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

有个问题我是好多年都没太想明白的。

金庸武侠有个现象,叫 “好老师困境”,绝顶高手都不会带徒弟,教出来弟子都特别平庸。

王重阳武功天下第一,全真派却 “一代不如一代”,从实验班变成普通班,再变成赞助班,最后徒弟都活像是交钱进来的。

郭靖黄蓉,这么强的组合,却教出来大武小武郭芙这个惊世三人组,被霍都王子称为 “黄帮主好精妙的棒法,好脓包的徒弟”。郭芙更是资本之外的能力等于零。

还有丘处机,好歹是全真七子武功第一,却教出来个杨康,除了生孩子的命中率,别的无一可取。

对于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太明白,直到最近两年才慢慢悟出了点门道。其中第一就是,越是天才,往往越不懂得普通人的痛苦。二

绝世高手,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天才。他们很难理解普通人的难处。

最近一个热搜说,韦神的课经常到最后只有三四个人听,别的都劝退了。还看了一个报道,说马龙当不了教练,他有厌蠢症。

最搞笑的是篮球明星孙悦的采访,说王治郅当不了主教练,他觉得很简单的技术,别人要学一辈子。有一次王治郅带队去南昌打客场比赛,叫了一次暂停,跟那帮小队员说:这球不难,一晃一转一拽就进去了。

如果我是那队员,我当场就得疯。他不知道这几下子别人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

回想黄蓉,其实她当老师已经很有耐心了,但她大概永远理解不了郭芙、大小武会卡在什么地方,哪怕想指导都指导不来。好比鱼教不会人怎么在水里呼吸,天生就会的事怎么教?

教育,是最需要真正的共情的,很多天才恰恰无法做到这种共情。三

发现没,特别优秀的人往往还有个特点,爱直接给结果,却不给出思考过程。

黄蓉教瑛姑做数学题,直接喊了一个答案 “五”,瑛姑血压直接飙升,苦算了好一会,才算出是 “五”。第二题黄蓉又直接喊了一个 “三百二十四”,刘瑛姑苦思冥想,“布算良久,约一盏茶时分,方始算出,果然是三百二十四”。

这对瑛姑的算术一点帮助都没有,反而导致她气怒交集,直接破防,后来干脆放弃数学。

很多时候,结果是最没意义的,真正有价值的是思考的过程。这才是能举一反三的东西。好比学写论文,资料本身并不重要,学会怎么找资料才最重要。

但顶级天才偏偏不耐烦、也不善于给出思考过程。他们的本事更多体现在摧毁信心上,而不是建立信心上。

而且他们还不耐烦倾听。但凡成功者,都是喜欢输出多于喜欢倾听的,成天爱叨逼叨,却厌烦听别人。在他们看来,旁人的感悟一无可取,乏味无聊,无足轻重。

但问题是,好老师多半得是注意倾听的,这就强天才之所难了。你觉得黄蓉会有耐心听刘瑛姑讲学习心得吗。四

还有一点,超级成功者往往是超级经验主义者。他们迷恋自己的成功经验,不承认每个人的差别,不肯因材施教。

孔子成为一个伟大教育家,是因为因材施教。《论语》里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子路问孔子:“听到一件正确的事就马上去做吗?” 孔子说:必须征求父亲和兄长的意见。冉有也问:“听到一件正确的事就马上去做吗?” 孔子说:“对,马上就去做。”

同一个问题,答案却不同,因为子路为人热血躁动,孔子就让他稳慎;冉有做事比较迟疑,孔子就让他学会果断有主见。

可惜金庸笔下绝大多数超级成功者都不是孔子。他们一路走来,取得了巨大成功,就想当然觉得只有自己走的路最正确,是人间正道,别的都是歪门邪道。

比如郭靖,他是靠着勤学苦练玩命卷出来的,所以教徒弟一味强调勤学苦练,少想多做。柯镇恶怎么教自己的,自己就怎么教徒弟。

可是这一套拿来教杨过,恰恰会不适合。如果郭靖手把手教杨过,多半就教废了。要么郭靖被气死,要么杨过被打死。

杨过一定要小龙女教,他必须要情绪价值,要感情上充分尊重,情绪上充分理解,思想上充分放飞,审美上充分满足的老师才行。

杨过长大后,有一段时间特听黄蓉的话,因为突然发现黄蓉很美,并且给自己情绪价值。郭靖就不可能理解:啥叫情绪价值?我大师父从来就不给我情绪价值!

这就是金庸笔下的 “死亡四局限”:一、重结果,轻过程;二、重输出,不倾听;三,重经验,轻个性。老师越优秀,学生越拉垮。

1.成彦雄:鹅黄剪出小花钿,缀上芳枝色转鲜。饮散无人收拾得,月明阶下伴秋千。

2.@硅谷王川:“恐惧就是尿湿了裤子。勇气就是虽然尿了裤子,但还是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3.@渔老板钓鱼:开餐厅大概率亏钱,承包食堂几乎没有亏钱的,承包食堂不受大环境影响,不受疫情影响,不受经济影响,不受天气影响……好吃不好吃都能卖出去,只要保证不出事,开餐厅门槛低,但承包食堂门槛很高。

4.抓马扣叔:学者名字太难打了提出了文化失温(Cultural Hypothermia),即在快速变化的社会环境中,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念逐渐被边缘化或忽视,导致社会文化活力和创新能力的下降。这种现象类似于医学上的失温,即体温过低,导致身体机能减弱。

5.Dirgonite:出于安全考虑,网站对密码的要求越来越复杂,尽管大多数账户被黑客攻击都是由于网站自身的安全漏洞造成的。

6.@薛定谔的铅笔盒:我孩子普通公立小学学生,6年级社会课学三权分立,还集体去国会参观。把日本三权中的国会,内阁,裁判所之间的相互制衡关系讲得头头是道。

7.@封笼君:原图这是新年诅咒吧!谁tm想要前程疼疼生活嚯嚯。

8.【2024年度理财现象】年轻人开始重修“数理花”了:“数”是数存款,“理”是会理财,“花”是懂花钱。

9.不少人有听音乐入睡的习惯,认为这样有助于睡眠。但这种方法对一些人却并不管用,甚至会干扰睡眠。有心理学研究发现,有一类人半夜醒来时,脑海中反而会萦绕着睡前听的歌。

10.【高质量碳水】又叫“优质碳水”“好碳水”,结构相对复杂,食用后在胃肠停留时间长,饱腹感强,升糖指数低,并能提供更多的维生素、矿物质以及植物化学物等有益健康的物质。比如全谷物、薯类、豆类、高淀粉蔬菜等。相对的,低质量碳水被食用后消化快、吸收率高,导致血糖快速升高,常见的有甜食、甜饮料等。

太用力的人跑不远

努力不应该是某种需要被时常觉知的东西,意志力是短期内会用完的精神能量。真正坚持到最后的人靠的不是激情,而是恰到好处的喜欢和投入。当坚持不再成为需要被言说的事实或是需要被排练的步骤时,它就成为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什么挂在生活之上的负担。

最长久的陪伴不费心力。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人,真的想在 ta 身边一辈子,就不会说自己有多么爱,而是觉得「每天能在一起,就很好」。太用力的爱不仅让自己累,也让身边的人累。朴素的道理,更经得起推敲。

因为用力会不自觉地提高你的预期。不要像个孩子一样向这个世界索取回报,自我的用力感觉、委屈,不能成为你的筹码。太用力的人更容易产生期望落差。「努力没有回报」本身,就是非常让人绝望的事情。轻装上阵的人,回旋的余地更大。人越用力,就会越想要得到及时的良好刺激。越用力的人对于正刺激的需求就越高,越不能忍受暂时的负反馈。真正的坚持归于平静,靠的是温和的发力,而不是时时刻刻的刺激。太用力的人增加了执行的功耗。纠结、选择恐惧,是太用力的副产品。只管去做,就是在意识与行动之间尽可能地减少冲突带来的心力损耗。执行阶段最大的敌人,是纠结,是埋怨,是后悔,是内心的冲突 —— 太用力,就是心理额外动作太多。

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用力过猛,以保持自己对困难的钝感和不顺的接受程度。短期的过度用力极容易造成身体和心理上的挫伤。哪怕你在做的事情非常重要,也要保证基本的休息和放松,不要纵容自己消耗健康来填补对努力的需求。

「一直努力就很好」。

客厅的儿童书架,欣欣常在这玩

从2017年大女儿出生开始,张莉就租住在这里。张莉今年41岁,穿着深蓝色的薄毛衣和牛仔裤,留着齐肩短发。她身形纤细,面容憔悴,深陷的眼窝下是厚重的眼袋。她面前,一沓沓A4纸散乱地堆在桌上,旁边的窗台上一盏蜡烛静静地燃烧。那是她为去世的小女儿欣欣点的。就在一个多月前的10月21日,3岁的欣欣从22层卧室窗户坠亡。一回忆起那天,张莉就掉泪。她细数着那天发生的一件件事情,这些天里它们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徘徊。

10月21日早上七点,7岁的大女儿起床,姥姥孙萍给她穿衣,姥爷张宏景做饭。张莉是海淀一所知名学校的音乐老师,周一没课,可以晚些去学校,便陪着小女儿在床上躺着。她惦记欣欣的身高,三岁半的她身高约95厘米,其他同学已经冲百,“差好几厘米”。她想约个医院专家,追上其他孩子的身高。七点半左右,她给欣欣穿衣服,期间还接了一个视频,是在深圳工作的丈夫打来的。随后她给欣欣洗漱、喂饭,还讲了两本绘本。

欣欣的英文绘本,很多都没来得及看

忙碌一直持续到十点左右。那时,孙萍已经送大孙女上学回来。张莉要去学校备课,出门时,张莉看到母亲有些疲惫,便给欣欣一本绘本,让她自己用点读笔点。欣欣将张莉送到门口,眼神里满是留恋。张莉安慰她:“妈妈上班才能给你买各种吃的呀、用的呀、穿的呀。”欣欣的眼神“可怜巴巴的”,但还是点了点头。张莉在她的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下,关上了门。没想到,这是最后一面。12点15分,张莉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她从未听过父亲那样一种语气,“莉莉,天都塌喽,你快回来吧。欣欣掉下去了。”

送医后,欣欣没抢救回来。两位老人十分自责,再没笑容。两人今年都是69岁,头发灰白,但因常年锻炼,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些。他们来自四川眉山底下的县城,都是乡镇老师,只有张莉一个女儿。2009年之后,孙萍和张宏景先后提前退休,来到北京与女儿一起生活。两个外孙女都是他们一手带大的。

看着父母孤独的背影,张莉不知如何安慰。只有“维权”能让他们暂时打起精神。欣欣是从卧室的窗户掉下去的。张莉告诉记者,房间的窗户还是初建时的推拉窗,窗户一直锁不上,纱窗也坏了,但好在窗户外面还有房东之前装的防护栏,向外延伸,能置物,也能起到安全保护的作用。但在欣欣坠亡前2周,张莉所在的高2号楼进行老旧小区改造,施工方将他们家三扇窗户外的护栏全部拆除。他们认为,这是造成欣欣坠亡的因素之一。

出事后卧房的窗户被粘上胶带和铁块卡住

姥爷张宏景告诉记者,欣欣出事是在中午11点40分至50分之间。那天张莉走后,张宏景搬把凳子,端起一大盆衣服在客厅洗。孙萍前一晚失眠,有些疲劳,在一旁坐着,欣欣一会儿坐在沙发上看书,一会儿在书架前玩玩具,跑来跑去。11点多,张宏景去淘米做饭,洗菜切菜。等他扭头回到客厅,妻子孙萍刚从厕所出来,他们发现欣欣不见了。老人的卧房里,窗户大开,靠窗的床下放着欣欣脱下的鞋。“完喽!”带着不详的预感,张宏景冲下楼。楼底的绿化带里,欣欣蜷缩在地上,半人高的冬青被砸出一个窝,嫩枝条折断。

从小镇到北京

家里到处都是欣欣的痕迹。客厅白墙上,一张汉语拼音表和一张中国地图上,一道弧形粉色丝带围着“3”字形的气球。4月19日,家人刚给她庆祝完3岁生日。一旁角落的大白塑料袋里,全是给欣欣买的英文绘本,得有几十本,很多都还没来得及读。张莉说,欣欣今年九月上幼儿园,国庆节末尾感染支原体肺炎,输了两种药水都不管用,最后换成多西环素,才逐渐好转,原本计划过两天就去上学。欣欣坠落的卧室和客厅的三扇窗户,出事后被透明胶带死死封紧,痛苦和自责被圈禁在这个家里,待一会就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欣欣三岁生日

张莉从2017年就租住在这套房子里。这是张莉毕业以来换的第四个出租屋。2008年从首都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张莉入职一所大学当音乐老师,后来到了现在成为海淀“七强”之一的中学。两个工作地点离农科院小区都不算远。搬进农科院是为了大女儿,那时她才几个月大。张莉说,他们原来租住的房子,楼底没有任何休闲空间,农科院设施齐全,有“东花园”“西花园”,还有一个“种子库”。东花园有凉亭、滑梯和球场;西花园树木高大,有假山、健身器材,很适合孩子跑动。搬进来前,孙萍就常带大孙女来玩。孙萍的手机里存了很多欣欣在小区玩耍的视频,三岁的她玩滑板、轮滑,跳绳一口气能跳30多个。

小区的学区是农科院附小,这是附近最好的一所小学,张莉的大女儿就在这里念书。一位小区居民告诉记者,不少租客都像张莉一样,为了孩子上学搬到这里。但毕竟是老小区——高2号楼里,粉刷一新的墙壁也掩盖不了设施的衰老,楼道灯光昏黄,不少灯都是坏的,开关摁不动;许多居民家还是带窗的铁门,站在门外能听到里面放电视的声音;电梯常常损坏,两三天才能修好。张莉一家搬进来时,家里的玻璃窗和纱窗就都锁不上。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家具,几把椅子靠背已经破烂,用透明胶带粘着,冰箱也粘着胶带。大女儿的书装成四个白色塑料箱,整齐地码放在地上。唯一买的两件新家具是大女儿的白色书桌和一人高的学习灯。

在一家人传统朴素的认知里,房子是租来的,能凑合就行,“钱要花在刀刃上”。“我们是想着攒钱买一个大小和位置合适的房子,再好好装修。”扎根北京一直是张莉的梦想。张莉从小就对音乐感兴趣,大学考取了西南师范大学音乐系。本科期间,张莉维持着高中的刻苦,毕业前,她拿了国家一等奖学金、优秀班干部和重庆市三好学生,并获得了本校保研资格。但她没太犹豫就放弃了——优秀的师兄师姐都考去北京,她也想去北京。2008年研究生毕业,正值经济危机,工作很不好找,多数同学都选择回家进高校。“那会可能有个执念,就想留京。”张莉说,自己非常在意别人的目光,别人觉得留在北京厉害,她就要留在北京,“应聘岗位的唯一要求就是给户口。”

鞋架也是用胶带粘的

父母也支持张莉的决定。张莉的父母都是乡镇学校老师,两人均为农村出身,女儿出生后,给予她最好的生活是他们共同的目标。两人收入并不算多,但有生意头脑,工作之余兼做一些小生意。张宏景毛笔字写得好,上世纪九十年代,村镇屋前流行挂牌匾,他们嗅到商机,买来木头牌匾,张宏景用金粉写上毛笔字,刷上油漆晾干,拿去镇上卖给批发商。搬进县城后,他们改办辅导班、跑职校招生和卖保险。一到暑假,就能看到张宏景骑着摩托车,带着孙萍在各个村子间穿梭。最高时一个暑假,他们跑招生挣了2万。张莉一二年级时,父母就给她买了电子琴。初三,父母又花一万多给她买了钢琴,“那时几乎没有老师家庭买得起”。

2009年,因操心女儿的婚姻大事,孙萍提前一年退休来到北京。2013年,张宏景也来了,他卖掉老家县城的房子,在昌平区沙河镇以50万首付买下一套房。他们希望这能作为女儿日后换房的根基。房子买在低点,房价蹭蹭上涨。2016年张莉成家后,一家人开启了买房换房的投资计划。2015年,北京房价迎来一波上涨潮。2016年底,孙萍卖掉沙河的房子,在通州北京市政府附近,首付30%买下一套90余平米的房子。2017年初,小两口凑钱又买了一套。同年,他们听闻海南将要建立自贸区有升值空间,又在海南买入一套50平米的房子。

这些房产都不在城市的中心位置,总价值并不算高。孙萍说,他们原先有个“五年计划”,即用5年时间等待房子升值,然后全部卖掉,换成他们心仪的房子。在他们一步步的计划里,那所房子已经有了雏形:最好是在农科院小区。一家人早已习惯这里的生活,张苹每天都会去小区里跑步,她也与不少租户交了朋友。小区房价10多万一平,面积80平米左右,总共房款接近1000万。一切还没来得及,悲剧就发生了。

压力下的家庭

在张莉家采访的几天里,最大的感受是忙碌。张莉大女儿今年7岁,每天放学到家,张莉要陪她练钢琴,还要辅导英语、数学作业。她的卧室门口,张贴着一张时间表,记录着她每天放学时间,以及各时间段的学习任务,精确到分。欣欣还在时,姥姥孙萍会坐在沙发上教欣欣识字,给她讲绘本,“老大3岁就认识了1000多个字”。等到大女儿写语文作业,曾经是语文老师的孙萍则进屋替换张莉。张莉说,2020年丈夫李辉到深圳工作后,照顾两个孩子的事情就落在了她和父母的身上,父亲负责做饭、洗衣方面的家务,母亲照顾孩子,张莉自己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三个人甚至很少有机会坐下来聊聊天。

这样忙碌的生活,从张莉毕业后就没有停止过。工作后,上课之余她会去其他学校当外聘老师,跑琴行教课,还参加合唱团的项目,一个人打三四份工。直到孩子出生,工作又变忙,她才没去打工——四五年前,学校扩招,她的课程从8节翻到16节,平常还要带合唱团,有时下班到家已经八点左右。最近这两年,她又处于评职称的关键期。入职十年,张莉一直停留在一级教师职称(中级职称),这几年正在为高级教师职称准备。女儿出事后,张莉一直后悔,如果自己没去备课,“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来北京与张莉一起生活的父母也一直没有停歇过。来北京第一年,两位老人就奔走于各个辅导机构,孙萍教语文,张宏景教书法。张宏景记得,最早名气没打开时,他最远去过石景山教课,去一趟近2个小时,先坐4号线,再转9号线,下车后坐公交,还要再走一段路。在国家图书馆带班时,他埋下头手把手教学生,多年的颈椎病复发,“不是手麻颈痛,是天晕地转”。

事发的高2号楼

这些努力背后,既有一家人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期待,也有现实的生存问题。2020年,女婿李辉到深圳发展。李辉家在江西农村,200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在体制内做研究员,这份工作他很喜欢,但相对清贫。直到2012年,他才拿到单位限价商品房的资格,在偏僻的东六环有了一套60平的小房子。而他的同学,有的已经年薪百万。去深圳是他作出改变的尝试。2022年,通往深圳和中山的深中大桥正在建设,全家凑钱又在附近买了一套房,他把公积金取出来,贷了款,才付了首付。自此张莉和李辉两人背负着4个房贷,每月3万多元。除此之外,家里的大花销还有大女儿每月七八千元的辅导班费用、一万元的房租。

“外地人来北京,就是来打拼的。”奋斗了一辈子的孙萍说。直到去年房价下跌,被打断生活计划和目标的他们才开始有些气馁。李辉估算,通州的两套房跌幅超过30%。去年秋天,他们挂牌出售,一直到今年秋天才卖出去。售价比原价低几万,几年的利息也打了水漂。出事前一晚,孙萍还劝女儿,“房价跌了就跌了,大家都跌”。

与此同时,李辉单位降薪,每月到手工资大幅下降。孙萍说,女婿今年年初还贷款已经很吃力,不得不找他们借钱周转。张莉也取消了大女儿的数学补习班。让她遗憾和自责的是,辅导大女儿占据了她太多的时间,她还没好好陪伴欣欣,“很多孩子3岁就开始学英语,欣欣都没报班”。作为老二,欣欣很少有新衣服,都是捡姐姐的,鞋子也是几十块钱的二手鞋。“孩子脚长太快,品牌的新鞋要三百多,穿几天就穿不下,能省点是一点。”孙萍说。

忙碌、焦虑中的一家人并没有太注意小区改造的事情。仔细回忆起来,孙萍记得,9月中旬,有两位工作人员曾两次上门,询问是否拆除防盗窗。张莉联系房东,房东担心护栏年久损坏,同意拆除,“她说以后再安新的”。张莉并不情愿,但作为租客,她也没多说什么。那些天,正值欣欣感染支原体肺炎,两位老人每天带她去儿童医院输液,没太注意是哪天拆的。她只记得那几天回家后,屋子、楼道里全是灰尘,味道也有些呛人。10月14日,张莉忽然看到窗外空荡荡的,有些担心,她在居民群里询问施工单位工作人员,“请问,旧的护栏拆掉后,可以安装新的了吗?”没有人回复她。

责任

事情发生后,李辉请假回家待了一个月。他每天抱着电脑,从早到晚查阅文件、法律条文、群聊信息,他们觉得除了自家看护的问题外,施工方也应当承担责任。他桌上堆着七八个文件夹,每个文件夹里十来份文件。仅《关于我女儿施工现场高坠非正常死亡案件的法律责任分析》一份文件,就有17页。文件详细阐述了他们认为施工方存在的过失:施工方未告知住户防护栏的具体拆除时间,并进行风险提示;拆除后,施工方并未进行风险防护;10月14日,拆除后,面对家属询问是否可以重装护栏,他们并未回复,贻误了安装时间,对这起事故的发生负有责任。

农科院小区

北京国舜律师事务所林小建律师是张莉和李辉的朋友,曾陪同他们前去报案,并提供法律咨询。林小建告诉记者,派出所以排除他杀、谋杀为由拒绝受理,但并未考虑‌重大事故责任和安全生产事故‌。北京泽亨律师事务所江丞华律师告诉记者,此案中施工方应当承担一定的侵权责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规定,行为人因过错侵害他人民事权益造成损害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2021年出台的《北京市老旧小区综合整治标准与技术导则》 明确规定,“施工单位在工程施工中,应区分作业区、危险区和工程相邻影响区,应设置安全警示和引导标志,并做好安全防护措施。”

江丞华指出,高层护栏的拆除可能导致高坠,这是并未超出一般正常人可理解范围的可预见的风险。施工方虽然征得了业主的同意,且提前在小区业主群中进行了告知,但仍未尽到足以消除施工带来的安全隐患的安全保障义务,存在过错。家长未能尽到合理的安全看护义务,亦需要承担相应的监护责任,但这不影响施工单位需要承担的责任。

“居民楼的防盗窗、护栏拆除一直属于模糊地带。”李春青说,防盗窗、护栏是以前城市发展的产物,低层用来防盗,高层则有防坠目的,数量庞大。北京市的一则数据显示,今年2月至6月,全市累计整改影响人员逃生和灭火救援的防盗网、铁栅栏、广告牌等障碍物的问题4.37万处。中国消防提到,截至今年5月,全国共排查拆改违法违规设置的防盗网、防盗窗、广告牌约880万处。《消防法》规定,学校、医院等人员密集场所的门窗不得设置影响逃生和灭火救援的障碍物,但居民小区护栏的整改尚存法律空白。

出事后卧房的窗户用透明胶布粘住

拆除护栏后,面对可能出现的风险,不同小区有不同的应对措施。北京海淀区茂林居小区曾为全体居民购买家庭财产意外险,通州区云景里小区则免费为居民更换金刚网纱窗,兼顾防盗和孩子误开坠窗。李春青说,若项目资金不足,项目部也可以通过提示方式,提醒居民注意风险。李春青说,因为居民未同意,她当时负责的小南庄小区没有拆除护栏。

如今,路过小区花园,一看到带着孩子的邻居,孙萍会立马扭头离开,“我不好意思见他们,我没有带好孩子。”欣欣去世前,为了增强孩子免疫力,只要没去幼儿园,两位老人每天都会带欣欣出门三次,一次2小时,出去晒太阳和运动。他们照料十分细致,每次出门,萝卜水、山楂水,至少熬两种水带上,再带上勺挖苹果泥喂。

只有谈起出事前的欣欣时,一家人的眼睛才会重新亮起来。欣欣有一张圆嘟嘟的脸,夏天时扎着四个朝天小辫,性格开朗,喜欢开玩笑,每次见到快递员都会喊“臭叔叔”,对方回“臭宝宝”。每次算全家人数,她总会把小时工阿姨算上。她运动天赋很好,十几斤重的轮滑鞋自己穿上,让姥爷扣上卡扣,自己学会。如今,关于欣欣的思念,都寄托在窗台一直燃着的蜡烛上,蜡烛旁边放着一碟玩具和水果。那里面是欣欣喜欢的手串、积木。

(应受访者要求,除林小建、李春青、江丞华外,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记者|陈银霞

实习记者|施雨

编辑|王珊

我是生在台北的宁波人,家里小时候吃的,便是古典的宁波菜。在成长过程中,我也会尝到外间的各省菜,深觉中国菜确实很丰备,也很村土人性(就像韭菜包在包子里,很村土,又很美观,别国的村土亦不会制成此款),就像中国的竹篱茅舍,或许村土,却很人本(即:人能怎样,就做怎样),也或许还颇美宜,是相同道理。我也会爱大江南北菜,只是我家制菜不会那么烧。像珍珠丸子(湖北菜)、粉蒸肉(江西菜),我家桌上从没见过。像小炒肉、干煸四季豆、酱爆鸡丁、豆干肉丝、道口烧鸡,我在外吃了也皆喜爱,但我家从不曾见。再像同学家把剩菜中的豆干丁、豆角切段、粉丝、韭菜、鸭血包进包子里,成为“家常包子”,真是好吃,但我家从没包过包子。可见这就是“各地之人”一迳只因循制“各地之菜”。记忆中在我做小孩时,家里吃的爸妈烧的宁波菜:

◆ 呛蟹(生的海蟹、黄酒、盐、糖去腌)——其实更常做的是蟹熓(把蟹斩得细碎,腌在黄酒、盐、糖的玻璃罐子里)。◆ 烤麸——这菜深受邻居一位苏州太太盛赞。她每每在过年时说:“过几天我去给你妈妈拜年,也吃吃你们家的剩菜!”但烤麸,我作为小孩子,从来不觉得有啥好吃。◆ 春卷——烂糊肉丝馅。请参看拙著《杂写》中的《穷家之菜》一篇。◆ 苔条拖黄鱼——如今没黄鱼,或许换成马头鱼,或黑鯸。这种把生的鱼肉剔剥下来,一小块一小块的,拖上薄薄的面衣(面糊上已沾上碎碎的海苔丝),入油锅炸,炸好后,蘸醋或不蘸,皆好吃。◆ 鮝㸆肉(海鳗剖开,竹架撑开,晾高风干,是为鳗鮝)——许多别省份人一提到宁波菜,常都提“鮝㸆肉”。也就是鳗鱼干和红烧肉一起烧。肉的腴,进了鳗鮝;鳗鮝的鲜气,也渡到肉上。我不怎么懂得欣赏这道菜。家母离世后,我也没在外面吃过这道菜矣。哇,这说来,竟也五十年矣。◆ 墨鱼红烧肉或红烧乌贼——这也是“很宁波”的一道菜。其实把早就炖好的红烧肉,投入极新鲜极细嫩的墨鱼或锁管,很快地烧一烧,味最佳!然老宁波烧法,竟将它烧得太久,惜哉!或这是穷年代的吃饭法。

红烧肉,我家都不会“独烧”。放墨鱼或放鳗鮝,固是常客;更常放的,是“面结”(豆腐边片扎起来的)、油豆腐、素鸡、冬笋与卤蛋。一来似乎是多一些变化的食料(且便于次日的便当),二来,其实是分散了“猪肉独占”的尊贵这种节俭哲学。就像炒鳝糊要掺夜开花是同样道理。

“做人家”(节省)在宁波人的菜里(甚至在全中国的菜里),皆会呈现也!

◆ 烂糊肉丝——(也请参《说勾纤》一文)肉丝炒菜,我家不那么多。至少豆干炒肉丝,我家没见过。但咸菜肉丝汤面,便是我家肉丝最常之去处。◆ 㸆菜——这是我做宁波子弟最感骄傲、最喜欢的一道菜。它是如此粗犷、如此的用油用酱油用糖去对付块头结棍的芥菜各部位的烧菜法。每年过年我们皆做一大锅,可从除夕吃到初五。◆ 油爆虾——带壳的河虾很快进锅去炒,搁酱油、糖,并一些葱花。我们小孩子最爱吃,更好是大人帮你把壳都剥好了。◆ 虾球——把虾剥了壳,剁成碎,捏成一球一球的,去炸。这道富泰的菜,只在过节过年或宴客时才做。现在回想,这菜只是壮观,滋味其实比不上油爆虾,也比不上清炒虾仁。◆ 葱㸆鲫鱼——我妈当然也做。并且做得极好。但我们小孩子并不那么懂得欣赏这菜的妙处。倒是萝卜丝烧鲫鱼应该吃得更多些。或许它更汤汤水水,也或许讨厌刺时就多往萝卜丝上动筷吧!◆ 醉鸡◆ 清蒸海鳗(蒸其中一段,如手机大小)◆ 清蒸虱目鱼(常是半尾,约比手掌短一点)——这当然是我妈到了台湾后,自己援引过来的一样食材。我小时见鱼的脸颊有白白快要透明的膜,很想最先从那里下筷。另外鱼背的皮一掀开是咖啡色的肉,也很奇特。但吃起白色鱼肉时,刺就多了!

此处只列两种蒸鱼,乃这是我妈最省事的做法。其他像鲳鱼、带鱼、吴郭鱼等,饭桌上都常见。更别说雪菜烧黄鱼、萝卜丝烧鲫鱼这些江浙名菜了。

◆ 夜开花炒鳝糊(夜开花就是葫瓜)——我在家从没吃过“清炒鳝糊”。因为料太昂也。宁波吃法,更多是这道“夜开花炒鳝糊”。葫瓜切成细条,炒在不多的鳝糊中,看起来也会相当澎湃。鳝糊爆过油,葫瓜再加进来,这葫瓜是颇鲜美的。◆ 雪菜笋丝炒年糕——雪菜和笋丝,和什么都能共炒。宁波人的调味料中最常的,是腌得黄黄的雪菜。烧黄鱼用它,炒黄豆芽也用它,炒毛豆也用它,雪菜百叶也是它。煨面其实用的是雪菜的咸鲜来煨。另外,宁波人调味,也爱用黄酒。我妈还用公卖局出的“红露酒”。◆ 菜饭◆ 煨面(偶而把面煮在菜汁里,尤其是雪菜肉丝汤里,煮得久透些而已,与坊间煨面不甚同,更不会用油面)◆ 黄豆芽汤——这是最清鲜的一道素汤。我不记得是否在别人家或馆子里吃过。如果没有,那么我妈会制此汤,说是她乡家美学,可能也通。江南人家于黄豆芽之亲近、之了解,真是有意思。◆ 咸菜笋汤(夏天可冷吃,鲜极)——这汤,不知是不是我妈自己发明的,我也没在别处吃过。我几乎要说这是江南菜里最雅、最富意境的美馔啊!◆ 清蒸臭豆腐(上头搁几粒毛豆,是装饰,也是毛豆的登台时机)

看到这里,一桌有呛蟹(生的海鲜、腌过)、有炸物(拖黄鱼)、有凉拌莴笋(冷的脆口菜)、有萝卜丝鲫鱼汤(汤汤水水菜)、有油爆虾、有水溚溚的蔬菜(烂糊肉丝)、有或无白斩鸡、醉鸡,有或无“夜开花炒鳝糊”,有或无㸆菜,已然是很均衡丰雅的家庭宁波饭菜了。

一定还有很多菜,我不能都记得。像豆瓣酥(蚕豆捣泥与雪菜去烧),我妈也会,但很少做。至于像煎排骨,我妈也常做,第二天还能带便当。但那称不上是宁波菜。就像荷包蛋一样。它们都不属于专门的某一省。另外,我家没有牛肉的菜。不仅没有葱爆牛肉丝、青椒牛肉丝这些家常盘菜,也不会做牛肉面。我妈说,除了牛耕田辛苦,主要她自己属牛。再有一事。一九七八年我在刚办了半年的《时报周刊》上过几个月的班,某次采访自港来台因《蛇形刁手》与《醉拳》颇红的袁小田(袁和平的父亲),聊起互相的籍贯,在他旁边同团的明星姜大卫一听我是宁波人,马上用上海话说:“哦,宁波人,宁波人吃黄泥螺。”算是大伙马上就拉近了聊天的距离!

此件回忆,已过去了四十多年。我想说的,是我从没在家里吃过这道菜,黄泥螺。不知是台湾的泥螺不合用,抑是我妈哪怕在故乡,亦不见得是吃黄泥螺那一挂的?总之,我也没问过。最大的可能,是我妈到了台湾后,凡吃食已逐渐一点一滴地进入自然的“现代”矣。当然,这也是我自己中年后猜想的。

我妈也偶尔包水饺。这是她惟一做的北方食物(包子、馒头从没做过)。她的馅是小白菜猪肉馅,皮是切面店买来的皮。小白菜先用滚水稍煮一下,捞起略放,俟凉,再放进纱布里,把菜汁拧干,取出,剁碎,再放进绞好的猪肉里拌。拌时,加盐,及麻油。也加很少的酱油。我没看过她加胡椒粉,也没加姜末。显然,和有些省份的调味法,或店里的调味法,不同。为什么是小白菜?我没问过。这小白菜剁碎了,包在饺子皮里,下好,捞起在盘子里,皮内透出绿色,哇,我还记得!

当然,我妈也炒年糕。炒法十分简单,就是肉丝蔬菜炒宁波年糕。有时是白菜肉丝,有时是青江菜肉丝,有时是雪菜笋丝;很偶尔呢也会用草头炒年糕,非常翠绿的外观,也非常翠绿耐嚼的美味。年糕片必须炒得片片分开,也必须和肉丝蔬菜炒得很融合有滋味。这赖于炒的人要细心、手要勤于拨动。我妈炒得固然好,但即使是她,有的年糕片也会两三片黏在一坨里,我们小孩一吃,眉头就皱起来了。当然,做成汤年糕,也很多。

这年糕,我妈未必到菜场常态地去买,倒是有挑担子的年糕贩子,到了我家门前,用家乡话叫卖,于是我妈买上一叠。所谓一叠,是三或四条年糕排成一层,七八层用绳子扎起,上铺一张印着品牌的红纸,是为一叠。这挑担子用宁波话叫卖年糕的场景,是五六十年代的好风景。他在巷子里叫卖,但到了他知道的宁波人家门前,会多停一两分钟,想,这同乡今天会否开门买他一叠!

我妈也包粽子,宁波人嘛。包的就是坊间会卖的湖州粽子,口味也是就猪肉和豆沙两种。记忆中,邻居都赞不绝口,说她的粽子真好吃!她也包汤圆。就是我们心目中的芝麻汤圆。自己炒馅、调糖,但糯米粉好像是买来的,并没见她自己捣米什么的。酒酿也是自己做的,却未必是为了配成“酒酿汤圆”。这几样手艺,很偶尔会在她心中生出想改善拮据环境的念头,差一点要开一爿小小的卖浙宁点心的铺子呢(就像人家在南门外开“蔡万兴”之例)。

我家也偶吃面食。但做法是南方人版。像葱油饼,我家是将面糊(里头拌了葱花)用汤杓舀进有些许油的炒菜锅里,如此煎成的,宁波话称“油抹黄”。我十岁时也会做。这事看一次就会。十岁的我,在巷口玩累了玩饿了,会回家煎几片油抹黄,或是烧一碗“雪菜肉丝面”。其法是先切肉丝,再切咸菜(将一小把咸菜切成细段),在炒菜锅里搁花生油,油热了,先投肉丝,炒几下,投咸菜,炒上一阵子,加入白开水,盖锅盖。等水滚了,投细面(切面店买来的、用小段杂纸圈在晒干细面腰上的),再盖锅。又快滚时,掀锅盖,审看一下,再盖,再掀,差不多好了,便是一碗咸菜肉丝汤面。

写着写着,突然惊觉这是六十年前我的“作品”。十六七岁后我再也没做过这种先炒料码、再加水、再投面的煮面法。也再也没在煤球炉前先移开进气铁片(如此静置的煤球因空气灌入可致火烧大),再将炒锅置上等那些属于老年代的动作矣。唉!

以上说了不少童年的事。那么聊些别的吧。

假如某天你经过一个小镇,见一小馆子,只卖几样你熟悉的家乡菜,那会是多么的教人感动啊!比方说,你进了一乡间小馆,他只卖几样东西,像呛蟹,像拖黄鱼,像红烧墨鱼,像夜开花炒鳝糊,像白菜肉丝馅的春卷,再有一锅菜饭,哇,如果他敢卖这几样东西,那一定是武林高手,而隐居在某个荒村小店!

如果我坐下一尝,哇,做得还真不错,那这时我会怎么想?老实说,我可能心中有淡淡的哀愁,一来我会担忧他开不久,二来,他应该有另外一种埋藏在心底的重要念头。

也就是,这样的馆子,有一点像掌柜开这家店,是为了圆一个心愿,是为了等一个远方的长辈。那长辈已太老太老,常年住在纽约的长岛,或许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段岁月会来到这个小镇,若这长辈吃过了这一顿最精采的饭,不久后离开人世才会毫不遗憾。

这种菜肴是他的心愿。当这个心愿圆了,他第二天把店一收,就可以云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