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海南过冬的日子想念冬天的雪
人们常把去海南过冬的人比喻成飞来飞去的候鸟。去年冬天,我像凑热闹似的成为一只“候鸟”,从东北长春飞往遥远的海南儋州,又在东北春暖花开的季节,从海南飞了回来。
在海南居住的日子,每天看着街道两旁高大的棕榈树,看着居住小区里茂盛的旅人蕉、扇叶葵、橡胶树,感觉这些绿色植物,如同冬日里分泌出的多巴胺,给我带来兴奋与快乐。行走在树木华盖遮掩的甬道,有时不经意间抬起头,会望见一只只蓝灰色的鸟儿,在我叫不出名字的阔叶和小叶树木间潜伏、跳跃。这种鸟儿跟东北的麻雀体型、习性颇为相似,但又与麻雀有些不同,麻雀的羽毛多为褐灰色,喜欢成群结队地叽叽喳喳,吵吵嚷嚷,而蓝灰色的鸟儿大多各自分散活动,无论在树木间穿梭,还是在地上觅食,都悄无声息。
再望向那些火焰树和紫荆花,我第一次见到许多大朵的花盛开在高高树枝上,一片片花瓣不断掉落在地面,又有无数新生的花朵紧跟着粲然绽放,鲜艳而热烈。最为常见的三角梅,每枚花瓣只有两厘米大小,却以密集的花朵轰轰烈烈布满树冠,它们似乎正以这样的方式,宣告在这块领地不容忽视的存在。
实在忍不住好奇,随手捏起一朵三角梅,仔细辨别,三片粉红色的花瓣,如同枝条上延伸出来的叶片,上面筋脉纵横,若不是中间吐出细长的花蕊,定会让人以为那就是变异的粉红色树叶。我上网查询方知,原来三角梅色彩缤纷的花,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花瓣,而是它的萼片,是具有鲜艳颜色的花瓣状萼片。
不太引人注意的仙丹花,以其低调的橘红色花朵,开放得不疾不徐、不温不火,它的花瓣酷似东北春天的紫丁香花,只是颜色不同,生长环境不同。它们随意扎根在路旁的绿化带里,扎根在院子的墙根处或杂树丛中,有牵牛花攀着它们的躯干探出头,开起大朵的喇叭花,依然改变不了人们对它的注目。我惊诧地发现,平时东北某些人家或办公室里的花草树木,在海南的土地上随处可见,野蛮地生长,见怪不怪了。
说来也怪,平时我不怎么关注天气预报,可在海南居住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要看长春的天气情况。看哪天晴朗,哪天刮风下雪了,是小雪、中雪还是大雪,最低气温和最高气温是多少度。我脑子里时常会想着在那样的气温下体感怎样,应该穿什么样的防寒服,是否方便出行。我从小生活在冬天多雪的城市,对那里的环境早已习惯,我越来越感到,在一个城市生活久了,有必要出门走一走,见见外面的世界,于是便有了这次海南之行。
在海南待久了,每天看着一成不变的鲜花和绿树,我又回想起东北长春的漫天飞雪,想起大雪过后走出家门,脚踏积雪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我常想,雪大概是大自然对北方人的特有馈赠,每当一场又一场大雪来临,我们如同迎接盛大的仪式,行走在街上,感受大片雪花飘落在衣帽褶皱间的样子,无比惬意。再抬起衣袖,看向成团的、脆弱的冰凌花瓣,如微雕般晶莹剔透,感觉那是世间最美丽的花朵。
有时,大雪下在夜晚,第二天早晨,阳光朗照,雪光耀眼,空气澄明,在雪的大写意中,积雪覆盖的汽车、密集的树枝以及一切景物,既虚幻,又触手可及。
想到雪,自然会联想到在东北司空见惯的霜花。那些霜花可能生成在城市公交车的车窗上,生成在绿皮火车的车窗上,生成在每家房屋的玻璃窗上。记得小时候,我每天早晨醒来,打开窗帘,看着一夜之间窗口布满的霜花,有的似茂密挺拔的松枝,有的似高山大川,有的似奔跑的动物与细小的花草,有的又抽象得什么都不像,只觉得大自然的画作竟是不可思议地精美绝伦。
我伸出一根手指按霜花,指温将霜雪融化成一个小小的圆洞,再将眼睛贴上去,看向室外的皑皑白雪、光秃秃的树、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麻雀。不顾家里大人阻拦,我穿上棉服跑出屋门,在雪地里玩耍,抱起一只爬犁,放在坡地上,人坐在爬犁里面,顺坡而下,身后荡起一团如雪的烟雾。
直到脸冻红了,手指冻麻木了,我才跑回家。这时,屋里的炉火生起来了,阳光烘烤着玻璃窗,奇妙的霜花消融,变成水,慢慢往下流淌,在窗台上聚积起一汪冰凉的清水。然而,第二天早晨,多姿的霜花又以不同姿态如约而至,涂满玻璃窗,真是妙趣横生。紧接着,又一场大雪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