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积分入学 献血献得头晕眼花
实际上,在这样的流动人口积分管理计分标准里,要想获得更高的积分,更要求父母是高技能、高学历的人才。相较于“大学本科学历+学士学位”的90分,只取得大学本科学历而没获得学位的人,只积60分,比前者减少了30分。而像郭晓棠这样取得大专(高职)学历的人,积50分。
务工父母的年龄同样成为影响分数高低的一环:持证人年龄在56—60周岁,积5分,年龄每减少1岁,积分增加2分。这意味着,43岁将会成为积分的分水岭,44岁减1分,45岁减2分,往后每增长一岁减2分。
郭晓棠计算过自己的分数。如果不做其他努力,按照常规进行下去,直到女儿上学那年,她的积分仍然达不到标准。她得靠专业技术职称、缴纳职工社保或提升学历等方式,填补学历差距带来的分数缺口。
“假设我要在上海待很久,将来我年纪越来越大,年龄分会越来越少。把学位证书考出来,不管将来有什么样的变数,哪怕不工作了,(依靠)社保之类,也是能到120分的。”在当时不急着用积分的郭晓棠看来,提升学历并拿到学位证书,是最适合自己的高性价比积分方案——费用低,一劳永逸。
但这样的方案实施起来谈不上容易。1991年出生的郭晓棠说,那“是被学习支配的恐惧”。
作为“十年不碰书的文科生”,她报考了工商管理类专业,“要考的是英语、数学和政治,数学已经基本上全忘光了”。忐忑不安贯穿了她整个备考和就读阶段。备考阶段,她害怕升学失败。成考专升本后,她又担心无法顺利毕业而错失学位。
每天,下班回家吃过晚饭后,时针就已指向8点。她得打开英语培训班的课程回放,补上白天因上班落下的课程,等到课程结束就已经晚上10点。之后,她还要再背会单词或进行其他内容的学习,“就是没有任何的休闲娱乐,都要到十一二点才能睡觉”。
当事情堆在一起的时候,她恨不得把时间掰成几瓣用。实在来不及跟课时,开车上下班的那一个小时也会被用来听课,“连听音乐的快乐都靠边了”。最终,郭晓棠以录取分数线两倍的分数顺利入学,也顺利取得了学位证书。
回看自己那三年的学习经历,她偶尔会和丈夫开玩笑说,“要是早知道,根本不会生小孩,两个人的话,快乐得起飞”。
隐形成本
有好几次,看着备考资料上密密麻麻的字,郑潇潇都想放弃。“下班回到家吃完饭都9点多了,就想躺着玩手机不想看书。”但一想到,积分不够指向的后果是孩子得回农村,她只能咬牙坚持。
早在几年前,华南某市务工的郑潇潇就在为积分做准备。她也曾为了让孩子更顺利入读公办学校而想过在当地入户。
在当时,具有高级职称可以职称入户,不需要考虑学历。为此,她拿到了中级茶艺师执业资格证书。但后来,政策变化,茶艺师证不再能用来入户,她的茶艺师证就此作罢,没再进一步提升。
郑潇潇还参加过计算机软考。如果能顺利获得一个中级职称,再加6个月社保,也可以入户。她共报考了两次,第二次还花35000元报名了“软考”培训班,但都没能通过。入户无望,郑潇潇决定尝试积分入学。
无论是入户,还是入学,居住证都是她面临的第一道门槛。看似简单的居住证,在一些地区也可能成为外来务工人员的绊脚石。居住证需要获取租房合同办理。一方面,一些群租的人不一定能有租房合同,而另一方面,有的人像郑潇潇这样租住商办公寓,“办的居住证不能用于积分入学”。后来,她是借了朋友的合同去办理的居住证。
对郑潇潇而言,为了让孩子积分入学读上公办学校,得付出不菲的隐形成本。
首先,要想熟知各类加分项,获得更高的分值,就得付出一定成本。不同城市的积分管理细则不同,甚至一些城市内每个区的积分入学申请时间和方式也会有所差异,学位也不一样。
到不同的地方,家长们得适应不同的政策,确认好相应条件和所需材料,这是属于外地人口的“艰难”。因此,不少对于加分细则一头雾水的人会找机构进行指导加分。
同时,积分入学分为幼升小和小升初,幼升小成功通过积分入学的筛选后,小升初还得再次参加积分入学。而每年的录取分数线不一,谁也不知道今年的分数线如何变化,更不知道手上的分数能否过线。因而,家长们只希望分数越高越好。
之前,郑潇潇也听说可以找机构帮忙办理专利证书,能加十来二十分,“但是费钱”。为了省下一笔费用,郑潇潇没有咨询机构。在她看来,按照往年的分数线,现有的196分,她能毫无压力入围家对面的那所学校。
但今年,意料之外的激烈竞争,让她与近在咫尺的学校失之交臂,更跌出了第一志愿填报的三所学校,孩子被分配到了距离家30公里外的学校。
在自我摸索中,她不知道在当地献血可以加分,在上传资料申请时,更是遗漏了一个高级技术证书。
“捶心肝都弥补不了的。”郑潇潇说,忘传的高级技术证书有10分。若补上那10分,她能勉强挤上距离家附近6公里的学校。
回想起那段经历,郑潇潇仍不断叹息,“主要是我们是处于社会比较底层的”。她看到身边的领导,他们并不需要这样“挤破脑袋”,而是直接将孩子送去私立学校,“我们根本上不起”。
在她看来,“积分入学(去的)本来就是人家挑剩的学校”,只可惜她仍没能挤进去。后来,她“托关系”把孩子塞进了家对面的学校。为了让孩子读上公办学校,她前前后后花了近10万。
不止一个人感受到积分入学的激烈。去年,虽然买了房、增加了积分,但蔡骏走“积分入户”还是没能成功,差了20多分。今年申请积分入学时,他就发现,可填报的学校“比去年少了好几间”,包括他最理想的那所学校也没有积分入学名额。“没有好的学校选,只能近原则,选接送方便的小学。”蔡骏说。
先前为入户准备的材料让他拥有了不错的分数。结果公示,孩子被第一志愿填报的学校录取了,是一所距家1.5公里的公办小学,“最终能上到公办也可以了”。
今年,蔡骏继续申请了积分入户,并成功入围。接下来,小孩子上初中的问题算是得到了解决。他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重走积分入学的路。
郭晓棠的女儿也顺利进了距离他们家不到1公里的学校。关于未来,她还没有细致规划,只是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座工作了十余年的城市。对她而言,在上海买房是一种“奢望”,他们没有能力支撑自己在这个地方安居乐业。
现在,郭晓棠一家三口和妹妹合租住在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房子50多平米,一个月房租5000元,他们承担3000元。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老家的房贷,每月近4000元。但女儿在慢慢长大,很快她会需要一间自己的房间,在上海的房租将会成为压在他们身上的另一块巨石。
但他们还不能离开,为了工作,也为了孩子的教育,“就先在上海,等到哪一年被淘汰了,我们就回去”。
郭晓棠看过一些孩子留在老家上学,“就算教育上有办法解决,情感上也不行”。但凡有机会选择,她都不愿让孩子成为留守儿童。
“所以有些事对别人来说没必要,对我们来说很难,我们也还是要去做。”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