后宋氏宗祠旁的菇棚顶,我们一致觉得那里的雪最干净,谁都想吃到第一碗雪,好似这碗雪吃上去能有多大的福气。事实上,好看的雪,不在门前,而在山林。宋氏宗祠连接着山林与村庄,是雪极好的降落点,也是观雪的绝佳位置。

‌‌”爸爸,什么时候下雪呢!‌‌“

父亲讲,别讲话,仔细听,雪米要是敲打瓦片,雪就快来了。

‌‌”妈妈,雪米来了吗!‌”

母亲讲,闭上眼,听听瓦片响了吗?等你睁开眼,雪就来了。

我在黑夜里睁大眼睛期待雪的降临,四周静极了,雪是悄悄来的,无声无息,不像冰雹,噼里啪啦,也不像雨,嘀嗒嘀嗒。我默念着父亲的话,沉沉睡去。

雪果真是深夜造访,悄悄的,像个小贼。它来时的动静虽不大,影响力却不可小觑。父亲是第一个知道下雪的,他像个风雪守夜人,夜里的动静,一清二楚。清晨,不用他们喊我起来看雪,鸟儿和风会到我的窗口吹哨。

一夜的雪,使清河巷变了模样,瓦楞上盖着雪,石子路铺着雪,就连棕榈树上也藏了雪。父亲是第一个将脚印留在清河巷雪地里的人,清早他要去村口的水井挑水,父亲的一摞脚印,在白雪上铺开。他走得稳稳当当,冰冷的水在桶里老实巴交,一滴也不曾落在雪地里。

我们兴奋极了,在大人的脚印里又踩出了无数的小脚印。大雪天不用去学校,父亲和母亲也不阻止我跑到雪地去。打雪仗、堆雪人,我们把手冻得通红,衣服湿了一身又一身。一些大人也加入了打雪仗的队伍,雪地里弥漫着欢声笑语,一场雪,让他们找回了童心。没多久,门外的雪地已经一片狼藉。

那时的父亲和母亲,坐在厅堂烤火,他们望向门外撒欢的孩子,一面欢喜,一面忧愁。雪带给他们不安,也许要压塌了清河巷的土木房、小孩容易滑倒受伤……雪也带给他们快乐,因为我的快乐就是他们的。

当我终于记起落在菇棚顶的雪碗时,它已经被雪盖去了踪迹。绕过长巷,途经宋氏宗祠下的池塘,登上石阶,一路上的雪,都有了我的脚印。它们深深浅浅,歪歪扭扭。我凭借记忆找到了雪碗,像从雪地里长出来似的。

塞进嘴里的雪冰凉而甘甜,好似冬天本来也就是这般滋味。

究竟谁的碗先落了雪,早已没人在乎了。

 

 

人们常把去海南过冬的人比喻成飞来飞去的候鸟。去年冬天,我像凑热闹似的成为一只“候鸟”,从东北长春飞往遥远的海南儋州,又在东北春暖花开的季节,从海南飞了回来。

在海南居住的日子,每天看着街道两旁高大的棕榈树,看着居住小区里茂盛的旅人蕉、扇叶葵、橡胶树,感觉这些绿色植物,如同冬日里分泌出的多巴胺,给我带来兴奋与快乐。行走在树木华盖遮掩的甬道,有时不经意间抬起头,会望见一只只蓝灰色的鸟儿,在我叫不出名字的阔叶和小叶树木间潜伏、跳跃。这种鸟儿跟东北的麻雀体型、习性颇为相似,但又与麻雀有些不同,麻雀的羽毛多为褐灰色,喜欢成群结队地叽叽喳喳,吵吵嚷嚷,而蓝灰色的鸟儿大多各自分散活动,无论在树木间穿梭,还是在地上觅食,都悄无声息。

再望向那些火焰树和紫荆花,我第一次见到许多大朵的花盛开在高高树枝上,一片片花瓣不断掉落在地面,又有无数新生的花朵紧跟着粲然绽放,鲜艳而热烈。最为常见的三角梅,每枚花瓣只有两厘米大小,却以密集的花朵轰轰烈烈布满树冠,它们似乎正以这样的方式,宣告在这块领地不容忽视的存在。

实在忍不住好奇,随手捏起一朵三角梅,仔细辨别,三片粉红色的花瓣,如同枝条上延伸出来的叶片,上面筋脉纵横,若不是中间吐出细长的花蕊,定会让人以为那就是变异的粉红色树叶。我上网查询方知,原来三角梅色彩缤纷的花,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花瓣,而是它的萼片,是具有鲜艳颜色的花瓣状萼片。

不太引人注意的仙丹花,以其低调的橘红色花朵,开放得不疾不徐、不温不火,它的花瓣酷似东北春天的紫丁香花,只是颜色不同,生长环境不同。它们随意扎根在路旁的绿化带里,扎根在院子的墙根处或杂树丛中,有牵牛花攀着它们的躯干探出头,开起大朵的喇叭花,依然改变不了人们对它的注目。我惊诧地发现,平时东北某些人家或办公室里的花草树木,在海南的土地上随处可见,野蛮地生长,见怪不怪了。

 说来也怪,平时我不怎么关注天气预报,可在海南居住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要看长春的天气情况。看哪天晴朗,哪天刮风下雪了,是小雪、中雪还是大雪,最低气温和最高气温是多少度。我脑子里时常会想着在那样的气温下体感怎样,应该穿什么样的防寒服,是否方便出行。我从小生活在冬天多雪的城市,对那里的环境早已习惯,我越来越感到,在一个城市生活久了,有必要出门走一走,见见外面的世界,于是便有了这次海南之行。

在海南待久了,每天看着一成不变的鲜花和绿树,我又回想起东北长春的漫天飞雪,想起大雪过后走出家门,脚踏积雪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我常想,雪大概是大自然对北方人的特有馈赠,每当一场又一场大雪来临,我们如同迎接盛大的仪式,行走在街上,感受大片雪花飘落在衣帽褶皱间的样子,无比惬意。再抬起衣袖,看向成团的、脆弱的冰凌花瓣,如微雕般晶莹剔透,感觉那是世间最美丽的花朵。

有时,大雪下在夜晚,第二天早晨,阳光朗照,雪光耀眼,空气澄明,在雪的大写意中,积雪覆盖的汽车、密集的树枝以及一切景物,既虚幻,又触手可及。

想到雪,自然会联想到在东北司空见惯的霜花。那些霜花可能生成在城市公交车的车窗上,生成在绿皮火车的车窗上,生成在每家房屋的玻璃窗上。记得小时候,我每天早晨醒来,打开窗帘,看着一夜之间窗口布满的霜花,有的似茂密挺拔的松枝,有的似高山大川,有的似奔跑的动物与细小的花草,有的又抽象得什么都不像,只觉得大自然的画作竟是不可思议地精美绝伦。

我伸出一根手指按霜花,指温将霜雪融化成一个小小的圆洞,再将眼睛贴上去,看向室外的皑皑白雪、光秃秃的树、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麻雀。不顾家里大人阻拦,我穿上棉服跑出屋门,在雪地里玩耍,抱起一只爬犁,放在坡地上,人坐在爬犁里面,顺坡而下,身后荡起一团如雪的烟雾。

直到脸冻红了,手指冻麻木了,我才跑回家。这时,屋里的炉火生起来了,阳光烘烤着玻璃窗,奇妙的霜花消融,变成水,慢慢往下流淌,在窗台上聚积起一汪冰凉的清水。然而,第二天早晨,多姿的霜花又以不同姿态如约而至,涂满玻璃窗,真是妙趣横生。紧接着,又一场大雪来临……

癸卯年冬天,我居住的小城,寒冷的日子屈指可数,在暖冬里走过的我不禁心升失望。北国那洋洋洒洒的雪,多么让我向往。生长在西南地区,乌蒙山脚下,一场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翻着日历,迎来大寒。大寒第一天,天气如此晴好,天空湛蓝,朵朵白云骄傲地在天空飘来飘去。我只能期待天气预报了,说不定会有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喜呢。如我所愿,老天爷是有气度的。晚上九时我听到了雨声,密集的雨点敲打窗户,同时敲打心坎……我几次推窗,刺骨的寒让我裹紧厚棉衣。

也许是远方的雪有意和我捉迷藏,也许是远方的雪太了解我的心思,当我进入梦乡,期盼的那场雪也没如期到来,好生遗憾。准确地说,我不知道雪是什么时候降临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雪在我的小城出现,静悄悄地降临。多么善良的雪呵,只为不打扰我的休息。

早起的我,像是和雪心有灵犀,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窗台上,伸长脖子望向院子。地面湿漉漉的,但是每辆车上堆满了雪,天空稀稀疏疏飘着雪花,这一发现,让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同我一样兴奋。

匆匆用完早餐,简单收拾完毕,迫不及待走出家门。我特意没有戴手套,没有打伞,我要一个人在雪中前行,雪花见到我,就像见到久违的好朋友。我抓起一大把雪紧紧地握在手心,生怕她马上融化,在我眼前消失。久违的雪落在身上,与我身体里迸发出来的温度融为一体。一场雪,就此走进生命,就此血脉相连。

由于气候湿润,小小的雪花落地即化成水,只有人行道上的灌木丛堆满晶莹,照亮我前行的路。心里许些惆怅,如果雪厚厚地铺在路面,踩上去松软的感觉该有多好。霓虹灯下,忽然看见台阶上一块空旷地面铺上了白地毯,上面居然绣出漂亮的脚印。我久久地观望,却不忍心踩上去,让更多的人欣赏这天然的美景吧。走在我前面的路人,一定也是和我一样,赶早来听雪哦。

半个小时的路程,慢悠悠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情不自禁驻足好几次,为的是一个人尽情享受这份最美的纯净。我像个快乐的小女孩,在无人的街上大声呼唤:我喜欢的雪啊!请下大些,再大些,请不要停歇。

走进单位的大门,天已经大亮。数十株红艳艳的山茶花,立冬就开始绽放了。每天没完没了地开,没日没夜地开。此刻,堆积的雪花落在她们娇羞的脸庞,就像不经意间梳妆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别提有多美。凋谢的那朵躺在温润的泥土里,亦勇敢昂起高贵的头颅,与雪花拥抱在一起,骨子里透出厚重的绝美。

我惊奇山茶花,山茶花树旺盛的生命力。严寒中是什么给了它无限生命力呢?我坚信,是它深深地爱着这块厚重的土地,爱着这里进进出出的人。

带着好心情开始工作。上午九时,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雨没有再来。屋子里的我,隔着窗户,仿佛听到了小城每个角落发出的欢呼雀跃声。足足下了两个小时,从北国赶了三千四百公里路程,让一座仰望已久的小城银装素裹,就已经是最美好最温馨的问候与祝福了。我在遥远的南国,收到了这份深情厚谊。

中午时分,对面的山峦、树林、菜地、房顶、屋檐,披上了白棉被,闪着令人向往的光芒。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老天爷如此大度仁慈,这种自然景观保留了一个星期,是多么难得。旧颜换新装,让人间永远洁净,远离细菌和病毒。来年的庄稼又是好收成。

下班回家途中,我用笨笨的双手,做了一个白白的活泼可爱的小兔子,算是对癸卯年所有的交代,人生路上一如既往努力,何尝不是另一种完美?贮立风中,驻扎在心里的雪,洗净我的浮躁,洗净所有的不愉快。驻扎灵魂深处的雪永远不会离去,让我学会淡定和从容,找到心灵永恒的栖息地,感谢那场雪带给我灵魂的皈依。

我们能听到声音,是因为声波反射进入了人耳。而当雪花堆积起来的时候,其间会有很大的空隙。

声波在雪花堆里多次反射直至能量损失大半,反射出来的就少,因此人耳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雪下的越大,雪堆就会更蓬松,间隙就会更大,吸收声音的作用就会越强。除非大风又大雪,你才会听到“雪的声音”。

雪花落下覆盖住汽车和房屋,就像一团会消音的大棉花包裹住了城市噪音的来源。Herrin表示,吸音作用的评价标准是0到1,而雪的吸声率则在0.5到0.9之间。

“这意味着雪能吸收大部分声音”,他解释道。

虽然人耳听不到,但对于那些能听到下雪声音的动物来说,比如狼、蝙蝠和鸟类,可就不像交响乐那么优美有意境了,它们通常都得退避三舍。

至于鱼,Lawrence Chum说,雪花拍打着水面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列蒸汽火车的呼嚓声。

而当雪停之后,车轮碾在雪泥上、靴子踩在冰面上,城市中的噪音又回来了,甚至更大声。这是因为,虽然松软的雪堆具有优秀的吸声效果,但如果地面上的雪融化结了冰,那情况就会截然相反。凝结的雪泥和冰面实际上反射声波的能力很强,所以声音就会更清晰,传播的也更远。

直到下一场雪来临,世界才会又安静下来

今天要外出去处理一些工作,我对这次来回各花一个小时的路程满怀欣喜,期待见到那纷扬大雪后万物的各种面貌。但实际路途中,思绪在混乱中游离,我对眼前那些心中神往的风景并未认真欣赏。现在我无法描述出途中微不足道的细节,以及沿途所见的那些最微不足道的小片断。只记得自己坐在列车上,从窗口眺望过去,有时是楼房,有时是田野,有时是村庄,我看见远处村舍的屋顶冒出了袅袅青烟,我看见河水的边缘结满了一圈圈白色的冰层。其余的一些,记不清,已经成为模糊或消失的印象。

不管怎样,冬天寒风刺骨的体感还是唤醒了我一段遥远的记忆。这个场景非常之熟悉,记得大概十年前,也是在一个这样的雪天里,那天我弄完工作正在等公交车,天气真是恶劣极了,寒风在那时猛烈的刮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的落下,单薄的身影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车子迟迟不来,我一小时一小时地在雪地里等着,在沉寂中,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会陌生的道路就像钢筋水泥的森林一般使我慌张,那会天天为生活奔波,我眼的里的任何东西都是金钱,眼的里任何东西都没有鲜活的体温,就好像一个被物化的冰冷世界。现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事情,在清晨美丽的曙光中,只要静下心我就能感受到生命的活力,大自然中风的细语、光的阴影、雪花的冰凉、枯叶的微小…… 春夏秋冬,不论是哪一个季节,都能让我随时感到点点的慰藉。

我有时思考这前前后后到底哪里有差别,其实什么也没有太改变吧,我能察觉到真正改变的只有内在。那些拥有强大学识的人,不会把许许多多杂七杂八的垃圾堆满内心,而是会把心灵仓库扩大、夯平、清扫。从此,不再有心理负担,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轻松。

景色可以平静心情,分享一首诗结尾:当你提笔,写小雪,就不能只写小雪。你要写阑珊意,写秋冬暖,写不凋魂,你要写枝红霜白,写玉树银花,写风、花、雪、月俱齐的难得,写秋去冬来,海棠的温暖相伴,而后合笔,松雪香下,笑问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