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路过星巴克,进去买了一杯咖啡。 咖啡厅里坐满了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座。坐下来后,发现旁边的沙发位上坐了一个老太太,桌上空空如也。她把一条腿搁在纸袋上,正在打毛衣。 我心想,连一杯咖啡都不点,占着位置不说,姿势还这么不雅。 但想归想,也就闷声想想,自己低头喝着咖啡。 坐了会儿,老太太突然对我说:“小阿妹,你帮我看看,这件毛衣咋样?” 我抬头一看,她穿上了那件半成品毛衣,袖子还没织完,毛线针横七竖八地挂在胳膊上,看起来十分滑稽。 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是那种最廉价便宜的毛线,不是羊毛更不是羊绒,针脚也不是很细致。但我还是由衷地说:“阿姨,你织得很好,看起来很合身呢!” “是吗?”她转过身,“你看看领子这里,后面平整吗?” “很平整,挺好的。”我说,“您一定织了很久吧?” 她的眼睛很小,小得连眼球都看不到了,一看就是病眼。 她说:“是啊,织了半年呢。织好了,过年穿!” 她表现出浓重的谈兴,我干脆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阿姨,想喝咖啡吗?我请您喝一杯吧?” 她摆摆手:“不行,我喝不了,我本来就晚上睡不着觉,再喝一杯咖啡,就更不行了。” “您失眠?” “是的,要吃安眠药,失眠十多年了。有时一个人看电视看到半夜,很难过的。” “一个人?老伴儿不在了呀?” “走好几年了,一个人。腿脚也不好,膝盖坏了,软骨都磨掉了,痛得很。我看这里有空调,就来坐一会儿,打打毛衣。” 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一条腿搁起来。 她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着,有一个女儿,替她养孩子,是外孙,三个月送到她这里,养到上学,老太太每天接送孩子,给他做饭,现在已经读初三了,成绩还不错,马上要考高中了。 “女儿买房子,问我要了二十万,有电梯的新房子。我想去看看,不给我看,不想跟我一起住。我帮她把孩子养大了,我也没用了。”她擦了擦眼睛,“我现在还好,住二楼,一个星期去一趟菜场,买好菜。多走不行,膝盖疼啊,晚上用电热毯也还是疼。今天难得出来走走,在这里坐一下,这里暖和。” “阿姨,心里很苦哦。”我说。 “我不敢跟邻居讲,自己女儿这样,讲出来丢脸的,被人看不起啊。” “那就跟我讲讲,我们是陌生人,没关系。” “是哦是哦。我外孙现在读初三,我想着,现在不能打扰他学习,不好让他分心。等再过几年,他读大学了,我也放心了,我就去打官司,我手里有女儿写的欠条,把二十万块钱要回来,我住养老院去。现在我不能说,不能耽误小孩读书。” 我望着她沟壑纵横的脸,想起了那个童话里的母亲,狠心的孩子要母亲的心去献给公主,母亲把心给了他。他捧着心跑啊跑啊,一不小心,他摔倒了,那颗心掉到了地上。那颗心问小孩:“孩子,你摔疼了吗?” 即便那颗心伤痕累累,它还在想着小孩。 作为一个陌生人,在听了她讲完这一切后,什么都做不了,她依旧要面对疼痛的晚年,我也不会再遇到她。我只能静静地听她讲。 临走的时候,我跟她握了握手:“阿姨,对自己好一些,多多保重!” 她笑了,连声说:“好的好的!” 感觉手心里握着的这双手苍老而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