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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食物自然即将耗尽,楼道群里的人们开始寻觅团购群,我团到的第一批东西居然是意面、玉米片和粗粮饼干。我拿了两包烟跟楼上换了海底捞番茄底料,番茄底料加洋葱番茄和随便什么肉,浇到意面上,也确实像那么回事。接下来是蔬菜包、肉、两块钱一个的鸡蛋、面包和水果,想要靠叮咚美团抢菜是徒劳的,只有自组织的团购才稳定靠谱,只不过要等上几天才能收到。起初还是一天三顿饭,早上麦片中午吃个泡面晚上和室友炒两个菜闷一锅饭;中间一度团到了面粉,从楼下借了擀面杖,和了面擀饺子皮包饺子,从下午一点忙活到八点钟才吃上,也就折腾了那一次就再也不弄了;后来一天两顿,随便炒个鸡蛋做个粥就是一餐,家里没有称,解封了去表哥家吃饭,一称瘦了20斤。

封城中本来准备写些日记,结果只零零碎碎的坚持了几天时间,之前有一篇已经发到了matters上-今天是上海封城的第53天,还有接下来封城初期没有那么愤怒时候写的:

4月13日Lockdown的第13天

已经渐渐习惯了居家的生活,早上八九点钟起来,洗个澡回回邮件,下午煮点茶喝,傍晚给室友们做个饭,饭后盘点下剩余的物资和明天该做些什么菜。已经没有居家初期对于食物的焦虑,社区的团购带来了充盈的食物,至少对于年轻人而言是这样的:从牛奶到蔬菜,面条大米和菜馒头应有尽有。我自觉已是上海疫情封锁中受影响最小的人了,封城的时间最短、有固定的工作可以线上办公、没有被感染上covid…现在的病毒真的还有那么可怕了么?如果还是如两年前一样的话,那外国政府都视人命如草芥了,这两年国内的施打疫苗、处置患者的经验都是不存在的了么?

(一年后的评述:关于感染后被拉去方舱中,方舱里老人的境遇可以看一下我的朋友Hayami写的《我在方舱,看见老人们的孤岛求生》。曾在墙内的微信公众号获得一千万的点阅后才被删除。)

4月14日Lockdown第14天

晚上做饭的时候对面楼又一次吹起了萨克斯,这一次演奏的是《明天会更好》。在被封城的现在能听到演奏这样的一首歌,确实有如沙老师在文中所说的‌‌“不亚于在冰箱里忽然发现还有一瓶可乐‌‌”。可对于现在的环境里,明天真的会更好么?至少对我而言对当前撕裂混乱社会的厌恶、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的担忧远远大于对未来的企盼。明天会更好于1985年首次演唱,两年后台湾戒严令被取消、多年来的党外运动走上了台前;那一年前的大陆在改革开放后,文化和思想都有着极大的自由…

(一年后的评述:上海解封前几天,在前法租界的延庆路上,便有市民在街头弹唱起《明天会更好》,在微博等墙内平台被转发了许多次,对于我自己而言还是最喜欢街头的这一版,更富有生机和力量。最近刷ig时才发现1989年香港社会民主歌声献中华时候也曾一度献唱过这首歌,让上海乃至全国发生的事情于四十年前的事情产生了关联)

核酸是无休止的。就像上学时候运动会走队列练习一样,走一次,不行,再走一次、再走一次,每天的新增确诊从三千变成两万三万再缓慢的下降。也是封城后才晓得小区居然有像学校那样的广播体系,来催促你去做核酸,而毋需如很多小区一般要社区的人手持一个大喇叭在窗户底下喊。起初还很正常,按照楼道的号码依次喊去做核酸,接下来是在开始做核酸前播放红歌,社会主义好我爱祖国将士们听党指挥,特别还是在早上六七点钟时播,大抵是为了提醒您别忘了赶紧起床做核酸。还送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抗原,每天打卡上传,后来也懒了,一个核酸片片儿能拍一周直到褪色。

离开上海前的几天,平日在天津工作的好朋友来上海玩,阴沉闷热的天气里我们从徐家汇书院走到徐家汇公园,她问我,你会不会对上海有归属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来了一年多没有户口没有房子,甚至连暂住证都没办,从户籍的角度上来说我和盲流没有本质的区别,还记得公司里的本地同事一本正经的跟我分析半个小时这个拆迁给了多少钱多少套房子,这个晚拆迁了几年就多给了多少。但归属感又不是明明白白白纸黑字的户口对吧,归属感可能像幸福感一样,是点状的而不是条块状,和朋友在解封后的街头喝酒、吃老弄堂的苍蝇馆子、给没带口罩的爷叔送一个口罩、和准备在上海买房子的朋友讨论各区的区位(?)以及在去年的11月街头行走,归属感在每个小小的事件中随机存在。

清空房间是一个大工程。明明记得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背包和一个箱子,把书送了好多朋友、能挂闲鱼挂闲鱼之后还是好几大箱子。最难抉择的是把什么衣服扔进登山包里背走,这个带不带、带两件还是三件、本来还想带三双鞋,结果登山包完全放不下只能带两个,完全忘记大学时候长程旅行的登山包是怎么收拾的了。最终也只放进了平日很小一部分的衣服,之前还总觉得衣服不够穿的,或许人生活在世界上需要的东西真的不太多。

最为舍不得离开上海的还是这座城市丰富的公共空间和同温层的朋友们,每周不重复的活动在市区的每一个角落中进行茑屋书店半层书店黑石公寓育音堂日领馆兰心大剧院;今年三月份考语言考试前准备的时候还去了好几家图书馆,普陀区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和上图东馆,最后还是觉得上图老派古朴的气质最为对胃口,如果人不多的话徐家汇书院也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在上海的朋友们大抵是从豆瓣、播客听友群和同好群里认识的。已经消失了好几年的好奇心日报的读者群还存在着,和上海的群友们形成了小小的线下同温层,在严老师索老师的润府度过了一个个美妙的夜晚,想来第一次的抗原还是在可以望到浦东四件套的虹口一代润府里做的;和翻电群友们则是在一次次的群代会中熟络,从永福路上的雍福会到莘庄的圣诞派对、以及11月路上行走后逾三十个人挤在李师家小小的客厅,复盘这震撼人心和公民教育101的一晚。李师走后,故宅被wayne师接手,成为群友们举行活动的公共空间,每周电影放映、碎片谈,当然更多的是不定期的骑行观展吃饭和喝酒。爱每一位同温层的朋友们,也祝大家应润尽润,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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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到北翟高架到虹桥枢纽,曾经出差旅行和送表哥离开上海的路线再熟悉不过,对城市交通地理的亲切应该也算是一种归属感。值机托运安检登机,同样熟悉不过,但这一次在上海没有了可以回的家,这天很炎热,徐家汇气象站的温度打破了历史记录,飞机一跃而上进入云层。

再会了上海、さよなら。

于青海格尔木

img封城时的抗原

img封城后的酒

“网暴”这个筐,装不下那么多苦难

武汉那位母亲跳楼后,很多人骂网暴,大意是有网民挑剔她在维权现场穿得过于精致,还可能化了妆,这些风言风语逼死了她。

这条闭合式逻辑尽管并不严密,目前并未有证据显示她因这些而死,甚至也没有证据显示,她在万念俱灰之际,去网上刷评论,恰好又看到了这些。

但人民很喜欢这个逻辑,公众号顶流在骂“畜生也会上网”,官媒也跳出来呼吁严厉制裁“网暴”。

可是诸位大爷,抛开事实讲正义,真的好吗?

那些评论栏阴阳怪气的风言风语,看上去很刺眼,却并不代表其就能致人于死地,更不能臆断为其一定能致人于死地。

如果事故发生后,那个不幸的母亲能得到应有的慰藉和安抚,能为儿子讨回一个基本的公道,就是个别网民再恶毒,她赴死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

一个平常很体面的人结束自己生命,很多时候并非因为遭遇的苦难无法消解,而是苦难会击溃他的认知和社会支撑,卷他入无助和悲愤之中。最终,除了一死,无从解脱。

前几年,有位投资金融P2P的女士上吊死了,尸体和遗书照片到处传。有位群友认为这个不妥,我回复他说:不要忘了,这些照片都是她家人公开的。

那位女士的遗书中写得清清楚楚,她死不是因为亏钱,而是维权后的遭遇,摧枯拉朽地扫荡了她此前信仰的一些东西。

回到武汉,那位母亲在学校门口,一字一顿地告诉现场的媒体和民众,坐在肇事车的两人,校长,班主任都没有去拜祭她儿子,而还有人自称警察,警告她不能在校门口闹事……这是一个绝望的母亲在控诉,也是求助:

“大家都看看,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和儿子呀?”

此时,今天发誓与网暴不共戴天的大V和正义群众们呢?

遭遇杀猪盘 我追回了投资款

2022 年 8 月的某一天,微信上收到一个陌生好友申请,是北京的一个女孩子,问我是不是博洛尼家装公司的,说她图纸确认好了,我就说她加错人了,后来她回我说确实加错了,我也没删除她,平日里她也常找我聊天,慢慢就熟悉了起来。

后来一直聊到了 9 月份,某天她突然发给我一张截图,显示她投资的一条旅游线路分红了,她投了 60 万,分红接近 200 万,这时候我就心动了,但是她没继续说什么。

到了 10 月份,她说拿到了一个新的投资份额,是四川那边一条新的旅游路线,说跟我聊了这么久,觉得我人不错,能带我投一点,后来我经不住诱惑,就凑了 22.5 万投了进去。往后还是一直聊天,除了周末,每天都聊。

聊到 23 年 3 月时,又说有个影城项目可以带我投资,这时候我察觉到了不对劲,就开始调查她们公司,因为之前给她寄过东西,知道她在北京通州万达写字楼 15 层,后来我通过企查查找到那层所有的公司,再结合她拍的照片的背景,确认了她公司在楼层中的方位,最终锁定到她地址,顺便还查到了她们另一个公司地址。

在 3 月 26 号那天我买了张一大早开往北京的动车票,坐了 5 个小时高铁和 1 个小时地铁,到达了她们公司,不过她们公司已经搬走了,人去房空,里面一片狼藉,但我知道她们新公司地址,随后我又步行 2 公里去了她们新公司,由于是周日,没开门,但透过门缝能看到内部墙上的公司名。

我便在第二天一大早上门去堵,我假装是面试的,跟着第一个开门的员工混进去了,进去后我就到处看,随后看到一名员工桌上的骗人话术,这时候我就确定她们是诈骗公司了,接着我把有用的信息都拍了下来,最后坐在那个女的办公室等她到来,差不多上午 9 点 40 左右,她来了,我就开门见山跟她要回投资款,随后经过一系列的对话谈判,答应退给我,我拿到钱后就离开北京了。

说明下我为什么会投资,因为我前几年被家里烂赌的亲戚坑了,导致我负债累累,所以想把握住这机会,改善生活。

我投资之前也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所有公司证照齐全,合法经营,合同协议也是正规的,对方的骗术相当具有迷惑性,并不是某些人轻描淡写说的那样我因为好色活该被骗,对于这些道德标兵,我劝你们善良,不要作践我的一片苦心,我发出这些内容也是承担着风险的。

我发这个帖子是为了让大家看到一个真实的杀猪盘骗局,也想告诉大家要尽量想办法追回钱财,不要轻易放弃。而且我能举报的网站和 APP 都举报过了(实名举报),没有收到任何答复,所以我想借助网络的力量来解决这个事。

最后希望大家看到后能多多转发点赞,让更多的人避坑,感谢各位!

原文(有更多原始图文资料)已被删,

最后一场直播

赵龙在17日晚间听说了三千哥去世的消息,‌‌‌‌“当时,我在店里刷着短视频,突然跳出一条评论,有人说三千不在了。‌‌‌‌”赵龙并不相信网友的说法,‌‌‌‌“这怎么可能?‌‌‌‌”但过了几秒钟,又一条评论出现了,‌‌‌‌“说三千哥真的走了,和人打PK时喝酒过量去世了。‌‌‌‌”

他立刻给三千哥发起微信视频,‌‌‌‌“视频通了,是他老婆接的,已经穿白衣了。‌‌‌‌”

记者了解到,某知名短视频社交平台上的所谓PK,是指某主播在直播时,对另一个直播间的主播发起挑战。对方一旦接受挑战,两个主播就可以进行连麦互动比拼人气,直播界面一分为二,同时显示两个主播的画面,两方粉丝也会进入到同一个直播间中。在PK开始之前,双方会约定好,输掉的一方会有惩罚。

760多人见证了三千哥和另一位主播的人气PK,在这最后一次的PK中,三千哥落败,不得不接受惩罚,而惩罚的内容,是饮下四瓶牛栏山白酒。

在陈锋提供的录屏中,伴随着热烈的音乐,三千哥先旋转着,以每瓶5秒钟的速度将面前的3瓶白酒喝下肚,随后,他拧开最后一瓶,将酒倒入杯子中,再拿出纸巾,放入酒中,将纸巾点燃,以证明杯中物的确是白酒。

此时的三千哥已经明显有点不适,但他手指着镜头,‌‌‌‌“我命由我不由天‌‌‌‌”,随后喝下了第四瓶。

喝下四瓶白酒后,三千哥昏睡在镜头前。

陈锋还记得,当天的直播从5月16日22点开始,结束是在17日凌晨一点半左右,整场直播中,‌‌‌‌“他和一个人连线四次,比赛人气,第一次输了喝一瓶酒,第二次输了喝两瓶酒和三瓶红牛,第三次赢了,第四次输了之后喝了四瓶白酒‌‌‌‌”。

镜头外是七百多名观看直播的观众,镜头的这边,喝完四瓶白酒之后的三千哥,独自倚着桌椅,直到第二天被人发现已经去世。

赵龙从三千哥家人处得知,三千哥去世时,一个人在自家隔壁辟出来的小屋子里,身边没有人,‌‌‌‌“一方面是因为他怕直播吵到邻居和家里人休息,另一方面他自己知道,直播这个事,有时候是很苦的,他不想给老婆孩子看到‌‌‌‌”。

陈锋为三千哥的去世感到惋惜,‌‌‌‌“只要身边有个人,拉去医院抢救一下,洗一下胃,人应该就没事了。‌‌‌‌”

每次他都说‌‌‌‌“没事的,我有数‌‌‌‌”

此前,赵龙和三千哥因为在苏南某市一同做餐饮生意而相识,‌‌‌‌“我做龙虾,他做水饺,我的短视频页面里还留着两个人一起玩的视频。‌‌‌‌”

在赵龙印象中,三千哥酒量还可以,但这次,‌‌‌‌“他在喝4瓶白的之前,还喝了几瓶,这肯定超了他正常的量。‌‌‌‌”

赵龙上回见到三千哥,还是在年前,印象中,‌‌‌‌“他身体还好,说一切都挺顺利的‌‌‌‌”,赵龙说,三千哥今年33岁,‌‌‌‌“性格很直爽,平时虽然也喝点,但不算是喜欢喝酒的人‌‌‌‌”,过年时,两人还通过电话,‌‌‌‌“我在电话里也跟他说少喝点酒,喝太多伤身体。‌‌‌‌”赵龙记得,三千哥从三四年前开始从事直播,之所以在直播间里如此卖命是因为‌‌‌‌“从前穷怕了,他母亲前几年去世了,这几年生意失败,他卖过饺子,也做过卤肉饭,但都没能成功,他想靠着短视频这个平台好好努力一下,他有老婆有孩子,也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赵龙说,去年他时常点进三千哥的直播间,‌‌‌‌“我不是每天都看,但只要点开,他基本都在,晚上十一二点到一两点‌‌‌‌”,在三千哥的直播中,他除了喝酒,还有吃鸡蛋喝醋等,赵龙看到过他穿着溜冰鞋滑冰、展示像陀螺一样不停转圈的才艺。

赵龙说他曾劝过三千哥,‌‌‌‌“比如少喝酒,不要硬拼,不知道说过他多少次,每次他都说‌‌‌‌‘没事的,我有数’。‌‌‌‌”

陈锋是三千哥直播间中的常客,从2020年起,他就经常守候在三千哥的直播间中。

在陈锋看来,三千哥是靠喝酒起家的网红中数得着的人物,人气最高的时候,三千哥的直播间有两三千人,一场直播有八九十万音浪,相当于八九万元。所谓音浪,是某短视频平台里面的虚拟货币,粉丝给主播的打赏,音浪越多,人气越高,收入越高。

在三千哥的账号中,他视频中的背景墙上有着‌‌‌‌“地狱军‌‌‌‌”‌‌‌‌“三千哥传媒公司‌‌‌‌”的字样。陈锋说,三千哥做的好的时候,有七八个徒弟,徒弟们也和他走一样的路子。

但这两年,三千哥的人气逐渐下滑,‌‌‌‌“因为给他上票的粉丝少了,这种类型的直播如果上票上得多,粉丝们也怕出事。‌‌‌‌”陈锋解释,所谓上票,就是给主播们刷礼物,刷音浪。

在陈锋看来,三千哥一路走来非常不容易,‌‌‌‌“没有关注过他的人不知道他一路走来受了多少伤,接受了多少惩罚。‌‌‌‌”

另一位三千哥的粉丝云北也向记者提到,‌‌‌‌“三千哥是很拼的一个人,再狠的惩罚,只要输了就会做到,很多PK主播都怕他,一般人不敢接他的挑战。‌‌‌‌”

8+1和大白(暗指白酒)

陈锋曾关注过一些专靠喝酒而引人关注的主播,‌‌‌‌“我最早是看一个喝酒把自己裤裆点着的人,后来三千哥和他打PK,我才关注到三千哥。‌‌‌‌”

看了三四年直播,陈锋熟悉这里喝酒的规则和诀窍,‌‌‌‌“喝酒喝进去只要立马吐出来就好了,他那天晚上估计就是吐不出来了才出事的。‌‌‌‌”

陈锋说,‌‌‌‌“有的人会作假,所以粉丝们看酒的真假无非是看酒花,或者看点火,以证明他们喝的确实是酒,不是水。如果有人事先不做这个准备,那就算喝的是真的也不作数的。‌‌‌‌”

根据陈锋的经验,喝酒打PK,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打完之后直接吐掉的,还有一种打完之后压2分钟,3分钟,5分钟,一般最高是压10分钟,主播喝掉后不能离开直播间,要在直播间坐10分钟,之后再去吐掉,这样的惩罚才算是合格的。‌‌‌‌”

陈锋见过三千哥呕吐时的狼狈,‌‌‌‌“有次直播,他喝了三四瓶,喝完了吐到透明碗里,再点火还是点得起来。‌‌‌‌”

因为短视频平台官方明令禁止以喝酒为噱头的直播,以喝酒作为卖点的博主们就偷偷把白酒叫做大白,也有人戏称为8+1。

陈锋说,为了让喝酒的直播过审,有不少博主在直播之前另开小号,直播之后立刻注销,不会用大号进行直播,在被惩罚之前,主播会发出预告,‌‌‌‌“他就说我做惩罚了,两边粉丝全部到我小号里面来。还有一种方式是录视频,不直播。‌‌‌‌”

陈锋提到,经常和三千哥一起打PK的人基本上都是以喝酒作为卖点的主播。陈锋记得,一位因肺病去世的主播也曾在生前与三千哥打过以喝酒为惩罚的PK,这位主播刚刚去世时,三千哥还曾在直播间说,以后不喝了,‌‌‌‌“但没办法,只有喝酒才有人气,他受不了人气的巨大落差,就只能继续喝。‌‌‌‌”

陈锋记得,三千哥有段时间身体已经开始预警,‌‌‌‌“在直播间里还好,但他的个人账号里,喝酒喝晕过去,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都不少。‌‌‌‌”

记者注意到,在三千哥2022年11月的一条视频中,放出了他的出院记录,上面的诊断写明:1.急性酒精中毒;2.呼吸衰竭;3.急性胃黏膜病变;4.肝损害;5.高血脂症;6.肺部感染;7.头皮感染。同样在这条视频里,他展示了自己昏迷后送进医院抢救的片段。

陈锋解释了主播们为何卖命,‌‌‌‌“如果两个主播PK,即使是输的那个人,粉丝刷的礼物也是要归他本人的。‌‌‌‌”

曾进过三千哥直播间的庄寿介绍,‌‌‌‌“像三千哥这种以喝酒为惩罚的,我们叫做狠PK,惩罚一般都是常人整不了的狠活,粉丝观众都是为了看他们做惩罚,那才是直播的高潮和看点‌‌‌‌”。他坦言,‌‌‌‌“感官上会比较刺激,但从内心来讲,还是觉得这样的PK模式太伤主播身体了,他们这样的主播有时候做完惩罚,会去厕所抠嗓子眼吐出来,但即便那样,也挺伤身体的。‌‌‌‌”

刘鹰是一名直播运营,他告诉记者,目前,PK几乎是直播中少不了的环节。

‌‌‌‌“PK是主播增加收入的最好的办法,很多粉丝不想看到自己支持的主播落后,往往会不停‌‌‌‌‘上票’,很多大礼物都是PK的时候刷出来的,‌‌‌‌”刘鹰说,‌‌‌‌“有时候约定的惩罚可能比较狼狈,这样也更能激起粉丝的同情,刺激粉丝刷更多礼物。‌‌‌‌”

刘鹰也提到,‌‌‌‌“很多PK都是有剧本的,我们也会提前为旗下的主播挑选好PK对象,类型相似,粉丝相似,这样有输有赢,同时还能为自己的主播从别家那里吸粉。‌‌‌‌”

5月20日,赵龙送三千哥下葬,三千哥的葬礼上,曾经和他打过PK的主播们也有不少人出席了,‌‌‌‌“他们也在说不喝了,PK也不打了‌‌‌‌”。

5月21日,记者在该事发短视频社交平台发现,仍然存在着靠喝酒吸引粉丝的视频,主播在视频中连续喝下三瓶白酒,有人评论道:‌‌‌‌“那个三千喝了四瓶就拜拜了,不知道你喝三瓶会怎样。‌‌‌‌”主播回复道:‌‌‌‌“你想多了。‌‌‌‌”

(赵龙、陈锋、云北、庄寿、刘鹰为化名)

(节选)

 

 

掏空六个钱包,把未来卖给一套房,赌自己会赢

贝壳研究院调查数据显示,74.6%的受访女性认为,婚前需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女性消费者对‌‌‌‌“独立购房‌‌‌‌”的需要,主要原因为‌‌‌‌“房子让人有安全感‌‌‌‌”‌‌‌‌“有一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地方‌‌‌‌”‌‌‌‌“在家庭和婚姻里更加有底气‌‌‌‌”等。

1990年出生的张楠,对此深表认同。在深漂这些年,她见证了深圳楼市赤裸裸的现实。2015年-2016年,深圳房价疯涨引起了世界关注,涨幅高达50%以上,作为在深圳工作生活的张楠,对于那两年深圳房价的快速上涨,她是有切身感受的,她身边的同事但凡在2015年买房的,基本上在2016年房价都翻倍了。

资产翻倍那都是别人的机遇,自己并没有赶上这样的好机会,房价疯涨之后,经过严格的限购调控政策,深圳房价在2016年-2018年期间基本上保持稳定,张楠也是在2018年下定决心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虽然决定了要买房,‌‌‌‌“但是拿着这点工资,在深圳能买到什么房呢?‌‌‌‌”

张楠开始关注、了解深圳的购房政策,研究深圳每个区域的房价,最开始,她更加关注二手房,因为分析对比了各个区域的新房和二手房价格之后,发现二手房价格比新房更加便宜。

最开始,张楠也是想买核心区域的房子,毕竟这些区域的房子有升值空间,交通也便利,让她记忆犹新的是,当时很喜欢南山区华润城润府的房子,但是当时看了二手房之后,发现单价比新房高出5万元,据张楠回忆,当时这个楼盘新房价格也在85000元/平米,远超她的预算。

在相继看了南山区、福田区、罗湖区等几个核心区域的几十套房子之后,张楠果断放弃了在核心区买房的想法,几经对比分析之后,选择在光明区买房,首先考虑的还是二手房,但是光明区的二手房楼龄都特别老,贷款额度有限,产权年限较短,可以想象的居住体验也不会好,最终选择了光明区的新盘。

‌‌‌‌“如果你没有成千上万的资产,在深圳买房其实选择并不多。‌‌‌‌”张楠说。

作为深漂的单身女生,张楠买房主要是为了自住,‌‌‌‌“想用最低的成本在深圳安个家‌‌‌‌”,在看了众多楼盘之后,最终选择了一家国企开发商开发的楼盘,虽然对这个开发商也不是很了解,犹豫过,但是她认为国企开发的房子还是可以信任的。

张楠最终选择了套内面积60多平米,单价4万元/平米的一个新盘,总价300多万,在深圳算是最便宜的住宅了。

要买的房屋户型确定后,张楠开始发动身边所有能借到钱的人,掏空了全家人的口袋,凑齐了首付100多万,在2018年年底最终买下了这套房子。

‌‌‌‌“在深圳生活了这么多年,终于从深漂族,变成了在深圳有个自己窝的人。‌‌‌‌”2019年初,网签成功后,张楠感叹道。‌‌‌‌“在深圳买房是一个执念,买了房之后虽然开心,但是这个开心和满足却让我未来几十年都处在压力之中,我把未知的未来卖给了一套房,赌自己会赢!‌‌‌‌”

做了房奴之后,每个月月供12000左右,税后工资基本上都拿去还房贷了,没有什么剩余。张楠觉得买房负债之后,自己的生活品质也下降了,不敢消费,不敢轻易换工作,怕自己支付不起房贷。但是她对未来还是充满美好的期待的,她认为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自己咬咬牙熬过去就好了。

收房即维权,心力交瘁,买的不是房是负累

谁知,买房,掏钱只是开始,更严峻的问题都在后面。

这几年,‌‌‌‌“交房即维权‌‌‌‌”的情况越来越普遍,‌‌‌‌“对于大部分新房项目,收楼如果没有维权,那似乎是不可能的,尽管我已经做好了收房的时候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我没有想到,本来最幸福的时刻,却成了噩梦的开始。‌‌‌‌”已经与开发商拉扯两年多的张楠叫苦不迭。

2021年初,张楠收到了开发商交房的通知,她很兴奋,在还没有去售楼处交房前,她就已经在心里规划设计着收房后,自己要怎么装修,一定要装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但是等到了收房现场,现实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当天在收房现场,张楠发现楼盘交付的实际情况跟当初宣传和样本间是有很多出入的,本身买的精装修房,交房时发现成了‌‌‌‌“惊装修‌‌‌‌”,有很多质量问题,包括玻璃有明显的划痕,地板砖空鼓,地板和踢脚线冒灰,厕所的门关不上、房屋隔音效果不好等等各种问题。

由于‌‌‌‌“货不对板‌‌‌‌”‌‌‌‌“虚假宣传‌‌‌‌”等种种问题,收房当天张楠并没有成功收房,而是把各种问题都拍照记录了下来,并且找第三方验房机构进行专业的验房评估,与开发商交涉、找相关部门解决,前前后后扯皮了一年多时间,开发商只解决了一些基础的质量维修问题,像楼盘底层的开裂,楼板隔音超标的问题,都没有解决。

‌‌‌‌“我实在消耗不起了,每个月不仅要还12000左右的房贷,还要交4000多的房租,工资税后就没有剩余了,而且不收房,拿不到房卡,房子里面各种保修卡等必需品也拿不到。‌‌‌‌”张楠在与开发商拉扯一年之后,还是被迫收房了。

在收房时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后,张楠回想她当时买房时的一些情景,一些问题可能早就有‌‌‌‌“伏笔‌‌‌‌”,只是没有买房经验的她以为这些操作都是常规操作。

据张楠回忆,她当时在签合同的时候,开发商会拿着空白合同让她签字,由于要签的合同特别多,最开始她还会仔细看合同内容,签到后面就有点麻痹了,直接签名,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签的一页合同上面写着‌‌‌‌“给她贷款装修‌‌‌‌”,需要在规定的日期之前把贷款还清,否则有可能房子拿不到,还会有巨额的利息要还,她赶紧联系开发商,开发商告诉她这是常规操作,是开发商先替她垫付了20万的装修款,她怕会再生成其他不必要的麻烦,当时凑了20万补上了这笔贷款,与开发商解除了这部分合约。后来她才知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捆绑销售‌‌‌‌”,实际上开发商这么做是违规的。

收房也并不意味着问题的解决,而是入住后发现了更多的问题。‌‌‌‌“墙体开裂,室内管道灌风、烟囱漏烟、隔音超标等‌‌‌‌”,而且这些是房屋里面的问题,房屋外面也有各种问题,比如说窗户外面的玻璃安装很厚实的铁百叶窗,对于40多层的高楼来说,这个东西会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

还有小区物业管理很差,公共区域经常没有人清扫,电梯间经常各种泥土,业主向物业反映过多次,都没有得到改善,小区治理也很混乱,小区外的人可以自由出去小区,曾经就有业主丢失过电瓶车。

张楠买这套房子初衷是跟父母一起住,但是现在由于房屋质量问题,也不敢让两位老人住进来,她自己一个人住的也是提心吊胆。

‌‌‌‌“从入住到现在,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房屋的隔音效果太差了,楼上楼下各种声音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有一次,我听到很清晰的敲击声,就像在我旁边,我害怕极了,那一刻我再也绷不住了,嚎啕大哭。‌‌‌‌”

‌‌‌‌“还有房屋漏烟问题,每天三顿饭的时间,房子里面就会钻入各种油烟,这个问题也找过开发商维修,起初开发商还有回应,更换止烟阀,但是即使换了还是漏烟,再次打电话,开发商就推诿说问题已经解决了,不漏烟,是因为我太敏感了。‌‌‌‌”

这个房子从交房、入住到现在,大大小小扯皮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要细说,可能要说一箩筐。

‌‌‌‌“曾以为大城市光芒万丈,拥有了自己的房子后会过上幸福的生活,谁知自从买了房子后,我的生活却是一地鸡毛。‌‌‌‌”张楠说道。

房子让她心力交瘁的同时,也改变着她的职场心态,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干的不开心就直接辞职更换新的工作。

‌‌‌‌“都说2021年最难,没想到2022年更难‌‌‌‌”,张楠所在的互联网公司在2022年迎来‌‌‌‌“裁员潮‌‌‌‌”,‌‌‌‌“身边的同事差不多整层楼突然被清空‌‌‌‌”,张楠自述自己压力很大,特别是精神压力太大,为了自己不成为被裁的一员,不得不跟同事一起卷,团队内卷出花,还要忍受各种职场PUA,很多时候觉得自己都没尊严了,但是还得忍住,每天过得‌‌‌‌“心惊胆战‌‌‌‌”,明明公司的各种福利都是公开的,但是也不敢用,年假经常都是还没用就过期了。

一切都因为她还要还房贷供房子。

从2021年到现在,张楠已经就房子的各种问题,前前后后,跟开发商、跟相关政府部门沟通不下百次,但是一年多,很多问题仍然未得到解决。

‌‌‌‌“房子、工作、生活,交织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一年多,张楠为房子的事情四处奔走,早已筋疲力尽,但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仍然看不到问题解决的希望,她最终选择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今年,她请了专业的律师,针对开发商的两个违法点提起了诉讼,希望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虽然打官司也是巨大的精力消耗,‌‌‌‌“长痛不如短痛,想要快速有个结果。‌‌‌‌”张楠说,她自从买了房子就没有快乐过,现在只希望尽快结束这些纠纷,让自己清静下。

张楠说,她现在就等着法院给安排,她的诉求是最好能够退房,如果实在退不了,她想把这套房子拿去法拍,尽早地脱手,然后离开一线城市,换个轻松的工作,去个舒适的城市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张楠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