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

这个世界巨大的参差

昨天有一个高龄孕妇,37 岁,生第一胎,她是自然破膜来医院的。经过催产素一天的作用,到晚上生了。生的时候家属陪产。

她孩子出来,后面等胎盘开始有剥离征象的时候就开始哗哗的快速出血,出血颜色鲜红,速度很快,一下子一盆就满了。

火速手伸进阴道里检查,发现胎盘一部分剥离,一部分没有剥离,已经剥离那部分的子宫面要收缩子宫压迫止血止血,但没剥离那部分影响了子宫收缩,导致出血。

给她人工剥离胎盘,但是胎盘粘连了。

她过去就有人流后宫腔粘连的病史,现在胎盘也粘连了。不剥,要出血,剥了,也要出血,我上级硬着头皮剥。

剥完了还是出血,没办法,当机立断要放宫腔球囊。就是一个管子样的空水囊放进子宫里,然后往里打水,水囊膨胀以后靠压力压住子宫出血面止血。等到第二天宫缩好了,在缓慢地把水抽掉取走。

球囊放好以后血马上就止住了。

但这一通突然快速失血下来,本来顺产生完的产妇就没力气,虚弱,这下子就更虚弱了。

给她从阴道里放球囊的时候,她一直保持这双脚岔开的生孩子时的姿势,任医生在她阴道里探查,操作,她毫无反应。我看着她无神的双眼,满脸豆大的汗珠,不停盯着她的心电监护看,生怕她就这样沉默着休克了。

好在她生命体征都是好的,无论从心率、血压、出血量上看,她离休克还远,但她就是耷拉着眼皮,满脸大汗动也不动地架着腿躺着。在别人都在这种情况下哇哇大叫的情况下,她沉默不作声。

我们在她产后观察的时间比别人要长。确保稳定了才敢让她从产房转病房。

我在做最后检查的时候问了一句,你产后回几床?

她说是 + 6 床。

我???

+6 不是走廊吗?

我知道普通病房住满了,已经到走廊加床了,但是这个产妇是刚刚生完的,又出血,放了球囊,插了导尿管,如此虚弱,她家属在旁边陪产全程都看到我们一群人抢救她一个的时候了,睡走廊吗?

心电监护放走廊里,然后护士巡视的时候,掀被子检查她下身出血情况多不方便?现在产后出了一身的汗,一般人回病房,家属或者护工阿姨会帮忙擦身和换衣服,她怎么办?就穿着这身半湿的上衣躺走廊上?

我随口又问了句:只有走廊床位了吗?产后睡走廊不方便吧。

男家属说:那有普通床位吗?

我说肯定没了,不然我们怎么会忍心把生完的产妇放走廊呢?但是好像双人间(2000 一天),单人间(3800 一天)可能有的,你要吗?

男家属斩钉截铁地回我:那不要。

我没再说什么。

不过好在等产妇真的回去以后我才发现,她没有睡走廊,她白天入院的时候确实只有加床床位,后来随着出院的周转,我们护士已经优先把正式床位留给已经在产房开宫口的她了。

只不过她要的是普通床位,5 人间,50 块一天。

他们两口子一个在产房里,一个在产房外,不知道这件事罢了。

后来最高阶套餐的家庭化产房(房间费 + 服务费一天是 7000 块,细算算一小时 200)有人宫口开大生产,跟她差不多年龄,也是第一胎,后来两个人生出来的娃娃性别也一样,出生体重也大差不差,妈妈,丈夫都同时守在身边,有求必应,事事顺意。等到生完以后 2 小时,公公婆婆,月嫂阿姨,女方爸爸,一齐在早上 6 点不到就齐刷刷地出现在病房里。大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前后脚不差几个小时,给差不多相同但又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服务的我,面对这个世界巨大的参差,无话可说。


当大家讨论生孩子时的尊严、损伤等问题时,常常被故意忽略的一个问题,就是钱。

钞能力不止在女性身上有作用,在男性、老人、儿童身上同样有作用。

讨论一件事的成本,也就是钱,在治疗疾病面前,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

生而为人,理应获得一样的医疗救治,但是同样是外伤致瘫痪的人,他和舒马赫(著名 F1 赛车手,因滑雪致瘫痪),得到的医疗护理是绝对不一样的。

钱在医疗方面,是一个残酷的字眼,没有人拿到台面上来说,但每个人都在算钱。患者在算,医生要算,医院要算,医保局要算。

钱不过是人与人之间交换价值的载体,换言之,一个人通过价值交换并获得更高水平的、人员更充足的团队式服务,说实话是非常昂贵的。

就像很多发达经济地区 IP 的网友说,“如果请不起月嫂,那就别生了” 了一样。

在当下全国平均人均收入上看,月嫂(我指的是有合格劳动能力且不太摸鱼的)的市场月收入在哪个城市都是以万字打头的。有相当多的年轻夫妻家庭,他们自己的父母,甚至他们自己,在差不多的年龄可能在劳动力市场上,也无法获得这么高的收入(年龄大了,受不了熬,受不了委屈,无法接受最新的育儿知识,烹饪技术无法提高,不能良好的与人沟通)。

那么通过苦学和年轻时过量消耗、积累、折磨、教训才获得了丰富医疗经验的医疗团队,如果按市场价打包为一个人服务,该是什么价格呢?

钱该从哪里来?

从医保来?

从自己的储蓄来?

从自己的父母来?

从配偶或者配偶的父母那里来?

要被花掉的钱,总有一个来处。

我们医院每年都在往云南的边穷地区派援滇的医疗团队,两三年前,据说那里的一个孕妇顺产的医疗费打包价还是 2000 块,剖宫产的打包价是 3000,这笔钱由政府出,来住院直接进这个打包价,患者不需要先凑钱交了,再报销。这个政策实施这么多年,鼓励了很多妇女来医院生孩子。

就像他们也不让老百姓掏一分钱,包括课本费,甚至还要给补贴来鼓励老百姓孩子接受义务教育一样,但仍然有一小部分人是不让孩子上学的。(这部分人随着扶贫工作的完成,已变得越来越少,开始罕见)

然而,药厂生产一支药,会因为它将被发往云南还是发往上海而出现成本的明显改变吗?

那么纱布呢?针筒呢?抽血管呢?耗材呢?

那么 2000 的打包价下来,还留有多少余地给人工费呢?

2000 的打包价能包无痛吗?当然不能。

那 2000 块包生产时的餐费吗?也不包。所以如果一个孕妇自己来生孩子,家属也不给带吃的,那要么就饿着生,要么就医护人员看着可怜匀她两口。

真有人来生孩子家属不送吃的吗?当然真有,当然不罕见。

在云南广西,已经练成熟手、甚至高手的医生护士在只能收到这么少的人工费的情况下还会一直待在当地吗?不,他们会孔雀东南飞,去广东,去深圳。

有网友说美国生孩子啥都不用带,婴儿用品一应俱全,只需要你带一个汽车用的婴儿提篮,出院的时候用。

这背后的巨大差异是地区经济的差异,是生产力差异,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事实,把所有女性待遇差异只表面地归结于女性主义,男女差异,性别矛盾,是社交媒体的流量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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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秋冬的夜晚,空气凉飕飕的,徐磊在车内这张带斜坡的床上铺了一张床单,放上被子,躺下后再从车内拉上后备箱盖子,合衣睡下。自打当了网约车司机,睡在车里之后,33岁的徐磊就基本没有过换睡衣入睡的机会。他身高1.81米,体重200多斤,睡进车里只能屈着脚,一夜,身体蜷缩在车门一侧睡觉。

为了省电和规避睡眠中发生意外,他往往不会把车打上火,整晚车玻璃都紧紧闭着,只靠车身的各种小缝隙实现微弱的空气流通。

第二天早晨,6点多徐磊就会醒来,迅速收起被子、还原车辆座椅,加入早高峰开始接单拉活儿。在车里睡了一夜,车内难免残留一些“人体”的味道。

为了避免因车内异味被乘客投诉,徐磊做了多手准备。接乘客时,他都会把车窗打开。之后,他每隔三五天就会去澡堂洗一次澡。每个月他会花70多块钱住两次民宿,主要就是为了在民宿洗干净自己随身携带的被子和衣服。

令人不悦的气味很难完全消散,不过徐磊相信,大部分乘客不会就此投诉他。“我都是拉特惠单,单价比较便宜,一般乘客也不会对车内环境有要求。”徐磊说,开网约车10个月,虽有乘客反映车有臭味,但还没有正式接过有关异味的投诉单。

和徐磊同在一个司机群里的孙立,经常和徐磊一起在浦东机场等活。孙立透露,不久前徐磊私下说过,接过几次投诉,是因为“车里有味道”。他进去过徐磊的车,也闻到过里面有股臭味,有时徐磊为了遮挡车里的臭味,会在车里喷香水,一瓶十来块钱的那种。

“香水味和臭味混合在一起,那味道就更难闻了。”说完,孙立哈哈笑了几声。他的笑里,多少带了些感同身受。

今年45岁的孙立是安徽巢湖人,在上海开网约车一年多。徐磊住在车里,孙立不是。他花600元月租在闵行区下属的一个村里租了间小房子。由于每天送完最后一单的地点,网约车司机无法掌控,而且往往会离孙立的租住处很远。不愿开大老远空车回去,一旦截单时离家超过35公里,孙立就会睡在车里。

上海太大了,所以他每个月往往都有15天左右是这个情况。孙立认为,自己车里空气良好,没有味道,也没有接到关于异味的投诉。

孙立的被子等生活用品和后备箱里的备胎放在一个地方,需要掀开盖板才能看到。他租的这辆车较小,只能斜着在放平的座位上躺下,一夜夜就这么挨到天亮。他车内配有一个十来块钱一瓶的香薰,以净化车内空气,袜子两天洗一次,需要洗澡和洗衣服的话,就回出租屋去解决。但一个月在车里睡15天的情况,洗澡和洗衣服就很难顾得上了。

img在一线大城市深夜的街头,存在许多留宿车中的网约车司机。留宿车中,有人是为了节省房租,也有很多司机是为了奔忙节省时间。

42岁的朱贤是安徽宿州人,在北京开网约车8个月。整个4月,他有十多天没回位于马驹桥的出租房睡觉。因为专门的车载香薰会让他眩晕不适,为了驱逐车内的异味,他买了花露水洒在车里,必要时还可以用来提神:“一天开十几个小时的车,容易疲惫。花露水抹在太阳穴上,可以提神醒脑。”

朱贤个子瘦高,春季的北京在凉热间反复,他开车时穿着一件薄毛衣,袖子捋到胳膊肘处,快顶到方向盘的大肚子和他瘦高的身形相比略微突兀。

堵车时他的脚一直踩在刹车上,踩久了整条腿都在颤抖,再加上长时间久坐不动,他的大腿和后背一直发汗,“尤其是后背,一整天都是湿的。”正直春季,温度达不到开空调的地步,如果开空调很容易感冒。

经常睡在车里,他不像徐磊那样在车里把生活用品准备齐全,只随车带着一床被子,放在后排座位靠背后面的一个储藏箱里,乘客几乎无法发觉。他在车里睡觉从不脱衣服和鞋子,只把驾驶座放平,人躺好了,盖上被子即可。因为担心手机被人偷走,他睡觉时也会关闭车窗。

朱贤再热,也不会半裸着上身睡觉,觉得这样能保证车里不会沾染“人体”的味道。“脱衣服和鞋子睡觉,睡久了车里肯定会有味道,北京消费那么高,不可能天天洗车,所以我会避免。”

但还是有乘客反映过他车里有味道。今年3月的一天,北京室外气温达27度,他接到一个从十八里店到大红门的单子。乘客是一个年轻男人,路上男人和他说:“车里有味道,玻璃摇开一下。”朱贤告诉他,车里开着空调,开窗户外面的热气就进来了。直到把乘客送到目的地他都没开窗户。

去年冬天北京最低气温零下十七八度,有一天朱贤拉着一对年轻情侣,他们也觉得车里有味道,问朱贤能不能摇开窗户。朱贤以外面太冷拒绝开窗。第二天,他在平台收到这对情侣“车内有异味”的投诉。朱贤觉得这些人很没道理,“车里明明没有味道,有的乘客就是会恶意投诉。”

他反复强调,那是乘客对他的恶意投诉。

02 臭味的来源,发味儿的生活

为了省钱,徐磊到上海后没租过房。去年6月他从天津武清的农村到了上海打拼,因为一时找不到工作,他便租了这台SUV跑网约车,每天待在这台SUV车里的时间能有22到23个小时。白天SUV负责拉活儿,晚上就成了他移动的居所,在大上海的夜晚为他提供了一片遮蔽之所。

每天早晨从车内醒来,徐磊会到充电桩刷牙、洗脸,如果附近没有充电桩,他就要拿着牙刷、牙膏和毛巾,去公共厕所解决洗漱问题。上海很多公共厕所夜里会锁门,早晨7点才开门,所以,极少数时候,一些住在车里的网约车司机,正式洗漱前也会拉上一单。

时间就是金钱,对网约车司机来说更是如此。早饭,徐磊一般买了包子、饼和豆浆到车里利用等单子的时间吃。单子来了,就放下吃的开车去接。通常他一天只吃两顿饭,每顿饭时间不过3分钟。有时候,夜里他实在饿,也会花几块钱买桶方便面,在充电桩泡完端进车里吃。

方便面的香料气味在热气蒸腾下飘到车内各处,沾染到座椅上留下淡淡气味。乘客所说车内的气味,便是来自于这种住车族生活。它充满临时感,很多住车的网约车司机却要这样过上半年、一年、数年的时间。

气味是一方面。长时间住在车里的生活,也在徐磊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由于久坐不动,开网约车这10个月,徐磊的体重从160多斤飙升到200多斤。他还患上痛风,脚部肿胀,不时疼痛。痛风无法根治,他车内常备布洛芬缓释胶囊,疼痛难忍的时候就吃一颗。

去年秋天的一个早晨,徐磊像以往一样在奉贤区从车内醒来,开始拉早高峰的活。还没拉几单,他突然感觉左脚如撕裂了一般疼痛。左脚不是踩刹车和油门的脚,但一旦因为痛风疼起来,全身都会丧失行动能力。他忍着疼痛把车开到附近的一个宾馆,花了一百多块钱住进去,把枕头垫在脚下躺了一天。

只有在这种特殊情况他才能睡到一张床上。

长时间被用作居住,气味在汽车里留下痕迹。

徐磊只有两双鞋,平时穿一双运动鞋开车,另一双是洗脚时穿的拖鞋。夜里,有时为了缓解脚部的疼痛,他会脱掉鞋子把双脚抬高放在方向盘上。踩了一天刹车和油门的脚已经汗气十足,放在方向盘上总会散发一些“味道”。

睡觉的时候徐磊会把车窗紧闭。因为疲劳了一天,他很快就能进入睡眠。呼噜声在车内响起,新陈代谢在身体里如常进行,呼吸作用不断把他肺腔和肠胃里的气体带进车厢。

气味还可能来自徐磊和他同事们意识不到的地方。不健康的生活导致肠胃和呼吸道疾病,也可能是一些网约车司机散发味道的原因之一。

中年男人常见的慢性疾病也是气味的来源之一。中年男性常见的慢性疾病是呼吸暂停综合征和支气管炎。呼吸暂停综合征常见于肥胖的男性,表现症状为打呼噜,睡眠过程会反复发生上气道塌陷、阻塞,支气管炎会引发咳嗽、喉咙痛、胸部不适、呼吸急促。而感染幽门螺杆菌,也会增加他们口臭的发生几率。

徐磊的车座椅材质用的是织物类,相比于皮质座椅,织物类座椅容易脏,不易清洁,散热性也较差。徐磊吃东西时掉落在上面的食物残渣很难清扫,而且这种座椅更易吸收汗渍和气味。徐磊长时间生活在车里,产生的汗味、饭味、药味、头油味、脚臭味等一切味道都会被座椅吸收,它们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充盈车厢,经常洗车才能清除大部分气味。‍

他一直生活在这个空间里,已经适应,自然闻不出什么味道。第一次进入车内的乘客,能立马嗅到车里的五味杂陈。他在某视频平台发布过自己睡在车里的场景,后备箱里的被子等生活用品一览无余,有网友评论说:“怪不得打网约车总是那么臭!原因在这里。”

近两年,不少人反映打到臭车的概率越来越大。这些网约车司机几乎都是男性。他们为了挣钱养家糊口,从老家来到大城市专职开网约车,几乎都有睡在车的情况,少则每月睡几天,多则长达半个月以上。

一位上海网友发帖称“上海10个网约车司机,9个睡在车里”。有一次他打车的时候和司机师傅聊了聊,师傅说:“干我们这行的,上海所有区都跑遍了,就算租房,都不一定有时间回去住。我是真把车当家了,没办法啊。”

对一些网约车司机来说,住在车里,还便于跑早高锋。专职网跑约车的司机都很看重早高峰,跑早高峰会获得平台一些奖励。孙立形容这就像是考试,不跑早高峰,这一天可能就没法及格,赚不到钱。“回去耽误时间,而且睡不了几个小时就要爬起来,不值当。”孙立说。

不少专职网约车司机称,他们每天至少要开十四五个小时的车,否则根本赚不到钱。这种情况下即便司机不睡在车里,长时间处在这个狭小空间也难免会产生一些味道。

03 生活下坠之后住在车里的网约车司机,很多人是在收纳现实的失意,给未来谋前程。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和糟糕的身体状况,使得生活显现出某些破败之感,散发的臭味,是一种落寞而肩负压力的生活留下的烙印。

开网约车前,徐磊在老家天津武清做电瓶车生意。一度,他想把电瓶车卖到越南。去年上半年他去越南考察,发现尽管当地政府禁摩,大多数人还是喜欢骑摩托车,对电瓶车没什么兴趣。国内市场饱和,国外市场拓展失败,去年他一度负债200多万,生活滑入泥潭。

他和老婆都是二婚,两人各自带着一个孩子组成新家庭,婚后他们又生下一个儿子。为了还债他卖掉武清农村的房子,离开老婆和三个孩子,前往上海寻找挣钱的机会。

武清离北京不到100公里,他没选择去北京,是觉得上海挣钱的机会可能更多。刚到上海他在一家公司卖过注塑机,因为工资太低,没干几天就走了。在上海人生地不熟,他好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成天刷短视频。到了第十天,他在某平台刷到一个网约车司机月入过万的视频,于是决定去开网约车。

原本他想过租房,去郊区看过月租几百块钱的房子,没法做饭和洗澡。稍微好点的房子月租就要一千元以上,在闵行区他看过一间1380元的房子,停车费每月200元。他觉得不值当,决定先睡在车里再说,不成想这一睡就是10个月。

跑到哪儿睡到哪儿,徐磊自嘲在上海哪个地方都睡过。最远的一次,他在崇明岛的路上过夜。那片没有路灯,夜深了漆黑一片。不是不知道在这种地方停留可能会遭遇危险,但那天他工作太久太疲惫了,顾不上这些。

他还在陆家嘴一家五星级大酒店的门口睡过,把车停在那里,他发一个短视频说:“今天我睡在大酒店了。”

睡在车里很大程度提高了他的行动效率。他是网约车司机中最拼的那一类人,每天两眼一睁就开始接单,一天跑十六七个小时。平台会强制司机每四个小时休息二十分钟,为了逃避这个规则,他卡在这个时间点接一个长途单,躲过系统制定的休息时间。

“每天跑车的前8个小时,只够覆盖掉成本,后面的8个小时才能真正赚钱。”他一个月流水能达到2万多,净剩大概有一万四五。这个收入在网约车司机中属于上游。

因为跑车太忙,他很少能有时间跟老婆和三个孩子打电话。两个大孩子都是12岁,一男一女,还在村里读书,教育上暂时还无须投入太多费用。徐磊说,过去有钱的时候他为两个孩子在天津欢乐谷办了张年卡,每星期带他们去玩一趟,玩完后再去万达吃顿饭,看场电影。“现在是负债前行,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徐磊说。

小儿子刚刚一岁半。前几天他和家里通了一次视频电话,儿子在奶奶的指导下第一次叫出了“爸爸”,当时徐磊感觉鼻头一阵酸楚,眼泪险些流出。目前他还欠债几十万,他觉得至少得再跑一年网约车。

徐磊在跑车的几个月里认识不少同行,“有一半曾是小老板,因为公司或小店倒闭才开网约车。”开网约车很苦,赚钱没有捷径可走,每天必须坐在车里苦熬十几个小时。这也导致经常有人离开这行,徐磊去年加入一个有50人的司机群,过完年只回来了10个人。

朱贤到北京开网约车前,在福建漳州投资汉堡、奶茶、福鼎小吃等小吃店。2020年,因为疫情原因小吃店经常无法正常营业,一直在亏损,到了2022年,他不得不卖掉房子填补亏空。之后他带老婆和两个儿子离开漳州,回到安徽宿州的老家。

朱贤的哥哥一直在北京开网约车,哥哥建议他来北京考察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小吃生意可做。去年夏天北京门头沟发洪水期间,朱贤来到北京,在北京考察了一些烤鸭店和奶茶店,断了这个念想。“大环境不好到哪都不好,我对这个地方也不熟悉,自己还欠着债,想了想还是没敢投资。”朱贤说。

几天后朱贤到门头沟的一家工厂里找活干,人事看他长得还算年轻,一看身份证说:“你都快50岁了啊。”实际上他出生于1982年,才40岁出头。人事果断没要他。因为哥哥在这里开网约车,对这方面比较熟悉,朱贤决定先开网约车过渡一段时间。

一开始他租的是一辆油车,因为油费太高,跑网约车的头4个月不仅没赚到钱,还亏了1000元。换成电车后,车租一个月4700元,充电费用一个月两千左右,比油费便宜很多。他平均一天跑15个小时,利润最多的一个月赚到10000元。

他平时和哥哥住在马驹桥租的自建房里,房子很小,仅比汽车宽一点,好在房租只要400元。这让他能省掉一笔北漂的大头开支。他和哥哥白天都在外面跑车,夜里都经常不回去睡,平时,睡在车里和睡在那间房里区别并不是很大。

去年冬天,北京最低气温达到零下十七八度,比过往很多个冬天都要冷。那阵子不回出租房睡的时候,朱贤把车窗紧闭,裹紧被子和衣而睡。他车里没有其他生活用品,只有一床被子。为了解决洗漱问题,早上他会去连锁酒店领一次性牙刷和牙膏,酒店一般都出入自由,前台的人无法判断他是不是住客,也不会多问。

前阵子朱贤感觉不舒服,想去北京的医院查查,觉得太贵,又没有北京的医保。后来他坐上绿皮火车回安徽老家的医院去查,查出脂肪肝和尿酸偏高,好在问题都不算大。

4月23号早上,朱贤从车内醒来发觉落枕了,脖子无法动弹,一动就疼。他没有休息,还是开着车拉单子去,休息一天不仅赚不到钱,还要白掏一百多块钱的车租。那一整天,他开车的时候身体坐得笔直,脖子丝毫不敢扭动。“想想自己老婆和孩子没饭吃,只有这样缓解疼痛。”朱贤说。

4月21号晚上,王正华从双桥接了个年轻人往东坝去。上车后年轻人闻到一股脚臭味混杂着烟味,有好几次,他不得不把鼻子靠近窗口的位置。

一路上,年轻人打探着他的生活,两人聊得很起劲。

王正华44岁,老家是辽宁营口人,2018年就在北京开网约车。车是自己的,车牌是租的,费用一年一万多。他说现在开网约车越来越难挣到钱,2018年他每天跑400公里,流水能达到1100元,现在跑同样的公里数流水只能达到600多元。他一天跑14个小时,去掉油费、保养费和生活费,能剩下七八千,好的时候能剩万把块。

这些钱他全都寄给上大学的女儿,和老家的爸妈和媳妇。她女儿在北京一所艺术学院读书,每月光生活费就要4000元。

王正华说自己目前身体状况还好。他相信只要有压力就没空生病:“没压力的时候病就来了。”他从不睡车里,认为睡车里的司机都是为了赚钱不要命的,人迟早会废。他在通州的一个村里租了间房,房租600元,每天自己做饭带到车上吃,能省不少钱。最大的日常消费是吸烟,一个月要抽三条玉溪,平均一天一包。

车停在双桥红绿灯口,王正华掏出一包玉溪,自然而然地递给乘客一根。乘客接下烟,这似乎意味着他允许司机在车内抽烟。王正华果然把烟点燃,胳膊伸在外头,眼睛盯着前方的红灯。

车流中,满眼是红色的汽车尾灯,趴在高架上依次前行。在大城市的灯红里,多的是这些肩负生活的网约车司机。

***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信息有模糊

这几天有个词火了叫“通杀”,这个词专门用来描述我们当下的经济环境。通杀是继通胀和通缩之后的第三种经济状态,可以说很符合咱们的国情了。

何为通杀?简单的说就是,你买的起的都在涨价,你买不起的都在降价。当然,这个“你”不是物理上的你,而是指大部分人。

比如现在便宜的烟越来越少了,基本都在10块钱一包以上,超市或者菜市场里的普通蔬菜水果,基本没有5块钱一斤以下的了。

再加上最近水、电、燃气、汽油还有高铁票价的上涨,普通人的硬性支出是在确定无疑增加的,这就是通胀。

但是现在汽车、房子、高档烟酒、高档手表等等,价格都在下跌,甚至月饼、小龙虾、大闸蟹都在降价,而且跌幅不小,这种“可有可无”的支出在降低,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就是通缩。

所以综合看,通胀和通缩并存,就形成了如今的通杀。对于普通人来说,跌了的你依然买不起,涨了的你还得必须得买。

其实,底层通胀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随着房地产的下行,地方政府土地出让收入的暴跌,已经无力对公共服务继续进行大额补贴了。而随着最近“以旧换新”的出台,补贴的方向也要进行相应的转移,从基本生活必需品,转向家电、汽车、房屋这些更能带动就业的方向上来。

简单举个例子,如果你未来一年水电燃气交通的花费增加了5000元的支出,但你买一台新能源汽车,可以获得1w元的补助,那对你来说,里外里你还赚了5000,但如果你不买车也不置换家电,那就只能白白承受5000这个损失了。

对于消费高端商品的有钱阶层来说,虽然商品价格在下降,但问题是钱越来越难赚了,所以日子也不好过,大部分已经赚到钱的人只能吃老本继续维持,没赚到钱的人也很难找到新的机会,现在新赛道太少了。去年福布斯上的那些有钱人身家都缩水不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预期变差,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所以,现在的大环境就是对几乎所有人的通杀。下一步看看能不能通过外资回流、股市楼市走稳、科技突破、产业升级等,改善就业环境,重塑信心,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1.张九成:狂狷虽云执一偏,一偏所执尚能坚。不然欲与中行士,往往其中亦未全。

2.开导女人是最难的事情,你说让她离开渣男,她说舍不得这段感情,你说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在一起,她说心里难受,所以不要跟女人讲道理,直接骂她更有效。当然,骂也是骂不醒的。她最后会告诉你:其实他对我还是挺好。

3.@anqirocks:近2年的一个小发现。社科博士论文、专著,尤其是田野调查,比小说还好看。基本事实和细节比较详细可考,而且各种发现实在太有意思了。

4.@horsezhanbin:看到一个提问:“在我们生活的当代都市社会中,一种无书面文字的生活和文化是什么样的?”然后又看到一个回答:“只看抖音的生活。”于是在夏天的东京街头打了个寒战。

5.冷知识bot:拖延症英文是procrastination,来源于拉丁文的两个词根,pro是向前的意思,而crastinus是明天,所以其本意就是“明天再做”。

6.@向小田:根据美国全国学生学历认证中心发布的报告《读完大学》显示,中国留学生在美国的本科退学率高达25%。

7.@WalleAuto:虽然离婚八年了,前妻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我,只要我们镇一死人,她就到处打听是不是我。

8.@刘新征:【中国有四个以市名合并成的省名】福建:福州和建州;安徽:安庆和徽州;江苏:江宁和苏州;这三个都包含省会城市的名字。还有一个省份,也是以两个城市名字合并的省名,但省名里居然不含省会名字。甘肃:甘州和肃州,即张掖和酒泉肃州区,但省会是兰州。

9.@bbyk666:发表在BMC Medicine杂志上的涉及350万人的大型研究表明:腰围粗的人患癌的风险增加。某种角度来说,小肚子甚至可以称为“缓慢生长的癌症”。这是因为,一旦内脏组织被油腻侵犯,那么癌变的几率将大大提高。隐藏在腹部的脂肪,会产生大量的名为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2的蛋白质。这种蛋白质会使正常的细胞变得脆弱,进而引发癌变。

10.@子陵在听歌:我把一项重要的HIV治疗性/PrEP中和抗体1期临床试验CAPRISA 012B的Lancet HIV论文(图1)作为附件上传,让它从表2直接提取PK/PD和成药性数据(图2);而让它从图2提取药理学参数做成表格(图3)。这些要求需要很有经验的HIV研究人员-具有丰富流行病学、医学统计学和药理学经验花几个小时才能完成。但GPT-4可以在30秒钟内完成。做完这些“分析”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量的医学统计、分析和数据处理人员可能更该头大了。

钱比爱可靠 兜比脸干净

刚才看到一个粉丝的投稿,差点笑出猪叫…

她的一个女性朋友,在大厂做基础文员,35 被裁员了。好在大厂的男朋友并不介意,婚期依然不变。此时她还有个老破小正在供,她盘算着自己手里的杂七杂八的积蓄和赔偿金怎么最大程度变成婚前财产。她父母建议,让她 all in 还贷。

这样一来,领证前贷款还清 or 基本还清,房子就和男的没关系了。而且女的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存款都还了房贷,正好让男朋友出钱养着。当然不会这么明说,对外说的是工作压力太大不利于要孩子,将来要和男的一心一意过日子,要备孕啥的。

她对这个人间清醒的操作是很得意的,经常在朋友面前炫耀,大概是彰显自己脑子清楚不恋爱脑吧。所以朋友圈包括我这个粉丝都知道了。

然后俩人就领证了,之后她惊喜的发现:

男朋友也被裁员了!不仅如此,男朋友和她进行了几乎像素级相似的操作,只不过不是还房贷(已经还完了),而是买保险…

总而言之,俩人都是兜比脸干净。

目前他俩僵持着没办婚礼,僵持的 point 非常拧巴,大概就是:1. 女方不同意去上班,因为这样不能 “激励” 老公 “上进”,说白了就是男的没了经济压力万一真躺平让自己养咋办2. 男方不同意 996,只愿意上普通的班,当然了,女方反对的重点是这样男的一个月能给自己几毛钱?3. 双方都想把对方的房子租 or 卖出去,这样就有钱了,而且不管房租还是卖房的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了。4. 以上几条对方都不同意…

所以现在俩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好像结了个婚,又好像没结…


@月风_投资笔记:

1、明星圈子大概比你想象的脏3倍;

2、明星的平均收入大概比你想象的高2倍;

3、但是明星的真实净资产大概只有你想象的1/3;

4、许多上市公司实控人也是类似的情况:收入比你想象的高,但是净资产比你想象的低。

因为花钱容易,但是把钱有效的花出去,还能增值,太难了,体量越大越难。

普通人背贷款买个上海学区房,本金翻两倍很容易,但是规模大了则不然。

类似于西虹市首富那里的桥段,我让你用正常手段把5个亿有效的投出去,除了买股票和买豪宅,大部分人根本想不出第三条路。

明星的整体学历和社交圈在那,更加想不出来。

至于各种破事,我打个之前有人用过的比方你就能理解了:

我对三叔说:50万我买你的肾。三叔说:我有人格和尊严的。

我说:加到500万。三叔说:不卖。

我说:5000万,再加一套深圳湾一号。三叔:成交!

我然后当着三叔的面炒了一盘火爆腰花。

什么意思,当一个人的资产和收入体量到了一定程度,他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是容易出现常人无法理解的扭转的,尤其是之前没摸过大钱的年轻人。

一个电影圈的老人曾经说过:这个圈子里,人性能不扭曲,已经是莫大的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