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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直播

赵龙在17日晚间听说了三千哥去世的消息,‌‌‌‌“当时,我在店里刷着短视频,突然跳出一条评论,有人说三千不在了。‌‌‌‌”赵龙并不相信网友的说法,‌‌‌‌“这怎么可能?‌‌‌‌”但过了几秒钟,又一条评论出现了,‌‌‌‌“说三千哥真的走了,和人打PK时喝酒过量去世了。‌‌‌‌”

他立刻给三千哥发起微信视频,‌‌‌‌“视频通了,是他老婆接的,已经穿白衣了。‌‌‌‌”

记者了解到,某知名短视频社交平台上的所谓PK,是指某主播在直播时,对另一个直播间的主播发起挑战。对方一旦接受挑战,两个主播就可以进行连麦互动比拼人气,直播界面一分为二,同时显示两个主播的画面,两方粉丝也会进入到同一个直播间中。在PK开始之前,双方会约定好,输掉的一方会有惩罚。

760多人见证了三千哥和另一位主播的人气PK,在这最后一次的PK中,三千哥落败,不得不接受惩罚,而惩罚的内容,是饮下四瓶牛栏山白酒。

在陈锋提供的录屏中,伴随着热烈的音乐,三千哥先旋转着,以每瓶5秒钟的速度将面前的3瓶白酒喝下肚,随后,他拧开最后一瓶,将酒倒入杯子中,再拿出纸巾,放入酒中,将纸巾点燃,以证明杯中物的确是白酒。

此时的三千哥已经明显有点不适,但他手指着镜头,‌‌‌‌“我命由我不由天‌‌‌‌”,随后喝下了第四瓶。

喝下四瓶白酒后,三千哥昏睡在镜头前。

陈锋还记得,当天的直播从5月16日22点开始,结束是在17日凌晨一点半左右,整场直播中,‌‌‌‌“他和一个人连线四次,比赛人气,第一次输了喝一瓶酒,第二次输了喝两瓶酒和三瓶红牛,第三次赢了,第四次输了之后喝了四瓶白酒‌‌‌‌”。

镜头外是七百多名观看直播的观众,镜头的这边,喝完四瓶白酒之后的三千哥,独自倚着桌椅,直到第二天被人发现已经去世。

赵龙从三千哥家人处得知,三千哥去世时,一个人在自家隔壁辟出来的小屋子里,身边没有人,‌‌‌‌“一方面是因为他怕直播吵到邻居和家里人休息,另一方面他自己知道,直播这个事,有时候是很苦的,他不想给老婆孩子看到‌‌‌‌”。

陈锋为三千哥的去世感到惋惜,‌‌‌‌“只要身边有个人,拉去医院抢救一下,洗一下胃,人应该就没事了。‌‌‌‌”

每次他都说‌‌‌‌“没事的,我有数‌‌‌‌”

此前,赵龙和三千哥因为在苏南某市一同做餐饮生意而相识,‌‌‌‌“我做龙虾,他做水饺,我的短视频页面里还留着两个人一起玩的视频。‌‌‌‌”

在赵龙印象中,三千哥酒量还可以,但这次,‌‌‌‌“他在喝4瓶白的之前,还喝了几瓶,这肯定超了他正常的量。‌‌‌‌”

赵龙上回见到三千哥,还是在年前,印象中,‌‌‌‌“他身体还好,说一切都挺顺利的‌‌‌‌”,赵龙说,三千哥今年33岁,‌‌‌‌“性格很直爽,平时虽然也喝点,但不算是喜欢喝酒的人‌‌‌‌”,过年时,两人还通过电话,‌‌‌‌“我在电话里也跟他说少喝点酒,喝太多伤身体。‌‌‌‌”赵龙记得,三千哥从三四年前开始从事直播,之所以在直播间里如此卖命是因为‌‌‌‌“从前穷怕了,他母亲前几年去世了,这几年生意失败,他卖过饺子,也做过卤肉饭,但都没能成功,他想靠着短视频这个平台好好努力一下,他有老婆有孩子,也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赵龙说,去年他时常点进三千哥的直播间,‌‌‌‌“我不是每天都看,但只要点开,他基本都在,晚上十一二点到一两点‌‌‌‌”,在三千哥的直播中,他除了喝酒,还有吃鸡蛋喝醋等,赵龙看到过他穿着溜冰鞋滑冰、展示像陀螺一样不停转圈的才艺。

赵龙说他曾劝过三千哥,‌‌‌‌“比如少喝酒,不要硬拼,不知道说过他多少次,每次他都说‌‌‌‌‘没事的,我有数’。‌‌‌‌”

陈锋是三千哥直播间中的常客,从2020年起,他就经常守候在三千哥的直播间中。

在陈锋看来,三千哥是靠喝酒起家的网红中数得着的人物,人气最高的时候,三千哥的直播间有两三千人,一场直播有八九十万音浪,相当于八九万元。所谓音浪,是某短视频平台里面的虚拟货币,粉丝给主播的打赏,音浪越多,人气越高,收入越高。

在三千哥的账号中,他视频中的背景墙上有着‌‌‌‌“地狱军‌‌‌‌”‌‌‌‌“三千哥传媒公司‌‌‌‌”的字样。陈锋说,三千哥做的好的时候,有七八个徒弟,徒弟们也和他走一样的路子。

但这两年,三千哥的人气逐渐下滑,‌‌‌‌“因为给他上票的粉丝少了,这种类型的直播如果上票上得多,粉丝们也怕出事。‌‌‌‌”陈锋解释,所谓上票,就是给主播们刷礼物,刷音浪。

在陈锋看来,三千哥一路走来非常不容易,‌‌‌‌“没有关注过他的人不知道他一路走来受了多少伤,接受了多少惩罚。‌‌‌‌”

另一位三千哥的粉丝云北也向记者提到,‌‌‌‌“三千哥是很拼的一个人,再狠的惩罚,只要输了就会做到,很多PK主播都怕他,一般人不敢接他的挑战。‌‌‌‌”

8+1和大白(暗指白酒)

陈锋曾关注过一些专靠喝酒而引人关注的主播,‌‌‌‌“我最早是看一个喝酒把自己裤裆点着的人,后来三千哥和他打PK,我才关注到三千哥。‌‌‌‌”

看了三四年直播,陈锋熟悉这里喝酒的规则和诀窍,‌‌‌‌“喝酒喝进去只要立马吐出来就好了,他那天晚上估计就是吐不出来了才出事的。‌‌‌‌”

陈锋说,‌‌‌‌“有的人会作假,所以粉丝们看酒的真假无非是看酒花,或者看点火,以证明他们喝的确实是酒,不是水。如果有人事先不做这个准备,那就算喝的是真的也不作数的。‌‌‌‌”

根据陈锋的经验,喝酒打PK,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打完之后直接吐掉的,还有一种打完之后压2分钟,3分钟,5分钟,一般最高是压10分钟,主播喝掉后不能离开直播间,要在直播间坐10分钟,之后再去吐掉,这样的惩罚才算是合格的。‌‌‌‌”

陈锋见过三千哥呕吐时的狼狈,‌‌‌‌“有次直播,他喝了三四瓶,喝完了吐到透明碗里,再点火还是点得起来。‌‌‌‌”

因为短视频平台官方明令禁止以喝酒为噱头的直播,以喝酒作为卖点的博主们就偷偷把白酒叫做大白,也有人戏称为8+1。

陈锋说,为了让喝酒的直播过审,有不少博主在直播之前另开小号,直播之后立刻注销,不会用大号进行直播,在被惩罚之前,主播会发出预告,‌‌‌‌“他就说我做惩罚了,两边粉丝全部到我小号里面来。还有一种方式是录视频,不直播。‌‌‌‌”

陈锋提到,经常和三千哥一起打PK的人基本上都是以喝酒作为卖点的主播。陈锋记得,一位因肺病去世的主播也曾在生前与三千哥打过以喝酒为惩罚的PK,这位主播刚刚去世时,三千哥还曾在直播间说,以后不喝了,‌‌‌‌“但没办法,只有喝酒才有人气,他受不了人气的巨大落差,就只能继续喝。‌‌‌‌”

陈锋记得,三千哥有段时间身体已经开始预警,‌‌‌‌“在直播间里还好,但他的个人账号里,喝酒喝晕过去,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都不少。‌‌‌‌”

记者注意到,在三千哥2022年11月的一条视频中,放出了他的出院记录,上面的诊断写明:1.急性酒精中毒;2.呼吸衰竭;3.急性胃黏膜病变;4.肝损害;5.高血脂症;6.肺部感染;7.头皮感染。同样在这条视频里,他展示了自己昏迷后送进医院抢救的片段。

陈锋解释了主播们为何卖命,‌‌‌‌“如果两个主播PK,即使是输的那个人,粉丝刷的礼物也是要归他本人的。‌‌‌‌”

曾进过三千哥直播间的庄寿介绍,‌‌‌‌“像三千哥这种以喝酒为惩罚的,我们叫做狠PK,惩罚一般都是常人整不了的狠活,粉丝观众都是为了看他们做惩罚,那才是直播的高潮和看点‌‌‌‌”。他坦言,‌‌‌‌“感官上会比较刺激,但从内心来讲,还是觉得这样的PK模式太伤主播身体了,他们这样的主播有时候做完惩罚,会去厕所抠嗓子眼吐出来,但即便那样,也挺伤身体的。‌‌‌‌”

刘鹰是一名直播运营,他告诉记者,目前,PK几乎是直播中少不了的环节。

‌‌‌‌“PK是主播增加收入的最好的办法,很多粉丝不想看到自己支持的主播落后,往往会不停‌‌‌‌‘上票’,很多大礼物都是PK的时候刷出来的,‌‌‌‌”刘鹰说,‌‌‌‌“有时候约定的惩罚可能比较狼狈,这样也更能激起粉丝的同情,刺激粉丝刷更多礼物。‌‌‌‌”

刘鹰也提到,‌‌‌‌“很多PK都是有剧本的,我们也会提前为旗下的主播挑选好PK对象,类型相似,粉丝相似,这样有输有赢,同时还能为自己的主播从别家那里吸粉。‌‌‌‌”

5月20日,赵龙送三千哥下葬,三千哥的葬礼上,曾经和他打过PK的主播们也有不少人出席了,‌‌‌‌“他们也在说不喝了,PK也不打了‌‌‌‌”。

5月21日,记者在该事发短视频社交平台发现,仍然存在着靠喝酒吸引粉丝的视频,主播在视频中连续喝下三瓶白酒,有人评论道:‌‌‌‌“那个三千喝了四瓶就拜拜了,不知道你喝三瓶会怎样。‌‌‌‌”主播回复道:‌‌‌‌“你想多了。‌‌‌‌”

(赵龙、陈锋、云北、庄寿、刘鹰为化名)

(节选)

 

 

27岁海归硕士 兜里只有93.56元

27岁,海归,没工作,没对象,银行卡余额93.56元。

眼看三月已经过去,留学回国已经大半年的方维,这次是真的慌了。

今年就业竞争的激烈程度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投了三十五份简历,不要说offer,连面试机会都才拿到四个。‌‌”更让方维感到尴尬的是,自己的留学经历屡次被HR质疑含金量。

方维读的是英国一年制硕士。由于学制短、学费高,一直被认为是‌‌“水硕‌‌”‌‌“镀金专用通道‌‌”。

这两年因为疫情原因,许多海外学校采取了网课或者半网课的授课方式。在外界看来,水硕,比以前更水了。

尽管事实上,方维是全年在英国上的学,但每一次他依然需要跟HR解释:自己的学历已经通过认证,他是在英国线下学习的,并不是纯网课学生。

不知究竟出于何种考虑,他依然常常得到这样的答复:‌‌“不好意思,我们还是想要专业能力更强一些的应聘者。‌‌”

而另一家回复比较积极的公司,加上老板总共也就四十几个人。

方维原本把它当成是逃生艇,没想到也翻船了,对方最终拒绝他的理由是:公司需要更稳定的员工,怕他只是把公司当跳板。

小公司不敢要,大公司要不上,一年制硕士的处境可以说是十分尴尬。

刚回国的时候意气风发,现在却被打击得快要支棱不起来,方维自嘲是海淀区新一代三和大神。

去国外读硕士,回来真的不好使了吗?

花几十万留学回国月薪3000 他们成了‌‌“海归废物‌‌”?

在豆瓣,有很多像方维一样的年轻人成立了一个叫‌‌“海归废物回收互助协会‌‌”的讨论小组。

跟一些社交平台上动辄年薪百万,直接空降公司管理层,合照的都是外籍亲兄弟,喜欢身穿Brioni 站在落地窗前细品Flat white 的海归精英们相比,他们毫不保留地展示着自己那清澈动人的俗气。

租房又贵又难、赶due遇到猪队友、异地恋被戴绿帽、找工作被PUA、上班后没公积金······在这里,对琐碎生活的全方位吐槽把身处各地的‌‌“海归废物‌‌”们联接到了一起。

虽然每天组里的帖子都有新花样,但其中被讨论和吐槽得最多的一个话题还是——大家能赚出自己留学的费用吗?

‌‌“差得不是一般的远,我当时19年海硕毕业了两年都没有正儿八经上过班,找工作找得吐血,还得了焦虑症。‌‌”

‌‌“裸辞待业七个月了,找不到工作,我妈都安慰我花几十万留学就当是出国体验人生了。‌‌”

‌‌“20年底回来无业到现在,试了好几份工作无一例外工作环境都非常难描述,本来以为疫情过后能好点,结果谁能想到现在双休三千都难找。‌‌”

‌‌“根本赚不回来,现在这份工作交完税每个月到手不到五千,除了薪资少、有考试压力,只好在有六险一金,完全和我刚回国的期待背道而驰每天都很焦虑,一想到未来就想落泪。‌‌”

看到这些真实而无奈的回复,很难不让人感慨。

根据《中国留学白皮书2021》显示,除去疫情及竞争日趋激烈等因素影响,留学生求职的问题依然在于:对于求职的期待过于乐观,‌‌“对自己定位过高‌‌”。

但说海归们‌‌“定位过高‌‌”实在有点苛刻,毕竟谁都不想看到投入和回报严重不平衡。

以方维为例子,他就读的是南安普顿大学的金融专业,前期学习雅思加各种中介花费7万左右,商科学费23万,两人间公寓住宿费一年8万,生活费8万,再加上往返交通费就已经超过50万了,这还不算父母在银行存的40多万保证金。

都说一年制硕士是花钱买前程,前程暂时没看到,但家里的钱是真金白银地给花出去了。

毕业于某中流985大学的方维本科成绩其实不错,他本科学的是材料工程。大三下学期,方维已经拿到一个本专业的保研资格,但因为性格跳脱,讨厌被拘束,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不适合走学术这条路,最终决定把名额让了出去。

‌‌“谁都知道研究生这个学历还是挺重要的,考研成绩下来之后,我们班只有七八个人确定了有书读,剩下的三十多个人全都在准备二战。‌‌”

对于放弃本专业保研的方维来说,在国内跨考内卷程度已经上天的金融专业,落榜的风险实在太大,申请国外的一年制硕士无疑是他的最优解。

对于这次的留学,方维的目标也很明确,他觉得最重要的是提高语言能力和扩大交际圈,至于学业可以不用像本科时那么紧张,只要能顺利拿到学位证书就行。

但是刚到英国,他有种两眼一黑的感觉。

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孤独,到英国的前一个月,舍友没有来,和方维说话最多的是超市的收银员,不过总共也凑不了二十个长句,因为怕被感染,方维一周只出门买一到两次菜。

实在憋得慌,他就跟国内的朋友打视频电话,但是又不得不苦熬时差,一聊好几个小时,最后就算是他以发红包利诱,好朋友也不想接他的电话了。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上课了,现实也和想象有很大差距。

在南安普顿,像金融管理这样的商科专业里中国人占比70%以上,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方维看到三百个人的阶梯教室,密密麻麻全是中国学生,为数不多的外国同学里还有两个是新加坡人;当看到长相十分亲切的教授走到讲台上的时候,他当时就傻眼了。

‌‌“这感觉就像是国内大学的英语课似的,除了讲英语之外,跟英国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好在方维的适应能力比较强,喜欢打羽毛球的他参加了学校的RecBad,几周下来就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方维喜欢呼朋唤友的热闹,这一年,他跟朋友们喝遍了学校周围的酒吧,因为去得太频繁还跟一家叫The standing order的店里的老板有了不错的交情,时不时喜提免单。除此之外,他还喜欢在假期到处旅行拍vlog,到雷克雅未克看过冰原和瀑布,到挪威追过极光,英国的周边被他走了个遍。

方维的二十七岁生日是在冰岛度过的,他觉得这里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相比起国内,方维的留学生活的确是更轻松和快乐的;但他并不认为这就是一种‌‌“注水‌‌”。

‌‌“对于我这样选择新专业的人来说,跟别人说一年学到了多么深厚的专业知识那真是在骗人。但是这一年对我的一生来说都非常重要,它曾把我狭小的世界打开过‌‌”。

不是每个留学生都那么轻松

大众对于一年制硕士全都是水货的看法,或许是一种成见。

要知道,不是每个留学生都是出国去旅游和交朋友的,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她们不算富裕的家庭因此背上了巨大的经济负担。

和那些并不需要真的直面人生困境的人相比,这些留学生们极度渴望通过学历镀金来实现人生的逆风翻盘。

2020年因为疫情的缘故,孙晶申请的伦敦国王学院提供了国内远程上课的机会,但是综合各种考虑,孙晶还是想到英国去读书。

‌‌“我们的课程一般分为两大块,梳理主要知识点的是lecture,这样的大课在网上学习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担心不能跟老师高效率地线下沟通,而且也很害怕纯网课可能在学历认证上会有特殊的标识,以后找工作会遇到麻烦。‌‌”

初到英国的孙晶很兴奋,她第一次看到了偶像周杰伦MV里的多佛白崖,激动得跟闺蜜打了半小时的电话

但没想到孙晶到了学校之后,由于10月出现了两例新冠确诊病例,学校把所有学生和导师的tutorial都改成了线上。

这也就意味着她花了一大笔钱跑到英国来上网课了。

孙晶的家庭并不是那么富裕,为了供她出国读书,父母几乎花了家里三分之二的积蓄‌‌“真的要说的话,我这一年都是带有负罪感的;如果当时我选择在家上网课,至少可以给家里省去二十几万的生活费和住宿费。‌‌”

尽管父母一直告诉她只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好,可是孙晶还是给了自己巨大的压力,她一度焦虑到失眠。

孙晶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她会尽量挑选便宜的肉类和水果,争取把每个月的生活费控制在二百五十磅以内;对她来说最奢侈的一件事是,过新年的时候去吃了一顿在收藏夹里躺了很久的‌‌“龙门客栈‌‌”火锅。

对生活费的精打细算使她习惯了拒绝朋友的社交邀请,不过这也符合她安静的性格。

和方维跑马灯一样的朋友圈相比,孙晶很少展示自己的生活状态,即使是发出去游玩的照片,大多也是构图颇具巧思的风景、街景还有各种博物馆。

做饭是留学生们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孙晶会把自己做的菜精致地摆盘,还很用心地换了便宜又好看的桌布。

尽管只是一年的时间,但对于学习,她的态度却很认真,熬夜查资料写论文从来不划一点水‌‌“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其实我很想继续申请读博士,但欧洲文科的全奖太难申请了,这次失去了机会就只能回去了。‌‌”

回国后的孙晶在一家国企做对外宣传岗,工资虽然不高,但还算稳定。

在应聘时她也同样发现,一年的硕士经历并没有给她增色多少,不过好在有应届生的身份,加上她自己在读书期间培养出的能力,这份工作才最终被她拿下。

‌‌“工资也只是能在一线城市养活自己,我打算积累一些工作经验之后就跳槽,至少要把爸妈的钱补上一半吧。‌‌”

采访的最后,孙晶有些沉默。

旷野之上,还是轨道

当初出国的时候大家都是抱着一种相当美好的期望,希望自己的人生会变得与众不同。

但是能留在国外工作的人寥寥无几,回国之后发现自己的选择也还不过就是那些,绝大多数留学生,都逃不过考编制或者成为打工人的命运。

短暂的留学经历早已经没有竞争优势,在最难就业季里,即使是那些顶尖学校毕业的和所谓水硕势不两立的‌‌“好学生‌‌”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而还有一些人,他们勇敢地选择脱离了自己原有的轨道,想过留学找到另一种可能,但却阴差阳错地又回到了起点。

从事新媒体工作的张成风,2017年毕业不久就已经月入两三万,那正是这一行前途最敞亮的时候。

但张成风觉得‌‌“这行不能做很久,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做一个越老越值钱的工作‌‌”,他的第一学历不是很突出,双非一本的学历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并没有什么竞争力,尽管他试着去找过一些更‌‌“可靠‌‌”的工作,但都不合适。

最后张成风决定留学镀金,虽然他当时也考虑过留学后会面临的问题,但学历歧视让他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但后一个问题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解决。

19年毕业回国。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张成风有半年不能出去找工作,只能呆在家里。

接下来就是投简历的尴尬了。

以应届生身份参加校招,他的年龄不占任何优势;参加社会招聘,因为是转行,他之前的工作经验又用不上。

万般无奈下,张成风最终又回到了新媒体行业。

可是新媒体这行的劲头已经远不如两年前强盛,就业环境不是很好。大公司不在他所在的城市,小公司又不够稳定。

最后,他在一家事业单位找到了合同工,可是绕了一大圈,工资从两万多变成了现在的3500元。

张成风只能安慰自己现在也是研究生了,工作机会肯定比以前的本科生多很多。

所幸现在他的简历在一些院校的通过率会高一些,或许能有机会找到合适的行政或者辅导员岗位。

‌‌“都说人生是旷野而不是轨道,但是溜达了一圈,发现旷野上只有轨道这一条路,不上去你就等着弹尽粮绝吧。‌‌”

海归废物们的出现,不能完全归咎于一年学制有多水。

因为不仅是对他们来说,也是对千千万万的年轻人来说:

那条走不下来的轨道似乎永远都横亘在那里。

想要找到无边的原野,太难了。

 

 

世界读书日要来了。在成都有人想搞读书活动,请外国人穿着唐装过来读中国诗,想法很好,但是他却不知道现实:现在成都的外国人很少了。

前几年前在成都建设路,总能看到不少外国人,当然主要是电子科大的非洲或者巴基斯坦留学生。如果在九眼桥,则可以看到欧美人。有一次在酒吧,一个老外听说我是河南人,很开心,他说:“我也是荷兰的……”

现在基本没了。前段时间喝酒见到一位英国朋友,他2002年就来到成都了,比我还早。几杯啤酒后他有点伤感:以前四川有2800左右英国人呢。

我问他现在多少,他说没有数据。让他估计,他说可能有两百多吧。

所以,如果你在上海的车展看到宝马公司有外国人在那里吃冰激凌,应该珍惜。冰激凌常有,而外国人可不常有。不信可以查一下,现在住在上海的外国人,还剩下多少。

宝马冰激凌事件,事实层面比较清晰了:宝马为报名参加活动的人发放冰激凌,大概是要通过某个app预约登记一下,进去就可以免费领一个。当天名额已经领完了(600个),但是供应商另外还给了几个给员工吃,那几个外国人就是员工——他们胸前挂着工作人员牌子呢。

但是一些人前去领免费冰激凌未果,非常生气,“凭什么中国人领冰激凌没有,外国人却在那里吃呢?”很快,这就上升为“宝马歧视中国消费者事件”,公司不得不出来道歉,作出解释,承诺以后会改进工作。

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这是发生在100年前的上海。

现在,“民族情感”已经占据了很多人脑容量的100%,他们在各种事情上都能感受到歧视。爱国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像昨晚,很多人看到马斯克的星舰“爆炸”,马上就宣布失败,并且感到开心。

今天还有人通过公号发来私信辱骂我:“你美爹都承认失败了,你怎么还在为他们辩护?”这样的饱满的情绪,确实让人感到敬畏,只有赶紧把他删除了。

这样的情绪延续到生活中,会造成恶性循环。如果宝马的外国员工吃个冰激凌就引起抗议,他们可能就不愿意留在上海工作。久而久之,愿意免费发放冰激凌的企业就会减少,大家也就真没有冰激凌可吃了。

到那个时候,甚至“冰激凌”三个字看上去也很可疑,“冰激凌”,是不是外国人吃的东西,是不是译名?是不是和外国人或者小资情调有关?我们中国人,为什么不吃冰棍儿?

我还有一个想法。如果想吃冰激凌,就应该自己花钱买。在app上报名进去免费领一个,已经有点难为情了;在别人告诉你“对不起,已经领完了”,这个时候还想要,就应该脸红了;而此时还要说:“为什么外国人有,我们没有?”就真的不体面了。

如果我小时候这样做,会挨我爸一巴掌。

使用 ChatGPT 的十级 Prompt 能力水平

以下使用ChatGPT 3.5 Turbo 为基准。

难度0在ChatGPT 或者其他聊天窗口里随便聊天,查询信息,考验和评价聊天机器人能力水平。

难度1使用和文本有关的能力,进行扩写、缩写、重写、归纳、演绎、续写、翻译等。

难度2使用ChatGPT 的语言能力,提升个人语言(中英法日德等主流语言)的使用水平。熟练转换语言文本的口气、态度、情绪、场景等用法。

难度3有层次地使用文本能力,从概念到维度,从大纲到节点,步步推进,完成从单点概念到系统和框架的探索和了解。了解ChatGPT 的能力和边界。

难度4使用CoT(思维链路)拆解复杂问题,请ChatGPT 自行解决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而且稳定输出。

难度5设置一个具备场景能力的纯Prompt 角色机器人,稳定完成角色目标,有完善的话题防御机制,对自己的话题、界限、能力有清晰的自我认知和行为表现,可以愉快围绕特定话题聊天。

难度6请ChatGPT 教自己编程,在现实编程环境里调试并反馈,逐步实现可用产品。

这一级看似简单,但需要准确陈述自己的需求,链接ChatGPT 和真实世界,完成特定目标,过程会很繁琐细致。并不简单。

到这一级,已经完成所有初阶能力。从现在开始,下面的能力都要求有一定编程能力。同时也是迈向真实世界解决日常实际问题的开始。

难度7将Prompt 角色机器人接入本地程序,完成一些ChatGPT 并不擅长的基本工作,比如:计算、数数,处理时间等。

难度8将ChatGPT 整合进现有程序,稳定简化之前需要复杂编程才能解决的问题。例如:

-自动扩写较短的绘画题词(比如补充/替换绘画细节)-自动对输入做语义分析,然后转接不同处理器(Agent)-对文本进行分析处理,递交给下一步程序所需要的指定格式或结果。

虽然说起来简单,结合具体场景和目标时,需要应对很多工程需求。比如Prompt 需要考虑注意力(Attention)、格式(Format)、稳定性(Stability)、灵活性(Flexibility)、准确性(Accuracy)、语义(Semantics)等…所有问题。有时候在同一个Prompt 里很难同时满足多个需求,而Prompt 的堆砌和变化也会则会整体影响其他表现。

难度9

分步骤、分阶段处理业务逻辑。

这一阶段是对上一个阶段的拆分,在Prompt 上可能更简单。在单步骤里有效处理单一问题,提高稳定性和效率,但需要衔接的一个串行或并行任务。

完成这一步相当于写完一个简单版本的GPT index 或LangChain,足以应对大部份需要ChatGPT 的各类编程任务,开始真正面对实用场景。

然而新的问题随之而来,串行?并行?储存怎么办?连续会话怎么办?深度会话怎么办?你将考虑LangChain 考虑过的所有问题,有些是它已经解决的,但很多是有待解决。

到这个阶段,你已经可以开发实用产品。现在你遇到的大部分问题都不再是ChatGPT 或者Prompt 的问题,而是真实世界的其他能力问题。

难度10

如果你很有耐心地看到这里,我首先要表示祝贺。因为GPT4 基本可以解决上面提到的大部分Prompt 问题,而且表现更强、、输出稳定、逻辑清晰、长度大幅缩短。

换句话说,等到GPT4 正式推出Turbo 版本,并且费用继续降十倍,你到目前为止所有Prompt 能力,到此为止归零。不包括你在这个过程里学到的知识、语言、编程能力。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躺在地上,还是该躺在键盘上,用脸写Prompt。

 

 

学历贬值 普通资质的小孩怎么办

看到985研究生哭诉找不到工作,我胡说八道几句啊。你我心知肚明,现在学历早就泛滥贬值,你披头散发考研,辛辛苦苦三年,出来只够摸到就业门槛。

那普通资质的小孩不如一开始就直接卷蓝领,现在不是中考分流吗,我小孩如果考不上,或者只能读一般高中,那直接放弃卷学。你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总共要花10年。

这10年时间,我把小孩送去学调酒、理发、厨师、烘培,去学任何一种他感兴趣的东西。就算他是简单老实的孩子,学习磨练十年出来也是行业里的中高水平,至少一生衣食无忧。

当然这里的学,不是指扔进一般职业学校里学,是什么机构好,我就去送去什么机构学,哪位老师得奖有名,我就送去当学徒。

如果孩子聪明,家里条件也可以,我还能一鼓作气送去国外,法国学甜点,日本捏寿司,又学语言又学技能,还可以全球参加比赛。

卷蓝领只要卷得稍微好一点,起薪就比研究生高。而且蓝领从业者一般安于现状,追求精、钻、高的少。你反卷他们,你的稀缺度就高。

也别说蓝领上升空间小,你就算只会炒火锅料,只要炒得让人神魂颠倒,也会有一堆老板抱着钱找你合伙开店。

你也再想想看,普通白领又有什么上升空间呢。

学历不等于文化和智识,让小孩保持通识、逻辑学习,保持阅读,再去钻研一门他喜欢的行业,可能发展远好过一群人被迫在教室里苦读。

其实这也是日本、一部分欧美国家的模式,蓝白领分流,一些人做匠人,一些人坐办公室。但日本相对国内稍微较好一点的是基本没有职业歧视、大专歧视,人和人之间的尊严是平等的,同时薪资水平不低,副利兜底一视同仁,所以很多人可以安心当一个普通人。

如果国内做到这两点,也许大家会更勇于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彼此都减少竞争。


历史天窗:我是一名程序员,今年29岁,工资16000,至今单身。

21年4月份来的西安。很迷茫,房价高到遥不可及,前几天去看了几个盘,位置已经很偏了,北客站附近、港务区,光首付就得40多万,每月的月供得5000左右,其他位置连看都不敢看,稍微靠近主城区的就到180万往上了。掏空家里的积蓄才能凑够首付。父母年岁已高,还在工地刮腻子,只为能给我凑个首付,妹妹也出嫁了,彩礼也被用在了我的首付预算中,彩礼本是女儿给父母的养老钱,可要被我用来购房,我很羞愧。

我不敢买房子,程序员的工作又不稳定,万一出了差错,我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

我一个人住在城中村,就为省一个月1000的房费,每天除了三餐基本没啥花销,一切都是为省钱。很累、很苦,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值得吗。

人生在世,就这一辈子,宁可穷点,我也想轻松地活着。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这么累了才能勉强不饿死。在我的理想中,努力奋斗、拼命赚钱的人应该过上富裕的生活;规规矩矩上班、不那么努力的人应该过上平淡的生活。可是现实却是:努力奋斗、拼命挣钱的人才能过上平淡的生活,不那么努力的人连简单的生活都是奢望。这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