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成为失去孩子的父母亲
刮了一夜大风。我在半夜被风喊醒。风在草棚和麦垛上发出恐怖的怪叫,像女人不舒畅的哭喊。这些突兀地出现在荒野中的草棚麦垛,绊住了风的腿,扯住了风的衣裳,缠住了风的头发,让它追不上前面的风。她撕扯,哭喊。喊得满天地都是风声。
我把头伸出草棚,黑暗中隐约有几件东西在地上滚动,滚得极快,一晃就不见了。是风把麦捆刮走了。我不清楚刮走了多少,也只能看着它刮走。我比一捆麦子大不了多少,一出去可能就找不见自己了。风朝着村子那边刮。如果风不在中途拐弯,一捆一捆的麦子会在风中跑回村子。明早村人醒来,看见一捆捆麦子躲在墙根,像回来的家畜一样。
每年都有几场大风经过村庄。风把人刮歪,又把歪长的树刮直。风从不同方向来,人和草木,往哪边斜不由自主。能做到的只是在每一场风后,把自己扶直。一棵树在各种各样的风中变得扭曲,古里古怪。你几乎可以看出它沧桑躯干上的哪个弯是南风吹的,哪个拐是北风刮的。但它最终高大粗壮地立在土地上,无论南风北风都无力动摇它。
我们村边就有几棵这样的大树,村里也有几个这样的人。我太年轻,根扎得不深,躯干也不结实,担心自己会被一场大风刮跑,像一棵草一片树叶,随风千里,飘落到一个陌生地方。也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风把你一扔就不见了。你没地方去找风的麻烦,刮风的时候满世界都是风,风一停就只剩下空气。天空若无其事,大地也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你的命运被改变了,莫名其妙地落在另一个地方。你只好等另一场相反的风把自己刮回去。可能一等多年,再没有一场能刮起你的大风。你在等待飞翔的时间里不情愿地长大,变得沉重无比。
去年,我在一场东风中,看见很久以前从我们家榆树上刮走的一片树叶,又从远处刮回来。它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摇摇晃晃地落到窗台上。那场风刚好在我们村里停住,像是猛然刹住了车。许多东西从天上往下掉,有纸片——写字的和没写字的纸片、布条、头发和毛,更多的是树叶。我在纷纷下落的东西中认出了我们家榆树上的一片树叶。我赶忙抓住它,平放在手中。这片叶的边缘已有几处损伤,原先背阴的一面被晒得有些发白——它在什么地方经受了什么样的阳光。另一面粘着些褐黄的黏土。我不知道它被刮了多远又被另一场风刮回来,一路上经过了多少地方,这些地方都是我从没去过的。它飘回来了,这是极少数的一片叶子。
风是空气在跑。一场风一过,一个地方原有的空气便跑光了,有些气味再闻不到,有些东西再看不到——昨天弥漫村巷的谁家炒菜的肉香。昨晚被一个人独享的女人的体香。下午晾在树上忘收的一块布。早上放在窗台上写着几句话的一张纸。风把一个村庄酝酿许久的、被一村人吸进呼出弄出特殊味道的一窝子空气,整个地搬运到百里千里外的另一个地方。
每一场风后,都会有几朵我们不认识的云,停留在村庄上头,模样怪怪的,颜色生生的,弄不清啥意思。短期内如果没风,这几朵云就会一动不动赖在头顶,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我们看顺眼的云,在风中跑得一朵都找不见。
风一过,人忙起来,很少有空看天。偶尔看几眼,也能看顺眼,把它认成我们村的云,天热了盼它遮遮阳,地旱了盼它下点雨。地果真就旱了,一两个月没水,庄稼一片片蔫了。头顶的几朵云,在村人苦苦的期盼中果真有了些雨意,颜色由雪白变铅灰再变墨黑。眼看要降雨了,突然一阵北风,这些饱含雨水的云跌跌撞撞,飞速地离开村庄,在荒无人烟的南梁上,哗啦啦下了一夜雨。
我们望着头顶腾空的晴朗天空,骂着那些养不乖的野云。第二天全村人开会,做了一个严厉的决定:以后不管南来北往的云,一律不让它在我们村庄上头停,让云远远滚蛋。我们不再指望天上的水,我们要挖一条穿越戈壁的长渠。
那一年村长是胡木,我太年轻,整日缩着头,等待机会来临。
各种各样的风经过了村庄。屋顶上的土,吹光几次,住在房子里的人也记不清楚。无论南墙北墙东墙西墙都被风吹旧,也都似乎为一户户的村人挡住了南来北往的风。有些人不见了,更多的人留下来。什么留住了他们。
什么留住了我。
什么留住了风中的麦垛。
如果所有粮食在风中跑光,所有的村人,会不会在风停之后远走他乡,留一座空荡荡的村庄。
早晨我看见被风刮跑的麦捆,在半里外,被几棵铃铛刺拦住。
这些一墩一墩,长在地边上的铃铛刺,多少次挡住我们的路,挂烂手和衣服,也曾多少次被我们的镢头连根挖除,堆在一起一火烧掉。可是第二年它们又出现在那里。
我们不清楚铃铛刺长在大地上有啥用处。它浑身的小小尖刺,让企图吃它的嘴,折它的手和践它的蹄远离之后,就闲闲地端扎着,刺天空,刺云,刺空气和风。现在它抱住了我们的麦捆,没让它在风中跑远。我第一次对铃铛刺深怀感激。
也许我们周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关键时刻挽留住我们。一株草,一棵树,一片云,一只小虫……它替匆忙的我们在土中扎根,在空中驻足,在风中浅唱……
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
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
任何一粒虫的呜叫也是人的呜叫。
1.李咸用:别意说难尽,离杯深莫辞。长歌终此席,一笑又何时。
2.消费主义的尽头,是断舍离。医美的尽头,是相由心生。交友的尽头,是相识一场。人生的尽头,是一个人面对孤独与死亡。
3.@big_ear_cat:公园相亲角可以申遗,因为外国报道中国或者在中国的游记都会提到这个奇观。
4.@Shionna夏安:为了发展的幻象,太多人承受了具体的切实的苦难,而尤其是生而为社会资源占有弱势方,最为无辜而无力自卫,成为了这个畸形发展结构的承压层。“留守儿童”这四个字,是整个中国人群体要背负的一笔债,良心债、道德债,也是将来一两代人甚至更长久时期需在社会生活中,以各种形式确实偿付的债。
5.@KnowIedgehubb:Roads in English.
6.@读书少女文献君:2022年未成年人经常使用的图文视频App类型。
7.破破的桥:一个破培训班开在校内可以狂收每个人一万多进门费。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北大的钱会有这么好赚。
8.绿豆中的多酚类物质抗氧化性越强,消暑效果也更好,但很易氧化聚合后发生变色,但在偏酸性的水质中,多酚类物质被保护得比较好,可以往煮汤的水中加几滴柠檬汁或者白醋,还可以先煮沸水,然后放入绿豆,继续小火煮8~10分钟,倒出清汤。这样煮出来的绿豆汤,可在空气中较长时间地保持碧绿色泽。
9.英国《自然•通讯》刊登的一项研究发现,颜色是吸引蚊子的因素之一,红色和橙色最招蚊子。研究人员带上不同颜色的手套,依次将手深入试验箱内,结果发现,蚊子明显偏爱红色、橙色和藏青色(或黑色),对绿色、紫色、蓝色和白色的手套视而不见。
10.【夏季最后一个节气——大暑】指炎热之极,是一年中阳光最猛烈的节气,高温且潮湿多雨,虽不免有湿热难熬之苦,却十分有利于农作物成长,农作物在此期间成长最快。
杭州真的没有美食吗
一提北京,不少人首先会想到那句:老北京,无美食。
包子、卤煮、炒肝,许多人吃不惯;豆汁儿、烤鸭也常被评“不合胃口”……
加上就在不久前,2022 北京十大餐饮品牌出炉,无疑又让期待北京美食的人眼前一黑,上榜名单包括:麦当劳、旺顺阁、肯德基、永和大王。
不用多说:速食,连锁,外卖大户……北京算是和“不好吃”焊死了。
但对于这种说法,北京的朋友常会表示异议。
不说别的,北京至少还有各地“驻京办”,提供相对地道的特色菜肴;以西厨标准探店的米其林,也会率先驻扎北京,评选出美味餐饮。
说北京是美食荒漠,差点意思。
看到这,以为今天是要为北京美食正名?错了。
按照网络上流行的说法:看看还能鲤鱼打挺,辩论一番的北京;再看看一旁从未争辩、默默承受一切的杭州……
那才是真正的“美食荒漠”啊!
最近“亚运会把杭州人逼成啥样了”登上热搜,杭州人表示更操心“运动员来了能吃啥啊”
01
北京是“美食荒漠”,
杭州第一个不服
这样讲,绝对不是“故意拉踩”。
都说杭帮美景盖世无双,仅仅西湖就有十景之多,“但一提到美食,那可能全城都找不出十道菜来。”
来杭州旅游、工作或者定居的网友,对此常常深表赞同:杭州本地餐饮,是真的不行。
如果在社交平台“求推荐好吃的杭州特色美食”,那么恭喜你,可能会得到如下答案:
巴比馒头。简单介绍的话:这是一家连锁包子铺,速食加盟品牌。
对于这家店,杭州的朋友们不吝赞美之词。
“杭州特产,来杭必吃!”
“杭州美食第三名!”
然而很快有人发现,其实这是家上海品牌,跟杭州没什么关系。
一度引得巴比馒头董事长出面回应:杭州不是美食荒漠。
但“杭州美食界如果有需要的话,巴比馒头可以作为杭州特产呀。”
好了这下子更解释不清了
消息一出,再度引发“杭州特产美食”的热议。
按照网友们得到的信息统计,除了第三名巴比馒头,前两名杭州美食分别是:
第二名,麦当劳;
第一名,海底捞。
不仅如此,即使是上面这些连锁品牌,不知是“恨屋及乌”效应,还是食品行业的本地化策略,到了杭州……
也开始变得难吃了起来。
变甜的鸭脖。
降维的麦当劳。
还有杭州本地品牌,外婆家。
乃至于有一种说法,杭州美食推荐:萧山机场转外地。
“想在杭州找到价格靠谱,出品稳定,不易踩雷的美食,难于上青天。”
这还不算完。
对于杭州的朋友来说,和让人头疼的本地特色美食相比——
如何在杭州点到一份好吃的外卖,才是真正的世纪难题。
网上盛行一种说法:如果实在没钱赚,那就去杭州做外卖吧!
门槛低,能做熟就行,手艺不好的话,影响也不大;
不内卷,大家水平都差不多……都差不多的难吃;
前景好,在这里,再难吃的外卖,也会有人吃的。
为了充分证实这不是空穴来风,网友们纷纷现身说法,充分展现吐槽功力。
“全中国最不会做菜的厨子都来杭州了。”
“感觉老板起码拆迁了5 套房,才能有勇气做出这么难吃的外卖。”
但客观来说,杭州是美食荒漠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好处。
具体形容,这里不仅适合减肥,还适合治疗厨艺不精、懒惰散漫等疑难杂症。
“曾经我对做饭爱搭不理,自从来了杭州,锅铲都抡冒烟了。”
曾经也有人大胆提出要为杭州正名:
用一家店挽回杭州的声誉,你选哪家?
打开评论区寻找答案——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有的直接“滑跪”承认:杭州是美食荒漠。
还有的,则在深思熟虑后真诚作答:杭州美食话题中,含“肯德基”量过高了
嗯,在杭州,肯德基怎么不算美食呢。
02
杭州,真的这么难吃?
调侃归调侃,杭州真的有这么难吃吗?
先不提名菜、名店、菜系,至少从本地美食口碑来看,是的。
如果让网友给杭州的美食排一个榜单,前十名里,一般都必有巴比馒头、麦当劳、肯德基。
还有人表示,自己住西湖旁边,想吃个饭,发现附近销量最高的,是汉堡王。
一位网友更透露,自己亲戚在东北不会做饭,到杭州住了一段时间,开了家饭馆——结果上榜了。
一名杭州博主,搜罗了一相册的美食照片,怒气冲冲准备反驳“杭州美食荒漠”的说辞。
可直到翻完相册,才发现……500 多张照片,一张杭州特色都没有。
面对网上舆论,杭州外卖还试图发挥创意,找补一下。
“没关系,大家可以看看厨师。”
英年早婚张师傅,无情炒菜机吴师傅、东南亚镀金陈师傅,依次排开,画风各异,供君选择。
但卷上天的头衔,也掩盖不了难吃的事实,食客们一般只会留下一句:
请不要本末倒置,把功夫花在做饭上!
网友们列出种种证据,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结果:杭州,就是美食荒漠。
可仔细想想,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从更为一般的印象来说,杭州似乎不应当缺乏美食。
今年夏天,《舌尖上的中国》导演陈晓卿推出了美食纪录片《拿一座城市下酒》,特别介绍了几道相对小众的杭州特色本地菜,引来无数关注。
火腿老鸭煲,用火腿、鸭肉与笋干慢炖三个小时;肉质酥烂,汤头清润,突出一个“鲜”字。
三鲜鱼圆,口感鲜嫩软滑,好似棉花糖。
锅贴鱼片,口感丰富而又层次分明;
底部的脆锅贴,迅速过渡至软弹的黑鱼肉,令人垂涎。
早在千年前,大文豪苏轼就曾感慨:天下酒宴之盛,未有如杭城也。
到后来,提到杭帮菜,龙井虾仁、西湖醋鱼、叫花童鸡、东坡肉……都是便脍炙人口的美味。
如此种种,为什么杭州会被称为“公认的美食荒漠”呢?
03
美食荒漠杭州,
还能解释清楚吗
根据调查,面对美食荒漠杭州,人们吐槽最多的一个关键词是:
杭帮菜。
杭帮菜为什么流行不起来,一直是餐饮界的一道难题,众说纷纭,看法不一。
首先,人们认为这和杭帮菜“实物与描述不符”有关。
江浙沪本地菜肴,无论是苏帮菜、本帮菜还是杭帮菜,其特点有着一致性:
清淡,喜甜,突出食材本味,亦或是浓油赤酱;其中,杭帮菜口味又以咸为主,略有甜头。
以“名菜”西湖醋鱼为例,讲究:色泽红亮,肉质鲜嫩,酸甜清香,口感软嫩,带有蟹味,吸引无数人慕名而来。
然而,当真正把这传闻中的美食吃到嘴后,就有点不对了。
全网搜索有关西湖醋鱼的评价,和想象中的相比,不说天差地别,也是没有什么关系。
“醋味弥漫的鱼躺在盘子里,加上偏甜的口感,我人没了。”
除了西湖醋鱼,另一道传统面食片儿川,也是吐槽重灾区。
这道已有百年历史的名吃,最早由杭州市区老店奎元馆首创,按照描述:
其特色在于鲜香可口,面弹筋道,倒笃菜和笋片鲜美,让食客回味无穷。
2013 年7 月,杭州市区片儿川荣登“中国十大名面条”榜单,更让无数食客心向往之。
但同样,接下来,片儿川也遇到了和西湖醋鱼一样的情况。
闻讯赶来的外地食客们,面对眼前这碗以“鲜美”著称的面,内心活动通常是:就这?
“真的很难不和其它地方的面食做比较。”
往北比,它似乎比不过兰州牛肉面“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的粗犷;
往南比,它好像又不如苏面“细如银针”的精致。
清清淡淡一碗面,对于非本地食客来说,最后留下的印象可能只有“普通”。
片儿川讲究面的筋道,有时会给人“没煮熟”的感觉
口味差异也好,做法问题也罢,至少在食客看来,第一印象,不太满意。
加上身为旅游胜地,各种连锁“杭帮菜”遍地开花,水平良莠不齐,踩雷的几率,必然比种草的几率更高。
此外,关于杭州为何被称为荒漠,还有另一流行说法:不符合现代人口味。
就目前来说,川菜几乎是最受欢迎的地方菜系,火辣的底色,重口重油的滋味,让食客大饱口福;相对“清淡”的杭帮菜,自然就难流行了。
不过,对于“口味论”的说法,不赞同的声音不在少数,同样走清淡挂,粤菜为什么就很受欢迎?
这又要提到另一个难题:好吃的杭帮菜,并不容易吃到。
一道菜想要突出食材本味,对食材制作技艺有着更高的要求。
而杭帮菜便以温婉素雅、独特香味闻名,更是极为讲究。
明油亮芡的龙井虾仁,虾仁与龙井茶的品质是难关,勾好玻璃芡难上加难
以已有170 多年历史的餐馆楼外楼为例:秉承着传统的烹调手法,每道菜都由专人专组操刀,每道工序绝不假手于人。
素有“江南面王”之称的老字号奎元馆,点击率最高的虾爆鳝,也是“专人专组烹制”。
真想吃一道正宗好菜,需要高昂的消费、地道的手艺,而一般食客、游客,很多时候只能品尝“粗制简化版”。
外卖就更是如此了,再加上相对低廉的成本、速成的制作,堪称是叠buff 般的存在。
有趣的是,大众点评曾推出高端餐厅合集。
2022 年黑珍珠餐厅名录中,杭州上的榜餐厅数量排名,仅次于上海、香港、北京,与广州市并列第四。
高端餐饮没问题,但普及化成了问题,也难怪大家说杭帮菜不好吃了。
一直以来,因此引起争议的,不仅仅是杭帮菜,距离不远的苏帮菜、本帮菜、绍兴菜,也有类似的境况。
在《拿一座城市下酒》中,美食家陈立曾这样评价杭帮菜:
杭帮菜其实是由诸多外地移民汇聚于此,带来其他地方的特征,融合本地食材,慢慢形成的。
它体现着这座城市的包容,这是杭州的特色,也是杭州的底蕴。
杭州真的没有美食吗?
即使抛开那些名吃暂且不谈,随便抓住一个杭州朋友问问,最起码,他也会向你推荐楼下或街头拐角处的某家面馆。
忙于生活,想慰劳自己一下时想吃;身在他乡,午夜梦回时更想吃,“那就是最美味的东西。”
一个城市的味道,需要去发掘与探寻;荒漠与否,也要体验后才能真正知晓。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一些朋友而言,比“感觉身在美食荒漠”更让人崩溃的,大概是“找不到什么好吃的,却一点都没瘦”吧。
图源:小红书,小红薯5ECCCEDA
发帖家长们吐槽最多的点,就是部分研学团毫无顾忌的虚假宣传。
譬如说,每年夏天,都会有无数的学子和家长,以一种极其虔诚的心态,前往清华和北大参观,沾一沾这两大高等学府的学霸气。
而商家便利用家长和孩子们的这种“大学朝圣”的心态,推出了多款清北主题的研学团。
在广告的宣传里,只要入了团,那么孩子就能进入清北校园,在未名湖和博雅塔尽情观光,在礼堂听清华和北大学霸分享心得。
有的研学团甚至还有清北学子全程陪同服务,并承诺在N天的研学后,孩子还能和这些大神学长或学姐成为长久的朋友。
然而,广告仅供参考,花钱参团来了北京后,孩子们才发现自己进的应该是“清北周边观光团”。
有的研学团在清北校门口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结果拍了张孩子和校门的合照后,就宣布“学校逛完了”。
这还算好的。
据《新京报》报道,有研学团甚至把孩子拉到了清华旁边的科技园区,谎称“清华新校区”。孩子也搞不清,只能任由导游摆布。还有的把学生们带进了清华艺术博物馆,七八岁的小孩,根本就看不懂。
更有一家打着“清北游”旗号的研学团,所幸连装都不装了,直接把孩子拉到了敬老院,逼着他们听了四个小时莫名其妙的讲座。
在很多时候,研学团都会故意向家长暗示,自己“有渠道有关系”,最少能进大学里参观半天左右。
但实际情况却是,一上午的参观时间里,孩子们有一大半时间都在排队,最后拿回家的,就只有一堆导游推销的纪念品,以及一张来路不明的“研学结业证书”。
有研学团本质上就是打卡团,到任何博物馆只负责在门口拍照,然后就把小孩扔到馆内放羊,美其名曰“深度参观”。
挂羊头卖狗肉,还只是研学团乱象之一。
比注水行程更令家长生气的是,不少研学团收着数倍于普通旅游团的费用,却连基础的食宿安全都无法保障。
说是会把孩子安排在市中心的宾馆,结果到了才发现孩子住的是郊区临时搭的板房,有的还直接被要求打地铺。
吃的东西基本以糊弄为主,能蹲在地上吃盒饭就已经算不错的了——更多研学团所提供的午饭,就是一个面包或是一个汉堡,而且还不能保证按时发放。
并且,餐饮的卫生条件也很难保证,有学生在研学餐里吃出过头发丝和苍蝇,早在2019年,四川还出过一起研学团里39名学生集体食物中毒的事件。
为了让家长觉得这钱花得“值”,不少研学团虽然行程注水,毫无知识点,却安排得满满当当——
孩子每天早上四五点就会被导游叫醒,开启今日的“特种兵式”研学,一天下来,整个团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走路和排队,要休息了,就直接坐在水泥地上,与其说是来研学的,不如说是来遭罪的。
而偏偏,今年我们又赶上了一个无比燥热的夏天。
就在这个月月初,北京一位49岁的研学团导游,就因为在颐和园带团时不堪酷暑,而在行程结束后因热射病而离世。
成年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孩子了。
有媒体报道,许多报名了研学团的孩子,一大早就被带到景点门口,顶着40度的高温排好几个小时的队,不少小孩都被晒得流了鼻血。
与之相对的,则是有家长在抖音爆料,说有研学团不但让自家小孩冒着暴雨爬长城,而且有孩子在故宫都走丢了,领队甚至还对此一无所知。
图源:抖音,是佩佩呀⁶⁸⁶
更可气的是,许多研学团还在开团之前,就将免责声明藏到了合同当中,企图把自己从照顾小孩的责任中摘干净。
可既然研学团有如此多的雷点,为什么家长还是要争着花大钱,把自家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呢?
2
家长的无奈
在社交媒体上,有网友觉得:家长与其花大价钱送孩子去研学团,真不如自己带着孩子玩一圈,这样既省了钱,还增进了两代人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但在采访了身边有娃的家长后,我们却发现真实情况要比想象中的复杂。
孩子有暑假,可绝大多数父母没有。
对于许多白天都需要上班的父母而言,陪着孩子过一个完整的暑假,实在是一种奢侈。
也因此,如何在暑假来临之前安排好孩子的行程,防止孩子“砸手里”,成了不少家长最操心的事。
研学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成了暑期安排的最优解之一。
《济宁晚报》在2018年的一篇报道中就观察到,当假期来临,许多白天上班父母的选择,要么就是把孩子送到托管班,要么就是把他们送进研学团。
通常情况下,研学团是针对学生设置的,会随团配置人数恰当的跟团老师。有的研学团还会与学校合作,邀请孩子学校老师跟团,更是让家长安心不少。
另外,孩子们都是成群结伴出行的。一位家长告诉我们:“如果和自家孩子关系好的小朋友都报了研学团,自家孩子肯定会想去。”
一方面,和好朋友一起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旅行,确实是一段难忘的暑期记忆;另一方面,和认识的伙伴一起出行,互相多少也有个照应。
更何况,除了更安全以外,研学团总给人“能学到点什么”的期待。
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强烈影响下,“让孩子走出课堂,见一见世面”也成了许多家长选择研学团的最大动因。
而这个“世面”的具体大小,则视家长的花销而定。
就和所有的鸡娃项目一样,研学团多年以来,也内生出了一条属于它自己的独特的鄙视链,其基本逻辑,可以被概括为:
走得越远,等级越高。
研学团的基础版是省内游。在自家城市附近转一圈,逛一逛省会的博物馆,家长花个一两千就能搞定。
要想让孩子见到更大的世面,那家长就可以考虑跨省游,我们前面提到的“清北研学团”就在这个档次里。
再往上,研学团就得出国了。有家长会花上个一万多块,把孩子送到新加坡研学个一周,说是为了让孩子感受多元文化。
如果花销到了3万元以上,那么家长就会获得“清北研学团”国际版——孩子会在导游的带领下,前往英美最顶尖的藤校,在哈佛和耶鲁的校门口,打卡拍照。
而研学团的巅峰,则是家长花18万,把自家孩子送往北极——虽然那里一所大学也没有,但却有着绝对大的世面。
但不论花钱多少,大部分家长把孩子托付给研学团,最基本的目的,还是想让孩子能够过一个“快乐且有意义”的暑假。
可对于部分研学团来说,这却不过是一门“暴利生意”。
3
“小孩的钱,好赚”
毫无疑问,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做研学团确实相当赚钱。
2021年全国研学旅行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了将近800万人,与此同时,相关报告称该产业的规模很快就会超过千亿元。
狂热的市场情绪,自然会让各路鱼龙都跑过来分羹,而这也必然会造成当下研学团的良莠不齐。
就比如说,现在带研学团的“老师”,有的以前是带老年团的导游,有的则是从教育机构临时调过来的,甚至还有的连“公元”是什么意思都答不上来,只是因为觉得“小孩的钱好赚”,就投身到了这个新行业当中。
这些人大多都没有经过正规的研学带队培训和考核,有的只仓促地训练了10天,便被判定为“转岗成功”,可以带团出发了。
于是,研学市场被搞得乌烟瘴气,而无良机构倒是赚得盆满钵满。
正如在公众号定焦的采访中,一位研学团从业者所说的那样:“一些想赚快钱的从业者对这行缺乏敬畏之心。”
颇为讽刺的是,现在在社交媒体上随便搜搜,你还能发现大量教人“如何用研学团迅速变现/赚快钱”的“经验分享”:什么“一个月迅速变现80W”,说得跟真的一样,属实是要把割学生和家长的韭菜给进行到底了。