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二是我生日,每逢此时,我便越发想念母亲。俗话说:孩子的生日,母亲的难日。真正领会到这句话的真谛,是在我也做了母亲之后。育儿方知父母恩。且不说十月怀胎之苦,单从一个小生命的呱呱坠地,直到长大成人,过程中的艰辛,可谓是一言难尽,此时,做父母的最有发言权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感觉自己还没长大似的,弹指一挥间,我已是半百之人,而母亲也已步入古稀之年。前几天跟母亲电话聊天时,她老人家的那番感慨言犹在耳:我老了吗?上公交车的时候,一些年轻人竟然主动搀扶我上车,可我才七十出头呀!母亲语气中的那份无奈、无助、不甘和悲哀让身在另一座城市的我鼻尖酸酸的,当时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任由那泪水汩汩流淌。

母亲确实是正在老去,眼瞅着她老人家身上壮年的余晖不在,而渐呈落日晚景。记得以前我们去潍坊看望她,临走的时候,母亲总是把我们送到小区门口的马路上,这几次去,母亲却是连楼都没下。想想才多久的事啊,那背着医药箱满村跑的母亲、睡梦中被病人家属连夜叫走的母亲、我儿子上幼儿园时来回接送的母亲,明明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一切却清晰如昨。那时的母亲一头青丝,身材尚好;那时的母亲风风火火,健步如飞。较之同龄人,母亲一直是颇显年轻的,我总以为老去离母亲是很遥远的事情,谁料却来得如此突然。说起来,母亲的急剧衰老跟大舅的去世不无关系。暮春时节,小母亲两岁的大舅猝然离世,她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整天以泪洗面,仅仅半月有余,本就血压偏高的母亲便突发心梗,幸亏抢救及时,我们才侥幸“拾”了个娘。然而,术后效果并不理想,从此母亲便全身无力,步履蹒跚。饶是这样,母亲仍时刻牵挂着我们,尤其是我。

说来惭愧,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个让父母省心的孩子,直到现在,还是父母在为我操心。我一直偏爱人造棉衣服,那种柔柔的、绵绵的质感熨帖着我的肌肤,像极了母亲的触抚。我迷恋这种感觉,一直都贴身穿着,无论夏天还是冬天。知女莫若母。每年母亲都要用那台伴随了她四十多年的脚踏式缝纫机为我做人造棉衣服,从买布料、裁剪、到缝纫加工,老人家事事亲力亲为。令人称奇的是,衣服的花色、样式往往都是最新潮的,也都是我所喜欢的。就在前段时间,母亲回诸城的时候,给我带了鼓鼓的一个大包袱,那是将近二十件人造棉衣服。且不说有长袖、短袖、长裤、短裤之分,单那领子的款式就让人眼前一亮,什么圆领、鸡心领、v型领、一字领、方领、立领等不一而足,将母亲在服装方面的毕生所学展示得淋漓尽致。其中有几件特别宽松,明显不是我这身材穿的,难道是母亲老眼昏花,看错了尺寸吗?可这是仅凭目测就能发现的错误呀!正在我困惑的当口,母亲告诉我:“这一段时间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趁现在身体允许多做点,以后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那几件宽松式的是为你以后发福准备的”。这些衣服,足够我穿十年。

母亲,我渴求一滴水,您愿意倾其一片海;我需要一片树叶,您愿意给我整座森林。只有母亲,才会替孩子考虑得这么周到,也只有母亲,才会不顾自身劳累,为孩子做这么长远的打算。在一个母亲眼里,孩子身上从来就无小事,而在孩子的眼里,父母又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呢?扪心自问,除了内心充溢着满满的愧疚和自责,我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啊,若非到了一定年龄,有些事情是很难体会到父母的良苦用心的。记得高中时曾学过这样一篇课文:燕后出嫁时,其母赵太后握其踵,哀哀哭泣,想念她却又不希望她回来。这句话看似矛盾。原来战国时期诸侯嫁女,只有被废或亡国之后,才能回母国。赵太后当然不希望这种厄运降临到女儿身上,故而纠结不已。那时,这篇文章对我虽有所触动却仅限于皮毛,直到今天才深有感触:为儿女做长远打算,乃天下母爱之大同也。

记得以前我过生日,母亲总会为我准备手擀面和煮鸡蛋,那里面凝聚着母亲浓浓的祝福和殷殷的期盼。现在我过生日,会为自己做一碗手擀面和鸡蛋卤,陪伴我的是来自另一座城市的母亲的祝福或是我打给母亲的问侯电话。正是这碗承载着思念和感恩味道的生日面,伴我度过了母亲不在身边的那一个个生日。

感觉去年的那碗生日面余温尚存,今年的生日又翩然而至。这一刻突然好想念母亲,那种叫一声娘有人应的感觉真幸福。一亩地有个场好,一百岁有个娘好。我衷心祝愿母亲身体健康,衷心祈愿叫一声娘有人应的这种朴素的愿望,永远不要变成我此生永不可得的奢望。当思念之潮汹涌而至时,将其倾注于笔端,草成小文,聊表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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