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

1.戚继光:十载驱驰海色寒,孤臣于此望宸銮。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

2.@xsunflower69:友谊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自己吃好吃的时候,心里想着对方,然后拍下来发给他。

3.华盛顿在最艰难的时候曾经说:我不祈求上帝站在我这一边,我祷告自己永远站在上帝这一边。

4.@seekcn:人是文字的产物。汉字文化是非常讲究的。比如“人文学科”,英语humanities,或“humanity studies”,不及“人文”二字来得准确。三千年甚至更长久的积累,使得汉字成为一张坚韧的网,在文明进程的大风大浪中,仍可以破浪前行,除非人类真的最终选择“非人”。

5.@一只朋克小狗:中国人一生好像只为了几件事:奋笔疾书的高考,短暂的春节返乡,挥手离别的不舍,满怀期待的节假日,一周疲惫上班后的双休以及每天下班前的倒计时。

6.上海工业企业税收居然接近六成来自于烟草。

7.@良言下班了:后排一对母子,妈妈:“妈妈一会儿玩手机,一会儿吃饭玩手机。你写的这是屁呀!你看看例句是怎么写的,蝴蝶一会儿飞到这边,一会儿飞到那边!你看你写的什么东西,改!”孩子:“怎么改?”妈妈:“把妈妈改成爸爸!”

8.【日本公布了今年的大学生就业率,98.1%】是自1997年以来的最高水平。做汽车零配件的爱信精机,在招聘网站上打出了“上班就送100万日元入职奖金”的宣传语。有企业宣传自家一年能休满129天,不论男女均有育儿假可休,即使加班,加班费也会严格按分钟来计算。

9.@dajiyuan:今年5月可说是AI竞争最激烈的一个月,不仅OpenAI和Google相继推出功能性更强和更接近真人的AI,马斯克旗下的xAI在日前也宣布用募资获得的60亿美元资金加入战局。不过马斯克对AI会取代人类工作的预言,让人不寒而栗。

10.【两个年龄段脑卒中增速最快】《中国循环杂志》发布了《2015~2019年中国居民脑卒中发病与死亡特征分析》报告。报告显示,脑卒中发病率随年龄增长而升高,特别是在40~49岁、60~79岁两个年龄组,脑卒中的发病率显著增高。

根据《2024年全球人才解码报告》,伦敦自2014年以来一直保持领先地位。

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此次排名位居第二,人气为8%;

中东城市迪拜和阿布达比分别排名第三和第四,但人气均为7%;

德国首都柏林和另一欧洲城市巴塞罗那此次分别排名第六和第八,但人气也相同,均为5%;

世界之都纽约、东京和悉尼,此次均进入前十名,分别位居第五、第九、第十,人气分别为6%、5%、4%。

另外需要一提的是北京此次排在第25名。自COVID-19(中共病毒)疫情爆发以来,外籍人才纷纷离开中国。在那里的经济艰难复苏之际,这一趋势仍在继续。同时,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也在想办法突破“封锁”,润出国门。

报告指出,“原籍国可以从人才离开中受益的想法似乎有悖常理,因为从某个角度来看,它们正在经历‘人才外流’。”

(本文参考了CNBC报导)

●赛格广场楼下,一个外卖骑手被跑楼阿姨围了起来。

这是一份自由的工作,谁都可以做。代送员之间不知道彼此姓名,说起谁来,多用籍贯指代。而辨别籍贯最容易的方法是通过脏话,云南的、江西的、四川的,能听到各种骂“婊子”的方言。一说“假毛”都明白是谁,一个戴假发的阿姨,骂人和抢餐都厉害,送一趟至少20块,这样惹眼的人总会拥有一个外号。

还有一个“矮胖女”,是谢明霞都抢不过的人。在同行口中,湖南佬谢明霞也算最厉害的人物之一。这个评价传到谢明霞耳朵里,她解读为对自己努力的认可——能抢意味着收入高。之前她在假发厂打工,自我评价就是厂里最努力的,早早上工,很晚下班,别人休息她也一直干活,在广州一屁股坐了17年。

后来她做了个梦,梦里拿个棍子,钓了好大一条鱼。正赶上工厂搬迁,夫妻俩拿了两三万补偿款,是厂里最高的,但也就没了工作。

补偿款对应上了那条大鱼,“一辈子捡都没容易捡一分钱”。她在出租屋里回忆过去,做了猪蹄莲藕汤,冰可乐只剩半瓶,是她爱的饮料,没汽儿了还在喝,“感觉一辈子下来都没好好休息过,一天到晚都是个毛毛绿绿(忙忙碌碌)的”。

我见到她是在2023年7月27日,看她手里的外卖拿不过来,帮着送了几单。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完全成了她的免费代送,每次送完都会再次被她支配:“这几单你先送一下,那边又来骑手了”“这单超时了,特别急”……努力、坚持、加油干,是她的口头禅,絮絮叨叨换着说。

谢明霞年轻时,家里安排了一门亲事,她没看上,加倍赔了彩礼悔婚。她喜欢现在的老公,比她大5岁,勤勤恳恳,吃得了苦。离开假发工厂,两人到华强北开了一家档口,做翻修手机转卖的生意,疫情后连爆款都卖不动了,就一起做代送。

谢明霞四处吆喝张罗着抢单,寡言的老公一趟趟送上楼,这种夫妻档很受骑手欢迎。但算下来赚得也不多,老公“升级”去做了骑手,几乎全年无休——雨天有激励活动,加班到晚上十点以后,可以多赚。谢明霞骑车头晕,还是做代送。每天走两万步,跑几十层楼,做老板娘时爱穿蕾丝裙子,现在换成了T恤。

没人打配合了,她尝试在同行里寻找伙伴——被她抢走单的也不放过。她去问人家能不能带个餐,还真有人同意,把相近楼层的餐换到一起送,每个人都少爬些楼。不过挺多人知道她,“让别人带的多,自己带的少”,每当谢明霞找来,就装听不到。

帮她带过餐的一个阿姨说,外卖送上楼,顾客直接把话甩到了脸上:40分钟了!原来顾客早就催过骑手,骑手也催过谢明霞——她自己不送超时的单,找别人当替罪羊,当然这只是带餐阿姨自己的想法。后来谢明霞再找她,她转过脸就走,心里发誓:不会再给你带了。

等电梯耗时长,相邻的楼层,阿姨们会走楼梯送餐。

系统末端

在跑楼江湖中,骑手或许算是这片地界的“老板”,可以选择给谁单子。

他们首选熟悉的、没出过错的阿姨,其次优先同乡。上了年纪的阿姨普通话大多不好,在两句话之内,就能判断出来谁是老乡。骑手孟灵灵记挂着一个阿姨,两人交流并不多,只是一次扫码付款时,看到阿姨的名字叫“九娣”,就每次都先找她,她不在才考虑别人。

孟灵灵知道,有些阿姨能抢,另一些内向害羞,容易受欺负。但忙起来顾不上分辨,就随便把单给先抢到的人。真遇到阿姨打架,她也不会干预。有两个单的话,一人给一单平息战火。有时就没这么幸运了,只有一单,付完代送费赶紧溜走。拉架可万万不敢,阿姨要是往地下一躺,“我两个月工资都赔不起”。

张玉英是个年过60的瘦小阿姨,走路不快,患有退行性关节炎,偶尔会得到一些骑手的偏爱,多给一块钱——因为她拿到一两单就立刻送。不像其他阿姨,嘴上喊着“这就送”,往大厦挪几步,等骑手走了,又回到马路边继续接单。单多了就放地下,攒到实在拿不动了才上楼去送,这是跑楼阿姨的一种常见战术:送餐耽误抢单,一趟多送点效率才高。

但另一些骑手觉得两手空空的阿姨最慢,若是自己给出了第一单,就要等最久,不如给拎着很多餐的阿姨,看起来很快就会出发了。如果阿姨拖上二三十分钟,甚至一小时才送,会为骑手招来罚款,一条差评罚50,投诉200,超时被取消罚500。

找骑手取餐。

这是专送骑手最怕的,但不找阿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们人虽然不在骑手系统中,效率早已被计算进去。

孟灵灵是附近外卖站点的骑手,她当过“单王”,明白跑楼阿姨在系统中的位置。每天午高峰,站点130多个骑手,要送完2500-3000单,系统安排每个人同时送8-12单,多的时候,甚至能派到18单,专送骑手无法拒单。如果自己送,等电梯上楼要十几二十分钟,这些时间用来找阿姨,足够交给她们七八个餐。

单量直接关系到骑手工资,对于外卖站点,数据也同样重要。在跑楼阿姨的参与下,孟灵灵所在站点,每个骑手每天平均能送40多单,“所以华强北站点是赚钱的”。骑手人效和投诉率、超时率、准时率一样,都影响着外卖站点的评级、单量、单价和收益。

把餐交给跑楼阿姨之后,大多数骑手就点了“送达”。72层的楼高和跑楼阿姨的劳动,一起隐入云端,似乎在系统里消失了。

提前点“送达”是违规行为,但一些骑手是这样理解这件事的——酒店里的送餐机器人,把餐交给机器人,输入房间号,给顾客打电话,然后点送达,“这些阿姨不就是相当于那些送餐机器人吗?”

为了维护一个好的数据,孟灵灵每天送70-100单。每月送1000单以下,一单挣6.9元;超过1000单的部分就是8元。最拼的时候,她每晚八九点才吃当天的第一顿饭,饿了就喝脉动,或者买一杯粥吸两口,她的生活被算法支配着。

而在算法管辖之外,依附外卖系统而生的跑楼大妈江湖,也有一套野生的秩序。每天午高峰,是阿姨们穿梭车流的时候。保安大超负责疏通门口马路,会劝上几句:往边上走两步,磕了碰了没有保险。“给面子的真只挪动两步,70%的时候都不配合,倚老卖老,也不能拿她们怎么着”,大超说。偶尔也有骗子混进来,骗钱骗餐,拿完餐就找不到人。

在赛格工作的大多数打工人,早已习惯了代送的存在和更长的等待时间,顾客的默许,也为这片江湖的生长提供了空间。

我跟着谢明霞送餐的时候,明白了什么是深圳人走路跟“跑”路一样,但到了客户门口,她会放慢脚步,调整呼吸和音量,轻轻推开门,说句“你好,老板”。轻轻关门之后立刻加速,飞奔向下一个楼层。

不能朝顾客发火,这是职业素养。哪怕有的顾客既不起身也不伸手,眼睛都不离开电脑,袜子和鞋脱了,两只脚晃荡着指挥她们放这儿放那儿。遇到要投诉骑手的,谢明霞会过去说好话:我们才挣几块钱,骑手给我两块,自己挣四五块,不用投诉了吧,没必要。

每一个出问题的单子,都会成为跑楼阿姨热议的焦点,也牵动她们的情绪。谢明霞送错了一个单,她回去道歉,客人说已经把餐扔了。她翻了垃圾桶,没找到,忍住没在现场吵架。进了电梯,开始疯狂输出:“吃了还不承认……这么一点勇气都没有”“一群男孩子,品质太坏了”。站在她身边男士神色尴尬,不时瞟一眼楼层显示屏。

遭遇投诉时,骑手和跑楼阿姨的责任往往难以理清。送错了,餐洒了,态度差,甚至有抖音视频拍到两个代送员打架,把外卖抡起来当武器,餐全砸在了地上。系统只能罚到骑手,骑手则只能默默记下坑他的阿姨,再也不给餐。阿姨们就在挣钱和个人声誉之间极限拉扯。抢不到单子的时候,她们也骂骑手,“狗眼看人低”“没你这两块钱我还活不了了”。

高龄闯入者

作为外来闯入者,混进跑楼江湖的每一步都很艰难。

赛格大楼1-10层是电子市场,档口大小不一,两米就能安放一个,货物随老板心意摆放,一不小心就会走进死胡同。高楼层有近800家公司,写着门牌号,但有的被装饰物遮掩,有的在昏暗灯下反光。包含数字4的门牌号,被老板们发挥创意,改成了6688之类的吉祥号码。

兼职做骑手之前,31岁的保安大超也做过一周代送员。为了搞清每层楼都是哪家哪户,他给商铺一一拍了照,做成表格。接到一个单,立刻就查出在什么位置,能少跑很多弯路。

但外来的阿姨不懂这个技术。大大小小的公司门上,经常贴有“非请勿进、中介勿扰、谢绝推销、不办信用卡”等标志,显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60岁的张玉英有次接到附近宝华大厦的单,问了一嘴“是不是A座”,骑手马上翻脸了,问她是不是没送过?

张玉英是我在华强北见过的最较真的跑楼阿姨。门牌号写在外卖袋哪个位置,怎么写最醒目,张玉英都有自己的规范。在她的要求下,骑手付代送费时,要把送餐门牌号写在备注里,方便确认送错了是谁的责任。

她退休后和丈夫来到深圳,看不懂导航,连坐地铁都弄不明白。一次偶然到赛格广场修手机,发现了这个营生。但向同行问路,很少得到答案,就一点一点摸索,深夜还在楼里,把没走过的路都走一遍。

赛格广场的外卖柜大部分都是空的。

跑楼阿姨手中的外卖和马克笔。

比起找路,更复杂的是同行的套路。张玉英是徐州人,据她观察,北方人不如南方人灵活,南方阿姨哪怕差着辈分,冲年轻骑手一律喊“靓仔”“小弟”,骑手听了高兴,就会给个单,可她叫不出口。同行跟她换餐,拿23楼的换45楼,她不肯,“45楼有直达电梯,谁都想上45楼,就想占年龄大的便宜。”

有时候骑手停在眼前,同行过来搭话,顺势就站到前面把餐抢走了——原来搭话只是障眼法。刚从她手里抢了餐,还好意思问一句“姐姐你几楼?帮我带一个”。这些常见伎俩,都是她的愤怒点。老伴少言寡语,同行当他透明人一样直接抢,张玉英见一次气一次。老伴受不了她的较真:“她看见不公道,就想给它扭转过来,有那个时间,我可能又多接一个对吧?”

最激烈的一次争抢,张玉英被人打了。起因只是骑手要给她单,被另一个阿姨掀了箱子抢到手。骑手不肯,对方对张玉英的恨意突然爆发,拳头密集地落下来,她胳膊被打青了。报警调监控,她非要论出个对错。耽误了一下午挣钱时间,对方耗不起了,赔100块了事。

代送员冯泉目睹了打架过程,伸腿挡住攻击,才中止了战斗。后来张玉英频繁跟他吐槽好人被欺负,他说别再提了,有那时间再赚两块钱。

70岁的冯泉满头灰发,来深圳已经30年了,是跑楼江湖中为数不多的男性。他之前在外企工作,每月有5600元退休金,保安见过他跟老外讲英语。女儿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后来生了病,家里一直在花钱。他借弟弟的身份证跑了七八年外卖,跑到弟弟也年过55,超龄了。冯泉再想找工作,什么也找不到,“我做代送最恰如其分”。

在福田区和南山区交界的城中村,他租了一个下铺床位,月租600元,8人共用一个洗手间。跑楼的时候他不争不抢,每天挣够80就下班,喝喝小酒,或者到处拍照,拍深圳的公园,一天能走14公里。但照片发到朋友圈,会被人瞧不起是手机拍照,算不上摄影。除了吃饭租房,他还想攒点钱,买个二手的70-200镜头。

原本他独来独往,自从拉过架,很多同行开始找他说话,主动帮他带餐。冯泉经常出现在人少的傍晚,谢明霞接单多,总是待到很晚才走,两人就认识了。看他总被抢单,谢明霞想让一单给他——同情他原本是高材生,沦落到这儿。没想到骑手生了气,谁也不给了。她得出结论:在外面还是不能顾别人,不然自己也没有了。

在这个讲求效率的城市,电动车左奔右突,遇到行人刹车的距离不足半米。个别顾客注明不要阿姨代送,嫌慢。让顾客下楼自取会被骂,但可以试试付给他们3块取餐费,有人就同意了。

在赛格广场,谢明霞已经找到了生存的缝隙。找个隐密的柜子把水壶和雨伞一塞,送餐就能轻装上阵;夏天闷热,她知道马路上有一扇门,既不耽误接单,还能透过门缝吹空调。

没单的间隙,手里的视频电话随时都在接通,另一头是两个孙子。谢明霞往屏幕前递鸡腿、鸭脖,一岁多的小孙子会伸手来抓,往嘴里放,谢明霞乐得哈哈笑,他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见面。下一秒有骑手经过,她又响亮地喊一句:有送吗?孙子在屏幕另一端大声回答她:没有!

赛格广场楼下还有一群拉货的女人,了解大厦的每一寸肌理。四川人关小月是其中一个,已经落脚近20年了。最早她跟着十几个老乡到深圳打工,做厂妹,日夜加班,睡觉时间都不够。那也比在山区老家强,家里靠喂猪过活,每天要割很多猪草,全村人都在抢,很难割到,太阳一晒,猪草就蔫了。

那是深圳造富神话不停上演的年代,1998年,马化腾就是在赛格科技园租下一间办公室,成立了腾讯。华强北街道的一位书记说,“这块面积只有1.45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却走出了50多位亿万富翁。”

当时卖电子产品的大厦里,最火的就是赛格。关小月在这里找到了拉货的工作,没空休息,有货就得送,货梯前总是排着长长的队。拉货的女人们见证了跑楼江湖的出现——大约十年前,她们聚在树下打牌,零星有赶时间的骑手来问,能不能帮忙送餐上楼,每单给三块钱。玩兴正浓的女人不愿搭理——拉货的活儿一趟30块还干不过来,代送很不划算。

后来骑手们一个传一个,来问的越来越多,加上拉货生意日渐不景气,她们也开始接代送。早期竞争并不激烈,只有拉货阿姨,一中午轻松赚七八十。慢慢开始有外来代送员加入,同样是跑一中午,只能挣到三四十。

广东人王红对外来者是最看不顺眼的,寸土不让,“这里是我们打下来的”。争抢中,她跟谢明霞结下梁子:“她才来多久啊?好像这边是她的地盘,我们去接(单)她还不高兴!我说你算老几?”谢明霞就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能怪我那样子的(抢单),都是靠这个吃饭,让了就等于自己没收入”。

如今的代送员中,有赛格广场保洁,下了班工作服都不换,直接送餐。有在低楼层卖货的,傍晚送几单,挣到买菜钱就回家。有一对夫妇只在午高峰送餐,老婆同时做钟点工,打扫卫生、帮人煮饭,老公送完餐就去饭店帮忙,一直干到凌晨两点。“兼职做得多,一个月能赚一万多”,口口相传的故事里,主题永远是挣钱。

“今天好像跟你关系特别好,以后回了老家,谁也不认识谁,有什么人情啊?”拉货的女人们当着彼此的面说。疫情之后,她们的生意更加难做,没多少货可拉,中午做代送,其他时间就在货梯对面的通道等活儿,坐在一排矮凳上看网络小说,“我们要淘汰了”,关小月说。

赛格广场楼下。

辉煌不复往昔的赛格广场,如今容纳了更多无处可去的人。今年华强北的“鬼市”关了,卖表卖包的摊贩搬进赛格,跑楼阿姨们又多了一个营生。她们左手拿外卖,右手还能拿一张宣传卡片,逢人就问,要不要名包名表?成交一单,能拿到一笔回扣。午高峰仍是老样子,“阿姨们还是要钱不要命”,保安大超说。遇到掰扯不清的事,“良心”两个字常常挂在嘴边。

五月的一天,一个阿姨临时放在电梯口的外卖离奇消失,大超查监控才破了案。原来一个对手怀恨在心,盯着她的行踪,把餐拿走了。在他的印象中,阿姨中最老实的就是张玉英。她送的外卖也丢过,拜托大超帮忙查,事情发生在监控盲区,查不到,张玉英主动赔了钱。

她之前在煤矿上做保管员,跟老伴原本有一笔积蓄,两人退休金加起来每月有7000块。直到儿子要在深圳买房,他们交了首付,剩的钱也被儿子拿去炒股,还欠了亲戚朋友的债。反正付着利息,儿子不着急还,张玉英受不了负债,做代送攒下的,就先还一部分。两代人因为金钱观爆发了冲突,老两口从儿子给租的房子里搬出来,从房租2000的房子搬去650的,同在一个城市,也极少跟儿子联系。

他们喜欢在晚上送餐,随着赛格广场的灯一盏盏熄灭,竞争对手越来越少,能躲开白天激烈的争抢。下班常是深夜,正好去超市买打折的食物。张玉英的老伴上午在体检机构兼职做眼科医生,下午到华强北跟她汇合。

在老伴原本的计划里,两人积蓄够在南方小城买个房间,再到处旅旅游。但张玉英坚持多存些钱留给儿子,老伴的旅游愿望只能埋在心里,“跟她在一块我都不敢消费,真出去玩她肯定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

谢明霞的大孙子上小学后,她离开了赛格,过去帮忙照顾,老伴还留在深圳。等孩子放假,她还打算回赛格挣钱。谢明霞今年52岁,老伴57岁,社保缴费都不够年限,每月保险要交两千多,加上房租生活费,固定支出近五千,怎么也要坚持几年,熬到领养老金。

在深圳,她找过做包装的兼职,老板没要。熟人还给过洗碗的活儿,从晚上9点做到凌晨2点,20块一个小时,听说其他地方25块一小时,她也就没去了。多年攒的积蓄,都用在老家盖房子。但多数时间,她住在赛格附近的出租屋,十平方左右,摆一张上下铺,阳台被改成两块,一块是厨房,一块是厕所。每天出门前,她会给老公冰好一瓶水,此外最要紧的是把垃圾扔掉,不然会招老鼠。

跑楼的时候,赛格广场的楼道里一条广告反复播放:“我相信努力就会是人生赢家”。为了多挣几块代送费,谢明霞就是这样做的——她在系统中不存在的70层高楼里跑得飞快,和飞奔的城市融为一体。

(为保护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图文|姜婉茹

编辑|陶若谷

“吃得苦中苦,伺候人上人。”

“年轻的时候很穷,努力了几年终于不年轻了。”

“钱虽然没赚到,但也没白干,起码是累着了。”

“我不再是当年的穷小子,我是今年的穷小子。”

“早出晚归,财神来敲门我都不在家,我不穷谁穷。”

你可能也听过这几句“奥德彪语录”,奥德彪这位用自行车拉香蕉的非洲小哥,在中国网络上意外爆红,随即出现了许多借用他名义的“语录”——当然,那几乎可以肯定不是他本人说的,倒不如说那更像一场降神仪式:太多无名的打工人需要这样一个神灵附体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在这些自我揶揄的黑色幽默背后,首先值得注意的是对一种对传统工作伦理的反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激励在现实面前已经失效,努力的结果没有带来什么改善——吃苦就只是吃苦,毫无意义,人们也已不再期待“勤劳”能“致富”。

另几句“毒鸡汤”也隐含着对说教、鸡汤的调侃:年轻时的开拓眼界、努力不会带来什么正向的结果,就算有结果也不是你原先想象的那样,宏大的意义在此都被消解掉了。

“趁年轻要多出来走走,以后送外卖才认识路。”

“高中玩三年,那么将苦30年。高中苦三年,那么将苦33年。”

“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坐车的就少了。”

“努力不一定被看见,但休息一定会被看见。”

既然勤劳不能致富,那么上班的规训也就没什么说服力了,延迟满足更没有必要,至少当下这一刻你得到的是真实的:

“正义都可以迟到,为什么上班就不能。”

“先苦不一定后甜,但先甜是真的甜。”

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乐趣可言,甚至也没有意义,因为人们明知不会带来什么回报,更谈不上乐在其中,却停不下来,只是在日复一日地机械重复这样的劳作:

“不是单车没有刹车片,而是生活没有暂停键。”

“我不能踩刹车,因为贫穷会追上我。”

“如果我不会被生活压弯,那生活就会把我压弯。”

“安慰别人一套一套,安慰自己总想绳子一套。”

“我并非无路可走,我还有死路一条。”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存状态?那甚至谈不上是“生活”,也没有对未来的期许,而只有当下咬牙熬过每一天才是真实可感的。实际上,千百年来中国人的“活着”,正是如此:活着不为什么,活着只是活着。只不过传统社会还有血脉延续的永生渴望,而到现在,人们连这一点也都放下了。

不要以为这只是年轻人的几句自嘲和牢骚,在我看来,这正标示出社会心态的深刻变动。“勤劳致富”原本之所以有那么强大的魔力,是因为它虽然谈不上是契约,但至少是一份有说服力的承诺,然而现在,年轻一代发现,原有的伦理期待已经落空了。

在中国社会,一旦这种伦理期待(诸如“善有善报”)在现实中落空,都会引发严重的精神危机,因为当原有的信条失效之后,在新的信条确立之前,就会出现一个真空地带,很难有什么能说服人们照常行事了。这就是马克·吐温所说的,“让你陷入困境的,并不是这个世界;真正让你陷入困境的,是这个世界并非你所想象。”

如果你还以为这只是年轻人吃不起苦、只想躺平,那就错了,这之所以构成精神危机,恰恰是因为这是新一代从自身处境出发的冷静思考。当人们意识到吃苦除了让自己痛苦之外,并未带来什么真正回报时,就会质疑那种“吃苦”哲学。这是一种基于反思的哲学转向。

在现代化进程中,这当然不是第一回出现。19世纪初的法国,正如雨果在《悲惨世界》中所说的,人们也开始意识到仅仅劳作并无价值:“如今有什么东西便宜?什么都很贵。这世上只有辛苦便宜。世上的辛苦一钱不值!”

反思都是从这种痛苦的质疑开始的,毕竟当人们发现自己原先为之努力的事情并无意义时,是很难不痛苦的。安东尼·吉登斯在《现代性的后果》中指出,这或许是一种新的开端:

悲观主义不是一种行动方案,而且,以其极端的形式来说,它只会导向一种麻痹性的消沉。可是,如果它与犬儒主义相结合,它就提供了一种带有实践意义的观念。

确实如此,当下的“奥德彪语录”之所以流行,当然是因为它以戏谑的形式道出了打工人的感受,但其基调从根本上来说是犬儒的,乍看起来并未召唤什么抗争或行动,即便有也是消极意义上的,然而它仍然为深陷困境中的人们带来了一种实践可能:他们至少开始理解和反思自己的处境。

王朔在《我的千岁寒》中的一段话完全可以一字不差地用在这里:“我们每个人在生活里,无论过得好还是不好,但有一天,或高坐庙堂,或醉卧街头,忽然怀疑自己,怀疑这眼前的一片繁华,这怀疑就是觉悟的种子。”

觉悟当然因人而异,但有一点是明确无误的:新一代的打工人已经不那么容易受骗了,因为如果你不相信“勤劳致富”的承诺,那么就很难说服自己相信吃苦是必要的、合理的。既然忍受并不能带来预想中的成功,那么为什么要忍受?

更进一步说,“努力”常常意味着要在自我反省的基础上自我改善,不断进步,然而现在这一点也在迅速消逝,因为那个外部成功的功利目标并不取决于自我努力,有时运气甚至还更重要,那么只有能真正提供内在激励的动力才能让人心甘情愿去做。

这诚然是一场精神危机,但变化也都是由危机带来的。

命运没那么容易改变啊

你要说百度副总裁故意引战找骂黑红,我觉得不至于,这种人还是要体面的。看了履历,我认为她只是太顺了,不理解普通人的艰辛 + 讨好上级。我以前也是,创业多数时候顺风顺水,打败几个对手就觉得自己很厉害,认为只要努力就能赚钱,跟随阿里去深圳学习狼性文化以后,经常把丛林法则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公司内部搞 pk,提拔卷王。认为做不出业绩就是不努力。

直到后来核心离职,工厂拆迁,淘宝库存积压,资金链差点断裂,祸不单行家人病重住院,icu 门口看到许多人为了治病倾家荡产,高压氧舱遇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农村小伙子车祸瘫痪,家人没有放弃,花了 300 多万,负债累累,小伙子还是瘫着。

隔壁病房有个工伤变植物人,老板只肯一次性赔几十万,这点钱治疗植物人可不够。家属哭天喊地!

同病房阿姨,老公比较壮,由于肝硬化晚期和一个什么病动弹不得。她和女儿轮流照顾,每天给他洗澡换衣服非常吃力。我和小陈偶尔帮下忙。

据说某特效药要花百万,可以续命 90 天,她家条件也不差,上海好几套房,还是很纠结要不要花这个钱。一开始关我们系还不错,但是因为我爸咳嗽频繁影响她们休息,逐渐被嫌弃,后来有了单人病房,我们主动搬到单人间去了。不知道他们后面怎么样了。

我那段时间也够呛,以前顺的时候觉得努力可以改变命运,直到出了事,才切身体会中年人的崩溃在一瞬间。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命运没那么容易改变,不是不努力,真的是无能为力啊。不然你说咋办


@师生:现在的年轻人太苦,太难,小时候我们学习才几本复习资料,现在的学生从 3 岁上幼儿班开始就学习一直苦学十几年,做的卷子叠起来到房顶那么高,最后却被现实击败。

注:孩子初中三年做的卷子,一张张叠起来,足有两米高,不算练习册。

这个时代让年轻人承受的太多,给予的却太少。

记得有一个节目,一个老板招聘了一个女员工,员工在做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农村人,小时候干农活,很能吃苦,干活不怕苦不怕累。入职后,时间不长就离职了。老板说,她理解的苦,和我们理解的不一样。她吃的了身体的苦,吃不了事业打拼的苦,吃不了离乡背井的苦,吃不了业绩落后于团队的苦,吃不了学习的苦,吃不了被客户拒绝的苦。

可见,不同时代、不同地区、不同人对吃苦的理解是千差万别的。对于孩子来说,比上一辈,是要吃更多的苦。这个苦来自于学习压力,来自于贫富差距的加大,来自于时代变化速度加快产生的与上一辈的鸿沟越来越深。记得我们小时候,很多情况下能借助父辈的经验教训,但是,现在的孩子有几个愿意听你说教的。走入社会也是一样,以前下班后可以三三两两去消遣。现在 996,下班恨不得早点睡觉。

总体来说,比之前吃的苦,应该是更多了。


@wu201509:我认为现在的孩子肯定比我们那代苦。很简单,你可以看看现在抑郁的孩子的比率,看看自杀的孩子比以前多多少。有人会抬杠说那是以前信息闭塞,好多消息你不知道。那就看看你身边的熟人的比例吧。我小时同学真没谁抑郁的,自杀的也没有。现在身边的熟人的孩子出问题的一大堆。我也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我特别赞同一个对自由的定义: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你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按照这个标准,现在的孩子远不如我们那时候自由。我们那时候可能吃不到好吃的,玩不到喜欢的玩具,可能还会挨父母的打。可是被暴揍之后,我们就可以逃离家中,到野外去和小朋友愉快的玩泥巴了,不会再有人逼你做不喜欢的事。现在的孩子,挨完骂还得乖乖的继续写作业吧,折磨无休无止。

我们这高中生的作息,早上 7 点到校,晚上 10 点半才放学,一周六天,周日还得去上补习班,996 跟他们根本没法比。别说学那些头疼的课本,就是让你每天坐那玩这么长时间的游戏,有几个长期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