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

1.韦处厚:疏凿徒为巧,圆洼自可澄。倒花纷错秀,鉴月静涵冰。

2.20岁时,一点点思念就要独上西楼。30岁后,相思入骨还风轻云淡,表面上静如处子,其实内心早就崩溃投降。

3.被爸妈逼着相亲,这是不少大龄单身青年的噩梦。但比相亲更可怕的,是被搭配的相亲对象太奇葩。这锅还真得由家长来背:为女儿找对象的时候,家长可能会抛弃多金帅哥,选择自认“安全”的低颜值低收入的男。你没看错,就是又丑又穷这项研究被发表在了《英国心理学杂志》。

4.@劳东燕2004:人的一生中,不可避免地会有沮丧甚至心如死灰的时刻,犹如经历至暗时刻,完全看不到希望。在这种时候,平时难登大雅之堂的癖好,也许会有一些治疗作用。朋友说,与自己心爱的东西待在一起,会有一定的修复性效果,感觉颇有道理。玩物未必是丧志的体现。

5.【发际线的地位至关重要】这是判断“秃”的生命线。用手测量的话,正常发际线的高度为眉上距离4指宽,一些天生额头较大的人(俗称“大脑门”)约为5指宽度。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宽度不断增加,则可能是雄激素性秃发的表现。

6.糖果蜗牛(Polymita picta),也称古巴彩条蜗牛,外壳具有梦幻般多变的丰富色彩。但正因为美而招来了危险,人类的滥捕使其数量日益减少。

7.@disksing:今天小朋友郑重其事地跟我讲,把塑料瓶扔进不可回收垃圾桶也没关系,因为他上次看见垃圾车司机收垃圾的时候,是把可回收垃圾桶的垃圾倒入不可回收垃圾桶再一起收走的。真是人间清醒。

8.【臀桥是护腰的黄金动作】这个动作需要腰腹部、臀部、腿部的主要肌群同时发力,下背肌群和腹直肌作为次要肌群也会参与其中。因此臀桥可有效锻炼机体的核心区力量,增强其稳定性,加强对腰椎的保护。

9.tombkeeper:万一遇到犯罪分子要抢夺你的iPhone然后用你的脸解锁手机再把你辛苦挣来的钱都转走怎么办?在iPhone 8或更高版本上,在任何状态下,同时按住开关按钮和音量按钮(上面下面都可以)持续1秒,就可以进入紧急状态。进入紧急状态后,就只能通过输入密码解锁,FaceID和TouchID都会被暂停使用。在所有版本的iPhone上,都可以通过连续按5次开关按钮触发上述的紧急状态。即便iPhone不在手边,如果启用了Siri,在锁屏状态下,只要喊一声“嘿Siri,这是谁的手机”,也会让手机进入只能通过输入密码解锁的状态。然后就看你能不能扛得住犯罪分子的严刑拷打了。

10.【豆类在长寿地区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全世界每一种长寿饮食的基础】美国作家丹·比特纳历经十几年遍访长寿地区后得出了这个结论。越来越多的研究指出,豆类及其制品对健康有重要作用。

这是真的。

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的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就这样就完了。

后来这女子被亲眷拐子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轻人。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轰隆隆,轰隆隆……机器迎着朝阳发出彻夜未眠的喘息声。

我静静地待在工厂车间的某一个昏暗的角落,四周纸屑、胶带、泡沫和塑料丝撒了一地,阳光似乎在努力穿透钢筋混凝土的壁垒,这黑暗寒冷的一隅,何时才能被照亮、被温暖。

……

“立正—稍息!”“大家都到齐了吗?我点一下名!”终于,在车间一楼的大厅里,有人说话了。

“强调一下纪律,进去之后换上工作服,必须无条件服从安排,上班期间不许玩手机,不然就走人,听清了吗?!”

……

“长期工留下做备注,临时工直接上楼,下班后此处签到,我们十二个小时后见。”

稚嫩的肩膀放下一个个书包,粗糙的双手将头发束起,轰隆隆、轰隆隆……机器吹响了号角,将一切声音掩盖。

就这样,长长的队伍分散开来,一列列进入车间的流水线。楼顶,连片的光源被齐刷刷地从铁笼中放出,惨白的灯光有力冲向试图阻挡它的一切物体,一瞬间,周围都亮堂起来了,连空气都因畏惧这突来的白昼而凝固。

可是,工人们才不会害怕,相反,他们更加期待自己的这份工作,这是要为自己谋生存的劳动啊!

“这娃,你看着哈,把线上的这种透明盒子分拣出来,分清起泡和不起泡的,气泡的放这边,不起泡的给每个纸箱的两头放上泡沫垫子,再用纸箱封装好给我,我缠箱子。”

我庆幸自己终于有人陪伴,未来的七百二十分钟,我的朋友将越来越多,我不再会寂寞。

那青涩的声音颤颤巍巍地问道:“那么多工人的活,我可以去帮他们吗?”“不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另一个成熟的声音答道,“活很简单,你们学生娃不需要学就会。”

是啊,大学生们都是懂技术的,这种活算得了什么呢?广阔的八百里秦川大地,滋养了多少学子的青春,那埋葬着王子皇孙和名流显赫的黄土上最不缺的就是大学生。

青涩声音的主人好奇地看着流水线,好家伙,轰隆隆的机器挥舞着手臂,扭动着身子,以惊人的速度生产一个又一个零件,那些零件是我的朋友,他们伴着机器的歌唱搭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履带从一楼升往二楼,平稳地前进又晃晃悠悠地扑向每一位工人的怀抱。

“真是太好玩了,我也想坐在上面体验一下!”随后,我的朋友被一股神奇的摩擦力从流水线的这头运往那头,那青涩声音的主人拣起盒子认真细心的包装好。

“这个不行,胶带要封严实,用力一点儿!”“把这些箱子码整齐,一层一层错开放,不准放错不然要返工!”

于是,他们两个开始注意细节,不慌不忙、尽其所能完成好每一道流程。

一只手把盒子拿下,盒子放正,封好盖子;另一只手整理纸箱,四角对齐。扔八个泡沫垫,选好角度、找准位置,啪!两边纸耳朵合下,胶带十字正交用力粘好,一个盒子就装好了。

这时候,空落落的小推车正等着呢,一层堆八个箱子,两竖一横,叠六层,凡六八四十八,叠好后喊人拉走,完工!

长长的流水线一眼望不到头,我的朋友们似乎急不可耐,都一个劲地往前赶,我揪心地眨着眼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履带从来没有停下的意思,前进的步伐反而更加迅速了。

那青涩声音的主人的动作明显跟不上节奏,盒子都堆了四五个了,还没有一个装好。他不耐烦地看着手机,扫描屏幕上冰冷的时间——一点四十,一点四十五,两点……等待使他望眼欲穿。

长长的时间后是长长的流水线,长长的流水线后又是长长的时间,这二位似乎总是和他过不去。

“你站一边去,我来给你示范!”只见监工麻溜地拣下一个盒子,摁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十秒就装好了。他看傻眼了,按照自己的速度,晚上估计都干不完。

时间又过去了若干小时,他被产品、被机器、被时间、被焦灼的无趣训练成一名干练出色的老员工。

只是,他做的再好,他的劳动也只是即将被机器取代的边角料,这种极其简单的工作在数量庞大的机器面前黯然失色,几乎可以由任何一名不懂技术的人来做。

依附于机器的这种异化的劳动更不会使他的工资上涨一分钱,还会使他身心俱疲。

他终于忍不住了,趁监工没注意,趁冷冰冰的盒子还没来作妖,他玩起了手机。可是,他为什么不跟他的伙伴聊天呢?

几乎不存在的!

每当他觉得可以放松地和同伴说几句话时,那些盒子和监工们就来了,他们才不顾什么累不累呢,他们眼里只要生产和利润。就算仅有的二十八分钟的吃饭时间,也是以别人生产的时间换来的,换句话说,流水线的生产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后来啊,临近下班的时候,他的内心无比激动,“终于要解放了,再也不要来这个该死的地方!”

所以直到真正下班的那一刻,他再也没有好好干过活,箱子被随意包装,胶带被随意使用,只要能快点结束眼前的一切,拿到微薄的一百块工资,他什么都愿意。

“你还觉得累!看看那些夜以继日工作的工人们,他们每天都要面对这长长的流水线,选择默默忍受,他们甚至将所有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工厂,而你只干了一天!”

他在心里不断地打转,麻木过后则是愧疚。

当他一个人走下台阶时,一楼车间阳台上的宣传标语显得格外醒目——“一分劳动一分所得,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勤抓生产保效率,勤奋努力能成功。”

轰隆隆,轰隆隆……机器伴着星辰发出垂暮已久的呼喊声,慢慢的长夜里,又有一批可爱的人上工了。

…………

我不停地为他们祈祷,虽然我只是一个被生产过剩抛弃的塑料盒。

不仅为封装箱子的人,还有装配零部件的人、磨光盒子的人、给产品贴标签的人以及分拣运送的人。我要为这个工厂里面所有的临时工、长期工;男工、女工祈祷,为辛勤劳作不知疲倦、出卖劳动力的工人祈祷。

如果我能说话,我还会和身边这群可爱的工人们讲:无需畏惧前途的黑暗。

我曾经写过一篇小说,名曰《美食家》。坏了,这一来自己也就成了“美食家”,人们当众介绍:“这位就是美食家陆某……”其实,此家非那家,我大小也应当算是个作家。不过,我听到了“美食家陆某”时也微笑点头,坦然受之,并有提升一级之感。因为当作家并不难,只需要一张纸与一枝笔;纸张好坏不论,笔也随处可取。当美食家可不一样了。一是要有相应的财富和机遇,吃得到,吃得起;二是要有十分灵敏的味觉,食而能知其味;三是要懂得一点烹调的原理;四是要会营造吃的环境、心情、和氛围。美食和饮食是两个概念,饮食是解渴与充饥,美食是以嘴吧为主的艺术欣赏——品味。

美食家并非天生,也需要学习,最好还要能得到名师的指点。我所以能懂得一点吃喝之道,是向我的前辈作家周瘦鹃先生学来的。周先生被认为是鸳鸯蝴蝶派的首领,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他在上海滩上编申报自由谈,礼拜六,紫罗兰,包括大光明的海报在内,总共有六份出版物,家还住在苏州。刊物需要稿件,他的拉稿方法就是在上海或苏州举行宴会,请著名的作家、报人赴宴,在宴会上约稿。周先生自己是作家,也应邀赴别人的约稿的宴会。你请他,他请你,使得周先生身经百战,精通了吃的艺术。名人词典上只载明周先生是位作家,盆景艺术家,其实还应该加上一个头衔——美食家。难怪,那时没有美食家之称,只能名之曰会吃。会吃上不了词典,可在饭店和厨师之间周先生却是以吃闻名,因为厨师和饭店的名声是靠名家吃出来的。

余生也晚,直到六十年代才有机会常与周先生共席。那时苏州有个作家协会的会员小组,约六七人。周先生是组长,组员有范烟桥、程小青等人,我是最年轻的一个,听候周先生的召唤。

周先生每月要召集两次小组会议,名为学习,实际上是聚餐,到松鹤楼去吃一顿。那时没有人请客,每人出资四元,由我负责收付。周先生和程小青先生都能如数交足,只有范烟桥先生常常是忘记带钱。

每次聚餐,周先生都要提前三五天亲自到松鹤楼去一次,确定日期,并指定厨师,如果某某厨师不在,宁可另选吉日。他说,不懂吃的人是“吃饭店”,懂吃的人是“吃厨师”。这是我向周先生学来的第一要领,以后被多次的实践证明,此乃至理名言。

我们到松鹤楼坐下来,被周先生指定的大厨师便来了:

“各位今天想用点啥?”

周先生总是说:“随你的便。”他点了厨师以后就不再点菜了,再点菜就有点小家子气,而且也容易打乱厨师的总体设计。名厨在操办此种宴席时,都是早有准备,包括采购原料都是亲自动手,一个人从头到尾,一气呵成,不像现在都是集体创作,流水作业。

苏州的饮食文化源远流长,就像昆剧一样,它有一套固定的程式。大幕拉开时是八只或十二只冷盆,成双,图个吉利。冷盆当然可吃,可它的着重点是色彩和形状。红黄蓝白色彩斑斓,龙凤呈祥形态各异。美食的要素是色、香、味、形、声。在嘴吧发挥作用之前,先由眼睛、鼻子和耳朵激发起食欲,引起所谓的馋涎欲滴,为消化食物作好准备。在眼耳鼻舌之中,耳朵的作用较少,据我所知的苏州菜中,有声有色的只有两种,一是“响油鳝糊”,一是“虾仁锅巴”,海称天下第一菜。响油鳝糊就是把鳝丝炒好拿上桌来,然后用一勺滚油向上面一浇,发出一阵“喳呀”的响声,同时腾起一股香味,有滋有味,引起食欲。虾仁锅巴也是如此,是把炸脆的锅巴放在一个大盆里拿上桌来,然后将一大碗吓仁、香菇、冬笋片、火腿丝等作成的热汤向大盆里一倒,发出一阵比响油鳝糊更为热闹的声音。据说,乾隆皇帝大为赞赏,称之为“天下第一菜”,看来也只有皇帝才有这么大的口气。可惜的是此种天下第一菜近来已不多见,原因是现在的大饭店都现代化了,炸脆的虾仁锅巴从篮球场那么大的厨房里拿出来,先放在备餐台上,再放到升降机中,升至二楼三楼或四楼的备餐台,然后再由服务小姐小心翼翼地放上手推车,推进三五十米,然后再放上桌来,这时候锅巴也快凉了,汤也不烫了,汤向锅巴里一倒,往往是无声无息,使得服务小姐十分尴尬,食者也索然无味,这样的事情我碰到过好几回。

我和周先生共餐时,从来没有碰到过如上的尴尬,因为那时的饭店都没有现在的规模,大名鼎鼎的松鹤楼也只是二层楼,从厨房到饭桌总在一分钟之内,更何况大厨师为我们烹调时是一对一,一只菜上来之后,大厨师也上来了,他站立在桌旁征求意见:“各位觉得怎么样?”

周瘦鹃先生舍不得说个好字,总是说:“唔,可以吃。”

程小青先生信耶稣,他宽恕一切,总是不停地称赞:“好、好。”

范烟桥先生是闷吃,他没有周先生那么考究,只是对乳腐酱方(方块肉),冰糖蹄膀有兴趣。

那时候的苏州菜是以炒菜为主,炒虾仁,炒鳝丝,炒腰花,炒蟹粉,炒塘鳢鱼片……炒菜的品种极多,吃遍不大可能,少了又不甘心,所以便有了双拼甚至三拼,即在一只腰盆中有两种或三种炒菜,每人对每种菜只吃一两筷。用周先生的美食理论来讲这不叫吃,叫尝,到饭店里来吃饭不是吃饱,而是“尝尝味道”,吃饱可以到面馆里去吃碗面,用不着到松鹤楼来吃酒席。这是美食学的第二要领,必需铭记,要不然,那行云流水似的菜肴有几十种,你能吃得下去?吃到后来就吃不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大菜冒热气。有人便因此而埋怨中国的宴席菜太多,太浪费。

所谓的菜太多,太浪费,那是没有遵守“尝尝味道”的规律。菜可以多,量不能大,每人只能吃一两筷,吃光了以后再上第二只菜。大厨师还要不时地观察“现场”,看见有那一只菜没有吃光,他便要打招乎:“对不起,我做得不配大家的胃口。”跟着便做一只“配胃口”的菜上来,把那不配胃口的菜撒下去。决不是像现在这样,几十只菜一齐上,盆子压在盆子上,杯盘狼籍,一半是浪费。为了克服此种不文明的现象,于是便兴起了一种所谓的中餐西吃,由服务员分食,这好像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老花头。可惜的是中餐和西餐不同,吃法不能与内容分离。那色、香、味、形、声不能任意分割,拉开距离。把一条松鼠桂鱼切成小块分你吃,头尾都不见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有时候服务小姐在分割之前把菜在众食客面前亮亮相,叫先看后吃。看的时候吃不到,吃的时候看不见,只能看着面前的盘子把食物放到嘴里,稍一不留神,就分不清鸭与鸡,他说是烤鸭,却只有几块皮,吃完之后只记得有许多杯子和盘子在面前换来换去,却记不清楚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

如果承认美食是一种欣赏的话,那是要眼耳鼻舌同时起作用的,何况宴席中菜肴的配制是一个整体,是由浅入深,有序幕,有高潮,有结尾。荤素搭配,甜咸相间,还要有点心镶嵌其间。

一席的点心通常是四道,最多的有八道。点心的品种也是花式繁多,这在饭店里属于白案,是另一体系,可是最好的厨师是集红白案于一身,把点心的形状与色彩和菜肴融为一体。

如果要多尝尝各美食的味道,那就必需集体行动,呼朋引类,像周瘦鹃先生那样每月召开两次小组会。如果是二三人偶然相遇,那就只能欣赏“折子戏”了。选看“折子戏”要美食家自己点菜了,他要了解某厨师有那些拿手好戏,还要知道朋友们是来自何方,文化素养,因为美食有地方性,有习惯性也与人的素质有关系。贪吃的要量多,暴发的要价高,年老的文化人要清淡点。点菜是否准确,往往是成败的关键。

美食之道是大道,具体的烹调术是由厨师或烹调高手来完成的。可这大道也非常道,三十年前的大道,当今是行不通了。七八年前,我曾经碰到一位当年为吾等掌厨的师傅,我说,当年我们吃的菜为啥现在都吃不到了。这位大厨师回答得很妙:

“你还想吃那时候的菜呀,那时候你们来一趟我们要忙好几天!”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如果按照那时的水平,两三个厨师为我们忙三天,这三天的工资是多少钱!再加上一只红炉专门为我们服务,不能做其它的生意。那原料就不能谈了,鸡要散养的,甲鱼要天然的,人工饲养的鱼虾不鲜美,大棚里的蔬菜无原味……对于那些志在于“尝尝味道”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差不了半点。当然,要恢复“那时候的菜”也不是不可能,那就不是每人出四块钱了,至少要四百块钱才能解决问题。周先生再也不能每个月召开两次小组会了,四百块钱要写一个万字左右的短篇,一个月是决不会写出两篇来的。到时候不仅是范烟桥先生要忘记带钱了,可能是所有的人钱包都忘记在家里。所以我开头便说,当美食家要比当作家难,谁封我是美食家便是提升了一级,谢谢。

2001年12月6日

外婆家的后院有几厢四四方方的小菜园,土块均匀,一厢萝卜,一厢白菜,辣椒,茄子,韭菜。在菜园旁是架藤的四季豆,丝瓜。

外婆总会留一些籽,晒干了,存放好,来年种。

冬天一过,春天便阴虚虚的,人变得像潮湿的被褥,隔一阵子就要把自己晾在门口的竹椅子上晒晒,掸一掸身上的灰尘。而外婆即便是在这样春困打盹的日子,也是闲不下来的。

外婆会带我去摘野韭菜。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油菜花金灿灿开了一片,风吹过的时候,原野上起伏着金黄的波浪,也起伏着我儿时的梦。在田坎上,青草丛里,油菜地里总能收获满满,也会沾一身草香,一脸花粉。

摘回来的野韭菜,一部分做韭菜粑粑:先摘掉老叶,黄叶,洗净切碎,搅拌进调开的小麦粉里,撒入适量的盐,锅内放菜油,烧热,再用勺子舀出一些,压薄,煎至熟透。外婆煎的时候,我捏一块吃,烫嘴,但这个时候是最好吃的。外婆煎好了,我已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

另一部分做腌韭菜:野韭菜如蒜苗,叶色鲜绿,根茎呈椭圆状。洗净、沥干的韭菜,切寸长,然后用手擩一擩断生,再一层盐一层韭菜,紧紧实实压在玻璃罐里,拧紧盖子,放置三五天,吃的时候拌上香油,油光油光的,味鲜清香,夹一小筷子,可吃一大碗米饭。

雨水多的季节,草丛里长满了地卷皮。地卷皮是一种野生木耳,色如海带,肥肥嫩嫩。积水多的地方犹为茂盛,颤颤颠颠一捡便是一簸箕。捡回来以后,在盐水里浸泡一个钟头,然后在锅里过一遍热水,沥干水分便可以放些红椒丝、姜蒜醋、葱花凉拌,吃起来爽脆可口。

每天早晨,外婆会给我做阴米稀饭。阴米是糯米蒸熟后阴干而成的一种米,糯米先泡三五天,再用蒸笼蒸,刚出笼的糯米,一团一团黏在一起,需要在石磨上过一遍,方至米粒颗颗分明。外婆总会在糯米刚蒸好的时候,盛一小碗,拌上白糖,甜甜糯糯的,吃得我鼻子嘴巴里糯香四溢。

还有一种吃食,我不太清楚名字,索性称它为糯米粉。大概是将糯米磨成粉,口感有些糙,吃在嘴巴里比较干,我却特别爱吃,每次外婆都会给我装一小瓢,拌上白糖,白糖的颗粒感与糯米粉的糙感,可以说是我童年最爱的小吃,不过外婆却不太愿意让我吃多,主要是太干了。

另有一种米子糖,油褶褶的,甜甜脆脆的,吃起来嘎嘣嘎嘣响。可外婆总无法做成一块一块的。她做得都是散开的。她管这个叫碎米子糖。

由此可见,她并不是那么精细的人。

大概是到了上学的年纪,父亲回来了,便把我接回去读书。我与外婆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多了。

不过外婆隔一段时间便会骑着自行车,后座上载着满满两大编织袋吃食,送来给我们。有她菜园里的西瓜、外公打好的糍粑、还有外婆做的,如枕头那么大的白馒头,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有鸡鸭鱼肉。外婆拉着我说,不要撕馒头皮,不然会长倒刺。我依偎在外婆怀里,趁她与姆妈说话的当口,迅速撕掉馒头皮,等她们说完话,我已经将整块馒头的皮吃掉了,只剩下一个肉绽花开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