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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维修培训班发的各类工具(李四海供图)

学会修手机这门技术,是不是就能打破就业壁垒,李四海也吃不准。不过他当时手头宽裕,就花了8800元,在华强北报了一期手机维修培训班,“权当是试一试”。

培训班里绝大多数学生来自偏远地区,年龄在30岁上下,学历不是很高,不过也有一个博士和一个美国海归硕士。李四海的同桌叫小志,是个00后,虽然两人年纪相差十来岁,但聊得很投机。

小志来自西北地区,学历不高,皮肤黝黑,腿脚不太利索,走路时深一脚浅一脚。来深圳学习之前,小志一直在苏州工厂打工,打工之余他对手机维修特别感兴趣,还曾经网购零件组装了一台iPhone8。

小志想回老家开一间手机维修店,他是开班后才报到的,一部分课程没有学到,下课后经常一个人留在教室里赶进度。交了培训班的学费,小志手里的钱所剩无几,晚上他还要做游戏陪玩赚生活费,天天要熬到深夜,次日早上还要来班里上课。小志的艰辛李四海看在眼里,他在小志身上看到了自己欠缺的拼劲儿。

培训完成后,李四海在招聘软件上隐藏了学历,并更改了工作经历,他收到了好几家店的面试邀请,大部分是在华强北。

不同于之前写字楼里的面试,李四海再也不用对自己的简历精雕细琢,甚至不用带上简历。面试时,店铺老板会为李四海倒上一杯茶,他不用纠结自我介绍是否恰当,老板不会问一些刁钻的面试问题。

一番面试下来,有三四家店铺愿意录用李四海。只是,这几家店铺要求的上班时间“很不合理”,维修工凌晨三四点才能下班。李四海对工作时间不满意,但真正让他打退堂鼓的,是自己的技术能力。

两个月学习下来,李四海意识到,培训班的课程主要针对有手机维修经验的人员,培训涉及到屏幕、摄像头等外部零件维修的内容很少,主要是主板维修,这对于小白群体来说,并不实用。真的去手机维修店上班,万一把手机修坏了,自己赚不到钱,恐怕还要赔钱。想到这一点,他一家店也没有去。

尝试轻体力活

不过,李四海还是找了份与手机维修相关的工作——手机店A店的店员。

去年11月,李四海和小志曾去A店面试手机售后维修的岗位,两人都没有通过面试。不过,店里正好缺引导顾问,店主建议李四海选择这一岗位,李四海拒绝了。

不久后,小志在另一家手机店B店找了份店员工作。工作一段时间后,小志感觉工作压力不大,所有店员都能准时下班。AB两家店由同一家公司管理。了解到小志的工作状态,李四海打算去A店试试,他以为两家店不会有太大差别。

失业一年多了,李四海有大把时间思考工作和生活的意义,“人只活一次,好多东西不要看得太重,应该有价值的活着”。在手头宽裕的条件下,李四海想干一份能帮助别人的工作。一番对比过后,服务业成为他的首选,服务业不仅门槛低,还不需要费脑子,还能帮助他人。

“我不想做之前那样的工作,绞尽脑汁想一个方案,还可能会被pass,但这些工作(店员等工作),其实应对的是另一种挑战。”

2024年3月底,李四海入职A店,当起了售前引导顾问,保底工资4000多元,并且只有第一个月有保底工资。

面对客人李四海始终厚道且热情。店里有时候会来一些老年人,询问店员一些手机设置问题。这与他们的绩效并不挂钩,其他店员看见了,一般就随便应付一下,李四海不一样,他会不厌其烦地给老人讲解,引导着他们一步一步操作。一位阿姨被李四海帮助过一次,之后又特意找了他好几次。

李四海做的这些事情,在别的店员看来属于“无用工”。但他做得很开心,即便一天下来不得停歇,脚都站麻了,他却感觉从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只是,这些价值感,很难对冲严苛的工作环境带来的不适感。

A店开在地铁附近的商场内,来来往往很多顾客。店内员工大概有十个人,分为售前和售后两个部门。门店每个月都有高额的业绩指标,店长只能把压力泄向店员。每天早上九点四十分,店长骂骂咧咧地开始训话,与面试李四海时判若两人。门店的规章制度多如牛毛,一位员工双手支撑在展示台上,监控巡检发现后,立马通报批评并进行处罚。门店每个星期要进行两次考试,考试内容就是工作内容和规章制度。

门店缺人手时,李四海的一位女同事一个月都没有休息。店里规定的下班时间是晚上七点,店员加班到九、十点已是常态,有次李四海加班到十一二点。其实,店员加班也干不了什么实质性工作,就是收拾货柜、学习、开会等,即便无事可干,店员也不敢离开。有一天,李四海九点后想走,店长质问他:“你学习(制度)了吗?”李四海顿时语塞,只好默默回去学习。每天下班后,李四海就像装满负能量的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店员之间的关系也谈不上友好。一天,一位女士径直走向柜台,询问李四海是否有某款手机。李四海刚把手机递给了那位女士,另一位顾客也找他咨询。李四海刚挪开脚,同事小王立刻凑到女士眼前。没过一会儿,李四海回答完另一位顾客的问题,回过身子又给那位女士介绍手机功能。他还没讲几句,小王就对他撇了撇嘴,翻了一个大白眼。

李四海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被抢单了。这单最后被小王成交了。其实,按照店里规章,店员服务当前顾客时,如果另一位人顾客有服务需求,只需点头示意即可,但李四海总担心服务不到每一位顾客,这才给了小王抢单的机会。

工作了一个多星期,李四海向店长提出了离职。其实到店第三天,李四海就想离开。每天上班时间长达12小时,一天下来李四海身心俱疲,他觉得手里还有不少存款,没必要耗在这个地方。

李四海又没有了工作,家里人也开始帮忙出谋划策。

2024年4月,在家人的牵线下,一位企业高管答应帮李四海找工作。李四海提着礼品去参加这位高管的饭局,推杯换盏后,高管说要带他去见识一下。

所谓的“见识”,是按摩店。昏暗的蓝紫灯光下,李四海把头埋在按摩床里,技师有气无力地按着,像是没有专业培训过。李四海心想:这手法也太差劲了。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技师闲聊起来,技师说她一天可以赚一两千块,按摩行业的高薪令李四海很羡慕。

高管那边的工作没有音讯,李四海在家也是闲着,他想起了技师讲的那句“一天能赚一两千”,他也听朋友提过“做按摩很赚钱”。他脑子里弹出了新的想法,不如跟朋友合开一间按摩店,自己做技师,还能省下一定的人工成本。他决定先试试技师的工作。

其实早在2008年,李四海就曾在东莞的按摩会所当服务生。那时他才读高中,是名叛逆的网瘾少年,为了逃离父母的掌控,休学跟着邻居家孩子来到东莞。

在东莞长安大润发一带,灯红酒绿的会所令人眼花缭乱。李四海所在的会所,全部是女技师。她们穿着清一色的粉色吊带短裙,踩着黑色细跟高跟鞋,穿梭于大大小小几十个房间。李四海像一只刚从洞中钻出的老鼠,窥见了他们欲望炽盛的“自由”生活。当时,李四海的网瘾太重,每天上完班,还要去网吧夜以继日地打游戏。日夜连轴转了七天后,他熬不住了,又跑回家读书。

几天后,李四海通过社交平台,应聘到龙华区一家私人按摩店做学徒。按摩店位于一栋公寓楼内,他七绕八拐一路打听,才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房间。一推开门,房屋装修简单,只有一盏网红日落灯立在客厅,前台的电脑和手机不断传来订单的提示音。按摩店只有两间房,因为店里还提供上门按摩服务,经验丰富的老技师,上门按摩一次收费700元。

算上李四海,在店里学艺的学徒有三四个。学徒出师后,将成为店里的兼职技师,这家小店的兼职技师数量庞大,其中不乏大学生、退役军人、健身教练。兼职技师不用守在按摩店,如果被客人点到,收到通知提前到店即可。

李四海在店里断断续续学习了大概五次,掌握了精油开背、经络推拿等手法。虽然按摩手法不难,但老技师还是觉得他按得不舒服,不如另一个练了两次就上手的学徒小F。

兼职技师需要店长考核。临近考核期,李四海赶紧找朋友练手,练到大拇指都疼了起来。到了真正考核的这一天,李四海觉得自己并不属于按摩店,这种想法使他迈不开双腿,他还是放弃了考核。

同一天,小F通过了考核,但之后一两个月也没有接到单。按摩店店长的朋友圈里,每天依然更新着大量技师的介绍信息。后来李四海才知道,兼职技师数量太多,僧多粥少,做兼职根本接不到什么订单。

短暂的试水

尝试两份服务业工作后,李四海感觉自己很难适应高强度劳作。他还有存款,还有机会选择,“不能没苦硬吃”。

于是,李四海又看向了感兴趣的电子产品。学习手机维修期间,李四海在华强北购买了一款高仿耳机。这款不到两百元的耳机,在音质上比拟自己一千多元的正版耳机。

2024年5月,他在淘宝上开了一家小店,主打商品就是这款耳机。按他的计划,每件耳机的利润定在50元左右,他不用进货,一旦有买家下单,就让华强北的供货商发货。

开店第一天,就有买家下单这款耳机,李四海兴奋地通知店铺发货。没想到,这个顾客只是想利用平台退款规则,白白顺走一副耳机。一番沟通后,李四海把货追了回来。后面的顾客表现得也不太正常,第二个顾客优惠券都不领,直接下了三单,总价近一千元。第三个顾客的收货地址,和第二个大致相同。

李四海察觉到不太对劲,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先把商品下架。店铺里没有任何商品,浏览量却从十几个激增到一两百个。他上网一查,才知道他的店铺可能被分享到了骗子群。

他没有任何电商经验,想当然地认为只要不发货,就可以解决问题。但根据平台规则,不发货需要扣下保证金给买家。他一单生意没做成,还被扣了两百多的保证金。仅仅两个星期,他的电商梦又一次破碎了。

8月,李四海又在华强北找到了新机会。他走访了华强北几百家卖手机壳的档口,借了30多个手机壳样板,花了约七天时间拍摄剪辑,李四海下定决心在小红书上卖手机壳。

他反反复复拍摄,生怕准备不充足,手机相册里累积了大量的照片和视频。他兴冲冲地发布了第一条笔记后,浏览量只有个位数,冰冷的数据浇透了他的热情。

李四海明知道刚开始运营,账号数据不会有多少。但他还是泄气了,整个人像掉入水中,被水草缠住了脚,一下子懈了劲。得不到正向反馈,李四海觉得自己像废物一样做了无用之事,他退掉了所有手机壳,删掉了已发布的唯一一条笔记。

“有用”的人

失业后,李四海生活在一种说不清的压力中,像被孤零零地丢到了湖中央,不知道如何求救,也无法自弃。

不上班这两年,李四海断断续续地学习了四个多月的代码。他没打算以此为生,这算是他的爱好。今年9月份,他又一次学起了代码,这次他是为了逃避焦虑。

敲下一行行代码令他感觉无比充实,至少他已无暇再去思考失业的困境。他也会刷一点知识点密集的视频,学习点东西,不管是什么,多少都能缓解一点压力。连续失败衍生出更多的无力感,李四海需要做一些”有用“的事情、看一些”有用“的视频,来填充他”无用“的身体。

闲暇之余,李四海也会捣鼓一下自己的老本行。他做了两款APP的交互设计,一个是社交类,一个是医疗类。这次的设计跟以往不同,他不用担心被别人改稿,只需要专注工作本身。完成设计后,他把两款产品的演示视频,发在了社交平台上,其中一款获得了4万多浏览量,很多人留言询问产品何时上线,这让李四海产生了久违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和把坏手机修好、服务好每个人一样,都是“有用”的证明。

闲置的麦克风,还放在李四海的桌子上(作者供图)

李四海也摸索过游戏直播。“也不打算以此为生”,他强调,“是为了在打发时间的同时,有所尝试”。他买来了专业的麦克风,每天佛系直播两小时,从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如此直播四五天,他只收获了两名铁粉,都是初中生。他不再做直播,新买的麦克风也就此搁置了。

李四海也咨询过健身房兼职教练的工作机会,但始终没有什么行动。他担心自己不能成为合格的教练,因为他手腕受过伤,他也担心把爱好变成职业,曾经的热爱被工作透支殆尽……

李四海的两年就这么过去了。有些想法冒出头没多久,熄灭了。有些想法他去尝试了,这些尝试就像圆盘里的一颗弹珠,撞到沿口后就立即折回了。

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从没拼命投入过一件事”,他甚至想过,自己哪怕赔本深耕一个行业,也比浅尝辄止显得有毅力一些,至少还能证明他努力过。他评价自己“骨子里不自信”。他认为所有的尝试都没有任何价值,朋友宽慰他,至少踩过的雷不会再踩了。

11月初,李四海口袋里只剩一万多块钱,他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了。家人托关系给他找了三份工作,一份运营工作,另外两份都是互联网设计师岗位,这是他的老本行。

李四海放弃了老本行,选择了前一个机会,计划从零开始。“做(互联网)设计没前途,迟早要被裁,或者被AI替代”,他说。

他总算有了一定的收入,不用担心断供的风险。李四海的房子买在2017年,40平方米左右,买入价180多万,时至今日,市场价已跌到140万左右,小区里有些邻居已经断供,有一次,李四海无意中还刷到了本小区法拍房的推送。

家人也劝过他卖房。这套房子还是在家人的催促和帮衬下买到手的,当时李四海才毕业四年,尚未有买房的念头,远在老家的父母期盼他早点结婚,东拼西凑帮他凑齐了首付款。

别人只要一提到卖房,李四海就摇头坚决不肯,他仍心有不甘,在深圳待了10年有余,能攥在手里的东西,恐怕也就剩这套房子了。

李四海的房子朝南,虽然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但他在房间待太久后,焦虑容易滋生。李四海走出房间,看到人群熙熙攘攘地涌动着,阳光均匀地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小贩们炒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叫卖着花簇锦攒的鲜花,他甚至有点不想回家。

夜色渐深,主干道上轰隆隆的大货车一辆辆驶过,李四海的房子也随之一阵阵震颤。

(备注:为保护个人隐私,文中人物采用化名)

(图/《小巷人家》)

与小美的情况类似,小张也在北京一家国企背景的设计院工作。这几年,她眼看工资从曾经的每月1万多元缩水到了3000多元。去年年末,公司进行了一轮裁员,外聘人员几乎全部被裁,在编员工也有不少被劝退。

最让小张不能理解的是,公司开始以员工互相评分的方式实行“末位淘汰”制度:“首先,所有的领导不在这个互评名单上;其次,你不可能认识院里的所有人,但每个人都能给所有人评分。如果分太低,领导就有了理由开人,很不讲理。”

小张今年33岁,北京人,单身。和很多同事相比,她不用负担房租和房贷,3000多元的工资再加上每月提取出来的公积金,可以维持基本生活。她说,不少同事是单位的“双职工”家庭,两人的收入加起来都只勉强够还房贷,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选择主动离开。

“现在唯一支撑我还在这里的理由,一个是离家近,上班比较方便,另一个是它还能给我上五险一金。其他我真的找不到任何理由了。”小张语气无奈,“这么说吧,我赚得还没有我们单位门口的保安多。”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设计师曾经是人们眼中“体面的好工作”,从业者往往都是高学历,毕业后大都进入大型国企、央企工作。

小美和小张,都是知名大学的建筑设计专业硕士学历。小张所在的公司有一位清华大学本硕博的高级工程师,他同时拥有“三证”(一级注册建筑师、一级注册规划师、注册咨询证),“就这个(条件),还是在领导非常重视的情况下,每月工资也只是1万元左右”。

(图/《小巷人家》)

不少设计师在网上晒出了自己两三千元的工资,试图寻找安慰,但共情的大多数是同行。不明情况的路人会在评论区留下轻飘飘的话语:“年终奖才是大头”“刚入行吧,再过几年就赚翻了”“我认识的央企员工,到手的钱可不仅仅是这点工资啊”。

这些留言,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建筑设计师们的尴尬处境。即使是提及建筑行业的衰落,人们也往往会先想到房地产、土木工程等相关行业的从业者们。而建筑设计师这一曾经的“体面工作”,其从业人员如今成了有苦说不出的“高学历低薪者”。

“没项目、没回款”

小美是80后。她坦言,自己的确是“赶上过好时候”的那拨人。

2011年,小美毕业于一所“建筑老八校”的其中一所。当时和建筑相关的行业都特别好找工作,她一毕业就迅速拿到两三个大企业的offer。在导师的建议下,她选择了这家头部央企设计院入职。

“当时无论是看工资福利还是行业前景,我都觉得自己的选择特别正确,感觉自己能在这个单位干到退休。”工作的第一年,小美的年收入就超过了20万元。拿到年终奖后,她立刻出国玩了一趟。入职第四年,小美就从项目助理晋升为项目负责人,独立带项目组。2015年左右年收入已经超过了40万元。

(图/《小巷人家》)

当时和,高薪资相对应的是高强度的工作。行业景气时公司项目多,加班就成了常态:“上学的时候就天天熬夜画大作业。工作前几年,基本从没在白天走出过公司,晚上九点回家都算早的。周末就更别提了,一个电话你就得过来加班。”小美回忆。

即便是居家办公的那段时间,要干的活依然很多。而近几年,因为项目数量的急剧减少,小美感觉到自己的加班频率在慢慢降低。从去年起,她已经不用周末加班;到了今年,同事们都能按点上下班了。

几乎每位受访者都说,降薪的直接原因是“没项目可做”。每年上级单位会给小张所在的设计院下达新签指标,但接近年底,公司今年总共才完成了任务量的20%。

“狼多肉少”,小张如此形容。因为曾经房地产业和城市基础建设的蓬勃,高校的建筑类专业扩招,各地的建筑设计院也数量激增,有过一段高速扩张期。而当建筑行业整体进入相对停滞的阶段,建筑设计院自然也过剩了。

小张的公司里,很多设计项目甚至是免费为甲方做的,只为了赚取好感、维护关系:“因为大家都抢。你不干,有的是人去干。”

没钱却要干活,这让小张觉得很讽刺:“挺多人还是会挺猛地加班。我以前也是,觉得多干点就能多学点。现在会想,学什么啊我?”

另一个原因则是,单位收不回项目款。起初单位还可以向上级申请一些补贴资金,如今也很难了。“要钱”如今成了设计院的重点工作,小美公司的各部门领导、教授级的院长都被要求去促成回款。

小张的公司甚至下发了文件:所有员工只要能促成一笔回款,就给0.5%到1.5%的提成奖励,在一个创意大于一切的行业里,最重要的工作成了要账。

转行的代价

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行业的停滞。

今年33岁的茜茜,在重庆一家国企设计院工作了八年。去年起,公司裁员了近40%的人:“以前设计师岗位只需要安心做设计;现在人少了,什么活都要干。最近两三年,公司已经没有再招聘过新人入职了。大家都能感觉到,这个行业就是一艘正在沉没的巨轮。”

小美则觉得,“逃离”几乎已经成了这个行业的第一关键词。小美有不少同事都因为房贷、车贷的压力选择了离职,而她这种焦虑的状态也已经持续了好几年。起初,公司的同事们还会一起聊这些事情,抱怨几句,再互相安慰,但时间久了,大家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解决方案,也就不常提起。

即便是自己曾经赶上过时代的红利期,小美反而更羡慕那些刚毕业、入行没多久的孩子:“他们还年轻,可能说换个行业就能换。像我这种做了十多年的,已经没那么大的勇气转行了。”

有段时间,小美也试着找过其他工作。但37岁、单身女性的身份,让她面试的经历不太愉快。HR几乎都会问她是否打算结婚生子的问题,也有HR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以你的年纪,学习能力、思考能力肯定都不如年轻的孩子。给你一个新岗位,我们会担心你未必能胜任。”

小美很困惑:“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单位里都是二三十岁的人,那些40岁以上的人都去干吗了呢?”

她和单位里仅存的年龄较大的同事聊,对方也很迷茫:“我现在这个薪资,真不如回家带孩子。”她观察到,除了一些已经做到中层以上的领导,很多年纪大的人都在另谋出路。

年轻的同事们,有人成功转行,去游戏公司做场景建模类的岗位,月薪可以达到3万以上;有人去ESG类(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类的岗位,也有人去做了保险经理。更保守的人则是选择了考公、考街道办事处这种传统的方向。

几年前,小美开始做一份新媒体的副业;今年,她更加迫切地希望这份副业可以带来更多收入。她说自己并不后悔学了这个专业、进这一行:“因为我本身很喜欢设计,开头几年也的确赚得多,很潇洒。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更认真去搞副业。其实我还能做很多别的,但现在可能都实现不了了。”

茜茜与小美相似,都是一边观望一边积极发展副业。她认为,行业洗牌是必然的事:“这个行业,人少了可能会变好。人如果一直这么多,不可能好。”

很多受访者都提到,按国外的发展历程,建筑业逐渐冷却是必然的规律。小张认为,如果没有那么多新增建筑的需求,那么建筑改造也是一个发力方向。改造同样非常考验设计功力,但国内还不普遍不太认可其重要性:“其实改造比新建要难很多,但甲方会觉得:不就是重新装修一下吗?其实在改造中很多都需要重构,新的建筑规范出来,标准要求都会提高,所以会更难。”

(图/《小巷人家》)

小张回忆自己当年填报高考志愿,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方向,建筑专业是爸爸建议她报的:“以前建筑是大学里最好的专业,现在都成了调剂的专业。像城市规划、风景园林、土木工程,不少学校甚至都取消了这些专业。”她当时一本只报了这一个专业,二本报的是物流专业:“都怪我高考超常发挥了!我现在就想,当时为什么没去学物流呢?”

而在小张父母的眼中,即使眼看女儿工资缩水至此,他们依然坚信建筑设计师是个好职业,给女儿打气:“毕竟是国企,过几年肯定会好起来的!”

1.辛弃疾:日日闲看燕子飞。旧巢新垒画帘低。玉历今朝推戊己,住衔泥。先自春光留不住,那堪更着子规啼。一阵晚香吹不断,落花溪。

2.【为什么不结婚】不想娶我妈那样的人,不想做我爸那样的人,不想孩子成为我这样的人。

3.@Fenng:现在拉动内需需要解决的一个矛盾是:老年人没苦硬吃,年轻人没福硬享。老年人不消费,年轻人消费不动。

4.@Rocky刘毅林:美国有一份《消费者报告》杂志,与其他媒体不同,他们没有任何的广告收入,也不向汽车企业售卖销售线索和流量,主要的收入依赖消费者的捐赠和杂志订阅,同时也一直保持着严格而长期的测试,所以,在过去很长时间,这份杂志都非常受美国消费者信赖。

5.@不是郑小康:《消费者报告》听起来是个杂志,实际上是一家非盈利性消费者组织。他们有600万会员,50个测试实验室,每年的测试预算超过3000万美元,具体到汽车业务,他们每年投入超过200万美元的预算采购大概50辆各种新车。

6.@小黑夜之睛:网上有人算了一笔账,假设小胖手里有100万,想在某城市买一套300万的房子,贷款200万,按照现在的利率水平房贷大概8500元每个月。这个房子如果租下来,每个月大概4000元,这100万买个百分之3的保本理财,每年3万元收益,每个月2500元,相当于每个月房租1500了。房子还在下跌之中,大家算算应该怎么选?

7.@StarKnight:早上看到一个同事在一个有上千个文件的文件夹里找一个上海相关文件:先按照名称排列,然后顺着abcd的次序往下拉……我说有个更快的办法,他说是什么?搜索吗?我演示了一下点中任意文件然后按字母sha…迅速定位,感觉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8.达克效应指的是能力低的人会高估自己的能力,甚至显著超过平均水平。达克效应很好地解释了一种现象,越无知越自信。这些人往往会自信满满,甚至在自己面对失败的时候,也会认为是外部环境不利或者他人的问题。

9.@ltshijie:美国感恩节最大的主题是回家。从周二开始,全美每天5万个航班。

10.【全球约15%的人患“香菜恐惧症”】至于大家对香菜的厌恶,总结起来就是:闻起来像肥皂,吃起来像臭虫。吃了香菜后觉得有肥皂味的人,通常携带一种名为“OR6A2”的特殊基因。

不过,这只是大盘平均数,在实际的购买中,不同类型的卫生巾价格又是怎样的呢?

记者统计了近一年来(2023 年 11 月至 2024 年 10 月),淘宝天猫平台上的热销卫生巾品牌及平均价格。

其中,日用卫生巾(240mm-250mm)单片平均价格为 0.9 元,夜用卫生巾(400mm-430mm)单片平均价格为 2.2 元,一条安睡裤的平均价格为 3.3 元。

在进口品牌中,苏菲、高洁丝、乐而雅、libresse 一定程度上拉高了卫生巾的平均价格;而国货品牌中,ABC、她研社的价格或多或少超过了平均线。

我们以平均价格来粗略计算女性一年的卫生巾开销:

假设每次月经经期为 6 天,平均每天用 5 片日用卫生巾,1 片夜用卫生巾,其中两天晚上使用安睡裤,那么每次月经至少要花 42.4 元买卫生巾,一年要花 508.8 元。

不过具体的消费情况因人而异。在实际生活中,很多消费者的月经量大,也更倾向于使用更长尺寸的卫生巾。有人表示:“280mm 有时候只能当日用,夜用我现在只有安心裤才放心。”

这意味着,人们可能需要花更多钱来购买卫生巾。

那么,卫生巾越来越贵,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卫生巾,为什么这么贵?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卫生巾的成本并不高。

卫生巾品牌 “自由点” 母公司百亚股份在招股书中透露,2019 年,含原料、人工、制造费用在内,一片卫生巾的平均成本价为 0.1887 元,出厂零售价为 0.42 元。

但在经销商的层层加价下,以及运输、仓储等成本,最终两毛的成本,到消费者手里,价格至少已经溢价 3 倍以上。

2019 年,中泰证券发布了《卫生巾行业深度报告》,曾将卫生巾定义为 “具备刚需属性的高毛利行业”。

这句话并不假。

从毛利率来看,2024 年上半年,百亚股份卫生巾产品毛利率为 57.37%,七度空间母公司恒安国际的卫生巾业务毛利率达到 62.7%,的确可以算是 “暴利” 行业。

此外,税收也是影响卫生巾产品售价的因素之一,也被称为 “月经税”。

目前,我国卫生用品适用税率为 13%,是增值税的最高标准,这也进一步加大了卫生巾的费用。相比之下,粮食、自来水的增值税率为 9%。

算到这里,卫生巾的 “价格账” 已经不便宜了,但如今还越来越贵。

一个重要原因是卫生巾品牌的 “消费升级”。

据中国生活用纸委员会,2017 年我国卫生巾渗透率已经趋于饱和,市场的增长动力已经从销量增长转变为由消费升级驱动的价格提升。

为了争取有限的消费者,卫生巾品牌纷纷在 “犄角旮旯” 下功夫,卷 “卖点”。

一些卫生巾以添加物为卖点。

比如 ABC 凉感卫生巾,添加了薄荷脑、鱼腥草、榴兰花等成分,声称可以清凉抑菌;自由点推出了益生菌卫生巾,宣称能平衡私处菌群,成为品牌大单品。

此外,还有品牌在卫生巾中加入香精,打出广告语 ——“馥郁香氛重重围绕,抚平烦躁情绪,享受贵妇级宠爱”“粉樱花般散发清香,生理期也能无所‘味’惧”。

在材料方面,卫生巾也经历了从普通棉到长绒棉、海岛棉、有机棉以及其他科技材料的升级,并带动了价格的上涨。

其中,护舒宝液体卫生巾凭借自研材料 Flex Foam,和其他产品打出了差异点,价格也显著高于其他产品。

在天猫旗舰店内,240mm 的护舒宝液体卫生巾单片价格为 1.75 元,而同品牌的瞬洁云感棉卫生巾,在相同规格下,单片价格仅为 0.59 元。

卖点有了,还要花钱营销,把知名度打出去。

ABC 母公司景兴健护在招股书中提到,消费者在购买卫生巾、护垫等产品时更加谨慎,因此需要投入较多的导购等市场促销服务进行品牌推广,以及广告宣传和促销推广等。

以自由点母公司百亚股份为例,2024 年上半年,百亚股份销售费用投入 5.41 亿元,其中营销类推广费用投入 3.68 亿元,同比增长 283.1%。

相应表现是在抖音等社交媒体上,可以看到大量自由点的广告投放,涵盖女性生理健康宣传、公益广告定制短剧以及实验室测评等多种形式。

(自由点卫生巾的抖音投放,图片来源:抖音)

此外,邀请明星代言,也成为卫生巾品牌营销的标配动作。

护舒宝与迪丽热巴、苏菲与赵露思、七度空间与赵今麦、高洁丝与田曦薇、ABC 与孟子义、自由点与虞书欣、未可与白鹿、淘淘氧棉与杨紫、全棉时代与郭晶晶、薇尔与宋茜、洁婷与关晓彤、大王 elis 与刘雨昕……

在卫生巾市场的争夺战中,砸钱邀请明星代言,瓜分市场份额,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成功。一些粉丝群体会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女明星,而选择相应的卫生巾品牌。

然而,这些高昂的营销费用最终还是会转嫁到消费者身上,成为卫生巾价格上涨的一个重要因素。

消费者对卫生巾的真实需求,是什么样的?

从价格和卖点来看,卫生巾在不断迭代、升级,但这意味着卫生巾比以前更好用了吗?

答案是:还真不一定。

参考艺恩营销智库的数据统计,在今年 1-9 月,全网关于 “卫生巾” 的讨论中,侧漏、反渗、移位、闷热等问题被频繁提及。

更令人关注的是,使用卫生巾后出现 “腥味”“容易过敏”“红痒” 等症状的内容,引发了大量互动。

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这些问题并非个例,而是广泛存在的痛点。

面对这些实际痛点,卫生巾的 “产品升级” 就显得单薄、无效。

人们也对此感到不满,纷纷表示:“什么时候卫生巾品牌能卷起来,卷卫生,卷质量,而不是卷那些颜值、代言人,打广告之类的无意义的东西。”

那么,消费者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卫生巾?

根据艺恩营销智库的统计,在全网对卫生巾的探讨中,人们最关注的依然是吸收性、安全性、舒适度等基本要素,其次才是品牌力和价格。

换言之,消费者对卫生巾的诉求并没有随着产品升级而 “升级”,也并不复杂。

人们最看重的依然是卫生巾的基本性能,希望卫生巾的产品质量过关,可以放心、舒服地贴身使用。

 

而这次卫生巾 “塌房” 事件,恰恰塌在了人们最关注的质量问题上,因此人们对所谓的 “大品牌” 和营销话术祛魅,开始主动寻找可替代的产品,学习分辨卫生巾的原料、生产标准等等。

11 月 19 日,“医用卫生巾” 冲上微博热搜,不过很快被辟谣,医疗注册中并没有 “医用卫生巾” 的说法,称自己是 “医用卫生巾” 的产品,很可能在蹭流量。

部分消费者冷静下来,提醒大家,“近期有一些三无杂牌想接流量,大家注意一点不要换到一些小作坊的产品,也没有保障”。

写在最后

近几年来,卫生巾议题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前有 “月经贫困” 的女孩无奈选择便宜的散装卫生巾,后有正规品牌的卫生巾被曝出质量不达标、价格还越来越贵。

而在这次讨论中,很多女生提到,如果不是这次大范围的集中讨论,她们不会想到自己月经期间容易瘙痒、甚至会红肿长痘的经历,可能和卫生巾的质量有关。

这里其实隐含着两个问题。一方面,作为女性刚需的贴身卫生用品,人们没有想到卫生巾会存在质量安全问题;另一方面,这也反映出社会对这一话题的讨论不足,人们在月经方面依然存在隐形的羞耻感。

这也意味着,和卫生巾安全、质量、价格有关的话题,不仅是商业话题,更是社会话题。

每一片小小的卫生巾,不仅关乎着消费者的权益,更关乎着占一半人口的女性的健康和尊严。

1.范浚:岑楼上独园,高槛俯平原。野秀风烟合,春深草木繁。晴山明历历,远水去浑浑。兴出青冥外,心随独鹤翻。

2.@寝取的史官:经常看到说——“选择大于努力”。我觉得这句话有点把选择看得太简单了,或者说这句话还不够凸显“选择”这件事本身的难度,作出正确的选择,这件事本身就是努力后的结果.选择是大量情报汇合后用逻辑推演出一个最优答案的过程。没有情报没有推演那不叫选择,那叫拍脑袋,那叫赌。

3.Tombkeeper:识字和阅读是两回事。能阅读真正意义上的文章的人是少数。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最流行的信息流形式是每几十个字就配一张图。即便这种每张图带几十个字的内容,受众比例仍然不大。视频相对于文字来说,有效信息密度低得多,信息传递效率也低,并且难以检索。但视频的优点是可以覆盖几乎所有具有视力的人。

4.而且视频传输信息的过程是连续的。你读书的时候可以一边读一边思考,但看视频的时候很少会这么做。这还不算完,视频的有效信息密度虽然低,但整体信息密度非常高。那些额外的信息就可以用来对受众进行潜移默化,进行暗示,进行操控。所有这些,使得视频特别适合用来作为面向中下阶层的工具——无论是什么目的的工具。

5.今年秋招到底谁找到了工作啊?川普啊。

6.微短剧市场轻松超电影票房。

7.【再也不真香了】王境泽靠真香梗年入百万。

8.【三胎大户】成为三胎及以上生育最高的省,可以说广东是最爱生孩子的地区。河南、山东依然排在第二和第三,比较没想到的是,江苏竟然生三胎的人也不少,而且三胎排名前几的地区和出生人口的排名相差不大。数据来源《中国人口普查年鉴-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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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一项涉及近2000人的最新研究显示:吃饭速度快,或增加脂肪肝风险,每周快速进食≥2次,与脂肪肝风险增加81%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